第15章 凉薄至斯_我在历史中长生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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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凉薄至斯

  九月初。

  朝廷公文下发十六府,全国上下开始清查田亩。

  明处有镇抚司、内侍司的监控,暗处有无数探子盯着,还有随时直达永兴帝案头的密折。

  地方官府再怎么为难,也不敢有任何拖延、懈怠。

  差役手持黄册,挨家挨户询问。

  无田者略过,有地者度量。

  这世上任何制度,只要还是“人治”,必然会出这样那样的问题。

  九月中。

  安江县发生暴乱,百姓不满胥吏多量田亩,将其乱棍打死。

  后聚众冲击县衙,数日方才散去。

  县令上报阳昌府,调来三千府兵,将乱民尽数抓捕入狱。

  十月。

  汇平县大地主与县令勾结,假造鱼鳞册,谎报田亩,缺额则丈量平民房屋,以上报充数。

  镇抚司依永兴帝密令,先抓后审,抄家灭族。

  十一月。

  大雍各地皆有暴乱,打死胥吏、差役者数以百计,对朝廷清查田亩造成了极大困扰。

  更有甚者,乱民汇聚成团,试图冲击县城。

  朝中大臣纷纷上书,请陛下暂停清查,以免国朝不稳。

  永兴帝逐个看过奏折,记下其中言辞激烈者,借礼仪之争将他们尽数打入天牢,再查其他罪证。

  轻则流放,重则斩首。

  朝堂霎时清净!

  ……

  申时散朝。

  群臣三叩九拜,有序离开勤政殿。

  经历永兴帝数年磨炼,群臣肠胃习惯成自然,倒也不觉得饥饿。

  戴恭身为吏部尚书,又是陛下心腹,权势比几位阁臣还盛,不少官员汇聚左右,成群结伙向宫外走去。

  有人的地方就有山头,朝中已有“戴党”之说。

  半路上。

  新任司礼监掌印秦公公,亲自过来传话。

  “戴大人,陛下在御书房召见。”

  戴公与同僚道了声失陪,一路随着秦公公向御书房走去,途中摸出叠银票塞到对方手中。

  秦公公假意推脱几下,顺势收入了袖口。

  “戴大人,陛下召您过去,应是商议各地民乱。”

  “多谢公公指点。”

  戴恭拱手道谢,他早已猜到是此事,然而总得寻个理由送银子,免得让秦公公心生怨恨。

  宫中内侍,多阴险歹毒!

  同时也不能白送银子,堂堂吏部天官,可不能传出巴结内侍的流言。

  银子收了,事儿办了,关系顿时亲切了许多。

  秦公公说陛下近些日,总要临近寅时方才入睡,卯时又起床早朝,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

  “咱劝了陛下两回,受了责罚,不敢再言语。戴大人是陛下肱骨,可得说句话,毕竟龙体为重啊!”

  戴恭点头答应,却知道劝说也是无用。

  御书房。

  原是皇帝读书之地,永兴帝经常在此召见臣子,商议军国大事,起草政令诏书,逐渐取代养心殿,成为了中枢要地。

  凡能在御书房召见的官员,无论官职大小,定然是陛下心腹亲信。

  通禀一声,戴恭躬身进去,见到正在翻阅密折的永兴帝。与初登基时相比,威严愈发炽烈,只是坐在那里就压得人心头发闷。

  “先生无需多礼。”

  永兴帝挥手制止戴恭叩首,命内侍赐座,指了指书桌密折说道。

  “朕此番丈量田亩,便是降低百姓税赋,他们非但不理解,反而为吃他们肉、喝他们血的士绅卖命,何其悲也!”

  镇抚司明察暗访,得知民乱乃地方士绅挑拨所致。

  譬如安江县百姓冲击县衙,幕后就是士绅推波助澜。事后暴乱者斩首示众,他们留下的土地,则落入士绅手中。

  “百姓多短浅,士绅多奸滑。”

  戴恭说道:“平民百姓认不得字,读不得书,自是理解不了陛下苦心,只会无主见的盲从!”

  永兴帝问道:“如先生所言,天下人都读书,是否就是盛世降临?”

  “愚民易驭!”

  戴恭摇头道:“天下全是读书人,则纲常不稳,法度难系,天下必生大乱。”

  大雍多数百姓受少数读书人统治,如若全部成了读书人,谁又愿意遭受统治。国朝必生大乱,通过暴力决出新的统治阶层,再次形成稳固的新政体。

  这等剧变,大雍承受不住!

  “所以啊,朕明知士绅有问题,还得依赖他们牧民……”

  永兴帝不禁叹息,坐上皇位方才知晓,非但不能随心所欲,反而处处受制。

  “先生,当下民乱频起,可以解决之法?再任由乱民闹下去,万一成了气候,新政未行便夭折了。”

  “陛下,只平复民乱容易,难的是躲在后面的士绅。”

  戴恭心中早有腹稿,回答道:“北疆三十万边军,可拆其二十万分散十六州府,凡有作乱者,即刻进行强力镇压!”

  永兴帝疑惑道:“先生为何动边军?”

  北疆大军是国朝屏障,保境内安稳数十年,可谓功勋卓著,一旦大规模调动,或有不可预之危险。

  “陛下,如今之边军,早已非当初。”

  戴恭沉声道:“贪墨、克扣军饷也就罢了,边军大将竟然组建商队,与异族交易盐铁。”

  “走私得来的金银,大肆在军中培植亲信,将朝廷军卒变成私军。”

  “再这般下去,边军定然成为大患。到时候朝廷碍于异族,非但奈何不得,反而要年年输送饷银!”

  永兴帝目光微凝,大雍只有一个人能拥有私军,那就是他自己。

  其他人敢蓄养私军,与谋反无异!

  回想父皇遗言,边军曾假扮山贼劫掠饷银,并再次向朝廷讨要。纵使以父皇的性子,亦只能装作不知,收割商贾凑齐军饷。

  从那时候开始,北疆大军已经不受朝廷掌控。

  永兴帝问道:“调边军入地方,会不会生出乱子?北疆骄兵悍将,个个桀骜不驯,可不是府兵统领能管束!”

  “管不住才好,只要听陛下的命令,镇压乱民即可。”

  戴恭说道:“府兵将官早与地方士绅狼狈为奸,莫说平乱,说不准还会推波助澜,阻挠清查田亩。”

  永兴帝微微颔首,镇抚司探子确实有消息传来,言称府兵将领纵兵杀人,有意激化百姓对朝廷的怒火。

  “新政推行之后,边军是否调回北疆?”

  “调兵之时说还回去,免得边军大将心生警惕,勾结异族入侵边关,借口抵御异族无力调兵。”

  戴恭说道:“待兵卒到了地方,各州府不过一两万人,还不是任陛下调遣。臣建议新政之后,将二十万边军汇入京营,此为强干弱枝之法!”

  “强干弱枝……”

  永兴帝喃喃自语,连声赞叹:“先生此法,可保国朝百年安稳,不输苏明允之新政!”

  “陛下谬赞。”

  戴恭劝说道:“臣听闻陛下忙于政务,昼夜不息,还请陛下早些歇息,万望以龙体为重。”

  “时不待我啊!”

  永兴帝微微摇头,摸了摸霜白鬓角,忽然吩咐旁的秦公公:“去将先皇遗诏取来。”

  戴恭面露疑惑,先皇已经故去数年,为何还有未宣发的遗诏。

  秦公公躬身退出书房,片刻后捧着个锦盒回来。

  永兴帝将遗诏取出来,打开后盯着看了许久,又命秦公公交给戴恭查看,轻声问道。

  “先生如何看待此诏?”

  遗诏字数不多,戴恭三两眼扫过就知晓其内容,心底不禁生出惊骇。

  骇然的不是先皇深谋,而是永兴帝之凉薄,犹记得潜邸时,时刻将追封生母挂在嘴边,如今却迟迟不发遗诏。

  其中缘由,戴恭轻易猜到。

  陛下屡屡借用礼仪之争,将反对他的官员打入天牢,如此好用的法子,显然是不愿意舍弃。

  所以,便舍弃了追封生母!

  戴恭心思电转,该如何回答陛下所问,或许是太紧张,手一哆嗦遗诏掉落在地。

  “臣该死……”

  连忙弯腰将遗诏捡起来,同时仔细观察陛下神色,并无任何变化,戴恭顿时知道该如何回答。

  “回禀陛下,此诏规制不齐,乃是伪诏!”

  “原来是伪诏,当真是太可惜了!”

  永兴帝故作遗憾,说道:“便由先生销毁伪诏,并查处制伪之人,免得再有其他什么遗诏出现。”

  “遵旨。”

  戴恭无奈领命,双手捧着遗诏,逃也似的离开御书房。

  永兴帝望着戴恭背影,幽幽说道。

  “戴先生,也太聪明了,朕想做什么都能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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