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_贞观长安小坊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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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5章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第605章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李祐夫妇的出场,极其夺目。

  除了长史及一队军士相随外,朴素得令人刮目相看。

  李祐一身衩衣,都浆洗得发白了。

  衩衣一词,除了指里衣,亦能指便服。

  韦氏虽着常服,亦简朴得令人发指,髻上的发钗都是木钗。

  李祐虽消减食邑,亦领朝廷俸禄,如此做派,却是为何?

  长史的面色发青,自知难逃一劫。

  他私下扣了李祐的部分俸禄,无非是欺李祐上告无门,最多上官见责时说一声,为齐郡王好,替他收敛余财,免得浪费了。

  你看庶民家,过年时大人不都这么收缴娃儿的压胜钱么?

  哪晓得李祐这厮如此做派啊!

  三头草驴,两头分别驮着李祐与韦氏,一头拖着简易的板车,上头一口铛格外惹眼,驴子此起彼伏的“啊呃”声响彻云霄。

  驴车上,一块白幡,端端正正地书着“齐王饼”三个字,横平竖直,骨力十足,足以愧煞范铮。

  时不时地,路边有顽童有意买饼,李祐立刻下驴,盆中净手,然后花点时间烙一个葱饼,香味让护送的军士都咽唾液。

  这么一个不正经的郡王……

  不管当初的李祐是为保命也好、真喜欢烙饼也罢,反正如今李祐的手法出神入化,就是那些做石傲饼的行家见了也得赞一声。

  一文钱一个饼,童叟无欺,搭上齐王的名头,自是买卖红火,到终南山下时,竟已售罄了。

  “臣李祐携妻韦氏,请见陛下。”

  李祐换了一身朝服,规规矩矩立于皇峪沟。

  这个地名,自是因为皇帝在此建太和宫、翠微宫而得名,日后阴差阳错变成了黄峪沟,档次蹭蹭直掉。

  感觉就像王朝的公主,变成了王朝会所的公主。

  翠微宫含风殿中,听到李祐做派的贞观天子心头甚恼。

  挂着郡王爵卖饼,你咋不上天呢?

  这是贱业啊!

  逆子,这是要来打朕的脸么?

  “不见!令齐郡王直赴醴泉县九嵕山昭陵,拜祭阴嫔之后,速回历城县!”

  “齐王府长史,入台狱细细审!”

  李世民发怒了。

  这个孽种,就不该让他来到世上,各种不省心!

  王波利苦着脸呈上文牒:“这是齐郡王亲笔的放妻书。”

  放妻、休妻,其实是一个意思,无非是说起来好听一些罢了。

  但李祐已经看不到任何前途,与齐郡王妃韦氏和离,未必不是一种仁慈。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数年夫妻,结缘则和;数年有怨,今已不和。想是前世冤家……时贞观二十二年四月初一,齐州李祐放妻书一道。”

  格式标准,便是积年的刀笔吏见了也得点头。

  但是,李祐是郡王啊!

  李世民的呼吸急促了些,一个茶碗砸地上成了几瓣,碎屑到处都是。

  “逆子!”

  贞观天子牙缝里迸出这两个字,面色胀得通红。

  宗室搞出和离,妥妥的丑闻一件。

  当然了,比起永嘉长公主的轰动一时,还是稍逊风骚的。

  “召道宗入殿商议!”

  议不议,还是得同意李祐夫妻和离,捆绑不成夫妻。

  唯一需要考虑的,是怎么降低影响。

  ——

  范铮蹲在蓝田县普化地头,闻着若有若无的麦香,指尖掐破一粒穗子,看到里头灌浆的状况。

  蓝田尉薛奉镬垂手立于一旁,不时为范铮解说两句。

  “南山北岭中间川,就是普化的特色,传说三国曹操为蔡文姬在此建梳妆台。”

  前齐王长史、现沧州刺史薛大鼎次子,当然不是脓包货色。

  就是他家父子取名,真个有特色,薛奉镬之子,是不是该以“锅”为名了?

  普化的粮食,以小麦为主,意外的是竟有少量水稻的种植。

  “普化肉食牲畜如何?”

  范铮随口问道。

  薛奉镬信手拈来:“去年出栏,猪约三百头,羊近百只,禽千只。”

  普化还有水会音乐,“水会”二字为水陆大会简称,据说是源于前朝。

  硬要说普化还有啥能夸口的,大约就是花岗岩了,将作监所需的石材,有相当部分取自于此。

  蓝田令倒不是不重视范铮,可他还得去蓝田关协调。

  蓝田关的三顷公廨田,从八品下蓝田关令二顷职田,可都是从蓝田县嘴里抠出去的地。

  官对官,大问题是没有,诸细节却值得商榷了。

  井田制之后,没几家的田地再工工整整,如犄角旮旯的几分地引争执都是常事。

  今天占你一锄头地,明天再占你一锄头地,争端不就来了吗?

  还不是如刻板印象中一般,一定是强者欺凌弱者,极有可能是弱者主动挑衅强者。

  “我弱我有理”这种思维,从古到今都有市场的。

  没有底层工作经验的人,对这话或许难以理解。

  “令尊牧守沧州,当为最正确的选择。”

  范铮笑呵呵地与薛奉镬闲谈。

  薛奉镬只“本分”二字,薛大鼎在沧州可威名赫赫,被河北道庶民尊称“铛脚刺史”之一。

  瀛州刺史郑穗本、冀州刺史贾敦颐、沧州刺史薛大鼎并称铛脚刺史,是指有这三位刺史为铛(三脚炊具)脚,河北道安安稳稳。

  沧州民谣:“新河得通舟楫利,直达沧海鱼盐至。昔日徒行今骋驷,关哉薛公德滂被。”

  因薛大鼎先治理泛滥的无棣渠,后治浊漳水(下游为衡水)、清漳水、长芦水,在沧州威信极高。

  让他在李祐身边为长史,纯粹是浪费人才。

  薛奉镬闻弦音而知雅意,轻笑道:“家父其实更愿意牧守一方。那一位,据说让天子都恼火,经宗正寺准许,正式和离,亦为大唐一奇事。”

  薛奉镬是懂用词的。

  范铮微微摆手:“你想错了,我是在为薛使君贺。”

  薛奉镬细细品味了一下,面色微改。

  即便薛奉镬对朝政什么的并不太了解,也不妨碍他听出范铮的隐喻。

  之前只是他不愿往下推测罢了。

  自欺欺人,本就是人类的特性之一。

  略加推导,当知李祐必有异动,和离只是为了保护韦氏不受牵连。

  若薛大鼎还在齐郡王府为长史,黄泥巴落在犊鼻裈里——不是屎也是屎。

  到时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怎生一个冤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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