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天步艰难,之子不犹_天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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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天步艰难,之子不犹

  伍封问道:“娘越国自前年便围吴眼下城破了么?”庆夫人摇头道:“城还未破。我一直派人打探夫差已经先后七次派使向越求和越王勾践坚定不允文种更对使者说了当日吴国赦越二十年后终能灭吴前车之鉴今日越国不能给吴国这样的机会。”

  伍封道:“这事情也怪颜不疑是勾践之子他掌吴国的兵权若是里应外合早该破吴了。”庆夫人吃了一惊问道:“颜不疑是勾践的儿子?”伍封将勾践数十年前将己子代替夫差之子的事情说了庆夫人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以颜不疑之才竟然会倒行逆施因私怨而毁国事。幸好越国伐吴之时还未围城王子季寿自杀以谏迫使夫差尽收兵权又疏远伯嚭。”

  伍封叹道:“王子季寿死了?”庆夫人点头道:“王子季寿在朝上触柱自杀不仅使颜不疑、伯嚭失势还激起吴人拼死抗越之心是以吴人能由前年坚持到今。不过孤城难守只怕拖不了多久我本想派人到吴国去援手一来家中兵少你又不在二来被田恒虎视在旁不敢轻动。”

  伍封道:“不管怎么说我要先去吴国若赶得急能解吴难最好解不了也可将吴祀带回来。”庆夫人道:“我知道你必会先去吴国是以大舟东来之际早有准备兵甲财货足备舟上都是练了六七年的水卒尽配以利兵和连弩再加上乐浪乘、天鄙虎两个水战高手足堪其用。我怕你身在异域缺少资用将家中财货带了两成来就算要买下半个扶桑只怕也够了。”

  伍封微笑道:“扶桑民俗并不开化钱财无用。”庆夫人也笑道:“我想中土之钱在扶桑必不能用所以除了黄金所带全是青铜器皿、兵甲、绢布、陶器等物最多的是炼好的精铁都是你成亲后这几年自家练制或是由南方买来足有四千多斤还有质地差些的铁石也有数千斤。我想黄金、精铁就算行遍天下也可用得上除了是我这些年来搜买积攒下来还有些是海上龙王徐乘那龙宫宝藏中找出的。”

  梦王姬暗暗咂舌此时才知伍封家中之富庶。须知如今仍是青铜盛行精铁只在楚、越、吴三国有些颇难寻觅价钱又极贵找遍整个王畿之地只怕也找不到五百斤出来想不到庆夫人一来便带了四千多斤还有质地差些的铁石数千斤而且所携之物只是家中两成。

  伍封笑道:“我在扶桑有地六百里邑收虽然只及莱夷的两成多还是算收获甚丰加上鱼、熊、飞鸟三部落的贡物足抵三成莱夷。如此之财也算足够了”他将自己来到扶桑后生的事说了一遍只是省略了与小鹿有关之言语笑道:“扶桑人当我为神时间长了弄得自己也有些神神化化起来。”庆夫人微笑道:“时事原本难料我生你之前曾梦见日出东方龙腾海上神龙赤日相映景象甚好。说给你父亲听你父亲说你日后前程甚广还要胜过他自己是以为你起名曰封。如今想起来梦景或者是应在你在扶桑吧。”

  梦王姬点头道:“扶桑虽然比中土落后很多但民风纯朴人又坦诚绝无中土之恶习夫君在此雄霸一方未必不是为子孙后代创下不世基业。”庆夫人笑道:“这也说得是。如果扶桑真是如此我倒愿意在扶桑生活。”楚月儿笑道:“明日我带娘亲四处瞧瞧。”庆夫人点头道:“月儿陪我走走最好。是了那位东郭子华让封儿承继这六百里除了诸多原因外是否还另有所托?只怕所托之事甚难吧?”

  伍封暗赞娘亲聪颖过人精明老练点头道:“的确有事相托是以我要往吴越走一趟一并处置。”妙公主愕然道:“东郭子华所托之事也与吴越有关?”伍封点头道:“有些关系因为东郭子华的儿子在越国。”妙公主道:“原来东郭子华还有儿子这真是意想不到。”

  梦王姬沉吟道:“娘亲远来扶桑想必也是与田氏有关?”庆夫人暗赞此女聪明点头道:“我带了早儿、敬儿来便是想封儿回齐之后少了后顾之忧能与田恒放手一搏同时也耽心万一不敌田氏早儿和敬儿却能在异域保全。先年封儿的父亲也是如此才能保全伍氏一脉。田恒气死了鲍息那是摆明了与我们为敌。”她虽是淡淡说来语意中却透着与田恒相斗到底的决心。

  伍封吃了一惊道:“鲍大哥去世了?”庆夫人叹了口气道:“鲍息这几年因为修长城之事每日劳累身子一日弱过一日。田恒强割邑地使食邑比国君自领之地还大鲍息到临淄与田恒争论了一番回去便病倒了。田氏有个叫田豹的人回了齐国听说在中山为官被封儿逐走这人甚得田恒器重。田豹见田恒、田逆兄弟不合又从中斡旋田氏兄弟又联在一起。这人初到齐国未立大功国君看田恒面上封他为大司寇自然不会赐与邑地。这人事事争先几番与田逆抢功田逆粗鲁又怎斗得过他?这人对鲍息的二百里邑地十分垂涎。去年闾邱明的儿子闾申不知道为什么与鲍琴争执起来晚间闾申不明不白死了闾邱明一口咬定说是鲍琴派人杀了他儿子。”伍封摇头道:“小琴、小笛与闾申向来交好当年二人常与闾申到长笑坊去因此认识了迟迟惹出祸事来。闾申是子剑的弟子剑术想是不弱以小琴的剑术自然敌得过他。小琴行事虽然有些荒唐但决不会有遣人行刺之举。”

  庆夫人道:“因为鲍琴任了官职此案自然交由大司寇田豹审理田豹不容鲍琴分辨判了鲍琴斩弃市。”伍封大怒道:“这真是岂有此理!”庆夫人叹道:“鲍息听说此事带病赶回临淄田豹和田逆二人百般刁难后来连田盘也看不过眼去为鲍琴分辨我又入宫去见国君和君夫人国君下令释放鲍琴。田豹最终放了鲍琴第二天却在朝上与田逆一唱一合闾邱明也在殿上哭诉都说鲍息教子不严理当夺爵罢官。国君自是不肯鲍息知道田豹、田逆多番为难其实是冲着鲍氏邑地而来田豹不得此地鲍氏早晚会大祸临头索性父子三人辞官退爵将邑地交还国君。可这地却被田豹拿了去。我将鲍息一家接到莱夷田逆却还不肯放过让家臣四下宣扬说鲍息纵子行凶又仗势免除其子刑罚风言风语传到鲍息耳中。鲍氏一家自从祖上鲍叔牙开始家风严谨世代清名如今被田豹如此损毁鲍息忿怒之极没几日便吐血死了。”

  伍封拍案怒道:“田逆和田豹好生可恶!当日我在中山饶了田豹一命这人竟然恩将仇报加害鲍大哥一家!若回齐国我必杀此人!”便听“轰”地一声他眼前那木案四分五裂案上陶碗陶缶在地上摔得粉碎原来这木案是被他盛怒之下一掌击碎。

  庆夫人道:“倒是小琴和小笛经此家变猛地生性起来每日勤练封儿教他的剑术一心要重振鲍家。”妙公主怒道:“娘亲这事田恒是否知道?”庆夫人叹道:“田恒那时正好巡视齐燕边境不在临淄。”梦王姬沉吟道:“没有田恒的默许田豹田逆二人只怕还没这么大胆子竟敢与世代在齐为官的鲍氏作对。”庆夫人道:“这也说得是。不过我猜想封儿在外田恒是个谨慎之人若无把握将封儿一并除掉决计不会向鲍息下手。”

  伍封缓缓坐下来点头道:“娘亲言之有理。田恒深沉多智决不会如此沉不住气的人。我觉得这事情是田逆和田逆二人自把自为田逆与我有杀子之仇田豹在中山谋反若非我插手多半被他夺了中山一国这二人与我仇深似海。或是他们报仇心切见田恒迟迟不向我下手趁田恒不在故意为之迫使田恒势成骑虎与我公然争斗。”

  庆夫人与梦王姬点头道:“多半是这样了。”伍封叹道:“怪不得田恒会派人在齐燕边境守着迫我走海路又与展如设下圈套来对付我想是知道我与田家之仇已经不可化解怕我回齐之后为鲍大哥报仇。谁知道展如并未杀我而是将我弃在海上。”

  庆夫人道:“展如这人鬼鬼祟祟我早觉有异本来他与白胜甚好可一日白胜暴亡连公输问也查不出死因我瞧着白胜像是中毒而死怀疑是展如下手是以将旋波迁到海岛之上与我住在一起。展如爱极了旋波自然投鼠忌器怎敢杀你?他是想用你的下落来交换旋波。”楚月儿叹道:“这事将波儿夹在中间难以做人。”庆夫人点头道:“的确是如此。不过旋波似乎并不喜欢与展如在一起她在岛上无忧无虑整日与我纠缠说话快乐之极甚得人喜欢这事倒想我觉得好生奇怪。”妙公主道:“展如这人太闷平日三两句话也没有波儿却是喜欢新鲜刺激的自然不愿意与展如在一起了。”

  楚月儿想起故主田貂儿叹道:“君夫人是个明白人她怎会容许外家如此胆大妄为?”庆夫人叹了口气道:“眼下最为难的便是君夫人。田氏是她外家封儿是她夫家的女婿帮谁都不好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理而国君对田氏有气不免迁怒于她君夫人烦恼得很已经消瘦了许多。”伍封叹道:“国君老丈人只怕也难做。”他想起在宫中的外父齐平公又想起在田家自己的儿子田白长叹了一声。

  妙公主又想起一事道:“娘亲渠公老爷子只怕……”庆夫人点头叹道:“这事我知道了我派往吴国的探子还看到了渠公的坟冢正在阳山。”伍封道:“我擅自为老爷子收了个族人名叫渠牛儿甚是忠厚本想让他拜见老爷子让老爷子欢喜谁知道还未见面老爷子便过身了。”庆夫人道:“渠公商营一生机智老辣是以深知人间冷暖是以反而喜欢老实人渠牛儿必能合他的心意。渠公从小就服侍我忠心耿耿自不能让他绝后这渠牛儿便算渠公的儿子入作我们族人吧。”

  说话许久伍封托故带庆夫人去休息与庆夫人入府到一侧房说话庆夫人道:“早知道你还有些隐情想说什么?”伍封让侍女退下先说了小鹿的身份庆夫人虽然见多识广又机智聪明但也料不到小鹿竟是支离益的儿子不禁目瞪口呆道:“东郭子华拜托你的事原来是与小鹿儿有关!这事当真奇了。”

  伍封苦笑道:“还有更奇的哩!娘亲其实除了早儿、敬儿、扶余外你还有两个孙子!”他小声将田白、赵浣的事说了甚感惭愧。庆夫人又惊又喜道:“原来你还有两个私生儿子这真是意想不到!”旋又苦恼起来道:“浣儿已被立为赵氏之嗣日后若无大的变故暂不必忧心。唯这白儿难办我们与田氏之间不斗则已一斗便要分个生死必难善罢甘休到时候又怕祸及白儿。唉!”

  伍封道:“这事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反正鲍大哥的仇我是非报不可。”庆夫人见他话语之间透着无与伦比的信心这一点他与其父极为相似道:“你最擅长的本事是随机应变我倒不耽心。只是怕你又弄出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伍封怔了怔道:“这就难说了我若去吴国说不好会将西施带回来。”庆夫人吃了一惊道:“什么?”伍封苦笑道:“我先给娘亲说说心里打个底谁让您生了个人见人爱的儿子呢?”庆夫人忍不住微笑道:“你怎么不说自己好色呢?唉这一点你跟你父亲可大不像了。”

  伍封派商壶带士卒往大舟上搬运财物晚间时伍傲、庄战、胡弦儿、秦失、田力、小红、乐浪乘、满饰基、天鄙虎、鲍义以及庄大等庄氏十子都赶到大和城来城中立时热闹非凡。小红和胡弦儿二人牵着伍早儿、伍敬儿走过来伍早儿已经五岁多了伍敬儿也有四岁都会说话两个小孩上下打量着伍封许久响亮都叫了声:“父亲!”

  伍封一颗儿立时如融了一般喜不自胜蹲下来看着这两个儿子。伍早儿才五岁多生得却有寻常七八岁小孩那么高身子甚是壮实行走之间昂然挺拔伍敬儿却秀气得很白白净净地甚是斯文脸上总是笑着。伍封一手一个抱起来呵呵笑着:“想不到你们长这么大了。”逗弄了好一阵才分别交给楚月儿和妙公主。伍早儿才生下来母亲迟迟便亡故了伍封遂将他挂在楚月儿名下家中人都当他是楚月儿生的伍早儿自己也以为如此是以与楚月儿极为亲热与楚月儿纠缠不休让楚月儿乐不可支。

  这时扶余已经吃了奶鱼儿抱着她随庆夫人和梦王姬由后面出来。鱼儿抱着扶余与庄战、秦失等人一一见面后伍封将她叫过来对伍早儿和伍敬儿道:“这是你们的姊姊鱼儿和妹妹扶余日后要听姊姊的话不可顽皮。”这两个小子哪知道许多事一起答应。伍封笑道:“鱼儿你带弟弟妹妹出去玩只要不闯祸怎么闹都行。”又叫商壶叫过来道:“老商你带二十个铁卫与鱼儿同去。”商壶最喜欢小孩笑嘻嘻答应几人热热闹闹出去后议事殿内立时安静下来。

  伍封心中甚是高兴对秦失道:“秦兄这次多亏了你我们才能形势大转否则小战、小兴儿他们只怕性命难保。”秦失笑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事我这条命是龙伯救的眼下又投奔龙伯自当效力。”

  伍封又向田力道:“田兄在大舟上落于展如手上不畏生死力斥展如忠义无双让我佩服得紧。”田力笑道:“小人既然跟随龙伯自当忠于龙伯这有何值得称道的?龙伯如此赞赏小人当真惭愧之极。”庄战在一旁道:“田爷一路上绘制了详细的航海之图有此图在手日后来往这扶桑之土之间就方便了。下次大舟驶动不到两月便可到齐国。”伍封叹道:“田兄是天下罕见之才田恒居然因为田政之故将田兄弃而不用简直是老眼昏花了。”

  田力满面惭色道:“小人只不过心儿生得怪了天生对方位地理能够记忆盘算实在不足称道。龙伯才是天下奇才到扶桑不足一年竟能创下如此基业当真是匪夷所思!”他们已经听巫水说了伍封在扶桑的事情佩服不已。

  庆夫人点头道:“封儿夺下大魔城又再还给东郭子华这是绝妙之着。我对封儿了解算是深了此策连我也意想不到!大和六百里地的得来与此事有莫大关系。若是封儿的父亲在世必定也会惊叹赞赏。”她自小对伍封要求甚严尤其是到齐国之后更是严加督束很少这么当众赞他。今日庆夫人也这么说可见其他人对此事之欣赏赞叹了。

  伍傲带着庄氏十子一起上来向伍封等人见礼。他们有的是楚月儿的族侄有的还是侄孙是以称呼起来便怪了或叫姑姑、姑丈或叫姑奶奶、姑爷爷而白胜又与伍封兄弟相称梦王姬初见他们一时还弄得糊涂起来。

  巫水五人情若兄弟久未见面在一起甚是亲热。此刻也一一上前来向伍封等人施礼不提。

  伍封想起一事将鲍兴和小红叫上来问道:“你们远来扶桑孩儿伯乐怎不带来?”小红怔了怔叹道:“伯乐已经送给小宁儿和小英夫妇了。”伍封奇道:“这是何故?”鲍兴道:“小宁儿与小英成亲多年未有子嗣公输问表少爷为小英诊治说是很难有孕。小兴儿上次见了小英心中不忍一时大方将伯乐送给他们当儿子反正我和小红还可再生他们二人却高兴得很。”

  伍封叹道:“你和小宁儿从小到大的兄弟感情果然与众不同!小红愿意么?”小红叹了口气道:“婢子虽然不愿意但小兴儿也不无道理是以这事情便只好由得小兴儿这么做了。”伍封点头道:“其实这是件好事。伯乐名义上是小宁儿的儿子实则还是你们之子。何况小宁儿这儿子得来甚是不易必定会视若珍宝。”

  宴饮之际伍封笑道:“各位在海上多月许久未履6地远来辛苦这十日我们便不谈政事只是在大和境内四处看看各位看看有何要改进之处。十日之后我便要起程西去再回中土。”虽然他回中土之念极为迫切但也不能如此不近人情让众人刚来便陪他赶回中土去何况舟上财物甚多路程又远非**日不能搬卸完毕。

  伍封大三艘大舟停靠海边又有许多人赴往大和城自然惊动了周围部落。次日鱼、熊、飞鸟各部的尊长都赶了来拜见“神母”庆夫人以及新来的“神子”和“天孙人”。

  本来鲍兴等人还心内暗笑扶桑人的所为但见她们极为认真气氛严肃显是对伍封这“大神”寄望之厚将部落之安危福祗尽数交在伍封手里。

  伍封等人也认真处置各部难解的大小事宜庆夫人等人虽然听不懂扶桑话却感受到这种神秘而凝重的气氛鲍兴等人也肃穆起来寻思伍封与梦王姬等人仿佛是带着天意而来对扶桑日后的开化展必将有着极为深远之效用。

  伍封还特地告诉鱼婆婆等人过些天自己要离开些时候可能有好几个月才回来。忙了整整一日鱼婆婆等人才赶回部落去。晚间秦失念及东郭子华授艺之德由伍封陪着特地到东郭子华的坟上祭典了一番。

  次日开始一连数日伍封与各位夫人陪着庆夫人等人巡视境内观看各处农田山地又看了铜坊陶坊、药田甘竹以及山上的牧地。众人见这大和规模渐成虽然丁口仍少不及中土却颇有繁华之像。听说这大多是梦王姬的政绩众人对梦王姬都十分佩服。

  这日众人到了大和山顶上看着四周的美景。伍封问庆夫人道:“娘亲你看这大和之地如何?”庆夫人道:“大和之地比莱夷不会差了大和之人却是纯朴得很胜过中土人多矣。这或是与大和还未开化有关千百年后大和之人是否还会如此便难说。不过如果有人能大兴教化习以仁德之教施以德政或可避免大和变得如中土人般尔虞我诈自私自利。”

  伍封点头道:“我来大和一年也觉得这里甚好若非中土有事真想常居此地。”庆夫人道:“难道你回中土之后不想再回来么?”伍封叹道:“只怕一回中土我就抽不开身了。”庆夫人沉吟道:“当日我离开齐国东来时你岳丈公冶先生曾说有你这良将在外田氏必有顾忌若身处齐国只怕难御田氏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连国君也因此而被祸。”

  伍封心中一惊知道岳丈言之有理点头道:“这也说得是。只是中土多事国与国间日相倾轧齐国不免卷入其中我若袖手旁观怎对得起国君丈人?”庆夫人道:“万事有利有弊事有可为和不可为。与其为一国之君争地还不如为一国之民争利。你父亲和孙武在吴国算是功绩标柄以军功而论孙武还在你父亲之上再加上孙武弃职隐居一路散尽家财给吴人甚得吴人敬重。然而吴人为你父亲立祀却不为孙武立祀这是为何?全因为你父亲助吴王阖闾治国施以德政使吴国由一个东海贫瘠弱国一跃而成富庶强盛的大国这才使吴人仰望敬重由心底里爱戴。你与其学孙武之军功不如学你父亲的德政施惠于民。”

  伍封不禁沉思起来梦王姬道:“梦梦也是在想如果我们能使大和由贫瘠变得富强衣食丰足更能传文字、兴教化这种事情更见功业胜过开疆辟土。我们王室先祖文王、武王、周公都是一时雄主文王兴周使百姓教化称为圣人。周公制礼德政施民亦称圣人。而武王伐纣兴周室数百年百姓却未称圣人。可见利民事大为后世景仰。”

  伍封笑道:“这么说我便明白了。”庆夫人道:“这一点玄菟法师和被离先生比你想得透他们相助朝鲜也无非是想多行利民之事。我不愿意再回中土省得再看田恒之类的恶行徒自烦恼。不过你也不必弃中土不理你有余皇大舟和海行地图又怀行天神术来往中土扶桑之间途中无非是一两月之事大可以两头兼顾。这扶桑之政交给梦梦足可放心。”

  梦王姬道:“梦梦毕竟年幼这扶桑之政事还得以娘亲为主。”庆夫人笑道:“我只想逗弄孙儿孙女饴养天年。封儿只须将昭穆之庙移来便成了。这次我由莱夷带来的庄氏十子他们为政多年政事通达足以相助小战更是沉稳仁厚又知道庶民臣隶之苦可当大用。”

  妙公主道:“若是将冉雍先生等孔门弟子请几个来只怕更好。你有天子太保之爵授人冉雍先生可当此职。”伍封摇头道:“冉雍先生自然做得了太保但他们必不会来扶桑。眼下扶桑所需的是丰足还说不上推行仁和礼孔门弟子来了就像让大象驱赶蚊虫不免委曲了满腹学问。所以娘亲并没有带他们来。嗯那太保、少保的玉碟我须带着日后或能用上。”众人听他说“大象驱赶蚊虫”之说无不好笑。

  次日伍封在议事殿将所有家臣招来议事连二十八个铁勇町守也都招了来。

  伍封道:“过几天我要回中土也不知道会有多少日子这大和之地决不可弃。大和眼下还是荒蛮之地须得大兴德政教化使海外之民知道我中土文化之教导。如果有一天大和、甚至扶桑能如中土般富庶斯文这就是我们万世不灭之功业。或者这需要数十年、数百年但辟源兴流德传后世是伏羲、女娲、神农、炎黄、商汤、文王、周公之功业决非立一国、兴霸道所能比拟。”

  众人听他这么说登时十分兴奋。伍封又道:“要行此业非得有能人为之不可我们这近年时间人手不足俱各辛苦幸好诸位前来我想留些人下来。”众家臣纷纷表示愿意留下来。

  伍封先将已定的官制解说道:“我想请秦兄为兵部大夫未知秦兄是否……”秦失忙摆手道:“大神自家知自家事我不通兵法当这兵部大夫不堪其职。”他最懂得宫中之政知道称呼辞令之要紧。他不再称伍封为“龙伯”而学着扶桑人般改称“大神”显是愿意留下来才会依扶桑人的叫法以免乱了朝堂称呼。

  伍封怔了怔旋即会意皱眉道:“以秦兄之才……”秦失笑道:“大神定是怕将官儿封小了我会不悦。干脆这么着我出身贫寒织匠出身既然有个服部管丝织布匹我便在服部当个闲散官儿好了。”伍封见他说话率直爽快不禁微笑道:“既然如此秦兄便请为服部大夫。这兵部大夫便让小战担任总管大和五百士卒。”秦失与庄战都正色施礼以谢。

  伍封道:“小傲政事通达这些年与外父、冉雍先生在一起想必学了不少本事便为天君大相给王姬当个助手职同大夫专责各部的沟通调度是个无事不管的官。”又对田力道:“我新设了一职名为大藏大夫专用来往来扶桑和中土搬运财货资物。田兄大才便请田兄任这大藏大夫我将飞牛大舟以及舟上的士卒、浆手都交给你再让满饰基为大藏大辅相助田兄。这可是个辛苦的活儿。”田力大喜他向来自是个向导一类的职司未充大任田恒甚或还将他弃之一旁让他为田燕儿的总管今日却担任要职掌管巨舟为伍封运送财物。这种职司涉及大量财货非极信任者不能担任伍封将这职司交给他可见对他信任之至。田力感激得眼中泛泪道:“多谢大神的重用小人必当尽力虽死不悔。”他也学着秦失改称伍封为“大神”。满饰基本善骑射整日与乐浪乘、天鄙虎在一起训练水军数年下来如今水上技艺也十分不凡辅助田力涉海运物自然是足堪其用。

  伍封又任巫金、巫木、巫土、巫火为兵部大辅与巫水相同众遁者都为少丞安置军中为将领协助练兵。巫水仍在荷戈掌管水军主理渔盐。庄氏十子各依其才分往六部为辅丞。渠牛儿、公敛宏因功由少丞升为大丞。

  胡弦儿为大藏大辅助春雨管理财物仓廪。鲍义为人忠义特封为斋藏大丞守祭台宗庙其实也是为了让他安然养老。

  鲍兴夫妇、商壶、乐浪乘和天鄙虎随自己行走为军中之将。因为庄氏十子在各部庖丁刀和圉公阳便抽调回来也随自己出行。

  安排已定伍封正色道:“这大和六百里地丁口不足农具大多还是石器木器牛耕也是刚刚推行一切还有得慢慢展。这种事情得依情形而来我们切不可急功近利企图一夜之间天下大变。其实我们以五百士卒四下征战足以一统扶桑扩疆辟土但这有何用处?六百里地还不能富足何以治理扶桑?是以切不可见我们势力最强便生征服四方之念。小战我们这五百士卒既是用来对付外敌主要还是巡视境内整肃治安。如果赶上地牛翻身、大风相袭还得动用士卒。”

  众臣都点头道:“谨遵大神吩咐。”

  伍封又道:“虽然说城以聚民但眼下人力不足也没有外敌就算有的话小战这五百士卒也足以应付是以暂不必再建城池。平日常有其他部落持物来换我们的药、青铜器皿、铜镜、陶器、美酒以及青盐我们以物换物不可贪利。精铁铸制必备的兵器次铁尽数拿来铸制农具。”

  他叮嘱了许久笑道:“各位都是大和的要臣又是天孙人在扶桑算是身份十分高贵以各位的禄秩足够享乐。虽然适当的享乐是要的未必定要十分清苦但不要太过铺张更不要欺凌部民。眼下在扶桑人眼中民分三等天孙人最珍贵大和人其次其余部人最后。我们虽为天孙人却不可自以为高人一等我们的目的并非将大和人变成天孙人而是将天孙人融入大和人中再将大和人变为寻常扶桑人这才能完完全全收服扶桑人之心是以各位要尽快学会扶桑言语。另外事在人为各位如果现大和人中有何人才俱要相荐重用材士越多我们这大和便越能展得好。”众臣正色答应他们见伍封威肃庄严心中凛然。此刻在他们心中恍然伍封既是君权神授的君王又是上天派来的神人不敢有疑。

  庆夫人见儿子井井有条心下大慰或是因伍封练吐纳大成已至无的境界脸上自然透着皇然的神气连母亲庆夫人看着也觉得他天生威仪伟岸若神寻思如先夫伍子胥泉下有知见儿子如此必定会开心之极了。

  伍封又道:“田兄你的第一桩差事便是将各位的家眷由中土接来。各位想接谁来尽管向田兄说一声除了亲室妻子就算是宠姬小妾也要说明尽数接过来以免总是心中牵挂有后顾之忧。”众臣见他如体贴心思无不微笑。

  伍封续道:“田兄舟上有空时便多觅些愿意来的匠人举家迁来这是大和所最缺的人才。各部有所缺时譬如财物、矿石、种子、种畜俱要详告田兄由田兄安排。我已经准备了十车礼物大多是扶桑的特产你动身之后以我之名往天子和齐侯处各贡五车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田力拱手遵令。

  大和之事完毕后伍封让众臣各自回到安排在大和城下盆地中的府第去大小依官职有所分别。这些府第建成多月现只有九鬼、渠牛儿、公敛宏等数人入住还空了许多正好将众人安顿进去各赐坐骑侍女家人开府建衙成为大和城的外郭。各臣每日早间入城议事后便回此处打理政务。

  下午伍封将各位夫人、鲍兴夫妇、商壶、庖丁刀、圉公阳、乐浪乘、天鄙虎、鱼儿、石芸、石朗叫来商议出行之事。

  伍封对各位夫人道:“这次回去除了要走一趟吴越还要到齐国为鲍大哥报仇并非去玩乐王姬和雨儿四人身负重责秦兄、小战都是新来这大和之事还得靠你们所以只想带月儿去公主……”妙公主叹道:“我原想去见见父君但早儿、敬儿来了我可再不愿意与他们分开这次我就不去了也帮不上手。”伍封本就想让妙公主留下来又怕她不悦想不到她能自行这么想那是最好不过。梦王姬叹了口气知道他言之有理何况女儿扶余尚小离开自己不得又不能带着女儿远行海上。春雨四女却十分不乐夏阳道:“夫君……”伍封心知其意想了想道:“这些日子你们也辛苦了既然有庄大他们来了又有娘亲和王姬主持大局你们四人可轻松不少但这扶桑诸事初定扶桑人又认熟了你们你们这次便不要随我去何况我这次去并非游山玩水你们还是留在扶桑等我回来。”四女知他言之有理叹了口气便没有强求。

  这次庆夫人带来大龙、飞鱼、飞牛三艘大舟各有浆手士卒还将伍封府中那支寺人队带了百人来。兵车也带了二十余乘连伍封的铜车也带了来。一百寺人留下二十个擅长驭车的其余八十人都调入大和城中飞牛交田力这大藏大夫运物之用。

  伍封拟带大龙、飞鱼两艘余皇直接赶往越国去大龙经徐乘改造因为舟身嵌了铜板较重所以浆手比飞鱼多了百人有浆手三百人飞鱼只有二百浆手。舟上各有水卒一百二十人除了少数精擅水性的齐人外都是乐浪人和索家人这些人都是训练了数年的水卒。水上之战箭矢为先诸人都配上连弩和充裕的箭矢以备战。

  伍封由大龙上调二十水卒到飞鱼命鲍兴为飞鱼之长小红、乐浪乘为其副手总共有二百浆手、一百四十水卒。大龙由自己乘坐带着楚月儿、商壶、庖丁刀、圉公阳、天鄙虎、鱼儿、石芸、石朗等人一百水卒再加上铁卫和留下的二十寺人士卒人数也差不多。

  安排好人手鲍兴等人便开始准备远行的食水粮草和诸般辎重、战马、兵器、铜车等物。铁卫各金甲一领、铁刀一口这都是伍封破越时由越宫所掠得又给铜链一条。庖丁刀将那两面金铁大干放到大龙上以备它用。

  准备了数日这日伍封向庆夫人告辞又陪儿子女儿玩了一阵带着楚月儿等人动身赶到荷戈港众人乘坐大龙、飞鱼出海。

  两艘大舟都挂着早准备好的绣龙大旗用铜链相锁相距十余丈飞鱼在前、大龙在后尾随而行。余皇度差不多这次没有飞牛拖累都可以尽行驶。临行前田力早将中土与扶桑之间的海上路径、所经小岛方位刻了数份图板两舟各挂了两份。乐浪乘是海行高手便由他在飞鱼上指引海上路径。大龙只须跟着飞鱼的方向是以伍封将航行之事交给商壶自己也懒得理会太多。

  伍封带着楚月儿、鱼儿、石芸、石朗站在船头看着周围的海景。

  鱼儿四下里看着十分兴奋虽然鱼部落常年生活在海边但鱼部落人没有大舟涉海不深鱼儿从来未曾到过大海深处此刻周围看着碧海茫芒心胸登感开阔。石芸、石朗也是兴致勃勃。

  伍封道:“鱼儿你看这海上怎样?”鱼儿兴奋地道:“很好鱼儿宁愿天天这么在海上。”伍封笑道:“天天让你在海上恐怕又不好了毕竟这大舟上地方狭小不能随意活动。”楚月儿道:“我们这一路回中土去行程甚急但回程途中想必轻闲经过朋来岛时带鱼儿再上去瞧瞧。”鱼儿道:“我倒想穿着三娘给我的水靠到水中去游一游。”伍封道:“鱼儿的水性想来极好等大舟停靠时我们可以下水去试试。”

  鱼儿道:“父亲此刻我最想的是如何驭这大舟。”伍封笑道:“这事你得去向小虎和那些水卒学学他们水上的远航的本事比我们可强得多了。”鱼儿大喜道:“我们也可以学么?”伍封笑道:“你是我的女儿只要你愿意想学什么都成。”他将天鄙虎叫来道:“小虎你找几个老练又言语便结的士卒教鱼儿、石芸、石朗舟楫之术。”又对鱼儿三人道:“你和石芸、石朗的中土言语都说不错了在舟上左右无事你们便好生学学这些本事。闷了多与铁卫练习连弩日后我再教你们水战。”鱼儿三人兴冲冲去了。原来她们三人从来未见过这么大的舟上舟后只觉得神奇无比好奇使然便想学习如何操纵大舟。

  众人这么说着闲话大舟已经远远将扶桑抛在身后没而不见。伍封说了一会儿话斜倚在栏边看着楚月儿。

  他只觉自己正值人生最得意之时虽然此去中土还有许多棘手的事情却是信心十足。他看着众女忽想起自己一生中所遇到诸位女子的不同之处来。

  他与妙公主认识最早一直到成亲以后都与她保持着少年男女青梅竹马般的情义虽然成亲多年二人似乎像兄妹多过像夫妇。

  楚月儿天性温柔善解人意在家中从不争先凡事都听自己的并不会自己拿什么主意。其实她的聪明之处决不下于梦王姬否则也练不出如此高明的武技这种唯夫君之命是从的女子正是天下男人最喜欢的类型。而自己与她并肩作战、共历患难所学又近是以最能够心心相印。

  相比而言梦王姬却是精明能干、沉着冷静得多常有独立的见解还有着女人中少见的自立性。只可惜她是女儿之身若她是男人放在任何一国为官必然是天下名臣。

  叶柔、赵飞羽也是与梦王姬同一类型的女子或者正是因为她们三人身上都有着女子所缺的独立性格才会被世人视为奇女子。细究起来自己对叶柔更多是的敬爱对赵飞羽却是仰慕。

  东郭子华也是梦王姬这样的人她的坦率、豪迈类似男子只不知道她这种性格是因为她久在代国、或是爱扮男子、或是因为在扶桑时间长了有关说不定三种原因都有也可能天生就是这种性格这使她显示出一种邪气因而对男人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又想起春夏秋冬四女来她们出身贫贱一直是服侍人的下人侍女一类因此能忍让服从即使自己娶了她们为妾她们仍不改这习惯。自己对这情较复杂些大抵以同情、怜悯、爱惜居多她们对自己也是敬慕、感激之情多过爱恋之情。

  西施又是另一种女人大概她属于那种男人口中的天生尤物虽然她是被越人训练出来但如果没有天生的诱人特性决计不会有那种让男人难以抵御的、透着妖冶的妩媚。

  伍封想起与西施在一起的情形时心中微微一荡脸上不禁露出微笑。

  楚月儿这时走过来靠在伍封身边问道:“夫君又想起西施姊姊么?”伍封对她从来毫无隐瞒笑道:“我除想姊姊也想了你。”

  楚月儿抿嘴笑道:“你想我什么?”伍封伸手揽住她的细腰道:“我想着你和王姬、公主各自的可爱处我能与你们厮守在一起上天对我的确十分厚爱。”楚月儿道:“我能与夫君在一起这也上天对月儿的恩赐。”

  海上行了三四月虽然途中也有风浪但伍封等人已有经验准备得又充分便不象第一次远涉大海时那么狼狈了。

  这日到了吴东的海上伍封对吴东海上的岛屿甚为熟悉将大舟停在在离江口不远的几座小岛中间既能避人耳目又可避风。先使圉公阳和庖丁道乘小舟上岸打探消息。次日二人回来不住摇头道:“我们赶得晚了吴都在七天前已经被攻破!”伍封大吃一惊道:“什么?”

  二人将打听来的详情说了一遍。原来越军自前年开始伐吴吴军连战皆败心胆俱丧。越军势如破竹直逼吴都之下。这吴都是伍子胥所建甚为坚固数年前越军伐吴在外郭上掘开大洞后来被伍封偷袭越都解吴之危那个大洞遂改为水门称封门。吴人因有前车之鉴谨守城池特别防范越人掘墙之举。越军强攻数次不得颇有伤亡。勾践用范蠡之谋在吴都胥门外筑了一座越城以城逼城同时派军四荡吴境就食于吴以为长久之计。

  幸亏越军初动之际王子季寿以死相谏迫起吴人的斗志来夫差又尽收兵权亲自领军守城靠着吴都之坚苦守了两年多时间。数月前越军掘开太湖引渠到吴都之下蓄集水势。七天前越人乘太湖水之际掘开水渠太湖水激荡胥门一夜之间终将胥门冲破越人因此攻入外郭。伯嚭趁乱之际带家勇开了内城一门投降越人越军终能攻入吴都城破。

  吴王夫差见势不妙带了数十人逃出吴都不知所踪但越王勾践亲率千余人追往阳山想必是夫差往阳山逃走。

  伍封长叹一声道:“吴国亡了!”问道:“西施夫人是否与夫差在一起?”圉公阳摇头道:“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伍封寻思夫差对西施十分疼爱就算逃走也必然带了西施同去遂道:“我们跟着勾践追兵的方向必然没错。”庖丁刀由身上大包裹中取出几面大旗道:“这是小人趁乱之中由越军中偷来龙伯或用得上。”伍封赞道:“小刀当真聪明有越军之旗我们行走便顺利得多了。不过此行须要隐密我和月儿去看看其他人先不必去这旗你先收好。”

  楚月儿问道:“夫君我们到了阳山是否要救夫差一命?”伍封叹道:“大好吴国在夫差手上沦落敌手这人是吴国的天大罪人又与我们有仇本不该救不过他毕竟是我堂兄若看着他死也有些不忍也未必能救得及唯有先赶上去再说。”

  鲍兴恨恨地道:“依小人之见我们不杀夫差已经是仁慈之极了何必去救?”楚月儿道:“夫君若不救夫差只怕夫君先父伍相国在九泉之下也不悦。”伍封心中一凛点头道:“月儿说得是我们能救则救。唉这人若早听先父之言怎会如此?”

  伍封与楚月儿并未着甲也不拿铁戟和长矛只是佩剑简装上岸让鱼儿、庖丁刀、圉公阳、小红、商壶、乐浪乘等人将大舟驶到小岛之间藏好守住大舟。

  伍封对吴境熟悉之极二人仗行天之术专找僻静无人处飞行。晚间赶到阳山之下只见越军层层叠叠早已经围住了阳山阳山唯一的山口下驻扎着越军营帐足有三千多人绝非只是千人之数若加上围山的其他越军只怕不下于六千人看来这几天勾践已经抽调士卒6续赶来。

  伍封见越军势大皱眉道:“奇怪越军为何不冲上山去?莫非山上还有吴军?”他自小常在阳山中玩对阳山地形熟悉之极沉吟片刻道:“月儿我们去探一下敌营了解双方虚实再上山去。”

  二人在越营中军大营顶上往来飞行只见越营中光亮如昼营寨四周用了八座巢车了望布得十分严密齐整道:“越王勾践果然了不起一座营寨布得如铁桶般严整想悄悄混进去不大容易。”楚月儿笑道:“夫君要不要用老法子?”伍封知道她说的是常用的“美人计”摇头笑道:“用美人计我可大大吃亏决计不干。还是用偷袭大魔城的法子好了我就不信找不到机会混入大营。”

  想是越军怕夫差夜间冲下来营中防备甚严八座巢车上都有观望的士卒往来巡营的士卒络绎不绝。二人若就这么落身下去必然会被人觉到时候便打草惊蛇了。

  在空中往来飞行了半个多时辰二人却觅不到机会降落伍封不免有些焦燥正想冒险下去便听山口处杀声四起营寨帐中忽地涌出许多披甲执矛的士卒向山口奔去。伍封吃了一惊想不到越军行动如此迅看来都是和甲而卧。想是山上还有些吴军此刻正想突围。

  趁此良机二人瞧准一个偏僻些的营帐倏地向帐后避光处落下脚刚沾地便有两个士卒走过来一人道:“咦好像有大鸟飞下来。”另一人笑道:“哪有什么鸟你定是看错了。”先前那人道:“文大夫让我们隐身密处便是怕有高手偷入大营捣乱看看也是好的免得出了事大王和文大夫降罪。”另一人道:“那各处的埋伏神弩手都没有见着就你一人疑神疑鬼。”二人由帐边转过来时伍封和楚月儿早已经闪身到了另一帐侧面去。这二人看了一阵又走开去。

  这越人大营之严密是平生仅见不仅有许多巡哨隐密处还藏了不少越人弩手。就好像是预先知道有敌人来偷袭故意设下埋伏一样。伍封暗暗心惊寻思能将大营的寻常布置弄得像预先埋伏一样委实了不起。

  二人伏在帐后伍封正想着法子如何摸到那极为显眼的中军大帐去。这时喊杀声停止忽听脚步声响起数人走入此帐。

  便听一人道:“大王我们在阳山之下围了多日早该一举攻上去擒杀夫差。”一人道:“文大夫此战并非要杀夫差而是要灭吴国将吴境划入越境。要得吴国非得在民心上下手不可。夫差毕竟是吴王我们若杀了他吴人必定不悦。我们围而不攻正是告诉吴人我们并非想杀夫差而是想让他降服。”又有一人哈哈笑道:“范相国和文大夫之言均有道理。文大夫是要灭绝吴人的最后一点寄望范相国是想收服吴民之心。寡人便来个围而不攻迫夫差自杀既免后患灭吴人复立之心又让吴人知道他们大王并非死于越人之手。”

  伍封与楚月儿听出这三人的声音正是越王勾践、范蠡和文种。二人面面相觑心下暗惊想不到越王勾践如此狡猾将一座中军大帐弄得极为显眼自己却藏身在毫无异样的偏僻小帐之中。不消说那座中军大帐内必定埋伏了许多弩兵专门对付偷营者。幸好二人误打误撞跑到这真正的中军大帐来。

  三人在帐中坐下来便听勾践笑道:“范相国的妙计果然天下无双明明是我们引太湖水荡开胥门却说是伍子胥这潮神显灵引越人入都使得吴国仅余的那一点士卒也弃戈归降以为天绝吴祀。”伍封暗暗吃惊他征定莱夷和扶桑神灵之说的确帮了大忙是以深知以神异慑服世人之妙。吴人最尊敬的便是父亲伍子胥更兼父亲生前曾说过越必灭吴。范蠡此举看起来似乎简单实则令吴人见伍子胥也迫于天意吴国的确已经到了灭亡之时再无战心。

  范蠡笑道:“这是小谋比不上文大夫的灭吴七术。”文种叹道:“这灭吴七术甚是歹毒非正人君子所为相国并非想不出来类似计谋而是不愿为之。”勾践哈哈大笑道:“文大夫的灭吴七术寡人还只行其三吴便灭亡了相国治国有方不到二十年便使极弱之越国有灭吴之力要说天下奇才当以二位为。”

  范蠡道:“大王过誉了天下奇才推大王这绝非微臣故意吹捧。其次如龙伯、支离益、赵无恤无一不是罕见的材士微臣的确算不上什么。若无大王之才文兄这灭吴七术也毫无所用。”

  勾践得意大笑笑了良久道:“先前那闯营的老儿是谁?二位认识么?”范蠡道:“那是夫概。”伍封与楚月儿对视一眼均大为吃惊原来夫概也赶了来想是为了帮助夫差。这老人早年与吴王阖闾争位想不到临老仍忠于吴国竟会前来助战。

  文种叹道:“夫概叛乱逃往楚国想不到八十余岁还来助夫差。”范蠡道:“夫概之乱是想夺位而不是想倾覆吴国否则以楚昭王之贤怎会收纳他?”勾践冷笑道:“这人当初名倾东南威震吴越如今不安心养老竟敢与寡人为敌。今日居然被他逃了下次若擒住他时寡人必定当众斩杀以免吴人有样学样。”范蠡叹道:“夫概中了十余箭尤其是大王亲刺的那一矛入腹半尺有余这人虽然逃了但必死无疑只怕等不到我们擒他了。”

  伍封听说夫概受伤心中大急正向与楚月儿悄悄离去忽听文种道:“夫概倒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龙伯。这人剑术惊人诡计多端若他也赶来必定难以应付。”范蠡道:“他失踪了年余只怕已经葬身大海了吧?”勾践道:“未必。这人不忌水火决不会死于水。不过这人最重情义必定不会弃妻妾而逃说不定眼下他困在海上照拂妻妾。何况就算他来了寡人也有方法应付。哼这人不来倒好来了便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伍封和楚月儿听他说得凶恶暗暗惊骇。二人知道这勾践绝非口出大言之人他说有法子对付伍封必然已经有所安排。

  文种道:“是啊只要王子不疑回来龙伯何足为虑?”勾践道:“哈哈全赖大夫的妙计。”伍封忽觉心惊胆战勾践将颜不疑派出去肯定是对自己不利但他究竟是干什么呢?

  正在这时一个士卒入帐道:“大王吴王夫差派了王孙骆前来求降。”勾践呵呵笑道:“他七番求降寡人都未准今日为何又来?带他进来。”

  过了一会儿伍封便听勾践“咦”了一声又听王孙骆的声音道:“大王寡君不愿意复国宁愿以吴国为越之附庸以全社稷求大王恩准。”勾践笑道:“你肉袒膝行而至就以为寡人会答应么?”

  王孙骆道:“大王无非是想灭吴以报当年之仇如今吴甘愿降爵为附庸实则已灭。大王如想进伐中原有吴为前驱齐楚东南而下有吴为门户。大王既报仇又示惠于吴向天下展示恩恕之意岂非两全其美?”伍封听在耳中觉得这王孙骆的口才的确不错无怪乎夫差用他为大行人专司外交应酬。

  勾践似乎略有心动“嗯”了一声。范蠡笑道:“夫差何其迂也!大王负仇而归早朝晏罢兢兢业业二十年正是为了灭吴报仇。如今吴国已灭仅余一吴王若依大行人言语岂非又将吴地赐还?”

  王孙骆道:“当年鄙邑得罪大国侥幸夺得越国扣大王于吴思之汗颜诚鄙邑之罪也。然而大王在吴寡君始终未曾加害最终还将大王放回还加赐八百里地增益越地。今日大王能效之岂非天大恩德?悠悠众口其说纷纭大王何不为世人留下以德报怨之美名?”文种咄了一声大喝道:“当年夫差放我大王虽然伍子胥苦谏仍然一意孤行是其之蠢;吾王天纵英明今日怎会效夫差之愚行?”

  勾践哈哈大笑道:“大行人请回。你告诉夫差今日吴亡并非亡于勾践而是亡于夫差。夫差先有相国伍子胥之忠义智识后有龙伯伍封之神勇胆略这父子二人有大功于吴夫差反而忍心加害。伯嚭奸险小人寸功未立专行奉承夫差却用之不疑。昔日吴军入越是上天将越国赐吴夫差却不肯接受今日上天将吴国赐于越国越国怎敢逆天而行?”

  王孙骆放声大哭勾践叹了口气似乎也有些不忍道:“寡人念昔日之旧情便将夫差置于甬东赐户五百以终老。如何?”文种“哼”了一声道:“不可这样必养虎为患。夫差不死吴人心思不绝。大行人听说夫差有属镂之剑每日悬之当日相国伍子胥死于此剑夫差何不以此剑自裁?难道非要我们越人攻上山去以刃相加于身?”

  王孙骆自知无望一路哭泣而去伍封和楚月儿不禁心下恻然正想离去又听一个越卒来报:“王孙骆遗下二书分交相国和文大夫。”文种道:“拿来我看。”范蠡却道:“书中必无好语请大王阅之。”文种似是沉吟片刻道:“正是大王请观。”

  便听勾践道:“嗯这是夫差的亲笔是写给二位的。”范蠡笑道:“一国之君下书敌臣不是笼络必是反间书中内容臣等不必知道。”勾践长笑一声道:“寡人读给二位听:‘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吾久闻之。敌国如灭谋臣必亡何不留吴一线以自为余地?’哈哈夫差还是有点小聪明可惜不能用于国事。”范蠡笑道:“夫差是以己论人以为列国之君都与他一样。大王不是夫差臣等也不是伯嚭。夫差何其愚也!”勾践笑道:“文大夫你怎么看?”过了好一会儿便听文种道:“这是夫差临死之反间微臣权当未闻。既然夫差有书来微臣想作书以回包管夫差阅书之后立即自裁。”勾践喜道:“妙极文大夫请作此书。”

  过了好一会儿勾践哈哈大笑道:“好!好文字!看了此书夫差怎还有颜面活在世上?”他叫了个小将道:“将此书送到山上交给夫差。”

  那小将在帐前备车伍封在楚月儿小手上轻捏楚月儿立时会意随伍封轻轻在地上滚过去藏身在兵车之下二人手抓车轴缩身悬于车下。

  片刻之后兵车出了营寨往山上而去那小将一路大呼道:“文大夫有书交付吴王!”这小将颇为知礼知道吴王在前一日未死一日仍是王趋车直向大为不敬遂将停在中途。这小将下了车步行上去。

  伍封与楚月儿由车下出来也跟了上去。本来以他们二人的身手对付这小将是轻而易举但这小将身为使者杀之无辜。若在小将前露面这人回去禀告勾践便知道自己来了更是不好。是以二人悄然在山中跟行不让那小将知道。

  走了百余步便见前面有一堆营火二人正守在营火之前。那小将走上前去施礼道:“大王文大夫有书送上。”一人喜道:“快拿来寡人看看。”听声音正是吴王夫差。

  伍封远远看去正见火光之旁夫差王冠不知道丢在哪里头披落满脸灰尘身上的金甲也是残缺不全。

  夫差在火光下打开了帛书读道:“吴有大过者六:戮忠臣相国伍子胥大过一也;忌义勇而害龙伯伍封大过二也;伯嚭太宰谗佞而听用之大过三也;齐晋无罪数伐其国大过四也;吴越同壤而侵伐大过五也;越亲戕吴之前王不知报仇而纵敌贻患大过六也。”夫差读到此处垂泪道:“寡人不诛勾践忘先王之仇为不孝之孙;戮相国而害龙伯为不义之君;宠信伯嚭、颜不疑为不智之主。天之弃吴全因于此!”

  他大哭一阵续读道:“有此六大过者欲免于亡得乎?昔天以越赐吴吴不肯受今天以吴赐越越必受之不敢效王之逆天耳!”读完此书不禁放声大哭。

  那越国小将告辞而回这时一人晃晃悠悠由地上站起来道:“哭什么?阖闾当初何等豪迈雄略怎会有如此愚昧懦弱之孙!夫概再杀下山去助你破围。冲不出去大不了君臣同死于越人之手。”那人浑身血迹正是夫概。

  伍封和楚月儿等那越国小将远离之后急忙上前道:“大王舅爷爷!”夫差等人大吃一惊抬头看见伍封和楚月儿各自脸上变色。夫差是又惊又惭王孙骆是又喜又忧。

  夫概哈哈大笑道:“封儿你终于来了哈哈!”笑至一半猛地倒下去伍封闪身上前将他扶住见他身上仍插着十余支箭浑身被血染得通红不禁垂泪道:“月儿快来!”楚月儿为夫概搭脉片刻摇了摇头。

  伍封见夫概双目圆睁白须戟张叫道:“舅爷爷!”夫概却毫无回应楚月儿为夫概阖上双目道:“舅爷爷已经亡故了。”伍封点了点头将夫概放下来流泪道:“舅爷爷不愧是吴王一脉毕竟是个英雄。”

  伍封低垂着头小心为夫概拔出了箭此刻渐渐冷静下来知道时间紧迫须得尽快将夫差救走夫概的尸越人自会安葬无暇理会。起身道:“大王西施姊姊在何处?”夫差摇头道:“城破之际失散了。”伍封想起他由城中逃走时必定是说不出的狼狈怒气暗生寻思你连夫人也不保不住不说是吴王便连寻常百姓也不如。旋又叹了口气心忖夫差连吴国也保不住又怎能指望他保护西施?缓缓道:“大王离此不远有一山洞名曰干隧可通于山下。山下或有越军但微臣和月儿可以尽力一搏将其杀退海上有微臣的大舟可以救大王逃生。”

  夫差想不到伍封不记前嫌竟然赶来相救满面羞愧叹道:“寡人当真是愧见王弟今日唯死而已王弟与月公主自行脱身。王孙骆忠心耿耿便请王弟带他逃脱。”

  伍封一把托住夫差的手臂道:“吴国虽亡只要大王仍在未必无复立之机会。”王孙骆本来耽心伍封是来报仇见他如此大受感动道:“龙伯所言极是。”楚月儿从地上拾起数根燃着的松枝道:“月儿在前开路。”

  伍封和王孙骆不由分说架着夫差随楚月儿往干隧而去。不一会儿到了干隧之前楚月儿拨开长草露出那窄小的山洞先扔了数根松枝进去过了好一阵四人入了干隧行走一阵夫差脚下一软往下跌坐。

  伍封叹了口气将他放下来道:“大王受伤了么?”夫差摇了摇头。楚月儿道:“大王必是肚饿了。”她取出干粮来给夫差和王孙骆。待二人食用了些干粮楚月儿小声问王孙骆与西施失散的经过。

  王孙骆叹道:“那夜水荡胥门听说是伍相国显灵……”夫差忍不住道:“伍相国怎会相助敌人?这肯定是范蠡文种之谋以乱我们士卒之心。”楚月儿点头道:“的确是如此先前我们在勾践营中听得清楚这是范相国之谋。”

  王孙骆道:“胥门是吴都外郭外郭一破内城便十分危急。伯嚭狗贼本来一直称病不出那时忽然带家勇来守城谁知道这人乘人不备开门将越人引进来。越人入城大势已趋小人率家勇保护大王和西施夫人匆忙出宫不料王子不疑竟然倒戈相向要擒拿大王小人命家勇上前死命抵挡与大王急逃匆忙之中西施夫人便与我们失散了。”夫差恨恨地道:“不疑只怕是失心疯了!”

  伍封摇头道:“颜不疑并非大王之子而是勾践的儿子!”夫差不信道:“什么?”伍封将颜不疑的身份仔细说给他听道:“大王之子早就被越人暗中加害了颜不疑是冒认的。”夫差一时愣住。王孙骆叹道:“怪不得王子……颜不疑倒行逆施将吴政搞得一塌糊涂。想来伯嚭开城投越也是他授意的伯嚭这人狡猾得紧未得越人承诺怎会擅自开城?”他碍于夫差面子将吴政之失尽数说在颜不疑身上。

  夫差面色黯然道:“幸好越人围城之际寡人怕这仅余之子陷于城中又见他身手高明使他潜出城到齐鲁楚三国求援若让他引军守城吴都怎能支持到今日?”他缓缓抬起头来苦笑道:“寡人生存至今尚存一丝希望在颜不疑身上谁知道这人竟是勾践之子!寡人国破家亡四子俱丧何以生为?好个颜不疑!好个伯嚭!”忽然脸色大变眼睛直直地看着石壁手上干粮跌落地上。

  伍封循其目光看去只见那石壁上刻着“夫差”二字字上还插着两支箭矢。想起这是当年颜不疑火焚阳山谷自己预先逃出来藏身在干隧那时人人愤愤不平自己在石壁上刻下夫差的名字与楚月儿各射了一箭。如今刚好停在此处让夫差看见。

  伍封道:“这是当年颜不疑火焚阳山谷时微臣一怒之下刻下大王名讳用箭相射以泄愤大王无须在意。”夫差羞惭无地缓缓站起身来“呛”的一声由腰间拔出了那口“属镂”剑猛地横在颈上。伍封和楚月儿齐吃一惊道:“大王!”想伸手去抢又怕夫差急了自戕手伸出一半又缩了回去。

  夫差看着石壁上的字长叹一声道:“天意!天意!王弟寡人四子俱丧生无所依又无颜再见世人今日便死于此地王弟切勿阻拦。”

  伍封道:“大王……”夫差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王弟世无万世之君也无不灭之国。寡人多行不义就算今日不死日后也必遭天遣。与其苟活于世让人耻笑不如一死以谢吴人。百世之后或者仍有人将寡人与夏桀、商纣相比以为千秋万代之明镜。”他顿了顿又道:“吴祀是否能存吴国是否能复全在王弟身上寡人在这世上的亲人也只有王弟和王姑了。小施儿对王弟一往情深若仍在世盼王弟能够救她。寡人死后请用巾三重覆寡人之面寡人死后也无颜见伍相国矣!”言毕剑光一动鲜血喷射而出溅在石壁那“夫差”二字之上。

  伍封上前扶住夫差只见他颈上创口长有半尺眼光散乱伍封道:“大王放心微臣必会去救姊姊再杀伯嚭报大王之恨!”夫差眼中露出宽慰之色当时气毙。

  伍封缓缓将夫差尸放下对眼前这人不知道是该恨还是该怜对他的死不知道是该惋惜还是该欢喜脑中闪过自己一家与他的恩怨恩怨心中一片茫然。

  王孙骆解下自己的衣服覆在夫差身上又扯落内衣果然折成三重覆在夫差面上这才伏地大哭。

  过了良久伍封叹道:“大行人我们走吧。”王孙骆缓缓摇头道:“身为臣下既不能使大王纳忠除奸又不能助大王临阵杀敌在下愧食王禄数十年。今日大王既然身死在下也要相陪九泉。吴祀之事全赖龙伯身死以谢便由在下来承担。”

  楚月儿愀然道:“大行人何必如此?”伍封知道王孙骆死意已决叹了口气道:“大行人欲以死全其忠名在下不敢阻止。唉可叹吴国数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忠臣不得其死奸佞反倒保全。月儿我们走吧!”

  楚月儿问道:“去吴都么?西施姊姊失落吴都以她的身份越国士卒定不敢擅自加害。如今姊姊多半还在吴都我们或赶得及。”伍封点了点头道:“除了救姊姊外我还想杀了伯嚭。颜不疑被勾践派了出去伯嚭多半还在吴都。是了渠公老爷子的坟头便在阳山我来时已经向娘亲问明了地方先去老爷子坟上拜祭一番再说。”二人黯然走出这干隧觅到渠公那并不大的坟头哭祭了一回这才以行天之术离开了阳山往吴都而去。

  四更时分二人已经到了吴都之上只见吴都城池残破处处可见血战后的痕迹。或是战后人心未定再加上天黑城中无人走动二人趁机看准吴宫落在吴宫的花园之中藏身于假山之后因为伍封心想越人入吴勾践肯定会栖身吴宫而西施身为吴王夫人就算是俘虏按理也该暂押宫中。

  二人到吴宫极为熟悉往后宫而去。伍封此行除了救西施外还想杀伯嚭是以不想惊动越人免得让伯嚭等人知道自己来了预先躲起来。然而要不动声色在后宫中寻觅西施的下落甚难又不可能每室跑进去看看无计可施只好寻思捉一个宫女、寺人来问问虽然容易暴露行迹却也是毫无办法的事情。

  还未到后宫便见两个寺人手持风灯匆由长廊小径走过伍封与楚月儿闪身上去施展点穴之术将二人点倒他们手脚甚快怕风灯跌落惊动了人一手点穴时一手接住风灯将寺人拖到树后。

  一个寺人见了伍封喜道:“龙伯?”伍封愕然道:“是我。”另一寺人道:“我们原本是宫中的寺人越人入宫后我们仍被留了下来。”伍封喜道:“西施夫人可在宫中?”一个寺人答道:“夫人在宫中只是不知道被藏在哪里。”楚月儿忍不住问:“夫人没被越人伤着吧?”寺人道:“越王勾践想将夫人纳入宫中不许人搔扰她。”伍封皱眉道:“谁会知道夫人的下落?”寺人道:“除了勾践和他的亲卫外便只有王后和王孙知道。”

  伍封想起越王后的勇悍和泼辣寻思就算捉到了她这女人肯定也不会乖乖就范将西施的下落说出来。叹了口气问道:“王后现在哪里?”寺人道:“听说王后与王孙在后宫整晚说话眼下还未睡着。”另一个寺人解释道:“越人对我们十分提防不让我们到后宫去但越人入吴宫女寺人不足是以暂时将我们用着。越人视我们为亡国之奴不拿我们当人看。”他卷起袖来道:“龙伯请看!”只见他臂上全是伤痕大多是火烙的且都是新伤。

  伍封怒气暗生道:“我看宫内的越人侍卫并不太多你们怎么不设法逃走?”寺人叹道:“我们就算能逃也无处可去。眼下吴国也亡了吴人惊慌失措还不知道越人会怎么对仿我们哩!”另一寺人道:“那些宫女更惨整日要应付越人侍卫。不过最怕的是吴国旧臣除了那伯嚭父子谁都不知道勾践会否杀他们。”

  楚月儿向伍封看来道:“夫君!”伍封知其心软想是可怜这些寺人宫女。点了点头沉吟道:“这两天不逃日后你们想逃也没了机会。你们如果想逃离吴国我可以带你们走。这样吧你们悄悄与寺人、宫女、侍卫联络稍稍准备分头出宫在江口海边集合设法安身我们办完了事会去找你们。”他由怀中取了若干金贝交给二人二人推辞一人道:“小人们在宫中久了金贝也有些怎好要龙伯之物?这两天我们便悄悄离去在海边等候龙伯。”另一人叹道:“龙伯果然是仁义之人对小人这些卑贱之辈竟然如此推心置腹。”伍封吩咐道:“不过这事得十分小心别露破绽。”

  他问明了王后所在的宫室后打寺人走后与楚月儿悄悄往越王后的宫室摸过去。虽然宫中三三两两有些越人侍卫但人数并不多看来勾践将大军主要调往阳山是以宫中防卫不足。况且这些越人侍卫并不熟悉吴宫设防布哨自然是疏陋百出对付常人自然有余但在伍封和楚月儿面前却是如履家径。

  伍封曾守吴宫许久对吴宫极熟带着楚月儿东转西走不一会儿便到了先前寺人所说越王后的宫室。只见宫室前站了二十多侍卫守着要悄悄接近甚不容易二人随在僻静处飞身上了室顶悄然摸到室中听见里面有人声遂将顶上弄出个两个小洞凑眼上去往下看。

  一看之下伍封和楚月儿都大吃一惊。只见室内坐着三人都是认识的除了越王后外另二人竟是小鹿和支离益!看见支离益坐在下面伍封和楚月儿都暗暗沁汗。幸好他们二人的身手比以前又有精进上屋顶时也格外谨慎若是换了到扶桑之前的本事上这屋顶必然会被支离益觉。

  饶是如此支离益仍抬起头来往屋顶看来似是察觉有异。虽然支离益绝无可能现屋顶小孔伍封和楚月儿仍是不自禁地缩了缩头。

  这时便听越王后问道:“先生王子不疑越来越不像话了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你得好好说说否则他休想当这太子。”支离益似是吃了一惊忙低下头道:“王后不疑的确有些地方做得不大恰当但要说起立太子之事在下觉得非他莫属。”伍封心道:“原来你跑来越国做客想是名义上帮助颜不疑实则帮助你儿子小鹿。”看下面火光摇动小鹿坐处又较阴暗也看不清他的脸色。

  越王后道:“是否因为不疑是你的徒孙先生才会偏帮于他?”支离益道:“王后说错了。其实无论是谁为太子与在下都不大相干。在下之所以留在越国为客是与大王有约。在下助大王杀了龙伯争霸中原大王助在下恢复代国。大王春秋正盛金口已开在下何必巴结王子?”他语中之意勾践又不是马上要死了肯定还可为王多年足以助他恢复代国他不必将希望放在下一任越王身上。

  支离益又道:“在下既然暂在越国便得为越国着想。大王二子之中不疑之才智机略、剑术兵法在天下间可谓罕见越国有他为王必能更为强大。”越王后叹道:“你这话也有道理只是我不喜欢不疑那目空一切的神气。与大王相比他只得大王的沉静却不得大王的谦让忍耐。”

  支离益道:“不疑毕竟在宫中日少大王这种王者之气自然非他所能学得假以时日必成大器。王后在下有一言相告请王后休怪在下直率。”越王后愕然道:“先生是越国的贵客尽管直言无妨。”

  支离益道:“大王仅有王子不疑和王子无翳二子这二子皆非王后所出。不疑行事虽然有些傲慢但并非针对王后而是他性格孤傲所至。何况他视王后如母才会有些率性而为。正如一家之中哪有儿子之间终日与母亲唯唯诺诺的?若是这儿子整日对母亲恭敬无比只怕这母子之间有些难言之隐。譬如伍子胥和伯嚭二人伍子胥常常顶撞夫差因为他忠于夫差是以坦荡无私;伯嚭处处看夫差脸色又卑躬屈膝唯命是从正是因为他有私心怕被夫差察觉。”

  越王后脸色微变沉吟道:“先生言之有理。”支离益道:“王子无翳虽是王后一手养大但在下阅人无数只怕他心里未必向着王后。”越王后皱眉道:“先生何以知之?”支离益道:“上月王子无翳请在下宴饮席上说了许多话在下也愿意提起。只是在下更衣之时走错了门户偶尔到了一间小小的秘室——王后知道在下这这方面还是有些门道的秘室中并无它物只是间祭室案上供着一个叫‘雪郢’的女人牌位。”

  越王后脸色变得铁青怒道:“无翳好大的胆子!”支离益道:“在下也不知道这雪郢是何许人只是走错了门户闯入秘室甚感惭愧忙走了出来关好秘室不过在门外碰到了王子无翳也不知道他是否察觉在下曾入秘室。本来这事在下并未放在心上不过那牌位上写着‘先母’二字令在下好生不解。后来听说雪郢曾是大王的宠姬。”越王后怒道:“雪郢这贱人哪里是什么大王宠姬?只是楚人送来的一个宫女罢了!”

  伍封听得清楚心下雪亮明白了支离益的用意。越王后善妒之名天下皆知自己当年在越宫中亲眼见过她的妒处。想必是越王勾践与这个叫雪郢的宫女混在一起还生了王子无翳这儿子。越王后自然不能容忍这事定是用什么法子或是逼勾践杀了雪郢再将无翳当成己子养大。支离益说王子无翳暗供雪郢的牌位自是表示无翳知道雪郢是其生母他是否有为乃母报仇之念那是谁也不知道的。至于王子无翳是否真的供了这牌位只怕是无法查出来因为支离益话语之中埋下了伏笔说他由秘室出来碰到了无翳日后就算搜不出那牌位支离益也可推说是王子无翳察觉了自己曾入秘室因而将牌位藏起来。

  这番话不管有没有实证至少已经在越王后心中埋下一个阴影。就算支离益所言不实但他能知道雪郢之事王子无翳迟早也能知道。谁能断定无翳不会有为生母报仇之念?就算越王后知道支离益是为了颜不疑之故而有意毁伤无翳却提醒了越王后可能会生的事。不过怎么说这番话对越王后必然有极大的冲激否则越王后也不会脸色大变了。

  支离益道:“请再恕在下直言。王后并无亲生子嗣日后不疑和无翳之中必有一人成为越王。王后陪大王在吴多年以至大王对王后敬爱之极。可万一大王仙去王后何以为恃?不疑还未回越时国中只有无翳这一个王子他早当了自己是继任越王连文大夫也事他为嗣君。就算王后对无翳再好他也只当是理所当然。然而不疑却不同他的身份是这几天才宣示国人他在越国毫无势力自然无法与无翳争竞心中毫无嗣越之念。王后若能从中周旋不疑若能当太子岂不是感激王后倍至?自然会事王后如亲母了。”

  越王后不住地点头但她也非常人脸色变幻了好一阵缓缓回过神来道:“此事我会慢慢考虑。”支离益的一番话使她心情沉重起来道:“先生和王孙先回去休息吧有事我再找你们相商。”

  小鹿一直没有说话此刻道:“奶奶。”越王后向他看去神色立时温和起来问道:“鹿郢有事么?”小鹿点头缓缓道:“王爷爷回来奶奶劝他勿伐齐国。”他说话向来简捷如今这么说是已经相当难得的了。越王后愕然道:“为什么?”

  支离益在一旁道:“王孙的心思在下明白的。眼下越国灭了吴已是二千里大国势力大张必惹列国之忌。以国势论齐楚二国境广人多就算我们挟灭越之威与齐、楚相争或者能有一时之胜局但终是无灭其国之能。既不能灭又何必惹事呢?”

  小鹿道:“当以吴越之地、养兵蓄武。”支离益点头道:“正是我们得了富庶之吴地善加经营早晚能成与晋楚并肩的大国。齐国虽不及晋楚却有田氏为相龙伯为将。龙伯与列国交好若是引各国之军相助越军难以胜之。”

  越王后不住地点头向小鹿微笑道:“鹿郢很有见识虽是少年人行事却不冲动很好!比你老子不疑要强得多。哈哈你们陪我说了一晚天也快亮了此刻也该去休息了吧?”

  支离益与小鹿起身告辞走到门边小鹿回头道:“奶奶那西施……”越王后皱起了眉头道:“我先前已经说了这事情我另有主意决计不会让大王纳她入宫。但我也不会按你所说将她送到齐国交还龙伯否则世人以为我们越人怕了龙伯。此事再勿多言!”小鹿叹了口气与支离益出门走了。

  伍封又惊又喜惊的是勾践想纳西施入宫喜的是越王后和小鹿均反对这事。看来这小鹿心里仍有着自己这师父否则也不会劝越王后将西施送到己处。

  楚月儿在一旁扯了扯他意思是寻问是否下去将越王后擒来为质交换西施。伍封不喜欢干这种以女人为人质的事可眼下不知道西施在何处不这么做还没有法子。

  正踌躇间忽觉心底一寒虽然未听到任何声响便觉有人一步步走过来似的脚步轻得如同羽毛落地然而每一步都有着奇怪的韵律如同一支铁矛在地上一凿一凿地欺近。一缕浓烈之极的杀机泛了开来伍封心中一惊:“支离益!”

  当下不及观望伍封立时捏了捏楚月儿的小手扯着她和身往屋顶下滚落。楚月儿虽然不知何故却感到伍封手心沁出了冷汗也知道不妥。好在二人在扶桑一年武技大进尤其是伍封在海浪中逼出来的身法胜过以往数倍二人仓猝滚落却未出丝毫声响脚尖落地二人紧贴木壁一动不动。

  便见一条巨大的身影由月光由屋顶映在屋后的地上须长衣不住的飘动形如鬼魅。伍封便觉得周围的风、光、声、影仿佛猛地扭曲如同被某种神秘的东西纠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漩涡的力量由那人影身边渐渐漾了开来。

  伍封心中暗惊知道若让这奇异的力量接近自己二人必然无所遁形此刻想再躲开须瞒不过这人情急之下伍封忽然冷静下来反而心灵空明。

  楚月儿虽然还未及此境也感觉到屋顶那人漩涡般的力量袭来。这种力量对付常人足以令人翻覆对付自己和伍封却毫无用处。然而身子若被这力量波及自然会被支离益所察觉到自己的所在。正在此刻伍封身上忽地沁出一种似有非有、似无非无的神意将她尽数笼罩起来。伍封这神意也是一种力量虽然不及支离益的狂暴却是合乎天地自然神意一至二人便如融入了这天地自然与世间万物融为一体。在这一瞬间屋顶上泛落的奇异力量由身边掠了过去毫无所觉。

  在此一刻楚月儿也猜知屋顶这人肯定是支离益只因天下间只有支离益一人才有如此魔力。

  她与伍封对视一眼二人均觉对方面露惊异之色。伍封心知支离益这一年多已经是凡脱俗竟能调动周围的风光声影比以前交手时更厉害数倍只怕是真真正正成了魔了!自己刚才以神意使自己二人与天地万物相合本就有些冒险。因为合仍是有有便易被察觉如果没有楚月儿自己便可以进入无的境界支离益再厉害也不能知道。

  伍封自从在扶桑修炼到了“无”的境界本来对支离益已经极有把握应付。可先在伏在屋顶时的感受令他忽然觉得支离益的精进之处更胜于他自己胜他的机会只怕不到三成。或者这就是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道虽为正虽为天地之至理但始终不如魔之狂暴。支离益此刻还未动如果真的执剑刺下该当如何应付?怪不得越王勾践说有法子对付自己单是这剑中圣人便要令自己头痛不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便听小鹿轻声叫唤:“先生!”想是他们父子怕身份败露是以小鹿也以“先生”来称呼支离益而不是称呼“父亲”。支离益嗯了一声地上残月映出的那硕大的身影立时消失伍封心念一动牵着楚月儿立时又飞身上去伏在在屋顶。

  片刻间便听支离益的脚步出现在二人先前立足处楚月儿心中暗惊想不到支离益下了屋顶假意由前而下实则悄然转到了壁后。这是无法预料之时不知道伍封为何会猜到竟牵着她再上屋顶果然避过了支离益。楚月儿这么想着心中对伍封敬若天人。

  过一会儿小鹿的脚步也到了后壁下道:“先生?”支离益叹了口气道:“奇怪!”小鹿道:“什么?”支离益缓缓道:“你师父龙伯并没有死。”小鹿喜道:“真的?”支离益叹道:“我以为他来了原来是错觉。不过先前我的感觉十分清晰龙伯必定离我极近想是他正赶来越国我才会有所觉察。”小鹿沉吟良久道:“先生真要与师父一决高下么?”支离益叹道:“你师父是我平生唯一的对手如此高手若不一较高下我会终身为憾。我练剑一生数十年无甚长进以为剑技一途尽止于此境不料与他一战让我另觑剑术的至境这一年多来才能有所大成想来他也是如此。与他动手我将无法收敛只怕是生死相决。他若死于我的剑下便罢了万一我死于他的剑下你不必报仇。何况我不能胜之天下间将无人能胜他了。”

  这时便听越王后的声音道:“龙伯难道真的比先生还厉害么?”支离益长笑一声道:“如不比试在下也不知道。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龙伯必然比以前厉害了许多!”越王后道:“我倒不大相信先生是剑中圣人只怕是将龙伯看得太要紧了。先生适才的神机连我在屋内也差掉跌倒委实惊天动地。”支离益道:“或是我多心了些。只因我即刻要往越中去练兵是以不得不在宫中探察一番。”

  伍封心中暗喜原来支离益要离开吴都怪不得他会如此谨慎。

  越王后道:“先生今日就走?何时回来?”支离益道:“本来我想多呆几日但龙伯正赶来我便不能耽搁。待我炼成了这支无人能敌的奇兵便会回来。”越王后奇道:“什么‘奇兵’?”支离益道:“王后请恕在下暂不说出来实则这支‘奇兵’练起来十分不易也不知道何时能成是以在下连大王也未告知。”伍封听他言下对这支“奇兵”甚是自负心中凛然。这支离益的异术层出不穷除了剑术和空手格击之外还会飞纵、土行铸剑之术也天下无双他练的“奇兵”想是格外的出人意料不得不小心。

  支离益向小鹿道:“在下不在宫中王孙要勤练剑术保护王后安全。”小鹿道:“是。”支离益向越王后告辞越王后叫了几个宫女道:“你们送送先生顺便将条桑唤来。”伍封心道:“条桑?那落凤阁四美之中鸣蜩、萑苇、秀葽均已死了唯有这条桑被我放走想不到眼下她在吴宫之中。”

  支离益走后越王后叹道:“先生的本事当真是天下无双小鹿难得先生如此看重你可要好好向他学习。”小鹿道:“是。”越王后笑道:“小鹿你一夜未睡先去歇着吧。”小鹿也告辞走了越王后缓缓走回屋去坐在案后沉思。

  伍封见只有越王后一人本来是最好的动手机会但又怕支离益还未走远只好忍而不。

  过了好一会儿条桑带了二十多个着甲挂剑的越女回来。越王后问道:“先生走了吗?”条桑道:“先生已经出宫乘车走了。”越王后点头道:“正好条桑你去将西施那贱人带来。”此言一出伍封在屋顶不禁微微一震。

  条桑愕然道:“王后?大王有命……”越王后怒道:“大王之命算什么?眼下大王不在宫中便得由我作主。哼大王想纳西施入宫我偏不让他如意。”

  条桑一身戎装轻笑一声道:“王后这事只怕不能太过明显若被大王知道总是不好。”越王后沉吟良久点头道:“也好条桑你将西施送到太湖去吧。”条桑格格笑道:“桑儿遵命。”她带着二十个侍女出门。

  伍封和楚月儿立时想悄悄跃下去跟上谁知道还未及动便见几个人匆匆走来为一人正是大仇人伯嚭。一个侍女进屋禀报:“王后太宰伯嚭求见。”越王后哼了一声道:“伯嚭是吴国的太宰。可不是我们越国的太宰。着他进来。”

  伍封寻思道:“伯嚭天未亮便跑来想干什么?”他极想听伯嚭的说话又想去随条桑找西施正是分身不暇。楚月儿小声在他耳边道:“夫君去救姊姊月儿听听伯嚭的言语。”伍封暗赞这丫头善解人意点头小声道:“你在笠泽边上等我。”

  他转到屋后觑着条桑等人先走离去的方向小心追上去。才到一处宫室不远处便见条桑抱着西施带着侍女匆匆由一间屋室出来一路吩咐侍女准备马车。伍封心思一动既然越王后派人将西施送走自己在太湖边上下手便不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条桑到了宫外将西施放在一乘车上与众侍女各上了车往城西南而去。这时伍封早已经偷偷附上了最后一乘马车的车底条桑等人毫无察觉。

  众车到了城门时这时天色已明刚刚开城。城门的士卒见是宫内的马车不敢多问放了条桑等人出城。不一时兵车到了太湖边上停车之时伍封趁乱间滚到了路旁草丛。

  伍封向湖中看去见并无船只心中奇怪:“湖中无船条桑她们来干什么?”正这么想着忽见一人带着三十余士卒由条桑等人林中出来远远看去那人竟是颜不疑!

  伍封心内暗惊寻思幸好自己早一些由车底滚入草丛否则便瞒不过颜不疑的耳目。这人眼下虽然未必是自己的对手但他身手甚高有这么多人在旁要杀他可不算容易不免泄露自己的行藏。

  伍封心道:“颜不疑怎会在这里?看这样子似是与条桑预先约好的。”远远见众女将西施围在中间又见士卒由林中推出一个大大的黑黝黝的笼子出来暗觉不妙心中忽地涌上一缕恐惧心如电转急忙闪身往湖边滚去潜入水中急向颜不疑、条桑等人立足处游过去。

  才到近前便见水花四渐一个大笼子沉入水中细看笼中有一个人正是西施!只见她被捆在笼中身上被捆扎着一块大石正连人带笼直往下沉。

  伍封吓得魂飞天外忙游上前见这大笼竟是精铁所制每一根铁枝径粗达寸许极为坚韧。伍封见状甚急忽见笼顶上的铁栅似乎未合上大喜之下忙游到顶上钻入笼中一抱将西施抱住吻在西施的小嘴之上度气过去同时由腿幅中拔出短匕将西施身上的丝绳割断大石落在笼底。

  西施正气闷欲绝昏沉之间忽然有气息度入睁眼看时见抱着自己的人竟是伍封眼中显过一缕喜色旋又露出焦急的神情。

  伍封怔了怔忽觉不妙想起一事来:“颜不疑和条桑既然要加害西施在她身上绑了大石又何必再用这铁笼子?何况如今天下精铁难觅费这么多精铁做个铁笼子肯定有重大的图谋!”他这么想着忽觉笼顶一动只见那笼顶的铁栅自动合上将铁笼封住。

  伍封忙抱着西施游上去伸手推那笼顶铁栅却是稍稍动了动仿佛天生就打造在一起一般便见铁上有几道极粗的铁链连着。伍封心道:“糟了中计!”

  这时铁笼忽然又上升去渐渐出了水面被拖到了6上。伍封放开西施向笼外看去只见颜不疑和条桑等人正看着他和西施仿佛看着一样极新奇的物什一般诸人都面露笑意唯有颜不疑却依然是那冷森森的模样。那三十多士卒正手执神弩搭箭对着笼中只要伍封稍有所动必定是乱箭齐。这神弩能一三矢一射之际比家中勇士惯用连三矢的连弩还要厉害伍封知道此物的厉害心知这么近射出来的箭矢三五支还有把握格挡数十支射过来那是毫无抵挡之力。

  再看西施时见她早睁开眼来正痴痴瞧着他眼光似开似阖微微眯着眼中也不知道是湖水还是泪水显得如这太湖般深邃而绵绵。

  伍封忽地产生了一种铭心刻骨的感觉。既然脱困不易索性顺其自然他看着西施的绝美妩媚对颜不疑和条桑等人反而并不在意只觉与西施这么一起困在笼中也没什么不好。

  伍封见西施浑身湿透曲体玲珑连忙背对着湖面用身子挡住她又解下身上红色大氅披在西施身上笑道:“姊姊受惊了。”西施柔柔地叹道:“兄弟想不到你终是赶了来。”声音中带着一种天生的宛转娇媚伍封与西施差不多五年未见此刻听见西施的说话禁不住浑身轻颤了一下。

  西施看着这大氅见是自己亲手为伍封所造如今有不少地方残破补过显是伍封穿着它多番上阵看起来十分旧了想不到伍封一直到今天仍然穿着心下荡漾良久方道:“我知道兄弟肯定会来的。是了有大王的下落么?”伍封叹道:“大王薨了!”他将夫差自杀的事说了一遍道:“大王死意已决我和月儿没能及时救下来。”西施怔怔地流下泪来叹了口气道:“唉这些年来大王对姊姊很好。”

  伍封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与夫差之间的恩恩怨怨虽然随夫差之死消失但夫差是吴国的罪人的确是死不足惜。他见西施泪光眩然打岔道:“姊姊这身子不好衣服湿了须得生火烤干。”西施道:“姊姊练你教的巫氏秘术这些年身子可好得多了心疼疾也得少。”伍封点了点头对颜不疑道:“颜不疑这铁笼子想来是要对付在下与姊姊没甚相干不如你放了她在下由得你处置便是。”

  颜不疑由得二人说话此刻才出言道:“龙伯说得是这笼子只是为了对付阁下才打造的。其实在下刚赶来阳山大营由父王口中得知夫差的尸体在干隧之中在下便猜知龙伯已经来了因为当年火焚阳山桃花谷被你走脱在下便细搜过附近现那干隧。若非是阁下相告夫差怎知道这地方?是以在下连夜飞赶而来以西施夫人为饵请阁下自愿入笼。阁下身手了得就算是师祖出手最多也只能杀了你决计不能让你乖乖地入笼。”

  伍封点头道:“你动作倒快这铁笼子想必是早就打好的了?”颜不疑道:“正是这是陈音将军亲手所制在下由越城搬来正赶得及用上。”伍封苦笑道:“想不到在下最终竟会落到陈兄所造的铁笼之中。他知道这笼子是用来对付在下的么?”颜不疑道:“陈音怎会知道?”

  伍封道:“既然阁下如愿已偿将在下擒住何必还将姊姊困在笼中?”颜不疑叹气道:“龙伯身手太过高明一旦这铁笼开了阁下硬要闯出来时无人能挡得住。本来在下想让龙伯先自断一臂然后再作打算可惜师祖早有吩咐要与龙伯一较高下伤你不得。”伍封笑道:“越王恐怕一时间也不愿意杀我吧?”颜不疑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不过事在人为在下若是杀了你父王也未必会怎么责怪。嗯阁下的佩剑……”伍封摇头道:“除非阁下放了姊姊在下便将剑交给你。”颜不疑摇头道:“要放人非得开这铁笼不可到时候阁下忽然动手情势便不大好。既然如此在下宁愿让你带着剑只是二位衣服湿了须得烤干。”

  颜不疑让人在铁笼旁生了几堆大火火光熊熊铁笼内热气腾腾伍封见颜不疑小心得紧一时无计可施索性不再去想坐在笼中不住地打量着西施心中喜悦之意渐生。只见西施依然是那么娇慵妩媚热气所致面色酡红美目流盼之间风情万种或是因为练了数年巫氏秘术之故仿佛比五年前还要年轻了不少形如二十三四岁的女子。

  西施见伍封不住地打量自己目光肆无忌惮地上下游弋脸色微红嗔道:“兄弟!”伍封“哦”了一声微觉尴尬心道:“姊姊和月儿一样真是越来越美丽动人!”

  西施见他的眼光颇有些鬼鬼祟祟嗔道:“兄弟你这么瞧着似乎不大好罢?”伍封怔了怔不禁哈哈大笑忽地寻思:“为何我与姊姊在一起心里总有些蠢蠢欲动?看来这与姊姊天生娇媚迷人大有关系。怪不得夫差会被姊姊迷得七颠八倒连勾践也想将姊姊纳入宫中。”

  西施忍不住笑道:“兄弟倒真是奇怪了!四五年未见面容还是老样子只是眼神成熟了些。而你这体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伍封猜她想起了那日在灵岩遇袭、自己受了箭伤、而她给自己解甲拔箭的事笑道:“那日在灵岩之上我可想不到会有今天。”忽嗅到一缕奇异的香气由西施身上传来甚是好奇。先前他抱着西施由水中出来也曾闻过这香气却不曾在意此刻闲聊之际便觉得这香气愈见浓烈。他妻妾众多周围服侍的大多是女子早已经习惯了女人身上的香气然而此刻这香气却格外与众不同心里寻思:“这是什么香气?”瞥眼却见颜不疑已经远远的走得开去只有条桑带着女卒守在笼旁。

  西施见他忽然不说话了奇道:“兄弟在想什么?”伍封道:“姊姊身上这香气十分奇怪以前我怎没在意?”西施嗔道:“兄弟怎么问到人家身上来?噢这香气是衣服上的。当日我在太庙被越人擒住越王勾践便特地赐了几件越服给我说是不愿意见我着吴服。”伍封道:“这衣服想是被香薰制过此刻被火一烤便越的浓烈了。是了城破之时你怎么跑到太庙去了?”

  西施叹了口气道:“大王急于出城我却想到太庙收拾历代吴王的神位免被越人糟蹋了。不料还未及出去便被伯嚭父子带人擒住。太庙被越人一把火烧了也幸亏我预先将神位包好拿走否则吴人历代先祖的神位便被焚诸一炬。”伍封恨恨地道:“这伯嚭父子好生可恶!想不到夫差不去太庙反是你去收拾宗祀神位。”西施沉默了片刻幽幽地道:“你以为我是为了夫差么?我寻思你早晚会回来我没用得很帮不了你只好想法子收始这宗祀神位。可惜神位极大难以拿得太远我被伯嚭擒住后这包东西被他拿走了。”伍封心里颇为感动想不到西施在乱军之中仍然想到自己她不是吴人连夫差也顾不上太庙的事若非因为自己她又怎会往太庙去?

  西施又道:“你那条大铜戟我也想拿走可惜太重拿不动失落在宫中被越王的孙子鹿郢拿走了。”伍封叹了口气道:“小鹿儿?”

  这时颜不疑走了过来道:“你们倒好兴致。”伍封道:“既然……”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忽觉头晕目眩浑身软绵绵地无甚力气不禁晃了晃。西施吃了一惊忙将他扶住问道:“兄弟?”伍封奇道:“这事有些奇怪!怎么没来由地会头晕乏力?”沉吟片刻道:“莫非中了毒?”

  颜不疑不禁微笑道:“龙伯觉得这香味如何?”伍封皱眉道:“原来是毒香这个在下可没有想到。”颜不疑道:“此香名叫‘温柔香’是计然先生的秘传条桑仍有不少。”条桑在一旁笑道:“这毒香是计先生所研制的属于昏药一类也可放于任何生火之物中出异香。虽然不损身子但嗅者浑身骨软没有四个时辰决不能恢复力气。当年桑儿在落凤阁常用此毒来应付好色之徒嘻嘻伯嚭也曾试过一睡整宿他还以为这落凤阁格外宜他十分睡得好。所以这毒药叫‘温柔香’只对男子有用。”

  颜不疑笑道:“也亏计然能想得出这药我们将毒药下在西施夫人的衣上龙伯赶来救她火将香气烤出正好一嗅而迷。”伍封叹道:“你们竟想得出这种下毒法子来当真是用心良苦。”颜不疑道:“这不是在下想出来的而是父王的主意。”伍封愕然道:“这毒香是早些天就染在衣上越王也早知道在下会来?”

  条桑格格笑着道:“龙伯以为大王是神仙么?桑儿猜想大王未必是为了龙伯只因西施太过惑人大王是怕其他的男人趁他不在打西施夫人的主意才会将几件薰过‘温柔香’的衣服赐给夫人让她定要穿上。不料这次龙伯赶了来正好中计。”她久历风月不仅说话随便对男人的心思自然是比较了解才会这么说。颜不疑见她说话全没有尊卑分寸不禁皱眉。

  颜不疑道:“本来在下不愿意用这种手段不过父王既用了在下乐观其成。何况龙伯厉害得紧除师祖外无人能胜他。在下虽然不大甘心认输但不得不服哼阁下断我一手此仇自然要报。”条桑也道:“龙伯毁我们落凤阁杀了计先生、鸣蜩、萑苇、秀葽此仇也是不可不报。”ahref=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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