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_天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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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

  这天午饭之后伍封见多日未入宫便到宫中去拜见齐平公。齐平公对伍封道:“封儿你这多日未来妙儿在宫中大脾气埋怨寡人封你为大夫以致无暇带她出去玩。不如你这便去见她陪她外出走走免得她向寡人纠缠不休。”

  田恒与晏缺闻言大笑伍封只好答应向公主寝宫走去。

  一道高墙将整着公宫分为两半与前宫不同的是后宫在再也没有手执兵戈的侍卫多是大袖飘舞的宫女和细声怪气的寺人。一路上的宫女、寺人见了这未来的公主夫婿无不恭恭敬敬。

  伍封才到宫门口妙公主早以如小鸟般飞了出来嗔道:“你怎么这些天才来?我本想去找你可父君说你要应酬多日只好闷在宫中。”如今婚事已定是以她高兴之下也就没那么多礼节了。

  伍封苦笑道:“公主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妙公主娇哼了一声道:“我不管今日你非陪我出却走走不可!”

  伍封叹了口气问道:“公主你想去哪里?”

  妙公主道:“听说临淄城中热闹得紧不如就在城中走走。”

  伍封道:“这可不好你一出宫门又是马车又是侍卫不免惊扰了百姓。抬眼看去尽是些下跪施礼的百姓有什么好看?”

  妙公主想想也是偏着头想了想笑嘻嘻道:“不如我换身衣服也不用车仗侍卫两人就这么走出去便没有人知道我是公主了。”

  伍封道:“只好这样了。”

  公主进寝宫换衣伍封叫来了一个寺人命他去告诉兼任郎中令的晏缺派几个身手高明的侍卫一并出行。

  妙公主脱了宫衣换了一身葱绿色的衣裙出来。

  伍封见她头上梳着双岔小髻眉似春山眼如秋水胸前高耸显得极是清纯脱俗、娇媚动人一时怔住。

  妙公主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脸上微微一红嗔道:“怎么第一次见我么?”

  伍封有些讪讪地不好意思口中支支吾吾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妙公主将小嘴凑到他耳边细声道:“如果你喜欢我天天穿新衣服给你看。”

  伍封叹道:“不管新衣旧衣你穿着都好看得紧。”

  妙公主格格娇笑一同出了后宫。

  这时一个侍尉长带了二十个侍卫过来向两人施礼妙公主问道:“你们来干什么?”

  伍封道:“这是我叫来的一并跟着以策万全。”

  妙公主瞪眼看着他道:“有你陪我不就够了么?何必这么多人?你对自己怎这么没信心?”

  伍封苦笑道:“如果是我一人什么也不怕但有你在一起怎么也要小心一些为好。”他将嘴凑在妙公主耳边道:“你是我的心肝宝贝若是出了岔子岂不是让我伤心后悔?”

  妙公主这是第一次听伍封对她说的情话儿立刻神醉心迷面生红霞自然也不会反对了。

  众人出了宫妙公主拉着伍封的手走在前面那二十多个侍卫精乖得很离他们十多步远跟着既不至脱了踪迹又听不到二人的说话。

  伍封和妙公主一路上小声说着话信步游走周围闲看。只见周围的巷闾整齐闾中白日不设禁是以民众可以自行出入十分热闹。

  走了一会儿忽听大街上马蹄声响二人并不在意待马蹄声渐进便听哭喊声、车辚声、脚步声、喝骂声吵成一团。二人向嘈杂处望去只见在数十乘兵车和数百名兵士的簇拥下三五百乘囚车排成一线缓缓向城外驶去。

  妙公主皱眉道:“干什么?”

  侍尉长上前答道:“公主这是叛贼阚止、高无平、国异、公孙挥、犰委的族人今日方押到城外淄水边斩。”

  妙公主面露不忍之色:“有这么多人?”

  侍卫道:“这还算少的。本来依相国的意思要诛其九族国君仁厚只诛其三族而且那犰委家在燕国在齐国无甚亲属公孙家人丁稀少是以主要是阚高国三族之人。要真是要诛九族的话恐怕有上千人吧!”

  伍封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道:“国氏是齐太公之后高氏是齐文公之后二氏说起来也是国君一族数百年来为齐国二卿想不到会有如结局。”

  妙公主又问:“为何事隔半年才处刑呢?”

  侍尉长答道:“只因事情牵连甚广先君归葬之日才了结此案。新君即位的这些日子不能有凶事只好在今日行刑了。那第一乘囚车内便是弑害先君的恶贼犰委第二乘车是高无平。”

  伍封远远看见囚车中一大半是老幼妇孺甚至有的妇人怀中还抱着一两岁的婴儿心中不忍拉着妙公主的手快步向反方向走开。

  囚车逐渐远去两人的心情却大坏。

  伍封见公主闷闷不乐道:“公主算了这种事情见多了不怪天下皆然也不是齐国才有。”

  妙公主叹了口气道:“封哥哥你说就算犰委、高无平罪该万死可家中一两岁的小孩又知道什么?何必非要陪着一起杀掉呢?”

  伍封摇头道:“刑律原是如此虽然颇有些残忍却也不能不这么做。除非是修改刑律否则天下人都得守此刑律。”

  妙公主摇头不语。

  反是大街上的百姓对这种事见得多了不以为然毫不在意。

  伍封见妙公主难以遣怀道:“公主你初来临淄可知前面市肆中有家陶坊所烧的陶器闻名列国?”

  妙公主问道:“莫非他们比宫城中的陶坊还要高明?他们会烧些什么陶器?”

  伍封道:“他们所制之陶器名曰‘须惠’有釜、甑、盘、登等等相当精致。其实这‘须惠陶器’之所以有名不全在于其精致而在于其产量之大销往列国据说连朝鲜国也大为盛行。”

  妙公主大感兴趣登时忘了先前的不快道:“快带我去看看。”

  伍封道:“这陶坊之中只有烧出的陶器烧陶之地却不在此处而在我家旁边不远处。”

  妙公主笑道:“原来这‘须惠陶器’是你家所产!”

  伍封道:“我们虽然制陶铸剑不过全是由渠公销往列国。听娘亲说我们初到齐国时铸刀剑四销后来才设大窑制陶眼下齐地之陶全产在我家陶利虽薄却因销量奇大是以所收甚丰胜过刀剑。眼下在燕、鲁二国也开了新窑制卖陶器。”

  妙公主道:“我在莱邑的公子府上时府中陶器便少见宫中更是多用青铜器陶器更少。”

  伍封点头道:“那是自然铜器贵重陶器价贱。卿大夫家中喜欢用铜器庶人臣妾买不起铜器才用陶器为多。你们在莱邑的邑地甚广家中富足自然以铜器为主宫中更是不用说了。”

  两人在前面说着话那二十多个侍卫仍在后面跟着路过一条小巷时忽听右手边的闾里中传来一阵嘈杂声夹杂着女子的哭叫。

  妙公主向闾边巷中望去远远见一群兵士挤在巷中闾门外。立时又忘了去看陶器的事拉着伍封向巷中快步走去众侍卫只好在后跟着。

  走到近前从闾外矮墙上向内看去只见一扇小木门前站着十多个兵士。那是一间小小的土屋离闾边矮墙不过两丈余远屋内传来一个妇人的叱骂和哭喊声。

  伍封沉声问道:“什么事?”

  那班兵士并不认识伍封和公主一个胖汉撇嘴道:“关你鸟事?小子休要多管闲声?”

  妙公主怒道:“怎么这么无礼呢?”

  十多名兵士见到公主这绝色美女一起色迷迷地盯着她。那胖汉吞着口水道:“小娘子你多大了?有了夫家没有?”

  伍封大怒喝道:“好大胆你们是那一营的兵士?何人部下?”听屋内哭声甚急夹杂着一名男子的狞笑声急忙往屋内闯去。

  那胖汉喝了声:“小子想死了不是?”飞起一脚向伍封踢来。

  伍封微一侧身手起一拳将那胖汉打得一个跟斗摔出了十多步远重重地撞在土墙上。幸好他留了手只是略略使力否则非把这胖汉一拳轰毙了不可。

  众兵士见伍封身手了得脸上变色一起拔出了剑向伍封攻来。

  伍封哪里将他们放在眼里长笑一声迎了上去只见人影闪动片刻功夫那十多名兵士纷纷跌倒。

  一条大汉从屋内抢出来叱道:“反了反了!把这小子抓起来送到营中细细拷问。”看模样似是个小军官。

  这时众侍卫已跟了上来大声叱到:“好大胆竟敢对公主和封大夫无礼!”

  众兵士吓了一跳一个个面色如土立时跪了下来。

  伍封见那大汉衣衫不整身上的革甲已脱了一半对侍卫道:“问问他们是哪一营的兵士。”牵着妙公主便往屋内走去。

  屋内比外面稍暗幸好东墙上的木窗还算大此时阳光透了进来照在屋中。

  靠西墙处有一张土炕一人躺在上面见伍封二人进来欲要起身勉力坐起来旋又跌躺下去。

  两人走到炕边只见床上躺着一个美貌妇人年约二十七八岁体态丰腴妖娆眉目如画只是脸色苍白如纸轻轻咳嗽着似是患了重病一般。

  那妇人喘道:“多谢二位相救否则妾身必被这些兵士污辱了。”指着桌边的桌几道:“二位请坐妾身无力身软失礼莫怪。”

  伍封与妙公主在桌几边的软席上坐下来妙公主道:“你病了么?我让人替你请大夫来。”

  妇人摇头道:“不必了我这病已拖了三个多月早就死了一大半了这三个月未曾出过这屋子即便请了临淄城最著名的华神医来也未必治得了我这病。”

  伍封见她衣着虽然平常但风姿慑人不似普通人家之妇问道:“夫人究竟是什么人?”

  妇人叹了口气道:“妾身是楚国人是楚国的钟大夫送给右相田恒的歌姬人都叫我作楚姬。”

  伍封惊道:“既是田相府中的人为何沦落到如此地步?”

  楚姬眼中掠过一缕怨怼之色道:“有一晚右相将我赐给了家客犰委。谁知第二天便出了事犰委竟然弑君造反。若非右相暗中派人将我放走定会被兵士拿出免不了要陪犰委族诛斩。妾身本想回楚国去可因为小妹子尚在相府中又不敢再进相府只好设法等她出府带她一起走。好不容易接了她出来我偏又病倒了只好藏匿于此等病好了回楚国去。小妹子年纪尚幼在相府中侍侯二小姐貂儿二小姐对她十分宠爱那田逆几番索要都被二小姐挡住。这次小妹偷出相府二小姐定是以为她被人拐走了才派人搜寻捉拿。”

  这时一个侍卫进来道:“公主、封大夫那群兵士是左司马的手下说是奉了左司马之命捉拿两个女人。”

  伍封怒道:“带了那为的进来。”

  侍卫将那小军官押了进来那小军官道:“公主、封大夫小将名叫恒善是左司马辖下的带兵尉这次是奉左司马的军令来捉人不干小的事。”他口上虽然这么说满脸却是不大在乎的样子显是因有左司马田逆为靠山连妙公主和伍封也不在意。伍封想起那日一群汉子要捉一个叫“月儿”的小丫头口中曾经提过“善爷”之名想来就是这恒善了。

  如今田氏权势倾天齐平公又是初登君位威望不足这班兵士在田逆手下一向是横行无忌惯了的更何况是奉命行事所以态度傲慢。

  伍封心中大奇心想就算田逆势大你这小小的带兵尉也不至于如此傲慢吧?冷笑道:“莫非左司马命你等污辱了人后带回去?这女子重病在身你们竟然胡作非为若是出了人命你说左司马会不会怪罪呢?”

  恒善脸色微变忽想:“左司马命我们捉人说不定是看中了这女子的美色若是知道我拔了他的头筹恐怕会大加责罚!”

  伍封又道:“左司马辖下兵士逾万自然也有管不到之处。我这便将你们送到晏大司寇署中请大司寇依我齐国的军律来治你们的罪。”

  恒善大骇心道:“晏缺那老家伙素来冷口冷面与左司马又有些不和若是进了他的官署哪还有命出来?”连忙跪下大声道:“封大夫饶命小将是一时间起了色心如今小将知错了请封大夫看在家父面上饶过小将这一次。”

  伍封皱眉道:“你父亲又是谁?”

  恒善道:“家父是昌国子剑。”

  伍封叹道:“原来是子剑先生的儿子。子剑先生曾任悼公的剑术老师名列我大齐三大剑手的第二位听说他门规森严怎会有你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看在子剑先生面上今日便饶了你不过你既然犯了军令若是知会左司马左司马定会重重责罚说不定连头也斩了下来。来人将他拖下去打三十棍后放他回去。我既已责罚过你左司马定不会再加责罚。”

  恒善面如土色心中叫苦不迭。其实子剑与田逆交好他自己剑术还算不错又甚得田逆喜爱是以官职虽小在军中却是谁也不敢惹的人物。今日他虽然犯错终是未曾得手若是被押回了营最多被田逆责骂几句了事哪里又会打他?可今日撞在伍封手上伍封表面上说得好听其实是存心折辱。当下被侍卫拖了出去当着众兵士的面责打。

  田逆的城兵在城中一向横行无忌连宫中侍卫也不放在眼里这些侍卫本就心中有气得此良机自是下手能有多重就有多重打得恒善哭爹叫娘。

  妙公主哼了一声:“封哥哥这人可恶得很为何不杀了他只责打他三十棍实是便宜了他!莫非你真的怕那个什么子剑先生?”

  楚姬这时才知道眼前这二人一个是公主、一个是近日临淄城中人人称颂的少年英雄封大夫当下道:“公主错怪了封大夫。这恒善官职虽小其姊却嫁给了田恒的儿子田盘是以除了有子剑这个靠山外还有田盘在背后撑腰。何况他最会阿谀奉承之道连田逆也十分看重他若非在军中的时间短怎会只是个带兵尉?要是将他押回了营田逆最多只会骂他几句根本不会责打他。要是真的送到晏老大夫府上他终是逼奸未遂也不算太重的罪何况他背后关系极广等送了去说情的恐怕早就等在了晏老大夫府上了徒令老大夫为难。封大夫当机立断责打他正是绝妙的手段!”她在田恒府中日久对这些事所知甚详。

  妙公主这才释怀笑吟吟道:“原来如此。噢夫人还不知道如今齐国已将右相和左相合二为一田恒现在是相国呢。”

  楚姬叹道:“田恒对这恒善无甚好感但子剑却是个出名护短的人今日封大夫打了他的儿子恐怕不会善罢干休。”

  伍封微笑道:“子剑虽然护短但这件事毕竟是他儿子的不是他最多只能用其它的藉口来找我的麻烦。哼他尽管找我便是我又怕过谁来?”

  妙公主见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顿觉这未来夫君天生有一种英雄气概气势弘大令她大为心醉。

  侍卫进来说是责打完毕那恒善已经痛晕了过去由那帮吓得魂不附体的兵士抬走了。

  伍封吩咐一个侍卫道:“你立刻回宫叫几乘马车来一阵将楚姬夫人送到渠公府上去。”那侍卫恭恭敬敬答应众侍卫眼中满是尊敬之色。伍封知道今日将田逆的爱将责打那等于是公开剃田逆的眼眉赢来了宫中侍卫的尊敬。

  妙公主笑道:“夫人姐妹两个孤身在这临淄城中胆量倒是不小。只是时间长了难免类似今日之事。”

  楚姬点头道:“公主说得是小妹虽比妾身小了十五岁但天生力大又学过剑技有些身手等闲的人想来也能打不过我们运气倒好数月间也无甚人来纠缠。”

  伍封道:“晏老大夫执掌刑律铁面无私是以临淄城的治安一向倒好。”又道:“夫人眼下处境虽难但风韵高致想来出身不凡?”

  此时列国纷争最重武事是以各国贵卿、大夫、士人都重剑技和射艺剑术一道是贵族独有的技艺百姓无从学起。楚姬的妹妹既会剑艺如果不是田府所传便是自身带来的技艺了伍封故有此问。

  楚姬叹道:“其实妾身是楚庄王之后人原本姓芈后来楚国为争王位多番生变手足相残妾身这一族便逐渐没落为士族改姓楚氏依权贵而生。钟大夫是楚王的姑父后来族人为了讨好他十余年前将妾身送给了钟大夫。妾身父母双亡仅有一妹只四岁妾身怕她被人欺负遂将她带到钟大夫府上。数年前右相出使楚国又将妾身索要了来妾身姐妹这才到了齐国。”

  伍封暗叹摇头想不到楚庄王雄才大略世称为霸子孙后代之中竟有人沦落到这种地步楚庄王泉下有知恐怕是意想不到。

  楚姬又道:“不过小妹的剑艺并非家传当年在钟大夫府上时钟大夫夫妇待我们甚厚那时楚狂人接舆先生在钟大夫府上作客见小妹力气甚大甚是喜欢虽然未正式收她为徒弟却亲传小妹剑艺和轻身功夫数年。只因小妹从未用过田府中人也不知道。”

  伍封惊道:“听说接舆先生是老子的徒弟轻身功夫十分了得想不到还会剑艺看来老子的剑术定是十分高明了。”

  正说话间便听门外有人柔声道:“姊姊生了什么事?”一人走了进来。

  众人循声看去伍封听得口音较熟只见。那是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女头上梳着双环髻穿一身淡红色的衣服广袖上绣着紫色的云彩图案虽然脸上粗黑但比其姊要修长高挑细腰如握翩然灵动。

  楚姬看着她眼中露出说不出的爱怜之色道:“公主封大夫这就是妾身的小妹唤作楚月儿。幸好她出去替我买药否则恒善那贼子怎会放得过她?必会大起冲突。”

  伍封见她细细的纤腰认出是当日在市肆中曾经摔倒大汉的小丫头喜道:“原来是你!”

  楚月儿也认出伍封来点头道:“公子!”

  妙公主和楚姬都愕然道:“你们认识?”伍封将那日市肆的事随便说了几句道:“我正后悔忘了问月儿住在哪里耽心田逆派人捉她。”

  楚姬叹道:“原来那日援手助月儿脱险的是封大夫!”她三言两语将刚才的事小声告诉了楚月儿忽道:“哎哟看我胡涂得紧月儿快给公主和封大夫奉酒来。”

  楚月儿点头答应低头走开。

  楚姬道:“妾身姊妹二人在相府时幸好妾身颇得田相宠爱二小姐又处处护着月儿总算未曾受过太多委屈。如今妾身顽疾缠身难料生死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月儿了。田逆派人四处寻找我姐妹二人恐怕主要是为了月儿罢。”

  说了一会儿话楚月儿低着头奉上酒来伍封见她瓜子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神光灵动两个小酒窝衬得一张小脸红润诱人最可爱的是她眉心上那一颗天生的小朱痣令人只觉其清灵之美却不生半点亵渎之心其美色竟不下于人称齐国第一美女的妙公主。伍封见她面容大变惊道:“咦!”

  楚姬笑道:“月儿生得甚美妾身怕有人欺侮她每使她出去。便让她在脸上擦灰以策安全。”

  楚月儿偷偷瞥了伍封一眼却见伍封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心中一惊盏中的酒泼出了少许溅在伍封的手背上脸色一红匆匆走了开去。她乍见屋中这么多陌生人那几个侍卫的眼睛更是贼忒嘻嘻地盯在她身上无不一副神魂与夺的样子脸上更红袅袅婷婷地快步走到了楚姬身边。

  伍封瞪了那几个侍卫一眼心中暗骂色鬼其实他刚才自己也微有失态干咳一声将侍卫轰了出去命他们在屋外守侯。

  妙公主见伍封模样古怪忍不住格格娇笑道:“封哥哥有些神不守舍哩!”她是少女心怀不以为忤士大夫妻妾成群是平常不过的事天下女子从无奢求夫君专擅一人之心何况这楚月儿天生的一幅娇弱清灵模样令她大有我见犹怜之感。

  伍封讪讪一笑低头饮酒。

  妙公主笑道:“这月儿甚是可爱我这便将月儿带回宫中田逆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找我要人吧?”

  楚姬面露喜色道:“公主愿意收留月儿那是最好不过的事。不过田逆常常进宫终有一天会见到月儿。国君将宫女赐给大臣是常见之事万一田逆向国君纠缠说月儿是相府逃脱的侍女因而索要月儿岂非令国君为难?”

  妙公主侧头想想也觉有其道理道:“那怎么办呢?你们既然被族人送了出来回到楚国又有什么好?”

  楚姬笑道:“不如让月儿跟了封大夫回府做婢女侍侯封大夫岂不是好?田逆脸皮再厚也不至于向封大夫要人吧?何况封大夫手段高明就算田逆索要封大夫也有办法对付。”

  妙公主与伍封相识数年知道论起计谋来父亲拍马也比不上伍封瞥了伍封一眼睛笑道:“正是这人诡计多端定有办法。”

  楚月儿见乃姊一心要将她送到伍封府中脸上似羞似喜嗔道:“姊姊!”

  伍封偷看了楚月儿一眼又惊又喜不好意思道:“这个……不大好吧?”

  楚姬道:“封大夫少年英雄连败楼无烦、古陶子、公孙挥三大高手连齐国名将高无平也被封大夫一招所擒年纪轻轻便名列齐国三大剑手之一。如今这临淄城中酒肆坊间人人都津津乐道呢!封大夫对我们姊妹又恩月儿能侍候封大夫正是她的福气!”

  伍封愕然心道:“你久病在床足不出户又怎知道这些事?”

  楚姬久历风月哪会猜不到伍封心中的想法笑道:“月儿每天出门这些事都是她告诉妾身的。月儿心中其实对封大夫仰慕得紧哩!”

  楚月儿面若红霞嗔怪道:“姊姊!”

  妙公主笑道:“也好。我看封哥哥身边总要几个贴身婢女的月儿若是愿意那是最好不过的事。”

  楚姬道:“封大夫休要小看了月儿虽然她的剑术从未用过不知高下但她的轻身功夫却是非同小可连接舆也强不了她多少说不好能帮得上封大夫手哩!”

  伍封叹道:“楚狂接舆是老子的弟子名闻天下月儿有此际遇那是天大的福气。那日我见了月儿的绝妙身法正想请教。只要月儿不嫌弃愿意随我回去我当然愿意。不过临淄城中就医方便夫人留在城中最为合适不过我此时若将月儿带回家去恐她担心不如姐妹二人先在渠公府在住下待夫人病愈再一齐到我伍堡中去。”他见楚姬病重但她们却只是买药治病未请医士想是怕被田氏知道又或是身无多上金贝之故。

  楚姬大喜命月儿向伍封施礼拜谢。楚月儿见伍封设想周到并非急色之徒又羞又喜盈盈施礼伍封一把扯住了她道:“不要多礼。俗礼太多便烦的。”

  这时侍卫驱了马车回来伍封命侍卫帮助收拾一下屋子由楚月儿扶着楚姬上了马车妙公主招手将伍封叫上了她的马车径往渠公府上而去。

  渠公早已得报与列九等人一起在门口迎接将众人迎进了府中。

  马车直接驶入府楚月儿从车中将楚姬搀扶出来列九一见楚姬登时瞪大了眼魂为之夺。

  楚姬也不嫌他是残疾之人见他憨憨地盯着自己对他报以甜甜一笑列九只觉意乱神迷一颗心飞到了天外去了。

  妙公主忍不住偷笑扯了一下伍封的衣袖伍封微微一笑。

  渠公是个老狐狸看了看列九道:“将月儿和夫人的住处安置在后院湖旁烦九师父引她们去歇息。”又叫了一个家丁道:“城西的华神医最为高明你去将他请了来。”又命人引众侍卫到别院休息用些点心自己与伍封和妙公主进了一间雅致的厢房中。

  伍封略略谈了谈今日生的事情渠公道:“《孙子兵法》的事封儿处理得最为妥当这样一来田恒也不必再扣着被离先生了老夫便可顺利地将他从田府中接来府中。”

  伍封在车上已经告诉了妙公主自己与渠公的关系是以妙公主也不以为怪。

  渠公道:“那恒善是临淄城中一霸今日教训他一下也好。只是这下可得罪了子剑和田逆田恒的儿子田盘说不定会记恨设法为小舅子报仇幸好他出使周王室未归暂时不必过虑。虽然田恒不喜欢恒善可毕竟是他的亲戚就不知他是否会怀恨在心。”

  虽然有田逆强行提亲一事妙公主对田恒却是毫无恶感道:“封哥哥是我的未来夫君田相国不至于会对付他吧?何况人人都知道封哥哥是鲍家的二爷鲍息大哥又是田相哥的表哥田相国怎也要给息大哥一点面子才是。”

  渠公点头道:“公主说得是老夫也是这么想。田恒这人最重名声心怀大志多半不会因这点小事来与封儿为难。如今封儿的身份特殊既是国君的女婿又是晏家的外孙姑爷还是鲍家的二老爷要对付封儿等于是同时得罪了国君和鲍晏二氏虽然田氏势大田恒也不会蠢笨至此。怕只怕田逆和田盘不识大体与封儿闹得不可开交后田恒多半会站在儿子和堂弟一边那样就麻烦得紧了。”

  毕竟姜是老的辣他这么一分析妙公主与伍封都十分佩服妙公主急道:“老爷子那怎么办?”

  渠公见妙公主对他甚为亲厚笑道:“上午老夫去过一趟伍堡与庆公主详细合计过均觉以目前的形势实不宜与田恒为敌。何况我们与田恒并无仇隙又不是势不两立的仇人何必要闹得双方都不愉快呢?”

  伍封点头道:“虽然说起来先君是被犰委所杀但多半是田恒的计谋使然。这件事我曾问过息大哥他也觉得应是如此。本来我对田恒弑君之举不以为然但转念一想先君实在不成器得很连妙儿的母亲、我的未来外母也是被他逼死田恒此举反是为我们报了此仇。要不是他公子高又怎会乖乖地推荐骜叔叔即国君之位?”

  妙公主和渠公都一起点头。

  伍封又道:“自从昨日提亲开始便得罪了田逆就算没有今日责打恒善之事田逆也会找我的麻烦这是无法避免之事。所以眼下只有一个办法便是设法让田恒不再为田逆撑腰届时我们一方面与田恒保持良好关系一方面对付田逆才不会有后患。”

  妙公主道:“田恒与田逆是兄弟又怎会不支持他呢?”

  伍封笑道:“他们只不过是堂兄弟而已国君却是他的未来女婿呢!去年田氏族人田炳激起阳城民怨结果被田恒当着万民在城中责打然后从田氏宗族中逐了出去那田炳也是田恒的堂弟哩!”

  渠公点头道:“封儿智计无双此法大妙。我们便想点办法让田逆做几件令田常大为头痛的事哈哈!”

  伍封周围看了看问道:“小兴儿和小宁儿为何不见?”

  渠公笑道:“我拟为封儿打造了一乘马车颇与它车不同他们二人在我们的铸铁坊中督工去了。”

  伍封又去看了看楚姬见她服过了华神医开出来的药后沉沉睡去从容色上看似乎颇为有效。列九在室外、楚月儿在室内看护着应该无甚大碍。

  伍封带着众侍卫将妙公主送回宫中妙公主意犹未尽忽想起一事道:“你还未带我去看陶器!”

  伍封皱眉道:“下次再说吧你再不回去国君定以为我将你拐走了哩!”

  妙公主格格娇笑上了香车在众人簇拥下回宫。

  伍封到鲍府找到伍傲驾车去馆驿见鲁国使者柳下惠。

  由于有鲁国的贵人入住馆驿中的其他人都被迁走了整个馆驿便如柳下惠的府第一样里里外外除了齐国行人官所派的仆佣之外多是柳下惠带来的鲁人。

  通报姓名后一个柳府的家将带着伍封去见柳下惠一路上道:“柳大夫正在后院抚琴听说封大夫来访时十分高兴。”

  伍封诚心道:“久闻柳大夫琴剑双绝在下一向仰慕不已。”

  说着话便到了一间厢房前未进门便闻道一缕清香扑鼻也不知是什么香格外地与众不同。

  家将还未及通报柳下惠已从房中迎了出来笑道:“封大夫辱足敝处实令敝处大有荣感。”

  他身高近九尺修长挺拔颏下美须飘动飘然有神仙之概站在伍封面前仅比伍封矮了半个头风采慑人令伍封大为叹服。最与众不同的是这人在言语之间充满诚意从不会令人对他的话有疑虑的念头。

  伍封笑道:“在下不过是后生小辈柳大夫不嫌弃在下粗鄙在下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柳下惠朗声大笑上前携住伍封的手臂往里便走道:“来来来先饮一些果酒再听在下抚琴一曲正好请封大夫指点一二。”

  伍封奇道:“什么是果酒?”

  柳下惠笑道:“这是在下的一大现封大夫一阵饮过后便知其妙。”

  两人分宾主对坐各凭一案伍封见西墙窗下的一张书案上堆着十几束竹简其中一筒简书还打开着一端卷落地上一端放在几上。另一窗下的方案上放着一过古香古色的琴整个房中铺着一整张绿筵邀上是一张淡黄色软席使这间厢房更具古色。表面看来房中诸物并未刻意修饰铺设却丝毫不觉凌乱其实处处透着一种不经意的雅量高致。

  柳下惠亲手递来一个竹筒笑道:“这就是果酒封大夫不妨一饮看看与寻常饮酒有何不同之处。”

  伍封见那筒中黄澄澄的酒水中飘着三五个小果子也辨不出是什么果品酒带果香令人心怡细细品了一口只觉入口微有苦味但苦而不涩闭目回味便觉口中生津满口余味中透出一缕极淡的甜香清香不绝令人有步入花丛之感睁目赞道:“好酒!这酒虽非极好但有果品之味在内苦中有甜虽无花草相加却隐有花香。”

  柳下惠走到那古琴边笑道:“果是果酒是酒味难相融但在下现将果品放在酒中煮过多种果味相融于酒中苦中自有甘甜常饮则清神宁心。饮此果酒不可不听琴曲封大夫少年英雄在下便为你抚一曲《听风》。”

  他坐在几旁微微调合了七弦便奏了起来。

  琴声先是悠扬闲散便如闲步林间细细微风扑面而来令人心动;琴声渐响处便如风拂花木百花争妍听到此处仿佛鼻端之间能闻百花之香只不知是香炉的青烟使然还是真的随曲步入了花间令人心为之醉;忽地琴声变处便如天空突变狂风大作一时间风声、雨声、雷声纷致汹涌迭荡只觉天地亦为之色变;忽然声音止住片刻之后柔柔的风声入耳仿佛雨寂云收天地重现生机声音渐渐远去给人感觉便如随一叶扁舟渺然入水渐入那水天一色处。

  一曲奏完柳下惠看着伍封伍封睁开眼道:“奇怪!”

  柳下惠问道:“有什么奇怪?”

  伍封叹道:“闻柳大夫的琴声当真是心潮随声收敛勃处半点也由不得人。尤其是最后仿佛已飘然逝于天际偏又历历在目就好象自己看着自己远去一样如此感觉在下平生从未有过。”

  柳下惠大笑道:“好好!若非性情中人绝听不出其中真味封大夫是在下的第二个知音人。”

  伍封心道:“那第一个知音人又是谁?”果听柳下惠道:“第一个知音人是当世大贤孔子。”

  伍封见柳下惠竟将自己与闻名天下的孔子扯在一起忙道:“在下何德何能怎敢名附孔子之后?”

  柳下惠笑道:“封大夫也不必过谦你是少年英雄智勇足备天下间能人不少但如封大夫者恐怕再无第二个了。在下虽不懂相人之术单凭一曲便可知封大夫天赋异秉非常人可比。”

  伍封心道:“原来你叫我品酒听琴其实是为了考较我。”

  柳下惠又道:“凭封大夫的情性理应是精通音律之人不知封大夫可会抚琴?”

  伍封面露惭色道:“在下不会抚琴不过幼时曾学过吹箫先父故世后虽偶有吹奏却未曾受过明师指点是以从不敢在人前吹奏。”

  柳下惠大喜道:“封大夫可否为在下吹奏一曲呢?”

  伍封苦笑道:“在下未曾带箫来就算带了箫只怕会有辱清听被柳大夫轰出门去。”

  柳下惠道:“不妨不妨在下有一支箫名叫‘龙吟’这便命人取来。”走到门口低声吩咐侍立门外的家将。

  伍封见柳下惠兴趣昂然心道:“原来这柳下惠是个乐迷。我到了这么久连一句‘有何贵干’之类的话也未曾问过这人雅量高致不是俗人理应隐居山林寄情于天地之间。”

  柳下惠见伍封若有所思问道:“封大夫在想什么?”

  伍封老老实实将刚才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柳下惠叹道:“封大夫果然知我心思!其实在下早有隐世的念头只是世间之事便如刚才那一曲《听风》半点也由不得人!在下纵想退隐也不可得。”说完长叹了一声。

  伍封知道鲁国的军政多年来由季孙氏、孟孙氏、叔孙氏三家把持鲁君只是个摆设事事要看三家的脸色比起齐君还糟糕。这三家都是鲁桓公之后故称三桓。这三桓之间的关系时好时坏政事全靠柳下惠和孔子的弟子子贡、冉有等人子贡等人威望暂还不足若是无柳下惠居中把持后果难料。

  这时家将取了箫来柳下惠伸手接过命家将退了出去将箫递给伍封。

  伍封见这箫乃赤玉所制坚硬无比入手甚轻通体玉色温润赤红耀目尾处用黄金镶着篆文“龙吟”二字一看便知是希世之宝。

  柳下惠道:“封大夫既会吹箫可知箫之来历?”

  伍封苦笑道:“在下只不过幼时学过一点点至于箫之来历却是一点也不知道望柳大夫教我。”

  柳下惠道:“箫是伏羲氏所造编竹为箫其状参差大者叫‘雅箫’编二十四管底下有四寸之长尺;小者叫‘颂箫’编一十六管底下有二寸长尺;还有一种无底的叫‘洞箫’。这三种箫都是形如凤尾声如凤鸣总称箫管这是古时之箫。后来黄帝嫌箫管之烦加以改造改为只用一管横吹者曰‘笛’竖吹的长者为‘箫’短者为‘管’如今短管已无人吹了只有箫笛二种。封大夫手上的这种箫是秦穆公的爱婿箫史所制昔日箫史用它吹一曲《有凤来仪》引来百鸟和鸣可见此箫之妙。”

  伍封听他侃侃而谈如数指掌心中叹服不已苦笑道:“百鸟和鸣那固然是箫好恐怕主要是箫史技艺通天的缘故。如今此箫于在下手中万一吹出来百鸟和鸣当然是没有的犬豕哀嚎恐怕还有些可能。”

  柳下惠大笑道:“封大夫过谦了。”

  伍封道:“既然柳大夫对在下的箫声毫无惧意在下只好勉力一使。记得先父最爱吹奏一曲《破军》在下便献丑了。”当下便吹了起来。

  笛声清越、箫声沉荡这一曲《破军》吹出来便如万马齐喑风雷交鸣箫声如长河巨浪荡涤天下万物唯此一声慨然卓然于天地之间。

  一曲吹完柳下惠击了一下掌满脸喜色道:“妙极!妙极!封大夫虽然技艺未臻化境大有改善之处但天生的胸襟坦荡、气势恢弘在曲中尽数显出在下耳中所现尽是傲然于天地之间的英雄本色。”

  伍封年少时随伍子胥学过吹箫到齐国后极少吹过也不甚在意听柳下惠大声称赞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在下于箫上从未投入多少心思竟得柳大夫如此美誉莫非在下的箫声真有可听之处?”

  柳下惠道:“音乐一道不在乎费时多少全在乎天赋。若是费时日久将他人妙曲唯妙唯肖地再演出来那只是乐匠而已。封大夫虽技艺未善但有天生的感触能别出心裁自有一番意向这便是最难得的天赋了。若是封大夫精研技艺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至百鸟和鸣之境界。”

  这一下伍封大感兴趣起来虚心求教柳下惠便以《破军》为例详细指点他的技法不足又同他细谈音律直到家将送来了晚饭方止。

  两人一起用过了饭柳下惠叹道:“封大夫天资聪颖若是能得明师指点箫技剑术必成大器。”

  伍封笑道:“柳大夫人称琴剑双绝正是明师。”

  柳下惠叹了口气道:“在下算得了什么鄙国的大贤孔子精擅六艺学问十倍于我。封大夫若能得他的指点必能远胜在下这一点微末技艺。”

  伍封虽然久闻孔子大名却并未见过这名满天下的大贤听柳下惠这么一说心中神往叹道:“闲时定要到贵国去向孔子求教。”

  柳下惠道:“在下与孔子相交四十年……”

  伍封吃了一惊心道:“看你不过三十余岁怎能与孔子相交四十年?”

  柳下惠看了他一眼笑道:“实不相瞒在下今年六十有三二十三岁上便识得了孔子。”

  伍封骇然道:“不会吧?无论怎么看柳大夫也只是三十多岁的模样。”

  柳下惠笑道:“在下只不过会一点驻颜的功夫是以瞒过了封大夫。”

  伍封奇道:“有什么驻颜的功夫竟如此神奇?”

  柳下惠道:“在下二十九岁便习此功夫六年而有所成是以二十多年来再无衰老之相若是如封大夫这般年纪便习此功夫恐怕永远只是二十岁的模样吧。”

  伍封叹道:“天下间竟有这样的功夫倒真是意想不到。”

  柳下惠笑道:“在下这功夫是二十九岁游卫国艾城偶尔遇见了吴王僚之子王子庆忌。早一年公子光弑吴王僚即为为吴王阖闾王子庆忌便逃到了艾城练兵。蒙王子庆忌不弃教了在下这套功夫。”

  伍封心中一惊想不到这驻颜之术竟是舅父所传心忖舅父遗下的秘传功夫母亲大多知晓为何不知道有这套驻颜奇术?

  柳下惠道:“此术也非王子庆忌所创而是他少年时偶遇老子得老子所授。其实这功夫能否练成全在天赋若非胸襟博大、坦然无私之人练一百年也是无用。封大夫正是练这功夫的料子你我一见如故在下今日便传你这功夫练得如何全靠你自己了。”

  伍封笑着摆手道:“不练不练人之生老病死乃是造化必然在下并不怕老练不练也罢。何况日后在下到了六七十岁子孙不少到时候有须斑白的儿子走上前叫我一声‘爹’岂不将周围的人都吓杀?”

  柳下惠听他说得有趣笑道:“单是这‘造化必然’四字便知封大夫必能练好这功夫。封大夫休要小看了这套功夫练这功夫并非只能驻颜还能修身养神、大增气力用之与剑术可使威力倍增。眼下齐国正是多事之秋封大夫可有得忙哩!”

  伍封一听能使剑术威力倍增大喜道:“原来还有这般妙用在下便拜柳大夫为师岂不是好?”柳下惠说得含蓄但伍封却听得出其语中之意心道:“我的剑术自然比不上田恒万一哪天田氏为恶国君还得靠我相助。柳大夫有意教我这功夫怎能不学?”

  柳下惠笑道:“在下怎配做你的师父?此术由王子庆忌教给在下在下再教给你王子庆忌若在世也会欢喜。日后如有机缘封大夫能见到老子拜他为师才是道理。在下曾往成周向老子求教幸好老子不弃教了在下许多学问。”又道:“你我虽然是今日才交往但以音知人大是投缘何必大夫来大夫去这么见外?不如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伍封心中极是愿意但相对而言柳下惠是与孔子一辈的前辈人物结为兄弟似乎不甚合适。

  柳下惠笑道:“怎么?莫非你嫌我老么?”

  伍封是个豁达之人笑道:“小弟只怕别人说我高攀哩!”

  柳下惠吩咐家将备好三牲礼器挽着伍封到了院中两人并肩跪下对月盟誓结为了兄弟。

  两人回到房子柳下惠道:“兄弟老子教给王子庆忌、王子庆再教给大哥的功夫其实只是一种吐纳之术这功夫并不难入手但却是师法自然唯有洞悉天运才能依天道而行是以天下间能练之者寥寥无几。老子传艺视其人之天赋天下间只有王子庆忌得到传授王子庆忌又只传了大哥一人。不过我猜想若是你见了老子定能蒙其传授。”

  柳下惠停了停又道:“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婴儿乎?若是能复归于母腹中状态以脐代鼻呼吸甚或以毛孔呼吸这功夫便练至大成。”

  伍封暗吃一惊道:“这入门之术是否五呼一吸也就是说呼五口气才吸一口气?”柳下惠大吃一惊道:“五呼一吸?在下之术是三呼一吸。咦兄弟怎知道此术?”

  伍封心忖与柳下惠结成了兄弟这人是有名的正直当不会泄人之秘道:“不瞒大哥说王子庆忌是兄弟的嫡亲舅父家母是吴国庆公主先父却是吴相国伍子胥。不过这事隐密之极兄弟不敢轻泄于人。”

  柳下惠虽然雅量高致也不禁张口结舌愕然半晌道:“原来如此兄弟这事情日后不可泄于他人免有后患。”心中却想:“庆公主是王子庆忌的嫡妹其父当然是吴王僚。伍子胥助阖闾杀了吴王僚庆公主怎会嫁给仇人?这事情有些古怪。”他是个光明正大的人别人的私事自然不好打听。

  伍封道:“先舅父的绝艺大多口传了家母家母又传给了兄弟。其中便有这一种‘五呼一吸’的吐纳功夫只是家母得传时年少疑是听错兄弟总觉得这五呼一吸的法儿古怪曾不断相试可每试一会儿便觉头晕又不知道其用因此不敢强练。今日得大哥相告才知道原来是老子所传的绝艺。”

  柳下惠道:“王子庆忌教大哥的法子本是五呼一吸但大哥只练到三呼一吸便成了再也练不上去想是因人天赋体格而异。”

  伍封勉强以五呼一吸相试片刻后便如他以前相试时一样觉得头晕目眩气息不加但他性子甚是坚毅越是不易越要去做既然知道这法子没错就需苦练才行也不知过了多久霍然间耳中便如一阵雷鸣顿时精神大振再试了好一阵这五呼一吸的法子便如他平时的呼吸方法一样仿佛他自生下来便是如此呼吸一样比以前一呼一吸更觉自然。若要改回以前的一呼一吸反而无法做到了。伍封练成了其中妙诀只觉精神奕奕便如一晚饱睡方醒一般道:“这法子果然极能养神。”

  柳下惠惊道:“兄弟就练会了?”伍封道:“兄弟以往常常试练只是怕术传有误未敢强练或是因此而有些基础之故今日方能练得快。”柳下惠点头笑道:“必是如此。大哥本想传兄弟这套吐纳之术想不到你家传自有自己也曾练过大哥想立个功劳也不得。日后兄弟每有倦意时便打坐调息用这五呼一吸之法便可将养精神气力。”

  伍封愕然道:“打坐调息时才用此法子么?”

  柳下惠也愕然道:“自是如此了平时行走坐卧怎能时时提醒自己用这吐纳法子呼吸?”

  伍封奇道:“这就怪了兄弟自成学会吐纳之后不管自己是否留心已经自然变成了五呼一吸要想改回以前的一呼一吸已经不能了。”

  柳下惠猛地站起身来又惊又喜道:“大哥这眼力没错兄弟真是此道中人!大哥可比不上你平时是一呼一吸唯有打坐时有意调整才能够五呼一吸。想不到兄弟一成这五呼一吸后此术竟变成天然而生的本事。这么说来兄弟根本无须打坐调息行走坐卧之时其实也在修炼绝技!此境称为‘龟息’大哥自今还未入‘龟息’之境可兄弟能一练而成真是天赋奇才委实罕见!”

  两人精神极好又是趣味相投相见恨晚柳下惠索性命家将备好酒菜两人坐在院中对月把酒作彻夜之谈。

  柳下惠这才问起伍封来找他的目的伍封详细谈了来意道:“吴鲁联盟对齐对吴鲁二国来说弊大于利一是助吴逞强自取灭国之途二是令齐鲁两个唇齿相依、世代姻亲之国交恶后患无穷。若是齐鲁重新结盟吴国自不敢小视齐鲁若能专心于国内令国民富足岂不是好?如今之势齐吴每每交兵都以鲁地为战场扰民之甚莫过于此。”

  柳下惠点头道:“其实大哥这次来齐国便是想看看齐国的态度只要齐国愿意大哥便可结盟后回国完成出使的重任。若是齐鲁两国重订盟约于齐、鲁、吴三国都有好处。”

  伍封大喜道:“如此最好不过兄弟今日已向国君作过此议国君深以为然只要田相国不加反对此事便成了。兄弟天明之后便去找田相商议。”

  柳下惠道:“大哥在贵国先君的祭礼上曾试探过田恒。田恒城府在胸、深谋远虑不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我料他不会反对。兄弟既是伍氏之后若齐鲁为盟颜不疑那厮便不敢找兄弟的麻烦引来齐鲁二国的兵戈于公于私均是上策。”

  两人谈了一夜畅谈天下大势直至鸡鸣日出伍封才告辞离去。

  伍封一向不当自己是齐人他极力要促成齐鲁之盟本是为了伍氏一族的安全以免颜不疑横施毒手。与柳下惠长谈一夜之后深感这位义兄的胸襟博大以万民的福祉为己任心想:“我既将为国君之婿便已是如假包换的齐人理应为骜叔叔分忧造福齐民。这齐鲁之盟非结不可。”

  他想去找田恒但田恒身为相国此时自是入宫朝议去了不到近午时分不会出宫。

  伍封便找伍傲驱着马车先到渠公府上见过渠公再去探视楚姬见楚姬服药后颇有好转心中甚喜与楚月儿闲聊几句看看她动辄羞红的小脸心中大乐又见列九撑着一双红眼守在楚姬门外显是一夜未睡调笑了几句才出了渠公府径往宫中。

  妙公主正值贪睡年纪刚刚睡醒便见伍封已坐在一旁笑吟吟看着她慵懒的模样心中甚喜道:“今日封哥哥何以这般乖巧一大早便来陪我?”

  伍封与她说笑了几句便一起用膳。也不知是否初练老子吐纳术的原因伍封只觉精力充沛、胃口大开踞案大嚼妙公主格格娇笑道:“你是否从昨日午间至今都没有吃饭?”又道:“封哥哥今日为何看起来与往日不同神采飞扬容光焕?”

  伍封心忖这多半是老子吐纳术所至原来这功夫如此了得仅练了一晚便已收效用若长此下去岂非会变成一个怪物?微笑道:“公主这叫作人逢喜事精神爽。”

  妙公主道:“你有什么喜事?”

  伍封正色道:“公主难道不知道我即要娶齐国的第一美女为妻了么?”

  妙公主怔了怔醒起他说的是自己白了他一眼心中甜丝丝的。

  伍封用完了饭道:“公主我走也。”

  妙公主嗔道:“你又要到哪里去?”

  伍封叹道:“国君将他的宝贝女儿给了我我怎能不帮国君做点事呢?”也不理妙公主的呼叫一溜烟出了去。

  宫中所有的侍卫显是都已经得知了伍封昨日责打恒善之事见了他无不恭恭敬敬伍封心道:“原来打人也有好处。”

  他是国君特许的可不参与朝议因而在宫中窜来窜去也无人见怪。伍封在宫门外守着命伍傲将车驱到大树之后自己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便见朝议已罢众臣纷纷出宫幸好他的马车躲在树后众臣若不十分在意也见不着他自不会有人上前罗嗦寒暄。

  又过了好一阵才见田恒从宫内出来伍封命伍傲驱车上前道:“相国!”

  田恒一见伍封笑吟吟道:“本相正欲派人找寻封大夫原来封大夫在此最好不过。”将伍封叫上自己的马车缓缓而驶。伍傲驱车在后跟着。

  伍封道:“不知相国找在下有何事差遣?”

  田恒笑道:“封大夫如今是我大齐的重臣文武兼资日后我大齐要仰仗封大夫处多矣。不过封大夫不住在鲍府之中临淄城中若是生了什么事要找封大夫却难得紧了上次相贺封大夫我们便要跑出城外。譬如今日本相要找封大夫就要分别派人去伍堡、渠公府和鲍府十分麻烦是以本相适才已经禀明国君国君在临淄城中为封大夫选了一座府第赐给封大夫。日后封大夫便住在临淄城中吧!”

  伍封吃惊道:“什么?”

  田恒微笑道:“其实国君的意思是想在宫城在专为封大夫划一片宫室。不过本相心想封大夫少年英雄成日住在宫中规矩奇多多半会觉得不惯。”

  伍封苦笑道:“若是整天住在宫中那当真是闷得紧了。”

  田恒道:“封大夫喜事在即连神采也与前些日不同。连眼神也格外亮了些。”伍封知道这是老子吐纳术的效用笑笑不答暗暗佩服田恒目光锐利观人入微。

  这时马车渐往高处上了城西一座小山丘停在山丘上的一座大宅门前。

  田恒道:“这便是封大夫的府第了。”

  伍封问道:“这不是国家的府第么?”

  田恒笑道:“正是。国异谋反被诛国氏一族尽灭这座府第便空了出来。正好赐给封大夫。”顿了顿又道:“本来城南阚止的左相府比这国府还要大只是被大火烧坏了修葺不及不过封大夫看过这国府之后定不会将阚府放在眼里。”

  伍封心生感慨道:“国氏与高氏世为贵卿在齐国垂垂四百多年岂知如今落了个灭族的下场!”

  两人下了马车周围打量。

  伍封见这国府建于临淄城西的一座小山丘上依山而建尽占一丘府外全是参天古木将整个国府衬得幽然森严。

  向南边大门显是重新漆刷过厚重无比上面新嵌的五十四颗大铜钉璨然夺目。大门两旁的高墙格外的厚便如城墙一般不仅上面可站多人里面还可以住人。

  田恒指着高高的厚墙笑道:“国异因心怀反意近三年来对国府大加修葺单是这府第四周的高墙便被他加高加厚了一倍以上谁知却便宜了封大夫哈哈!”

  二人走进府中见大院前与大门相矩五丈处有一堵照壁使人无法从门外看到府中情景。饶过照壁便是一片占地数亩的大院院中均用碎石铺就两旁的大树奇石众多树石之间种着各种小叶荆棘即使是隆冬仍能保持绿色。

  过了大院正对大门的便是府中大堂了。堂前无门只有两根大楹柱上了七级石阶进了堂去伍封吃了一惊这大堂上至少可容八百人站立堂中的大柱横梁上缕雕着各种云彩花纹悦目之余又不失庄重。堂尽头对着大门处又有七级石阶上面是至少可立五十人的平台。最令人吃惊处是平台底下竟是一整块大石凿成上面磨得颇平却又不会滑脚。

  伍封叹道:“这石头真不知是如何凿出来的国氏生活如此奢华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田恒笑道:“封大夫再看一阵恐怕还要吃惊哩!”

  他先引着伍封看了大堂左边序墙后的西厢穿过长户又过了西阁便来到了西房之中。这西房颇大又宽敞明亮。

  田恒道:“大堂右边的东房与此相同封大夫要不要看看?”

  伍封笑道:“不看了还是到室中看看吧。”

  二人出了西房从西阁北边的月门穿过便到了北户。此户在大堂之后将后室与东西房连起来。

  走到堂后的室中便见此室约有大堂的三成大小若是大堂可用来大宴宾客此室便可应付少量客人或是自己府中人来宴饮用饭。

  伍封赞道:“这大堂后室气派之大连鲍府和渠公府也大大不如。”

  二人从室北的门中走出伍封眼前一亮便见一处大花园院中有凉亭数座奇花异石比比皆是。花园中磊着八座假山构堆之奇颇有独出心裁之处。花园四周有五尺高的矮墙东西墙上各有一座大门。

  田恒笑道:“这两座门后便是东院和西院占了府中大半地方。两院中是花坪四周有数百间房可供家臣仆佣居住无甚可看还是到后院去看看吧。”

  二人往前过了花园紧挨花园的是一排矮墙。矮墙前有一个较大的练武场可容纳七八十人练武练武场两旁均有长廊。

  田恒道:“国异家中历代为卿家传剑术是以修了这个练武场。封大夫剑术惊人这个练武场恐怕颇合心意吧?”

  伍封笑道:“正是。”

  二人从练武场旁边的长廊走过去穿过矮墙的月门。

  田恒道:“适才所见的大堂、房室、花园和练武场都是前院这月门之后便是后院了。”

  后院与前院大不相同花木异石随处可见两旁各排着上百间精致的木房木墙上处处雕着花纹颇为温雅。

  月门后是一条细石铺就的花径直走出二百多步便见一座错落有致的厚墙大屋。这一座屋格外与众不同竟全是用石基砌磊后再以木板为墙比起其它的房屋来说较能防火和箭矢。

  田恒道:“国异称此室为石屋是国书所建拟住其中可惜还未建好时便领兵外出死于吴人之手。国异因此房是其兄所建虽然建好也不敢入住是以从未有人住过。本相看过此屋这恐怕是国府中最别致的地方了。”

  二人走了进去只见这屋与前院相似只是小了很多。也有大堂、后室、东西厢阁和东西两房所有的墙都是由石块砌成这在其时是极罕见的。

  田恒详细解释道:“依本相猜想封大夫日后多半会寝睡此处。这中间大堂便是封大夫与妻妾饮宴玩乐之处后室自是封大夫的居室左右之厢、阁、房都是封大夫妻妾所寝之处再加上外面的两排共一百间美婢侍女之房不知是否够用呢?哈哈!”

  伍封忍不住笑道:“日后有妙公主住在此处这两旁的居室多不定大多会空着也未可知。”

  田恒故意装出一幅同情的样子道:“看来封大夫只好在它处另筑华屋以藏娇娆了吧!”两人大笑。

  田恒笑道:“此石屋中还有绝妙的一处地方恐怕是国书这人此生最妙的设想。”

  伍封大感兴趣问道:“是什么地方?”

  田恒笑而不答神神秘秘地将伍封带到室后。却见这室后有一处与众不同的地方便是还多出了一室走进去时便见这长长方方的石室中间有一个四方各逾两丈的水池。室中均是磨石的地面这水池周围有一道五寸高的白石低栏。往水池中间看去只见水池底面浑成圆形便如切开了一半的圆瓜被淘空了一般全用一寸见方的玉石砌成中间有一个稍凸的黄金之球使这莹白的水池更有一种美处。水池最深处不过五尺不仅好看还细密无比。

  伍封奇道:“这个水池有些古怪是干甚么用的?”

  田恒笑道:“此池唤作玉池若将池中注满了水跳进去洗浴是否胜过寻常用的大木桶呢?”

  伍封瞠目道:“用来沐浴?这国书是如何想出来的?”

  田恒微笑道:“实不相瞒本相早来看过此池总是疑心此池是否会漏水便注满了水入池三日不减一滴。小逆这家伙也随我看过一见此池便索要这座府第被本相大骂了一顿。”

  伍封叹道:“国书连洗浴的水池也用玉石砌成穷奢极欲至此委实该死!”

  田恒道:“这还不是最妙处哩!封大夫见了池中那黄金球没有?球下有一条小水道浴后将球滚开池中的水也沿水道尽数流出。”

  伍封大奇道:“水又流到哪里?”

  田恒笑道:“封大夫随本相去看一看便可知道。”他带着伍封走回室中出了门转到屋后伍封便见到一道月门。

  田恒边走边道:“这浴池极是诱人本相见了此池之后也在府中建了一个只是舍不得用玉全部用白石磨成沐浴之时果然绝妙。”

  二人出了那月门便见眼前奇石嶙峋地势渐渐平缓下趋转过一座大大的假山猛抬头便见一处小湖清洌如碧。

  伍封仔细看去只见这小湖纯是由人力挖就以磨光的大石嵌于四周。伍封奇道:“这湖中之水从何而来?总不是人力担挑吧?”

  田恒道:“此处地势下移近乎山丘之脚下是以这湖中之水是透过厚墙外的一道地底密渠从临淄城外的淄水中引来。那密渠所在便是墙边栅栏之处了。”用手指去伍封果见湖中挨着厚墙之脚有一排三尺多长的白石栅栏。

  伍封叹了口气道:“单是这小湖便不知费了多少钱货人力国氏奢侈到这个样子怎能不败亡呢?”

  田恒点头道:“封大夫说得是先前那浴池中的水道便通入此湖。此湖也是国书新建说不好真是为了那浴池才挖了这湖出来。这已是国府后墙了此府第便是这样子了封大夫以为如何?”

  伍封叹道:“在下见过渠公府后以为天下府第富豪之处无过于渠公之府了见了这座国府才知世上还有更富丽之处。”

  田恒大笑挽着伍封的手沿原路回走道:“国氏居此四百多年世代为卿采邑又广家底比你我要丰厚多了。国府每过十年便修整一次自然便是这个样子只是这府第建于丘上无法再增其大只好大增奢华了。本相的府第建于平地虽比国府要大却不及其富丽。”

  伍封道:“如此府第相国何不自居?不如在下入宫向国君推辞不要请国君赐给相国自用。”

  田恒笑道:“国君也赐了本相另一处府第便是那死鬼阚止的左相府了。这阚止原只是先君的奴才摇身变成左相是以阚府虽比这国府更大国君却不敢赐给封大夫。那里处处庸俗不堪怎能供公主和封大夫这样的雅人安住?如今国君将阚府赐给了犬子盘儿阚府刚经大火如今盘儿出使周室被周天子留下来训练王兵暂不能归本相还得为他大力修葺哩。”

  他所说的“盘儿”是他的长子田盘曾数次剿灭齐界之东的莱夷人叛乱以精于用兵而名闻齐国。艾陵之战后人都以为右司马公孙挥已死齐简公为讨好田恒便命田盘为右司马为军方第二号人物仅次于大司马鲍息。

  伍封心道:“国氏世卿于齐所出名将不少也怪不得此府第壁垒森严其富丽之处远胜于伍堡。”又想:“田恒以相国之尊今日亲自带我到府中细看详加述说那是与我交好的意思看来在他心中笼络之意居多。”

  田恒道:“府中空无一人本相原想拨一批家丁婢女过来又怕封大夫见疑只好请封大夫自便了。”

  伍封心中一动:“若是田恒拨来的人自然是田恒的耳目。如今他直言不讳不拨一人反是显得对我极是信任毫无猜忌之心。”心道:“他名满天下齐民视之为久旱甘霖果然有非常的胸襟手段。”

  伍封叹道:“在下少年气盛行事荒唐竟被相国如此看重思之汗颜。”言之甚诚。

  田恒正色道:“本相一生阅人无数封大夫文武俱佳天赋异秉可谓天下奇才。非是本相要着意吹捧小儿田盘虽也算一时之杰比起封大夫却是远远不如。朝中诸臣除晏老大夫外多是禄禄无为、仰先人鼻息的庸才晏老大夫年岁已高封大夫若相助本相同辅国君定能使我大齐强于列国之上!”

  伍封道:“其实在下以往不大着意国事如今既与公主定下婚约又得相国如此抬爱若不为国效力不免有些惭愧。如今吴鲁结盟对付大齐颇为堪虑。”

  田恒冷笑道:“吴王夫差是个天下奇蠢之人!他背后是人才济济、兵精将悍的越国西有富足地广、兵车近万的楚国还要与我齐国为敌实在是灭国之途!楚越二国与吴国都有几乎灭国之仇楚人富足贪图安逸是以淮水之地被吴所占也未敢夺回以致吴人的锋缨指于齐鲁。越国却非同小可不可小觑。”

  伍封点头道:“单看越王勾践在吴王身边为奴三年这番坚忍的本事便知他是古往今来罕见的狠辣残忍之辈。”

  田恒道:“如今越国有范蠡、文种等足智多谋之士辅佐吴王曾驭其君为奴、驱其民为仆有一伍子胥还赐死天下还有如此的蠢人乎?吴国若是联鲁攻齐我们只须谨慎守阵相持不满三月越兵多半便会如前次般攻入吴境吴人前后弥兵必败无疑是以吴鲁之盟不足为虑。”

  伍封点头道:“在下却觉得越国比吴国更为可怕。”

  田恒心中一震道:“吴王夫差在黄池与晋君争霸越人便觑其空虚攻到了吴都之下。越人当真是厉害之极哩!”

  伍封点头道:“相国言之有理。不过依相国之见吴越二国对我大齐来说孰者可怕一些?”

  田恒道:“若论国之强当然是越国。不过越国与齐国相隔吴鲁若是从海路攻齐路途遥远是以不成其患。”

  伍封道:“若是吴国亡于越国以越之精兵兼有吴地再过淮水而上与齐争雄孰胜孰负恐怕难以预料。”

  田恒微微一惊若有所思良久方叹了口气:“齐国士卒虽多但比不上吴越之兵精强。若是真如封大夫所言齐鲁二国恐怕也会践于越国之足下。”

  伍封又道:“如今吴鲁之盟只对越国有利于我齐、鲁、吴三国均有大患。唯有令鲁国背吴向齐吴国专心对越吴越相争齐国再无忧矣!即便是吴军突然北上也有鲁人相御齐国不至于手忙脚乱。齐鲁为盟之后再与吴渐渐修好使吴越相衡齐鲁二国便无南面之忧岂非大佳?”

  田恒暗赞道:“不料这小子智虑及此!”其实四年前艾陵之败那是田恒为了消弱国、高、公孙数家的势力以至落败。自从孙武隐居、伍子胥被赐死在田恒心中对吴军倒不甚担心若果真如伍封所料最值得担心的倒是越国若是越人灭吴挟得胜之兵北上后果不堪设想。

  田恒沉吟了一会道:“封大夫言之有理。如今鲁国大夫柳下惠还未回国正好与他谈谈齐鲁结盟之事。齐鲁为盟再慢慢与吴国修好便了。”

  伍封笑道:“昨日在下到柳大夫住处听琴柳大夫曾向我说过他此来齐国其实就是为了背吴盟齐之目的眼下只看我国的态度在下未得国君和相国的指令未敢表示。”他当然不会照实说出否则以田恒这种最重权欲的人来说如此自把自为那是大为忌讳之事。

  田恒大喜道:“如此最好不过。明日本相便邀柳下惠入宫与国君商议盟约。盟约结成本相便派人到吴国商议重整少姜之墓以此为始多用金帛与吴人结好。”又道:“封大夫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才与公主定下婚约便不辞劳苦为国君分忧。国君有你这女婿当真是上天所赐!”

  伍封苦笑道:“在下就怕左司马会有点记恨找在下的麻烦哩!”

  说着话两人已步出了府门。

  田恒拍了拍伍封的肩头笑道:“不必介怀小逆倒不至如此不视大体。”

  伍封苦着脸道:“可昨日下午在下又责罚了左司马辖下的兵士其中有个叫恒善的带兵尉还被在下命人打了三十棍。”

  田恒大吃了一惊:“什么?”显是还不知道这件事。

  伍封便将昨日的事说了一遍只不过他装作并不知道楚姬的身份楚姬所说的有关田府的事也未说出来。

  田恒脸色变幻怒道:“小逆这家伙怎么带的兵?”又道:“封大夫可能还不知道恒善这人是子剑的儿子又是小儿田盘的小舅子。”

  伍封装出满脸惶恐的样子道:“原来恒善大有来头这……这可是意想不到。”

  田恒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问道:“若是封大夫知道了他的身份还会打他么?”

  伍封叹道:“这人太过不成样子打定是要打的只不过打了之后再向相国、左司马和子剑先生请罪罢!”

  田恒大是高兴握着伍封的肩头道:“这便是本相看重封大夫的地方。只此一端便可知封大夫的不同常人处。”又道:“恒善那小子一向自以为是横行临淄从来无人敢管他。这小子竟然还央小儿为他说项要本相升他为行军司马连田逆也向本相说过多次。本相平生最恨这种人是以一直未曾答应要不是亲戚又看在子剑的面上早将他逐回昌国城他父亲身边去了!”他本来一直称田逆为“小逆”此时改口直呼其名显是对恒善怒极迁怒于田逆。

  此时二人已走出了府门伍封心知肚明知道田恒之怒主要是来自楚姬。不管怎么说楚姬毕竟曾是他的女人虽被他赐给了犰委但出事之后却暗中派人将她放走可见心中对她多少还有一些情份。恒善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欲行污辱她他怎会不勃然大怒?

  伍封趁热打铁说道:“恒善欲逼奸民女还口口声声奉了左司马的军令岂非往左司马身上泼脏水?”

  田恒脸色变了变心道:“田逆对楚姬垂涎已久那日我将楚姬赐给犰委时他便大为不快我让他事后将楚姬要回去他还假意不要却瞒着我去派人捉拿。哼!”问道:“那楚姬还有一个妹子去了哪里?”

  伍封脸上装出一幅诧异之极的神色口中虽未说话脸上却好象在问:“你怎知道楚姬有一个妹子?”

  田恒自知说漏了嘴干咳一声道:“实不相瞒楚姬本是我相府中的女人因故被本相送了出去。她有个妹子楚月儿容颜极美是小女房中的贴身婢女甚得小女喜爱。楚姬走后楚月儿也失了踪本相只道她们回楚国故乡去了原来还在临淄城中。”

  伍封点头道:“原来如此。楚姬因感激在下救了她姐妹二人故将其妹送给在下做婢女公主对月儿甚是喜爱说是定要让她日后侍奉。”他这么说是为了堵田恒的口楚月儿容貌绝美说不定田恒也有色心只是碍着女儿的面不好索要。如今其女不能干涉了万一田恒向自己索要岂不糟糕?是以连公主也搬了出来好叫田恒无法张嘴。

  田恒心中确有将楚月儿要来把玩数月的念头。他与田逆不同不好女色只是以楚月儿这种姿色天下罕有不免也令他心动。虽然以婢女歌姬互送是士大夫间常有的事但听伍封这么一说他也不好开口了叹了口气走到了他停在府外的马车之后。

  伍封知道田恒心中对田逆已有不满又道:“如此说来怪不得恒善声称是奉了左司马的将令说不定是左司马特地派人捉拿然后将二女送到相府中去。”

  田恒哼了一声心道:“二女到了田逆手中还哪有可能回到相府?”他最是了解田逆的性格知道田逆绝对不会将美女乖乖地完璧给他。越想越是气愤一时间心情恶劣由伍封扶着自己从车后面上了马车顺嘴问道:“楚姬现在如何了?”

  伍封在车下答道:“她的病势沉重被在下暂放在渠公府上请了华神医诊治一两个月内大约可以痊愈了。”问道:“楚姬病愈之后是否由在下送到相府中去呢?”

  田恒想起楚姬的妩媚风情心中一荡旋又摇头道:“算了封大夫便给她觅一户好人家嫁了罢!”伍封早料他会如此说以他的身份又怎好意思将送出去的女人又要回去呢?

  两人挥手告别之后伍封心情大佳今日与田恒相处在公在私都与田恒建立了颇好的交情又使田恒开始对田逆有所不满对新得的居所反而不甚在意。

  伍封乘马车又赶到宫中先见了齐平公详细说了诸般事宜齐平公听完心中大悦道:“封儿辛苦了那府第还算满意吧?寡人将阚府赐给田盘又将高府给了公子高公孙府赐给了田逆谁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了。你去见妙儿与她一起午膳罢。”

  伍封到了后宫妙公主见了他来十分高兴媚笑道:“封哥哥真会讨我开心每每来陪我吃饭。”

  伍封皱眉道:“听你这么一说岂非当我是个到处吃白食的家伙?”

  妙公主格格笑起来连周围的寺人宫女也忍不住笑。

  两人吃过了饭伍封伸了个懒腰道:“国君赐了我一座府第公主是否愿意去看一看?”

  妙公主大喜一迭声道:“快去快去!”

  两人到了国府时只见门上早已挂上了一块大匾上面镶着“封府”两个大铜字龙飞凤舞地甚有气势。

  伍封一看便知这是义兄柳下惠的笔法心道:“大哥的消息倒是灵通国君赐我府第只是上午的事此刻连匾也做了出来。”与妙公主下了马车。

  渠公得到消息早已赶了来正带着上百名仆佣收拾这座大宅此时迎了出来道:“柳大夫适才命人送了匾来老夫自作主张先挂了上去。”

  伍封见楚月儿也在渠公身边笑吟吟地走上去道:“月儿也来了是否来看你的闺房呢?”

  楚月儿立刻羞红了脸。

  妙公主笑道:“这小子每见了月儿便要欺侮她我和月儿非得想个法子不可。”牵着楚月儿的小手自去找她们未来的“香闺”。

  伍封与渠公在后面跟着渠公道:“夫人得知了消息已从伍堡赶来一阵便到帮封儿布置。”

  伍封笑道:“如此最好娘亲最懂土木构建又知道我的习惯定会将我这府第弄得甚好。”

  这时有两人领着十余人从门外进来这两人均三十多岁年纪昂然而入满脸傲气。

  渠公道:“小公子你那两个‘贤侄’来了。”自己走到一边指挥众仆收拾清扫屋子。

  那两人正是鲍息的两个儿子长子叫鲍琴次子叫鲍笛一向不大服伍封这年纪小过自己的二叔。

  两人向伍封施礼道:“恭喜二叔的乔迁之喜。”

  伍封笑道:“我还未搬哩何喜之有?不过你兄弟二人一向颇有眼光正好帮为叔的布置布置我请渠公来帮手他是个大忙人说不定心里暗恼我呢。”

  听他这么一说鲍琴和鲍笛便高兴起来。

  妙公主牵着楚月儿蹦蹦跳跳过来她二人叽叽喳喳地不知道说些什么显是十分高兴。鲍琴和鲍笛一见二女立时瞪大了眼舌头垂出唇外也忘了收回只欠滴几点口水了显是惊叹二女的美色。

  伍封暗骂色鬼笑道:“正好你们快来见见你们的未来婶婶吧!”

  鲍琴和鲍笛恭恭敬敬地向二女施礼道:“见过二位婶婶!”楚月儿立时又羞红了脸躲在公主的身后。妙公主却大大方方地道:“二位贤侄这么快就来帮二叔收拾屋子啦?”

  鲍琴和鲍笛见这公主“婶婶”毫无架子大是高兴忙道:“婶婶尽管吩咐便是。”

  妙公主煞有介事地道:“花园中的那些假山有的已经坏了听说你二人是此中高手带人去设法重新垒就。”

  鲍琴和鲍笛一听立时答应装出一副高手的架势兴冲冲往后便去那鲍琴还道:“若是不堪造就便从我们府中搬几座假山来。”

  伍封瞧了个目瞪口呆。这兄弟二人一向不大服他不说连鲍息的话也时有不听谁知一物降一物妙公主一句话便把他们使得如老驴拉磨般团团直转。

  这时就见渠公满脸油汗兴冲冲地忙来忙去不曾停过手脚。

  伍封悄悄对楚月儿道:“月儿你到府门外去瞧一瞧看看这里到底是不是我们的家?”

  楚月儿听他说到“我们”两个字立时又红了脸抬起头一双俏目怔怔地看着他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妙公主窜了过来笑问:“你说什么?”

  伍封故意道:“你们看渠公这么高兴莫非我们走错了地方到他家里来了?好象有乔迁之喜的是我们吧?”

  妙公主与楚月儿一起娇笑起来偏是渠公将一张满是油汗的老脸探了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妙公主与楚月儿看了渠公一眼更是笑得花枝乱颤弄得渠公大为愕然。

  正笑闹时庆夫人便到了。伍封引着公主和楚月儿见过了她庆夫人大是高兴搂着二女问长问短又仔细打量楚月儿脸上表情显是喜欢和疼爱之极。

  忽从庆夫人身后转出一人来庆夫人道:“封儿来见过被离叔叔。”

  伍封知道被离与父亲是生前好友有兄弟之谊。虽在国君即位的酒宴上见过却没有说过话上前恭恭敬敬施礼妙公主与楚月儿甚是乖巧见伍封对被离十分恭敬也上前施礼。

  被离没有说话仔细打量着伍封。

  渠公在一旁得意地道:“午间田相国回府老夫便备了厚礼到相府将被离先生接了出来。被离先生去伍堡见过夫人后想不到一起来了。”

  庆夫人问被离道:“被离兄弟相过封儿以为如何?”

  被离叹了口气道:“天人之表深不可测!”又道:“小弟一生相人无数仅有二人从面像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其中一个是封儿另一个便是那颜不疑。”

  伍封听他说起颜不疑心中微震。不知如何自从他见了这颜不疑后总是隐隐觉得这人将是自己一生中最大的敌手道:“人之命数固有定数知者未必能顺不知者未必就逆一切还是顺其自然为好。”

  被离面露敬佩之色道:“封儿之言正合天地生化之道。”

  庆夫人笑道:“被离兄弟不如陪妾身四周看看看看封儿的这座府第有何值得改造之处。”

  被离恭恭敬敬答应。

  庆夫人对伍封和二女笑道:“你们自去玩罢不用跟来。”引着婢女健妇与被离一并去了。

  伍封知道娘亲精于土木被离又精于风水自己对此一窍不通跟着去徒惹没趣便带着二女到了前院大堂前檐下坐下来。

  妙公主与伍封聊了几句远远见鲍氏兄弟灰土灰脸地从后院转出来跳起身来迎上去又不知给他们安排什么差事。

  楚月儿本想跟去却被伍封握住了小手登时浑身软。伍封十分喜欢这细腰长腿的丫头看着她笑道:“月儿若是你以后常住在此喜不喜欢呢?”

  楚月儿含羞点头。

  伍封最爱看她的娇羞模样笑吟吟地盯着她。

  楚月儿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嘤声问道:“公子是否新近练过老子的吐纳术?上次见时还不曾练哩。”

  伍封不料楚月儿竟会这么一问大感奇怪问道:“我昨日才学会月儿怎么会知道?”

  楚月儿小声道:“接舆师父曾教过我这种吐纳术是以一看公子脸色便会知道。”

  伍封奇道:“柳大哥曾说老子只教过先舅父一人先舅父又教过柳大哥难道接舆先生也练过吐纳?”

  楚月儿道:“这吐纳之术在老子的绝艺之中名列第一。接舆师父曾说过他少年时十分好强不信自己练不了这门功夫是以缠着老子教他吐纳术虽然知道了练法可数十年来毫无进展。待他教我之后见我进境极快才知这门功夫与人天赋有关强求不得这才罢休不再练这功夫。”

  伍封笑道:“怪不得月儿容颜之美格外地与众不同原来如此。”又担心地道:“好月儿你幼时便练这功夫日后要是不再长大永远是一个小女孩岂不是大大地糟糕?”

  楚月儿自然知道伍封所说“糟糕”的含义白了他一眼小声道:“不会的这吐纳术最初之境为‘龟息’此时只可驻颜人还是要长大的!”

  伍封笑道:“这我便放心了。”又道:“我练这功夫才一天你便能看出来为何你练了这么多年我却看不出呢?”

  楚月儿又道:“听接舆师父说这吐纳术初练时有脱胎换骨之效是以头三个月内进境奇快容易看得出三个月后就会潜易默化谁也看不出来。何况就算头三个月要看出来也是要极熟识之人才行不知道这种吐纳术那是谁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的。因此接舆先生说此功实际上是逆天而行若非天生的洞悉天机万万练不得否则不仅不能成功还必招天遣后患无穷。接舆先生说他每日只有一半时间清醒另一时间却是浑浑噩噩便是因强练此功损坏了脑子是以人称他为‘楚狂人’。”

  伍封听柳下惠也说过类似的话他正想是否教妙公主这门功夫此时心中凛然不敢再生这种念头。问道:“你是否要打坐调息呢?”

  楚月儿愕然道:“什么打坐调息?”

  伍封道:“你平时是否也是五呼一吸还是要专门坐着去调整呼吸?”

  楚月儿奇道:“自练成后便是五呼一吸了莫非还能改回去么?”

  伍封笑道:“原来月儿也与我一样入了‘龟息’之境这就更好了。我见过你的身形步法十分玄妙听说你轻身功夫高明能否让我开开眼界呢?”

  楚月儿眠嘴笑了笑忽地如一只小鸟般飞身跃起轻飘飘落在一棵七八尺高的树枝上借树枝轻弹之力横飞了出来到一座假山前时蜂腰轻折脚尖在假山上点了一点飘身回来轻轻落在伍封身旁。她这身法特异每到转换方向处只须细腰一扭以腰带身便飘了过去。伍封见她蜂腰纤细大袖在风中轻扬便如一只小小的蝴蝶在风中轻舞只觉得说不出地好看。

  伍封一把搂住楚月儿的细腰怔怔地愣。楚月儿害羞用力挣了挣她天生力气极大在女子中算是极少有的可连伍封两成力气也比不上是以在伍封的铁臂下便如被铁环箍着一挣不得脸上渐热浑身不禁软再也提不起劲来。

  妙公主正走过来见到楚月儿这一手绝妙的本事大感愕然道:“月儿原来你会飞的?”

  楚月儿见伍封愣住低声问道:“公子在想什么?”

  伍封叹道:“世间原来还有这种本事!不知月儿是否愿意收我为徒教我这门功夫呢?”

  妙公主道:“我也要学!”

  楚月儿脸上一红道:“你们要学我当然会教的那也不用拜师。”

  妙公主将嘴凑到她耳边笑着小声道:“不拜师就拜堂如何?”

  楚月儿立时面若红霞。

  楚月儿天生的妩媚可爱那一副天真美丽的样儿竟连妙公主也十分喜爱生不出妒念来。

  伍封忍不住在楚月儿的小酒窝上香了一口料不到这美丽的小人儿竟会有这样奇妙的本事爱怜之意大生。却见妙公主眼中大有怨怼显是怨他厚此薄彼。伍封哪会不知道其在的原由?将妙公主搂过来也在她脸上香了一口妙公主这才释然。

  三人猛抬头却见众佣仆正呆呆地看着楚月儿显是这一手轻功是他们前所未见惊得呆了连渠公这见多识广的老家伙也愣在一旁。

  伍封笑了笑小声道:“月儿这种功夫以后千万不要让人见到否则他们心中定会当月儿是鸟妖、蝶仙脑袋里不知转什么念头。”

  楚月儿小声答应。

  妙公主嘻嘻笑道:“鸟妖、蝶仙?亏你想得出来!”

  忽听庆夫人的声音道:“月儿原来是楚狂人接舆的弟子。”

  伍封松开搂着二女的手奇道:“原来娘也知道这种本事!”

  庆夫人道:“我是听你舅父说过天下间除了老子外便只有他的徒弟接舆一人有这功夫。”

  伍封想起柳下惠说过老子门下的徒弟所授本事全看其天赋柳下惠学的是吐纳术接舆学的是轻身功夫心想:“若是有缘能向老子求教那是极妙的事。”

  忽地一个宫中侍卫匆匆前来说是国君召见。

  伍封大感愕然急忙驱车进宫将妙公主送回了后宫这才到大殿之上。大殿之上除了齐平公原来还有田恒、晏缺、田逆、闾邱明、公子高等人。

  田恒是相国享爵亚卿晏缺是大司寇兼任郎中令爵为下卿这二人之德高望重自不必说。左司马田逆是军中要人、临淄城守闾邱明是临淄副手、执令司马公子高现为临淄都大夫是都城的内政官都说得上是临淄城中的重臣如今并非朝议之时这些人一个个脸色凝重地守在宫中弄得气氛甚是紧张自然是有大事生了。

  齐平公见了伍封道:“封儿董梧的师兄朱平漫来了。”伍封吃了一惊道:“屠龙子支离益的徒弟朱平漫?”齐平公叹道:“正是。”伍封皱眉道:“他来做什么?”田逆怪声道:“哼来做什么?还不是来问罪的!”伍封奇道:“这就怪了好像没有人得罪他吧?”

  田恒叹了口气道:“唉朱平漫是来问罪的他说董梧的儿子死了在齐国董梧十分愤怒说不好会尽率董门弟子来报仇。”伍封惊道:“什么?”晏缺接口道:“若是见于兵阵我们也不必怕他但他们的暗杀本事天下间谁也没有办法应付。”

  伍封皱眉道:“莫非阚止请来的董门弟子中有一个的董梧的儿子?”田恒叹道:“正是如此。”伍封道:“这岂非太过不讲道理了些?董梧的儿子做刺客来杀人事败被杀有什么好怨的?”齐平公道:“可他们说得好听说是董公子偶游临淄死于非命凶手杀人齐国有责任捉拿凶手是以让我们交出凶手、归还骸骨。”

  伍封心道:“骸骨埋在一起要找出这董公子的几根骨头难是难了些却是找得出来。可交出凶手就麻烦了。谁都知道董门的一众刺客都是死了田逆的箭下总不至于将田逆作为凶手交出去吧?”叹道:“此事的确有些麻烦若是不按他们的要求日后我齐国君臣势难安寝可他们的要求又是万万答应不得的。”

  田逆道:“我堂堂齐国怎能怕了这一众刺客?国君不如由臣下领一支人马攻入驿馆将朱平漫一并杀了!”

  田恒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胡说什么?朱平漫是何许人也若无强劲的后续手段怎敢一人来闯进临淄城来公然向国君要人?何况他这人神出鬼没生性凶残无比常常生吃活人是以人称‘大漠之狼’怎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晏缺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据说大漠中的狼从不群居生性残忍好杀又狡猾无比行踪不定。一个人的名字或可叫错外号却总是不错的朱平漫既叫‘大漠之狼’那就有大漠之狼的本领。”

  齐平公听晏缺这么一说心中登有寒意。

  伍封神色凝重道:“国君微臣耽心的却是另一件事。如今那吴国使者颜不疑仍在城中此人剑术群也是董门弟子其屠龙剑术据说是支离益亲授厉害之处恐怕更甚于朱平漫。何况他身为使节身份特殊若是与朱平漫暗通款曲可是十分令人头痛之事!”

  众人尽皆动容。

  田恒显是未曾想过此事面色微变缓缓道:“封大夫言之有理吴王派颜不疑为使本就大有嫌疑之处此人既是董门高手说不定是受了吴王夫差指使前来行刺的刺客!只不知他要杀谁?”

  伍封心中苦笑心道:“颜不疑要杀的多半是我了。”

  齐平公与晏缺知道伍封的底细心中都猜测颜不疑多半是为了伍封而来如今更多了个朱平漫后果堪虑。

  田恒道:“这人来齐多日却未曾下手想是在等朱平漫吧?”

  伍封头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但又不甚清晰甚是苦恼这时闾邱明说了几句话伍封便未曾在意。

  齐平公见他脸色有异问道:“封儿你在想什么?”

  伍封突然笑道:“我们这么猜来猜去终是被动之极不如让微臣去拜访一下这位敢生吃活人的‘大漠之狼’吧!”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伍封作何念头。

  齐平公对自己这未来女婿一向甚有信心见他这么说便点头答应。

  伍封上了马车却并没有直接去朱平漫的住处而是先去拜访越国使者范蠡。

  范蠡正在驿馆中与家客下棋见伍封突来拜访笑吟吟迎了出来似乎是意料中事不以为怪。

  两人坐定之后范蠡微笑道:“封大夫突然前来大概是为了颜不疑和朱平漫吧?”

  伍封吓了一跳半晌方道:“范大夫怎么知道?”心想这人不知派了多少细作在外边打探消息朱平漫刚来临淄他便知道了。

  范蠡让其他人退了出去笑问:“封大夫是否姓伍?”

  伍封又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范大夫此言何意?”

  范蠡大笑道:“这有什么难猜的封大夫的气度相貌一看便知是伍子胥的儿子你可知在下陪吾王在吴为奴在下整日筹谋的便是如何应付令尊大人的杀机哩!”

  伍封默然范蠡又道:“令尊大人虽想杀我君臣、灭我越国但我越国上上下下最佩服的人却是令尊是以令尊大人被吴王赐死的消息传到鄙国吾王立刻便派了在下以出使之名到了吴国寻觅伍氏后人意欲重用。”伍封道:“越王要用伍氏后人也未必是好心多半是想借了先父之名来收吴人之心吧?”

  范蠡愕然良久叹道:“封大夫年纪轻轻心思却老辣得很哩!实不相瞒派人到吴国搜寻阁下便是在下出的主意其中用意果然如封大夫所猜一般。”

  伍封见他毫不隐瞒登时大生好感道:“怪不得人说范大夫是越国第一智者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范大夫。在下的确姓伍今日前来原是想向范大夫求教。”

  范蠡道:“封大夫昨晚去了柳大夫处所谈的是否是齐鲁联盟之事?”

  伍封脸色微变齐鲁联盟对齐、鲁、吴三国都有其利唯对越国的复仇大业有害范蠡既知此事说不定大为生气甚至设法破坏。

  范蠡叹道:“封大夫既是直言相告在下也不必巧言令色做些官样文章。从表面上看齐鲁之盟似乎有害于越实则不然。自从去年我越军攻到吴都之下掳其太子吴越之争其实已经直接显于兵战之上。如今吴越之势强弱极明单论士气吴军便绝非越人之敌只是越国遭灭国之难元气至今未复。幸好夫差是难得一见的昏君而伯嚭又是罕有的佞臣我国每年将最好的参茸海贝献给他们二人其实是希望他们真能长命百岁。”

  伍封怔怔的看着他只觉这人与义兄柳下惠大不相同另有一番过人之处。

  范蠡道:“近年来吴国连遇饥荒国力趋弱否则以吴王夫差的性子怎会忘了去年我国攻吴之仇?其实去年越军入吴时便可一举灭了吴国却被在下阻止撤军回国封大夫可知其中原由?”

  伍封沉吟道:“即便贵国灭了吴国并非越人胜过吴人而是因吴王君臣无道以至灭国。然而吴民无辜民心未失定会另立新君挟灭国之恨以抗越人。届时越人进而无据、退则势衰反失越民之心。看似得吴实则连越也失去了。范大夫多半是深知其中利害因此劝越王退兵。”

  范蠡大为惊叹凝视伍封良久长叹道:“封大夫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智虑之深连鄙国的文种大夫也不能及。当日在下劝大王退兵连文种大夫也不明其理。若非久历政事难以懂得其中厉害封大夫年纪轻轻竟能想到这一点实在厉害若你是吴臣恐我越人举国上下难以安枕!”

  伍封苦笑道:“在下即便是吴臣又能有何用处?先父之才万倍于我结果又能如何?一千贤臣不敌一个昏君!不过先父一生为国在下自不能眼睁睁看着越国攻吴到时就算夫差不喜在下也会相助吴国。”

  范蠡面露惊异之色盯着他看了良久赞道:“原来封大夫忠义之心可比乃父。夫差与你有杀父之仇封大夫能弃私怨保全亡父之忠义委实令人佩服!‘一千贤臣不敌一个昏君’道尽了古往今来亡国之缘由!吾王坚忍勇决天下罕见若是一举灭吴只怕……”叹了口气不再说下去。

  伍封接口道:“大夫是怕越王灭吴之后而生狂妄之念成为第二个夫差?”

  范蠡眼露赞许之色却叹了口气未肯说出来低声道:“吾王今年四十又七再过五六年当会持重守成那时灭吴正是最好时机。再过四五年越国民户充足农收更丰便是用兵之时此时大举伐吴为时尚早。”

  伍封心道:“四十七岁还是有勃勃雄心之年。若过了五十岁便会渐趋平和安于现状。越王勾践若是五十二三岁灭吴与天下诸侯争霸之念应当弱了许多。范大夫不以一国百姓安危为重胸襟所及正是天下万千百姓!”暗叹范蠡才智通天胸襟之深远与义兄柳下惠也大有不同之处。他想到这里面露尊敬之色。

  两人对视良久忽觉心意相通仿佛是认识了数十年的至交好友一般不禁相视一笑。

  范蠡道:“适才在下曾说齐鲁之盟于越也有好处封大夫便应该明白了吧?”

  伍封点了点头缓缓道:“夫差之蠢并不是智力有缺而是过于狂妄自大轻视它国。齐鲁之盟他固然是气恼之极却会以为齐鲁二国都怕了他。如若仍是吴鲁联盟对齐贵国大王定会趁吴齐相抗之际再次挥军入吴夫差若退居江淮以守收敛傲气反会激起吴地之民的爱戴后果难以预计。吴军在先父和孙武将军的调练后至今沿用昔时练兵行军之法仍可算天下罕见的精兵。昔日吴王阖闾败死与越人之手夫差也曾励精图治几乎灭了越国。是以若要灭吴便不能再让夫差一败若真到败时那便是吴国灭亡之时了。”

  范蠡叹了口气道:“封大夫高明之极可惜不能同为一国之臣大是憾事。”

  伍封却道:“以范大夫的才智莫非真会永居吴越?”

  范蠡身体微微一震心道:“大王忍辱妒功性最多疑可以共患难却不可以共享乐。”其实他早有退隐之心缓缓道:“在下功成之后必会归隐封大夫好生厉害竟连这也猜得出来。”

  伍封苦笑道:“在下若真是厉害便不会让颜不疑和朱平漫搅得心绪不宁了。”

  范蠡微微一笑道:“封大夫之所以心绪不宁全在于有先入为主的念头一直以为颜不疑真的是为了刺杀你们母子而来!”

  伍封大吃了一惊道:“莫非颜不疑另有所图?”

  范蠡笑道:“先且不说吴人是否知道你们母子的身份即便知道刺杀了你们二人也是对吴国毫无好处之事以夫差和伯嚭的性格毫无好处的事怎会去做?即便封大夫不是齐君的未来女婿却也是鲍家的人刺杀了你岂非开罪了鲍家?鲍家在齐国的势力仅次与国君和田氏与田氏又是亲戚关系谁敢轻易招惹?”

  伍封大悟又道:“颜不疑莫非是为了《孙子兵法》而来?”

  范蠡道:“当日孙武与令尊大人在吴时夫差和伯嚭也不索要这兵书怎会到如今反倒大费周折来找这部书岂非太可笑了么?不过就我们在吴国的细作回报颜不疑这人心怀大志绝非池中之物他自己倒是有可能觊觎这部书。不过这仍不是他来齐国的主要目的。”

  伍封皱起了眉头道:“那他来干什么?总不是真的当一个使者吧?”

  范蠡笑道:“这人是天下罕见的杀人高手他来的目的当然是杀人。不过他要杀的并非齐人而是越人。”

  伍封骇了一跳道:“颜不疑要杀的不会是范大夫吧?”范蠡是越王勾践手下的第一谋臣杀了他无疑是损了勾践一臂。

  范蠡见他担心之状还胜过认为颜不疑要杀他们伍氏母子之时满脸真诚绝非作伪心中颇为感动叹道:“颜不疑绝对不会杀我他要杀的是鄙国的一个剑术老师。”

  伍封奇道:“贵国的剑术老师?”

  范蠡问道:“以剑术而论天下以何人居?”

  伍封道:“大概是人称剑中圣人的屠龙子支离益吧?老子、孔子学问通天或者剑术也比得上支离益只是没有支离益这么霸道吧。”

  范蠡叹道:“老子、孔子或者剑术然不过他们学问如海未必如屠龙子精研一术剑术通天。排名天下第一的应该还是支离益。不过我越国的那位剑术老师其剑术别具一格若到了支离益这年纪多半还会胜过支离益。”

  伍封大感奇怪道:“这人想是天赋异禀不下于支离益?”

  范蠡叹道:“数年前在下在越境见到一个少女竟能以手中竹杆胜过越地最著名的剑手详细问她原来她是自幼在山中放羊每日与山中白猿以竹杆想戏乃成其天然不群之绝妙剑术她父母本是剑手见她自小体弱未曾教过她剑术却见她的剑术似是天然生成还胜过父母遂教她已剑术妙理她便成了天下间少见的一大高手。”

  伍封失声道:“是一个女子?”

  范蠡道:“她年约十七八岁不知姓名军中以越女称之。在下将她请回军中为我们训练士卒时仅一年我越军剑术强于以往三倍以上。吴人知道后曾派七名剑术高手潜来越国杀她均被越女所败。只可惜次年春祭之后她被颜不疑伤了便不知所踪。前些时在下听说越女现在齐地因而藉出使之名来寻觅颜不疑不知如何知道了此事也跟了来。”

  伍封神往道:“一个女子剑术竟如此了得?若能一见是最好不过的事。”

  范蠡失笑道:“封大夫原来是个风流人!越女不仅剑术无双最厉害的是她对兵阵练养极有天赋最会练兵。此女容色艳丽是天下三大奇女子之一。”

  伍封好奇道:“天下三大奇女子?”

  范蠡笑道:“周天子有一个女儿梦梦人称梦王姬此女嫁给了晋世子可惜晋世子不寿婚后年余便死了天子爱惜她设法将她接回了王城。梦王姬如今二十余岁却孀居在家。此女文采风流天下无双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她闻说孔子修《春秋》便命人抄写各国之史共三车派人送给了孔子也算是天下奇女子了。”

  伍封大感兴趣问道:“还有一个奇女子是谁?”

  范蠡道:“那是晋国赵鞅之女赵飞羽此女不仅美色过人最厉害的是用兵如神据说赵鞅带兵在外此女常戎服相随赵鞅的军事筹谋十有**出自赵飞羽。如今赵鞅赴齐将九个儿子全带了来赵氏一族岂非空虚了?晋国智氏对赵氏一直虎视眈眈赵鞅却毫不在乎只因有赵飞羽在家是以不将智氏放在眼里。”

  他微微笑着又道:“封大夫休要以为赵飞羽只是个女中豪杰其实她文武兼质善吹金笛精通音律晋国的智瑶久慕她美色过人三番五次向赵鞅求娶此女为夫人都被此女推辞掉了。”

  伍封张口结舌恨不能插翼飞往晋国去一睹此女风采。又想:“你是不知道楚月儿的本事否则恐怕会将月儿当成天下第四个奇女子吧?”

  伍封坐了一会起身告辞范蠡将他送出馆外。

  经此一谈伍封知道范蠡虽然计谋百出却是个堂堂正正的诚信之人是以并不担心范蠡会将他身份的秘密泄露出去。ahref=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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