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秉国之均,四方是维_天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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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秉国之均,四方是维

  伍封愕然道:“大王怎会杀我?”勾践叹道:“所以说龙伯这性子太易信人你是我们越人大敌寡人杀你大有理由。寡人袖中也的确藏有利刃原是想在事无转机时自戗以全颜面。不过寡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绝非卑鄙小人不愿如此。”

  伍封道:“大王是当世英雄实不相瞒在下虽然年轻这些年却阅人不少若论雄才大略天下再无能及大王者其它如赵无恤、智瑶之辈不及大王万一。”这是他的心里话是以说得甚是诚恳。

  勾践笑道:“龙伯过誉了龙伯自己也是雄才大略之人不在寡人之下。除我二人之外余人尽皆碌碌之辈何足道哉!只不过龙伯与寡人都是天下之材却略有不同。龙伯之天下是道、是顺人、是德心寡人之天下是霸、是征服、是疆土。听起来是龙伯高明但行事却是寡人顺遂。”

  伍封不解道:“请指教。”勾践道:“世人皆有私心或重名或重利或喜欢美女财帛天下者世人为重地域为轻。然而人有私则天下为私寡人之举便合乎世情龙伯之天下太过虚枉寡人敢说虽千年之后龙伯之天下仍然虚枉不切实际。”伍封叹了口气道:“事在人为。在下也没想过这些事凡事只想着对得住天地良心如此而已。”

  二人说着话早已经到了楚月儿和鹿郢的木室中伍封见楚月儿正为鹿郢施针解毒将勾践放下来道:“大王请稍坐在下去觅些饭食来。”

  这后院中并无他人伍封出了后院往庖室方向走去。齐人建筑大多相仿庖室马房皆有定制是以伍封也不必四下寻觅只是依着大致方向果然没多步就到了庖室之外。庖室中正有饭食之香气飘出伍封暗喜仗剑闯入正见四个庖人在准备饭肴原来是供府内外夜巡之人食用。

  庖人们见了伍封大惊失色伍封用剑将他们指住让他们端上饭肴押往后院。想是颜不疑正全力应付越王后府中人手调动是以府内空虚之极伍封押着四人由庖室到后院竟然无人察觉。

  伍封押着庖人入了小室这时楚月儿已为鹿郢解毒完毕正向勾践和鹿郢说着越王后入城一事。庖人们一入小室见到勾践和鹿郢大喜叩拜道:“大王、王孙贵体安康了小人们不胜之喜。”勾践哼了一声道:“寡人本就没病没痛何喜之有?”

  庖人服侍勾践和鹿郢用饭二人一个是数日未食一个是未曾饱食自然是毫不客气。楚月儿道:“大王数日未食不可骤进粗硬之物只服肉糜即可。”勾践点头道:“寡人知道。”

  二人用过饭后精神大振。

  勾践果然是体格强健异于常人此刻一跃而起道:“以王后之才最多可与不疑周旋两个时辰此刻寡人非赶去弹压不可否则不疑事急行险王后便有些凶险了。”伍封道:“颜不疑剑术高明石圃又狡诈无比我与月儿陪大王和王孙走一趟。”勾践朗声笑道:“有龙伯相助自然是最好不过。”

  勾践让庖人在城中四去宣示就说颜不疑囚困父君意欲谋反诸追遂者尽是被迫而为一概赦免不予追究如有助王惩恶者当予重赏。

  四人出到前院行不多远正好遇到几个佩剑持矛的侍卫这几个侍卫见了勾践大惊失色有人挥矛上前也有人惊惧后退他们都是颜不疑的亲信知道勾践和鹿郢被颜不疑所囚此时忽见勾践出现在面前那是数十年的越王积威无限这些侍卫不免惊慌失措。

  伍封正想出言喝斥让这几个侍卫弃械投降鹿郢却抢身上前拳脚齐施将数人击倒。他在洞中困了多日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此刻正好拿这几人泄愤是以出手极重眼见这几人或骨折、或内伤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伍封叹了口气暗暗摇头。鹿郢上前从侍卫腰间扯了两口剑回来又抢了两条长矛与勾践各佩剑持矛楚月儿问那些侍卫颜不疑所在说是在城中军营正与越王后说话。四人这才出了官署直奔军营。

  沿途遇到不少巡城士卒见了勾践和鹿郢都大喜叩拜。原来城中士卒除了颜不疑的亲信外大都为颜不疑言语所惑以为勾践病卧不起不知道其中大有缘由。是以见了勾践和鹿郢以为二人病愈。这些越卒大都认识伍封见伍封居然与勾践一起不免错愕。

  勾践道:“王子不疑欲夺王位将寡人和太子囚困幸得龙伯相救各位便随寡人去收始平叛将逆子擒下来。”众士卒大为惊异自然是跟着勾践同行就这么由官署到军营二三百步间已有三四百人跟随在勾践之后。

  等赶到营中便见颜不疑的一干亲信守在中军大帐之外伍封、楚月儿、鹿郢三人闪身上前轻易将他们制服勾践让士卒守住营门不许人进出。

  这时帐中正吵嚷着越王后正厉声道:“不疑大王到底在何处?”勾践大笑道:“王后寡人在此!”提着长矛掀帐而入伍封三人也跟了进去。

  越王后带着一些宫女侍卫正与颜不疑等人对峙。她指着长矛正在喝问颜不疑猛见勾践入帐喜道:“原来大王无恙。”颜不疑、石圃和条桑三人脸色大变。

  勾践道:“寡人和小鹿被这逆子施毒囚困每日饭食下毒若非龙伯和月公主相救恐怕这一二日就要死了。嘿想不到寡人竟生了这么个儿子!”越王后怒道:“不疑竟敢如此好生大胆!”

  颜不疑面如死灰道:“儿臣只是想稍困父王和小鹿数日的确无加害之心。下毒之事全是石圃和条桑瞒着儿臣所为不干儿臣之事。”石圃见势不妙连忙扯着条桑跪下道:“大王小人等罪该万死。但小人身为王子的门客受其指示不敢不为。这下毒之事是奉了王子之命绝非小人所为。大王和王后请网开一面饶过小人。”

  颜不疑怒道:“石圃你……你竟敢如此欺我!”越王后对这石圃有些好感道:“石圃之言也有些道理他必竟是个下人谁当越王与他也无多大干系。”伍封忍不住道:“这个王后可就不知道了若论奸滑狡诈这个石圃远胜于伯嚭。”他将那日在颜不疑帐顶听到的石圃与条桑的对话说出来道:“这石圃一心一意是想让其子夺越王之位王子不疑只不过是被其利用而已。”

  众人听他所述尽皆动容。石圃和条桑惊得面无人色条桑颤声道:“桑儿与石圃的私下说话龙伯怎么知道?难道龙伯真是神仙?”伍封道:“那日你们说话之时我便在帐顶听着。”

  勾践惊道:“原来那时龙伯潜入了鄙营之中。”伍封笑道:“不瞒大王说在下于越营之中歇了数日那个夷人‘夫余宝’先前是在下的家臣石朗后来数日便是区区在下。只不过这事连文大夫也蒙在鼓里越营无人知道。”勾践瞪着伍封良久嘿然道:“龙伯神出鬼没寡人好生佩服怪不得以我越军之强竟数番中计败在龙伯之手上。龙伯用兵如神在镇莱关时已思及日后潜入越营之事委实神算妙策寡人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颜不疑听伍封说了石圃之谋果如鹿郢所猜盯着石圃和条桑恨声道:“原来如此若非你二人撺掇今日之事何至于此!”猛然间寒光闪动石圃和条桑连惊呼惨叫也来不及便血溅帐中齐齐被颜不疑杀了。他身手奇快伍封和楚月儿虽见他动手却也来不及阻挡暗赞这人杀人行刺的确是天下第一高手再无人能及。

  伍封见颜不疑动手连忙抢身跨上挡在勾践和鹿郢二人身前楚月儿也闪身到越王后身边顺手将越王后扯后数步以己身相避。

  颜不疑手中横着剑苦笑道:“我自负才智先后屈身于董悟、支离益、夫差原以为可以当上越王扬眉吐气谁知道最终仍是功亏一篑一事无成。上天待我何其薄也!”伍封摇头道:“你才智过人身负绝世剑术又是王子身份上天待你已是极厚。只可惜你行事只想到自己以致不识上下尊卑、不珍惜他人性命。天地万物人命为贵;天下尊卑君臣父子。你欺师父董悟、弑师祖支离益、卖假父夫差、囚亲身之父一生杀人无算能活到今日已经算是十分长寿了。”

  颜不疑长叹一声弃剑于地道:“龙伯说得是今日我犹怨天被我所杀之人岂非更要怨天尤人?”伍封怕他有诈闪身上前五指齐弹一口气点了他五六处要穴颜不疑并不闪避萎坐于地。

  伍封和楚月儿这才吁了口长气勾践看着颜不疑神色变幻踌躇道:“这个畜牲这个畜牲寡人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以他的性子如此犯上谋逆之徒早就杀了但毕竟这是他的亲子又不忍下手。越王后嘿了一声道:“如此逆子早该杀了!”鹿郢跪倒道:“王爷爷请看孙儿面上饶父亲一命。不如将他逐出吴越不许他回国便是。”

  这话正说中勾践的心思勾践不住点头越王后道:“小鹿是个仁厚孝顺之人大王这个太子没有立错!”勾践道:“既是如此便将他逐出吴越立即动身终身不许入国一步否则越人无论尊卑贵贱均可杀之!”

  其实他这令有却如无以颜不疑的本事天下何处去不得?就算他潜入越国恐怕也能瞒过世人只不过颜不疑从此声名狼籍这越王之位是永远也无法染指了。是以勾践此举既执了法令又全了其父子之情。

  鹿郢道:“孙儿送父亲出城。”勾践叹了口气点头道:“也好。嗯逆子为人狠毒小鹿太过仁孝莫要途中被他所欺反而被害。寡人想请龙伯亲自押送将逆子送到城外与小鹿一同回来。”这颜不疑是个极可怕的人伍封也怕鹿郢有失点头道:“在下遵命。”伍封放心让楚月儿单独留在城中全因楚月儿剑术武技只弱于自己又善辨识毒物是以不怕勾践加害。

  三人立刻起身同乘一车鹿郢驭车带了三乘兵车在后护卫一并出城因东、西、北三门被围兵车往南门而出在南门外十里处见到一座小凉亭鹿郢道:“师父在此停车可好?”伍封道:“便在此地放他走吧。”其实以伍封的性子恨不得将颜不疑杀了但他为人守信既答应了勾践便不能动手。勾践也是因此缘故才让伍封亲自走一趟。这也是勾践之谋今日伍封亲自放走了颜不疑下次碰到便不大好动手了是以这也算勾践保全颜不疑的心意。

  众人下了车士卒插了几根火把在亭上。鹿郢让士卒远远守在数十步外不许靠近自己将颜不疑由车上搀下来甚是恭顺完全是孝子之样伍封看着这样子几乎忘了鹿郢的父亲其实是支离益。

  鹿郢请伍封解开了颜不疑的穴道颜不疑长叹一声道:“龙伯在下与小鹿有几句话要说请龙伯多宽容些时候。”伍封寻思颜不疑当了鹿郢是他儿子所谓虎毒不食子自不可能有加害鹿郢之心是以点头自己走出亭外守侯。

  颜不疑道:“小鹿日后你当越王切不可学为父这般行事需宽厚待民如此方能王位久长。”鹿郢点头颜不疑又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可以娶妻生子你可向父王、你师父龙伯和月公主相求请他们为你觅一头好的亲事早早生下子嗣为父也能放心。”鹿郢低声道:“是。”

  颜不疑伸手抚着鹿郢的头颈脸上露出微笑来道:“为父一身的本事大多来自于剑中圣人支离益这‘蜕龙术’克敌制胜甚有奇效若非大有缺陷为父早就传给了你。上次我吸取了支离益一小半气血功力大进然而甚是奇怪总不能运用自如常常气血翻涌不能自制这些日子调息方知练这‘蜕龙术’者不可吸人气血否则大有祸患。你是龙伯弟子身手在同辈人之间算是十分了不起但你升为太子日后要继承王位王位之尊天下间觊觎者不少说不好会有谋逆篡位之徒觅高手行刺。为父日后隐居要这身功力无用想传给你可使你功力大进。”

  伍封和鹿郢都吃了一惊想不到颜不疑一生自负剑术武技此刻居然甘心授功予人。鹿郢愕然道:“这个……怎好施行?”颜不疑笑道:“他人或者不行为父这‘蜕龙术’却可以行之。只要我强施‘蜕龙术’便可将气血传注你身。”

  他二话不说让鹿郢坐定自己双手抚在鹿郢头顶浑身急颤脸上立刻红如巽血。伍封怕颜不疑有诈仔细盯着便见颜不疑浑身渐渐变涨青筋绽出也慢慢变红不多时便如涨大了一倍又过一会儿他浑身开始缩小小得如同缩了一半身子去。

  伍封心道:“这‘蜕龙术’好生古怪!”此刻颜不疑又渐渐回复原型只不过脸上如同被剥了皮一般红肉绽出显得甚是诡异可怕以伍封的胆量在心里也打了一个突不愿再看。

  这时鹿郢头顶紫气氤氲身子也渐渐涨大起来。伍封猜想颜不疑的气血此刻正往鹿郢身上贯注心知此刻甚是关键不能有丝毫惊扰小心退开十余步。

  过了良久便见鹿郢的身子回复如旧。颜不疑的脸竟变得雪一般白睁眼笑道:“大功告成!小鹿你本来身手高明再加上为父数十年练‘蜕龙术’的功力以及支离益的一小半功力已经胜过为父传功之前的本事足以纵横天下!天下间除了龙伯和月公主外相信再无人是你的对手哈哈!”说着连声音也沙哑了变得萎顿不堪。

  鹿郢缓缓起身伸手向亭中一块石头拍下去便听“砰”的一声大石应手而裂伍封暗赞:“小鹿的本事胜过以往十倍矣。”

  鹿郢提起手掌看了看问道:“你将功力传给了我自己又如何了?”颜不疑笑道:“为父自然是功力已废恐怕只能勉强提剑了。嗯我还有口鱼肠宝剑镶在手上此剑锋利无比颇能防身也交给你吧。”

  鹿郢在他面前跪倒颜不疑卸下断腕上镶的鱼肠宝剑递给鹿郢。鹿郢双手接过小声道:“多谢!此剑还是留给你自己吧!”猛地寒光闪动鹿郢双手往前一送这口鱼肠剑连剑身带柄尽数刺入颜不疑腹中。

  颜不疑脸上笑容还未及褪哼了一声瞪着眼嘶声道:“小鹿……你……你这是……为何?”

  这变故陡然而生伍封又离得远不及反应连忙赶上去道:“小鹿你干什么?!”鹿郢双手扶着颜不疑冷笑道:“颜不疑有件事你可不知道东郭子华虽是先母但剑中圣人支离益才是我亲身父亲。你杀了我亲父我自然要为父报仇!”

  颜不疑浑身一震瞪大了眼涩声道:“什么?”鹿郢道:“这事师父也知道他见过母亲。”颜不疑缓缓扭头看着伍封伍封叹道:“的确如此。唉我可没料到小鹿会在此时还有报仇之念。”

  颜不疑嘴唇翕动眼角竟然垂下两行赤泪来他缓缓道:“原来如此!原来……原来你们……都在骗我!原来……”话未说完头往旁低垂气绝而亡眼睛仍瞪得大大的那两行赤泪滴落溅在地上如同红色的小花也分不清究竟是血还是泪。片刻间由他腹中汩汩流出的鲜血变将这两朵小花淹没了如同从未有过一般。

  伍封见颜不疑当真是死不瞑目伸手阖上他的眼睛长叹道:“小鹿你……唉这人恶念已尽正有意做个好人何况他刚刚将全身功力传给你你又何必杀他?”鹿郢问道:“师父你怪我手段毒辣了?”伍封叹了口气鹿郢道:“当年他斩断姑姑手筋迫使姑姑在齐国避祸后来又火烧桃花谷使得姑姑命丧姑曹的箭下如此仇恨师父竟然忘了??”伍封想起叶柔心中微痛叹道:“我没忘记只是有些不忍心而已。唉或是勾践说得对我太过心软了。”

  鹿郢道:“师父明白就好了。”突然放声大哭:“父亲!”他哭声一起众士卒在远处听见不知道有何变故都涌了过来。

  鹿郢哭道:“父亲为何要自杀呢?日后孩儿劝王爷爷收回成命未必不成。”他哭声甚哀众士卒见颜不疑腹中的剑、遍地的血都以为颜不疑自杀既然鹿郢跪倒痛哭只好也跪下来。

  伍封见鹿郢的模样竟丝毫看不出有何伪诈之意若非自己亲眼见到他杀了颜不疑必然会以为颜不疑是自杀的。伍封心中暗生凉意忽然间觉得自己这个徒弟变得十分陌生起来他看着鹿郢忽然间眼光模糊仿佛那跪倒痛哭的正是已经死去的支离益二影重叠一时也分不清这人是鹿郢还是剑中圣人。

  怅然良久众人将颜不疑的尸体运回城中此刻已经天亮了伍封先派士卒向勾践报讯再与鹿郢到城中官署去见勾践。官署已经重新经过草草布置与以前略有不同。

  勾践与越王后、楚月儿都在堂上一见伍封和鹿郢进来勾践劈头问道:“小鹿怎会如此?”鹿郢哭道:“父亲后悔前事说无颜见人不愿意终身碌碌而过趁我们不备自杀孙儿和师父均未料及是以未能阻止。”勾践看了看伍封伍封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勾践先前已经听过士卒说过颜不疑自杀之事只不过士卒离得远了未知详情此刻听鹿郢这么说怔了良久拭泪道:“以不疑的脾性谁能料到他竟会自杀?这事不怪你们换了寡人在旁也不能阻止。唉寡人这儿子就权当没生过吧。”越王后对颜不疑本来没甚好感命人稍备饭肴请伍封和楚月儿用了些饭食。

  勾践道:“龙伯和月公主为议和罢军之事而来今日寡人心绪已乱只好委曲龙伯和月公主休息一日明日再议。龙伯想出城回营也可想离在城中也可。”伍封心道:“城中要办丧事我们离来无趣还是先回去的好。”遂道:“既然如此为免我们营中误会我们先出城去等明日再来大王好生休息吧。”

  二人告辞出城鹿郢将他们送到城门方止。

  回到营中齐平公等人问起伍封道略略说起城中变故含糊说道:“颜不疑谋逆事败眼下死了勾践自然有些伤心今日便不好谈罢军议和之事明日我们入城再谈。”田盘点头道:“甚好这颜不疑十分可怕今日终于死了我们少了一个心腹大患。”伍封心道:“这怕小鹿之可怕更胜过颜不疑。”

  齐平公见伍封二人一夜未睡让他们去休息自己设宴款得楚惠王等人不提。

  回到寝帐之中楚月儿见伍封抑郁不乐问起来伍封悄悄将鹿郢杀死颜不疑的事说了楚月儿惊道:“这个小鹿儿好生可怕想不到竟会如此当日他在府上之时稳重少言可不是这样子。看来都是支离益、颜不疑和勾践之故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鹿儿可将他们的狡诈狠毒学得十足十!”伍封苦笑道:“或是如此不过小鹿儿这性子变得也大。当日他沉默寡言如今却是言辞便结只怕这个不是能向人学来。我倒疑心他从一开始便存心扮成少言寡语的样子连柔儿也被他瞒过。”这么说着与楚月儿对视一眼心中均是暗惊若真是如此这鹿郢的城府也未免太深了。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伍封将鱼儿、鲍兴、石朗、圉公阳等人叫来问起鱼儿的婚事庖丁刀笑道:“大小姐的婚事全由君夫人做主小人们可插不上手去眼下文礼早定只得定下婚期便成了。”伍封点头道:“若定下婚期我亲送鱼儿到楚国去。”圉公阳道:“这个却不用龙伯忙了楚王说大丈夫行事不必太过拘谨何人楚王之婚事向来依人而异这婚礼便定在军中等和议一成越人撤军之后便与军中成礼也不劳龙伯千里送女。”伍封点头道:“楚王军中纳夫人早有先例也未尝不可好在郑、燕、鲁、中山均有人在这婚礼必然热闹之极。”

  他让众人退下自与楚月儿休息侍女解衣之时伍封想起一事来问道:“是了月儿可次问过越王后怎么赶到徐州来?楚军收拾江淮之地王后没受阻碍么?”楚月儿道:“范相国离营之后派人回姑苏给王后送了封信说是越军势危勾践固执不肯退兵眼见败象已露请王后赶来军中劝勾践退兵。勾践一生只听越王后和范相国二人的言语越王后平生也最服范相国见范相国竟然被迫弃越而走便知道军中大有内情遂星夜赶来入齐境时便听闻越军已败才到徐州去。途中虽遇楚兵但楚兵并未封锁南北之道放了他们北上。”伍封点头道:“范相国天下智士如此走了确是越人之失。”他将颜不疑传功给鹿郢、鹿郢杀他的事悄悄告诉楚月儿楚月儿大为惊诧不住摇头。

  次日用过早饭伍封与楚月儿带着石朗、鲍兴和十个铁勇再入徐州。城上将士想是早已经得了勾践的旨意见伍封到城下便主动开城放了众人入城。众人赶往官署还在署外之时便听署门处人声沸腾二三百将士正拥在署外大声喧哗。

  伍封大感愕然问带路道的越将时那越将叹了口气道:“自从越人文大夫、陈将军被杀范相国出走士卒怨意渐生。再将上越军大败伤亡大半不免气沮烦燥。这些天王子不疑倒行逆施士卒恨之入骨本来王子不疑死了便罢谁知道昨日大王竟为王子不疑设帐祭奠命将士叩拜这便激起将士之怒来。若不是王子不疑我们也不会全军大败故乡兄弟生离死别。是以士卒忿恨涌在官署前喧闹不休。起初只十余人后来人便多了先前还没这么多人。”

  伍封等人心中吃惊越人之败说起来与颜不疑有关但尽皆归疚在他身上也非实情。但越人将士大败而逃伤亡无数一口怨气自是要觅人泄颜不疑谋逆犯上自然成了大家怨恨之对象。勾践一世英明怎么此刻还能公私不分为颜不疑设帐祭奠、更令三军叩拜?这岂非公然赞许犯上有理?也怪不得众将士也敢来署前喧闹了。

  伍封见群情激昂寻思稍一不慎只怕越人内斗便起自己一行人议和而没若无端端卷入岂非是无妄之灾当下传令暂避一旁暂不进官署。这时一小队越卒由侧旁过来为之人向伍封行礼道:“王孙闻说龙伯入城眼下事情颇为复杂不敢请龙伯进官署让小人等护送龙伯在署旁的这座院子暂歇。”

  伍封道:“王孙十分仔细如此甚好。”这院子便在官署旁十余步处与官署只有一道之格众人入了这院子越卒不知从何处觅了些竹草薄席铺在院中又生了两堆大火请众人坐下他们再守在院墙四周以防不测。

  此时外面越闹越烈伍封心道:“勾践纵然爱子心切千不合万不该公然为颜不疑设帐激将士之怒。唉这人莫非真是老胡涂了?”伍封摇头站起身向院墙外看去。这院墙只有六尺多高伍封身高一丈目力又佳这么放眼看去将官署前的情形看得十分清楚。

  眼见群情激昂这个鹿郢由官署内走出来大声道:“各位兄弟稍安勿燥请听在下一言。”他说了数遍众人才渐渐安静下来。鹿郢道:“越军新败眼下大军围城我们正该合力抗敌才是不可自生祸乱否则敌军大军攻城我们皆死无葬身之地了。是以还请各位先回营去以免我越人尽数葬身异乡。”

  一个小将大声道:“王孙之言虽有道理但王子不疑倒行逆施要我等向他叩拜委实心有不甘。”鹿郢拭泪道:“先父虽有罪责然而也曾有功于国但他谋逆犯上的确不宜公然致祭。在下已经劝过王爷爷这灵帐即将撤除只设于在下小帐之中。他毕竟是在下之父在下每日奉祭纵然触各位之怒也无可奈何了只盼各位体谅一二何人无生身父母呢?”一人赞道:“王孙果然是仁厚孝顺之人!王孙如果不祭生父反让人瞧不起了。”

  忽有一人冷笑道:“其实我们越军之败罪责岂在王子不疑一人身上?陈将军被杀固然是王子不疑所为然而文大夫被赐死、范相国被迫出走却是因大王而起。要在文大夫、范相国在我们怎会惨败龙口、退守徐州?”这人言语犀利将罪责直指在勾践身上他身旁数人出声附合周围众军士不住点头均觉此言甚是。伍封听在耳中觉得这口音似乎有些耳熟循声向那大群士卒间看过去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何人说话。

  鹿郢道:“这个……这中间必有些缘由但大王终是大王身为臣属不可胡乱指责。”那人嘿了一声道:“当日夫差杀忠臣、用谗臣乃至国亡大王如今年纪高大了也是这般。若是如此下去不消龙伯引军杀来我们越国恐怕会自取灭亡了。”

  众士卒道:“正是正是。”伍封心道:“这人言辞了得能说会道寻常士卒之中怎会有如此人物?”这时见到说话那人见是个矮小粗豪的汉子满脸胡须将脸遮了大半每一说话周围便有十数人附合。伍封觉得此人身形颇熟一时辨不出这是何人。

  楚月儿在伍封耳边悄悄说道:“夫君这人是田逆!”伍封吃了一惊细看时见那人虽然故意籍须掩饰了容颜但身形语音是确是田逆。伍封怔了怔小声道:“原来田逆投奔了越人为何一直未见?”他看着田逆见他正盯着鹿郢再看鹿郢时又见他借拭泪之际向田逆瞟了一言微微点头。

  伍封心头一震向楚月儿看过去此时楚月儿也看过来二人都是脸露苦笑此刻他们终于明白原来田逆离齐之后必是投奔了越国却被鹿郢收下了。田逆在人群中出言煽动士卒乃是鹿郢故意让他所为今日之事想来全是鹿郢暗中策动指示其目的自然是要迫勾践将王位让给他。

  果然听鹿郢问道:“各位兄弟究竟想如何才好?”田逆大声道:“王孙仁厚爱民勇猛过人众所周知便请大王将王位让给王孙我等奉王孙为主是和是战再与齐军周旋。”这时他身旁十余人大声附合道:“正是大王退位王孙为王!大王退位王孙为王!”

  众士卒都跟着大叫:“大王退位王孙为王!大王退位王孙为王!”声音越来越大鹿郢摆手道:“眼下大王春秋正盛在下年幼无知更兼先父曾有大过失各位切不可这么说。”这时便听官署内侍卫大声道:“大王驾到!”众士卒的声音立时小了许多。

  这时勾践和越王后由官署内出来勾践仿佛又年老了许多眼光向众人扫过去众士卒立时变得鸦雀无声可见勾践当了数十年越王王者之威严早已经深入人心无人不惧。

  越王后怒喝道:“众人身为越人竟敢迫王退位是何道理?”勾践叹了口气摆手道:“寡人若是让位给小鹿便能宽解众人之心?”众士卒不敢说话。勾践道:“陈音文种之死、范相国之出走我军之败寡人的确有大过失。如今我们越军大卜伤亡于齐国后方江淮之地被楚军侵掠进退两难。此战使越国损伤甚著日后不论是战是和都要将士齐心。今众人不再服寡人与国大为不利。”

  鹿郢道:“王爷爷众将士只是一时气恼之语不可当真今日之事权当未曾有过……”这时田逆在人群中道:“今日大王如不退位我们回国之后这官署前数百人只怕都会灭家杀头。”众将士迫于勾践之威本来有些人心萌退意忽闻此言人人都是心内一惊寻思今日众人在此地逼大王退位事情若不成回国之后诸事安定难保大王不会追究今日之事抄家灭族大有可能。

  众将士立时又起哄道:“大王退位王孙为王!”只不过声音小了许多。

  勾践长叹一声道:“既然如此寡人便只好将王位让给小鹿只盼……”鹿郢跪倒流涕道:“王爷爷切不可如此。若是王爷爷让位天下之人必以为孙儿是个谋逆篡位之徒越国颜面也有损。”

  众将士见鹿郢反复逊让更觉此人仁厚那“大王退位、王孙为王”的呼声便响亮了许多。越王后见今日之事如果不遂众将士的心意只怕最终会酿成兵戈相交之局长叹一声道:“不如这么着大王这些日子也累着了便休息些日子暂将兵权政事交小鹿打理命小鹿为假王权摄王事。如此一来既不损越国和大王颜面小鹿也不负篡逆之名如此可好?”她心想鹿郢暂摄王事毕竟不是正式为王勾践仍是一国之主随时可将权政之事收回勾践自然也明白此中道理点头道:“如此也好。”

  众士卒大都是些粗人不明其中分别尽道:“大王英明正该如此。”鹿郢逊谢良久道:“既是如此孙儿便代王爷爷处理些俗务如有不明之事还是要王爷爷处置。”勾践点头道:“好。”他看了看众将士见大家并无退的意思略一沉吟明白将士之意遂由腰间解下那口“属镂”剑来交给鹿郢道:“小鹿此剑便交给你吴越之地上下臣属、三军将士均由你任意处置吴越之地的山川河岳、沧海桑田均是你掌上之物。”

  鹿郢双手举过头顶接下宝剑。勾践亲手扶他起来将宝剑替他佩在腰间。众将士这才欢声雷动附身下拜。鹿郢道:“各位请退回本营是战是和数日之内便见分晓。”

  众将士渐渐退散鹿郢先送勾践和越王后入了官署再来见伍封等人请他们入官署议事伍封看着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话才好原想责备他行事诡诈旋又想起东郭子华临终之托只是心里叹气。按理说鹿郢身为假王自己应当为他高兴才对可心里只觉寒凉实在无喜悦之意。

  鹿郢见伍封默然无语也不好说甚么请伍封上堂与勾践和越王后相见后以安抚士卒为名托故告辞。

  伍封与勾践面面相觑勾践苦笑道:“今日之事倒让龙伯见笑了。”伍封道:“唉这事当真不好置评在下无话可说。”越王后也大为烦闷命人设宴款待使者既然勾践将权事交付给鹿郢这议和之事自然要鹿郢在城才好谈勾践此刻也只能陪伍封饮酒说些闲话而已。

  不料这一饮便是大半日直到黄昏之时鹿郢才匆匆赶来。他先向众人告罪这才入座道:“寡人此刻方能偷闲师父和王爷爷勿怪。”伍封见他自己称呼也改了颇觉突兀。本来“假王”即是代理之王自称“寡人”也不算谮称只是伍封听在耳中总觉得十分不顺。

  勾践听这“寡人”也觉不大自然随口问道:“小鹿忙些什么?”鹿郢道:“如今三军士气低迷寡人忙于整顿甲兵严肃军纪。三军将佐多有所失是以寡人更换了他人重编军伍。”勾践吃了一惊问道:“你将军中将佐都换了人?”鹿郢点头道:“正是不仅是三军将佐这些侍卫寡人也尽数换了。”

  勾践脸色微变嘿了一声道:“小鹿这手段好生厉害!”鹿郢笑道:“师父昔日曾教过寡人兵者政之所依天下政事只是‘强权’二字寡人若不能整肃兵革便不能指挥越人只要三军在手将士如臂使指何事不可为之?”伍封苦笑道:“原来你整天便为这事忙碌。”

  鹿郢向众人敬了一爵酒道:“师父前来议和未知有何安排?”伍封道:“眼下两军战局已定如果再战胜负之数可以预料。我不愿见将士再有伤亡便想双方罢兵越人退回本国去。”鹿郢道:“这么轻易便许越人退兵?”伍封道:“当然还有些许条件譬如越国所占齐鲁之地固然要归还江淮之地也须割给楚国——本来这是就吴国旧地非越人之境再说楚人已经占据江淮越国要从其手上取来只怕也不大容易。我们所擒之俘越人便交还越国但吴人、东夷人却由齐、楚、燕、郑、中山分得。至于晋、宋、卫三国已经分别割地偿物不必理会。”

  鹿郢皱眉道:“如此说来越人岂非所失奇多?”伍封道:“大凡战事必有损益小鹿自然知道。”勾践摇头道:“如此一来越国颜面尽失日后还怎能见人?”鹿郢道:“王爷爷说得是。”

  伍封道:“这并非私事我也无法通融。不过我预先想过只要我们谈妥退兵条件便请天使来主持和议眼下天使已在城外另外越人灭吴北上泗上诸国尽为臣服天使将授越王为‘东方之伯’许为东方各国之霸主如此一来足以保全越国的颜面了。”

  勾践道:“唔这倒稍好些。”鹿郢却摇头道:“如此越人决不能接受。”伍封愕然道:“小鹿不是想与我们再决一战吧?如今越人新败晋、宋、卫三国之兵已退后方江淮之地已落入楚人之手越人困守徐州、琅琊两座孤城而我方有齐、楚、郑、燕、鲁、中山六国联军锐气正盛胜负之数可想而知。”

  鹿郢笑道:“鲁国和中山之军有直如无而齐、楚、郑、燕四国士卒虽然人数甚众但天寒地冻用兵不易四国未必心齐再说齐国经战许久粮草也未必足够。徐州、琅琊城高池深越国将士正欲抱仇所谓哀兵必胜若真要战时师父未必能顺利获胜。”伍封心道:“小鹿好生了得今日才看出他的真本事来!”道:“话虽这么说毕竟越人太少再说越人后地已失无以补给徐州、琅琊之粮更是不足若说两军之窘越人更为艰难。小鹿实不相瞒这徐州、琅琊在我眼中并不算如何难攻我若要破城最多三日而已到时候越人玉石俱焚又何苦来哉?”

  勾践和越王后面上变色鹿郢点头道:“师父的本事寡人见得多了真要破城师父何用三日只一日便够了。话说回来师父体恤百姓士卒是以不愿意破城攻杀否则又何必让出许多条件来议和呢?师父寡人初掌越政便要如此割地退让这面子可下不来师父不是趁心要让徒儿丢这面子吧?”

  伍封听他几句“师父”一叫立时心软道:“那么依小鹿之见如何才能退兵?”鹿郢道:“上面的条件均可接受唯有一点寡人稍有异议就是那座琅琊城。王爷爷前不久才迁越都于琅琊如今只守月间便将国都还给人实在是不成样子。不如这座琅琊城仍然暂交越国师父以为如何?”伍封不悦道:“琅琊乃齐国重地若是仍归越国岂非如国中有国?早晚必成齐国心腹大患此事万万不可。”

  鹿郢道:“师父莫要误会寡人还有计较。这琅琊虽然仍归越国但此城四门三门交齐国执守越人在城内不驻兵不设昭穆之庙只建王宫一处侍卫、宫女、寺人各五十人守门士卒二人人如此便不算齐国之患了吧?”伍封愕然道:“如此之城越国要来何用?”

  鹿郢微笑道:“既是都城便不宜常迁。王爷爷是越国之主迁都于此自然要与王后在城内王宫住着以东方之伯的身份镇抚各国寡人自带大军回吴越如此便好办了。”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他强要琅琊便是为了安置勾践夫妇如此一来他在吴越之地为王为尊勾践夫妇便如同被放逐在琅琊一般守着一百多人当他的空头越王和东方之伯。

  勾践勃然怒道:“小鹿这真是岂有此理!难道你想将我夫妇弃于琅琊?”鹿郢道:“孙儿怎敢?琅琊地处海边风景绝佳孙儿也会时时带人来拜见的。”他话是这么说谁都知道是不可能的须知到琅琊与吴越相距甚远中间还隔着齐、鲁之地和楚人的江淮除了海上之途6路不可能方便往来。海上之途又辛苦再加上越人的舟楫不如吴国和楚国眼下吴国灭了三艘余皇归于伍封越人暂时也造不出能涉大海的舟楫来。

  伍封也觉此举太过残忍了些摇头道:“琅琊之事我可不能擅自做主。”鹿郢笑道:“此事寡人日间派了使者到齐营与齐侯、田恒和田盘商谈——”伍封道:“田相怎在营中?”鹿郢道:“这个师父可不知道了今日午间田恒由临淄赶到了齐营不过师父已经入了城是以暂未知道。”伍封点了点头鹿郢道:“齐侯和田氏父子均已经答允愿将琅琊暂交越国仍为越都作为王爷爷和王后的居城还命司空闾申兼任亲越大夫把守琅琊的其余三门。”

  伍封不敢相信道:“这事我还得问过寡君才知道实情如何。”鹿郢道:“师父也不必忙待晚间回去问过齐侯便知道。”伍封心道:“若真是如此必是田氏父子急于退兵让国君答应。”叹了口气起身告辞勾践和越王后起身相送这时几个侍卫进来手按剑柄站在勾践和越王后身边勾践看了看这几个侍卫认出都是鹿郢的亲兵苦笑摇头向越王后使了个眼色颓然坐下心想从今往后便要永远被人这么监视着了。

  鹿郢道:“王爷爷稍坐孙儿去送师父就行了。”他一路将伍封送到城门处见伍封沉默不语问道:“师父是否觉得小鹿行事太过性急了?”伍封心道:“你岂只是性急而已?”苦笑道:“我的确未曾想到。”鹿郢道:“小鹿身份颇不寻常只怕夜长梦多所谓事急从权师父应该是知道了。”伍封点头道:“这个我理会得。你放心我既答应了故人只要你多行仁政你这越王之位便稳如泰山。”他这么说其实是告诉鹿郢绝不会将鹿郢的身份透露给其他人。

  鹿郢道:“多谢师父。唉若是姑姑在世定会为小鹿高兴。”伍封心中一酸心道:“如果柔儿在世见你变成这样子必然会心痛无比。”出城之时伍封淡淡地道:“田逆今日立了大功小鹿必然会重加赏赐吧?”鹿郢面色尴尬这才知道今日之事早已经被师父看穿了只不过未说破而已。

  伍封也不等他回答与众人径自回营。途中鲍兴不住摇头道:“唉这小鹿儿可不像以往的小鹿儿了厉害得紧小兴儿与他在一起总觉十分紧张。”

  回营之后伍封直往齐平公营帐入到帐中正见到齐平公、田恒、田盘、田貂儿在一起饮酒。伍封还未及说话田恒笑着站起来道:“哈哈我们齐国的大英雄回来了。本相在临淄时每日听到龙伯的事迹既佩服又羡慕此番若非龙伯齐国危矣!”伍封苦笑道:“我军伤亡甚重眼下越人还未退何以为功?”田恒笑道:“无非是琅琊一城而已况且越人在城内并不驻兵何足道哉?只要许下越人这城他们便会退去。”伍封道:“原来越人真的派人来商议此事。”

  齐平公道:“今日越使前来说起这事还是封儿必不会答应早晚齐越之间早生兵革田相见越人并不在城中驻兵便答应了。怎么这事有不妥么?”伍封道:“既然越人不驻兵倒没甚大碍这是这么一来琅琊如同国中之国形势古怪。”田盘笑道:“这是小事小事无伤大雅便行了。”伍封点头道:“既然如此明日便请国君和天使到徐州去与越人立盟退兵。”齐平公道:“好极。”

  田恒道:“龙伯忠心为国本相甚是钦佩。眼下公事说完来龙伯请来饮几爵。”他上前挽着伍封的手臂让田盘移开席将伍封扯到身边席上坐下田貂儿便宫女取酒具菜肴上来服侍伍封饮酒。

  伍封饮了一爵酒见田恒笑吟吟看着他随口道:“相国今日似乎心情甚好。”田恒笑道:“明日便要修和罢兵这可是件大喜事。不过本相还有件喜事上月有个小妾替本相生了一女此女虽幼但修眉俊目精灵无比委实是个美人胎子活脱脱如同燕儿幼时的样子本相极之喜爱若不是怕冻着她早将她抱来了。”

  伍封听他提起田燕儿心中酸楚寻思:“你辟大室养姬人这些年也不知道生了多少名头上的子女了!”拱手道:“相国又添千金恭喜恭喜。”田恒道:“本相一生有几件憾事其一便是将燕儿远嫁晋国令她早亡唉!当初貂儿也曾提过是否与赵氏断了婚事将燕儿嫁给龙伯本相怕惹出祸患终未能决。”

  伍封心下怅然向田貂儿看了一眼心道:“原来还有过这事。”田恒道:“上月本相见这新生的女儿忽地有个主意想将此女许嫁给龙伯为妾一来填补本相心中之憾二来我们亲上加亲共辅国君于公于私均大有好处。”

  众人都吃一惊伍封愕然道:“这个怎么合适?在下这年纪大令爱二十多岁年岁太过悬殊再说相国之女怎能与人为妾?相国必是说笑。”田恒摇头道:“本相并非说笑男长女幼本是常事本相的小妾与本相年岁相差四十岁的也有何足为怪?再说了此女是本相庶出未必定要嫁给他人为嫡妻。龙伯当世英雄名震天下此女能嫁龙伯还是高攀了。”

  伍封不住摇头道:“在下已有三妻四妾自从娶了王姬之后便决意不再纳妾了。”田恒不悦道:“这么说来龙伯是看不是我这女儿了?”伍封苦笑道:“非也非也。”

  田恒要将新生的女儿许嫁伍封之事连田盘和田貂儿也是头一次听说大感惊愕但他们是聪明之人明白父亲这是想笼络伍封将两家结为一家也免得两家日后兵戈相向单看伍封败支离益、大破越军便知道这人万万惹不得。只是田恒这女儿实在太小了此刻便订下十几二十年后的亲事也忒早了些怪不得伍封不肯答应。

  齐平公见伍封执意不从怕他与田恒因此吵闹起来哈哈笑着打圆场道:“这其实是件好事二位不如听寡人一言。”伍封和田恒都道:“国君请吩咐。”齐平公道:“田伍两家是齐国之柱石能结为至亲当然是件大好事既利于两家又利于国事。只是田相这女儿才一个月大小似乎也太过年幼了。再说这辈份也不合适啊貂儿是田相长女却是封儿的外母幼女若嫁给封儿封儿日后唤貂儿为外母好还是姊姊好?”

  众人心道:“这也说得是。”齐平公道:“年纪的差别倒不甚要紧貂儿比寡人也小了二十岁似乎也没见不妥。依寡人之见田相若要与封儿结亲便须在孙儿辈中觅人才对。封儿是天子的妹婿身份与众不同是以要嫁封儿为妾未必要是嫡出但一定要是嫡长之房所生的女儿这样才算尊重。”

  田盘面色微红伍封知道齐平公是代自己婉言相拒苦笑道:“这么说来非得大司马奋勇不可了劳烦大司马尽早生下一女嫁给在下否则我们便违了国君之意大为不忠。”众人听他说得有趣不禁笑起来田恒哈哈大笑道:“这事的确是本相太性急了没想到辈份问题。虽然列国亲娶辈份不十分要紧但貂儿与幼女是嫡亲姊妹的确不合适。呵呵这就要看盘儿的了。”田盘满脸苦笑只能道:“是是是。”

  此事说过了田恒恍如什么事也没生过笑吟吟与伍封饮酒说笑问些军中之事伍封顺便将勾践立鹿郢为假王之事说了众人也不知道其中大有缘由还以为勾践兵败羞惭才会让位于爱孙。

  饮至半夜伍封才告辞回帐入到帐中楚月儿替他卸甲解剑道:“先前小鹿儿派人送了个礼盒来给夫君在小阳处放着还未曾看。”伍封顺口道:“叫小阳拿来看看。”圉公阳抱着礼盒进来将礼盒放在案上打开惊呼一声倒退数步。

  伍封和楚月儿瞥眼看时见盒中赫然是一颗级。楚月儿扭过头皱眉道:“小鹿儿搞什么名堂?”伍封细看了看道:“这是田逆。嘿我顺口提了一句小鹿儿便把田逆杀了将级送来给我。”

  楚月儿道:“田逆今日可为小鹿儿立了大功啊。”伍封叹道:“他知道田逆是我们的仇人怕我责怪是以杀了他。唉小鹿儿行事之果断狠毒不在颜不疑之下。这个徒儿我们以前可看走眼了。”让圉公阳将礼盒封好悄悄觅个地方埋掉。

  第二天早间伍封请来齐平公和姬介带着三百士卒往徐州议和。鹿郢早在城门外相迎他今日装束也变了身着王服头戴冕冠腰悬着“属镂”长剑身后四个精壮的贴身寺人一个捧着那口“大梦刀”一个扛着一条精铁长矛还有两人执着两面大旗分别写着“越王”和“鹿郢”字样。身后二三百侍卫排成两行王者威仪果然不同凡响。

  鹿郢亲自为伍封挽车扶伍封下车再上前向姬介和齐平公施礼道:“天使与齐侯亲来寡人真是面上生辉。王爷爷卧病只好由寡人代受天子之诏。”客套了几句将众人迎入城中。城中早已经连夜立了个高台本来这高台应用土筑或是因时间仓悴不及垒土这高台是粗木、厚板加残破兵车堆成好在还算稳固。

  姬介先上了台颂完天子之诏然后鹿郢登上台去代受彤弓大旆得到东方之伯的称号接着齐平公又登台与鹿郢立盟为誓互相罢兵永不相害。其中礼事甚多不一而足。礼事完毕鹿郢在官署设宴款得众人。

  席上齐平公道:“大王英雄年少列国少有日后我们齐越两国永世盟好诚两国之民的幸事也。”鹿郢道:“诚如齐侯之言。”姬介道:“越子今为东方之伯当为天子镇抚东方使诸国和睦百姓安宁此天子之愿。”鹿郢点头道:“寡人自会守誓决不会乱兵戈。”伍封问道:“未知大王何时退兵?”鹿郢道:“师父放心寡人今日先派百人星夜送王爷爷入琅琊之都明日午时之前大军必退。”伍封点了点头。

  饮了些时众人告辞鹿郢送到城下方回。

  伍封耽心有何变故让鲍兴、石朗和石芸各带少许士卒分东、西、北三个方向打探消息。果然过不多时鹿郢派了一百人、轻车数十乘急赶往琅琊队中打着勾践的旗号中间王舆中的确是勾践和越王后。

  伍封心道:“勾践一世枭雄怎会甘心被放逐孤城?”虽然鹿郢兵权在握为人又有城府但勾践绝非常人寻常威逼利诱对他无用也不知道鹿郢用了什么手段使得勾践乖乖往琅琊而去。

  楚惠王、郑声公、姬克见和议已成都赶来相贺商议诸国退兵之事。伍封忙了一日晚间入帐侍女服侍盥洗之后伍封还未有睡意扯着楚月儿说话。没说几句楚月儿眉头轻扬问道:“是谁?”伍封也听有帐外有异声回头看去只见一人闪入帐来身手奇快二人吃了一惊。

  那人道:“师父、小夫人是徒儿鹿郢!”楚月儿赞道:“小鹿儿如今之身手比颜不疑还要高明委实了得如此来去营中想必无人察觉。”鹿郢苦笑道:“这都是颜不疑传功所赐并非徒儿苦练所至。”楚月儿点头道:“眼下你如此厉害除了夫君和我外只怕无人能敌你若能善用这身本事便不负了夫君和柔姊姊对你的厚望。”鹿郢对楚月儿向来十分敬重点头道:“小鹿儿谨受教。”

  伍封让他坐下命侍女取酒肴来三人小饮说话。伍封问道:“你是大忙之人怎有暇连夜赶来?”鹿郢叹道:“徒儿明日便要带大军回国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师父和小夫人思及旧日恩义辗转难眠遂悄悄赶来无人知道。”伍封点头道:“难得你有此心。”

  鹿郢道:“徒儿近来之所做所为大违师父平日的教诲师父想是因此有些不悦。”伍封叹了口气道:“你也有你的难处师父并非不知道。”鹿郢道:“自从在漠北得知身世之后小鹿儿便多了许多心事。此后每日与勾践、颜不疑周旋心下总是忐忑不安唯恐有一日身份泄露大祸临头。若非如此徒儿也不会用这些卑鄙无耻的手段篡夺王位。唉勾践精明厉害徒儿在他身边多一日便多一分耽心。”

  伍封心忖这也是实情换了自己也会心不自安早生打算问道:“以勾践之智当不至于公然为颜不疑设帐祭奠是否也是你的计谋?”鹿郢点头道:“是我曾勾践伤痛心乱之时劝勾践设帐他还道我孝心格天大加赞许。至于令众将拜祭却是我让人假传勾践的军令再让亲信散布怨言故意激起士卒生乱。”伍封点头道:“勾践自持身份自然不会为此辨解免得人小瞧了他。再说他一直以为你是他孙子出了事也不能往孙子身上推脱。”

  鹿郢道:“幸好一切如徒儿所料乃至诸事顺遂。”伍封问道:“勾践是个厉害人物他怎么甘心到琅琊去?”鹿郢微笑道:“勾践还有一子因颜不疑之谋被勾践逐到越南。我对勾践说只要他和王后安心在琅琊养老这位王叔便会长命百岁富贵荣华。勾践毕竟年老了他刚死一子自不能让剩余一子也死于非命只好与王后乖乖去琅琊了。再说他使越军大败又被将士逼着退位也无甚颜面再见越人。”

  楚月儿见鹿郢敢作敢为将自己这些诡计公然说出不以为耻想起东郭子华也是如此叹道:“小鹿儿这性子倒颇像令母。”

  伍封想起东郭子华来道:“令母临终相托要我照顾于你。你的身手了得智谋又高明连勾践也被你逼走了天下也无甚么人能伤害你更兼你已是越王我也大可以放心了。”鹿郢惭愧道:“师父过奖了徒儿这点本事不及师父万一。”

  伍封道:“除了我和月儿外能伤你者还有一人。你可要小心。”鹿郢吃了一惊道:“未知此人是谁?”伍封盯着他缓缓道:“这人便是你自己。”鹿郢愕然不解问道:“师父请指教。”

  伍封道:“精于剑者往往为剑所伤;善于泳者常常溺死于水;多行奸谋者时有奸谋害之。勾践之所以有今日之结局并非他无勇无谋但他最大的弊处便是多疑。人与人相处全在于信信人则为人所信爱人则为人所爱多疑之人疑之者便多。若非他多疑范相国如此忠义之士便不会避祸而走若非他多疑你又怎么心不自安急于设谋害之?人不可无计但仅限于计事不可用来计人。你为人不够坦荡若待人接物也用计谋手段便不能得到臣下的诚爱万一哪天有人怕极了你便会害你。人有千虑终有一失或者这一失便会使你身手异处。”

  鹿郢额上沁出冷汗道:“师父说得是徒儿记住了。”伍封道:“善待百姓、多施仁政、不轻动兵革、不胡乱杀人你若能做到这四点便是仁君贤王必被后世人所敬重。须记住这越王之位本非你所有你能得之是上天对你的厚赐是以要小心守住此位。”鹿郢不住点头道:“唉凡事皆有天定日后之事当真是祸福难料。”

  伍封见他满头大汗、神色凝重在他肩头拍了拍笑道:“其实越王之位原是古越人所有被勾践祖上夺来。他们本是篡位而你从勾践处夺来也不算违了天意。是了我有一物给你你有此物这越王之位便名正言顺大可心安。”他让楚月儿将那块古越人送他的越王之印取来交给鹿郢道:“此印才是真正的越王之印我在海外遇见古越王的后裔他送了给我今日我便送给你。”

  鹿郢双手接过大喜道:“多谢师父。”伍封道:“你也不必谢我我由古越人处得到此印之事我也不知道会有今日之事他们也不知道我会送给你这个越王。如今看来或者这真是天意吧。”鹿郢由袖中取出一个绿色药盒来交给伍封道:“士卒收敛条桑的尸时取来此物徒儿看像是什么毒物。小夫人精研毒物之学可拿去研看。”

  伍封接过笑道:“这必是‘岁断’是一种定时毒的药物唉也不知道计然是怎生研制出来。”他揭开药盒看了看楚月儿嗅了嗅药气惊道:“嗯这真是‘岁断’计然的竹简上有载此乃剧毒不能化解只能以药物镇住毒性中此毒者须每年服一次镇毒之药否则毒肠断。咦夫君怎么知道?”伍封笑道:“我听条桑说过。嗯天色已晚小鹿身为越王离城太久恐为人所觉到时侯城中人不知道有何变故必会生乱还是尽早回去吧。”

  鹿郢将古越王印揣入怀中伏在地上恭恭敬敬向伍封和楚月儿拜了四拜道:“今日一别再见颇难。日后师父和小夫人如此有暇请来越国一叙徒儿必恭敬受教无论如何小鹿对师父和小夫人的敬爱之心永远不变。”伍封顺手将药盒塞入怀中将鹿郢扶起来。

  鹿郢走后伍封怅然良久也不知道鹿郢日后究竟会有何结局。

  次日午间越人大军由徐州南门出城往南而行军极。伍封派人沿途打探到第五日时越人已经尽数过了淮水第十日过江尽数回到旧吴之地去了。

  这十日间齐军入了徐州为楚惠王和鱼儿完婚。二者一个是大国之君一个是伍封的女儿又有齐平公和田貂儿亲自主持再加上姬介、郑声公、姬克、柳下惠、柳下跖等大有身份之人参与婚礼早惊动了泗上诸小国齐齐派人来贺弄得十分热闹。

  伍封和楚月儿自然是忙碌之极婚礼完后姬介先行告辞齐平公整备了数车礼物再加上晋人送来的三车物品一齐交给姬介姬介向伍封辞行走后姬克也来告辞他将姬非放入囚车燕军解押着大批俘获北去。

  次日郑声公与胡姬也向伍封告辞胡姬道:“早该来与龙伯多聚一聚但龙伯这些日子不是议和便是嫁女委实太忙胡姬不敢来打搅。”伍封笑道:“君夫人客气了。未知道君夫人是否与族中通过消息在下与令兄答里奇狼主数年未见不知道现在可好?”胡姬笑道:“龙伯有心家兄甚是康健偶尔也派人来。当年龙伯在北地化解楼烦与东胡的战事如此两族通婚不绝十分和睦全是因龙伯而起。”

  伍封道:“胡人豪爽远胜过中原人在下便喜欢胡人这性子。”胡姬道:“是了鄙族有个叫善阿卢的家伙带了些族人逃逸在外四下抢掠甚是可恶。听说这人四处宣扬要杀龙伯为其兄楼无烦报仇龙伯要留心这人。”伍封笑道:“在下自会小心。”郑声公在一旁哈哈大笑道:“这个善阿卢有什么了不起?难道还能比勾践、支离益厉害?如此小贼龙伯弹弹手指便轻易打了。”

  郑军走后柳下惠、柳下跖兄弟和招来也来告辞伍封道:“二哥在中山得意兄弟倒能放心只是大哥在鲁国只怕日子不甚好过三桓势大君权旁落大哥是叔孙氏的人偏又是个忠君爱国之士只怕三桓不大喜欢。”

  柳下跖道:“兄弟说得对极我也耽心这事劝大哥辞官随我到中山去大哥又不愿意。”柳下惠叹了口气道:“事在人为我若走了寡君只怕日子更难了。”三人苦笑摇头。柳下兄弟与伍封和楚月儿告辞之后柳下跖引着招来回中山柳下惠自回鲁国不提。

  楚惠王和鱼儿新婚在徐州多待了数日夫妻双双向伍封和楚月儿辞行。伍封盯瞩鱼儿:“鱼儿楚国之俗与扶桑不同你不可莽撞行事尤其不可与大王打架。”鱼儿问道:“要是他先打我呢?”伍封见她甚是认真忍笑道:“大王怎会打你?”楚惠王哈哈大笑:“外父说得对极鱼儿身手了得寡人虽然名义上也曾是外父的徒弟可外父偏心得紧未教寡人什么本事寡人可打你不过。”鱼儿笑道:“你国中可有不少将领。”楚惠王摇头道:“他们打架的本事都不如你。”伍封笑道:“我闲时也会到楚国去大王必不敢欺负你否则我便去找大王打架了。”楚惠王大笑众人见他神情显是爱极了鱼儿都为鱼儿高兴。

  伍封又吩咐那十个随嫁的铁卫小心照顾好鱼儿。田貂儿想得周到由宫中挑了宫女寺人各三十各随鱼儿到楚国她怕鱼儿在楚国人生地不熟气闷还特地陪嫁了一队歌舞。楚月儿也取了许多好玩的物什给月儿与伍封一直将楚惠王夫妇送到了齐境边上方回。

  众人都走了齐军这才浩浩荡荡回到临淄一路上齐唱凯歌入城之时百姓拥到大道两旁欢声雷动。

  回临淄之后伍封回封府暂居入府后见府中焕然一新还以为是鲍琴鲍笛所为问时才知道他在前方作战时田恒嫌这府第数年未修特地使人为他重新修葺了一番。

  伍封道:“田相倒是有心。”鲍兴在一旁笑道:“如今龙伯是众所归望天下人人都想巴结田相这么做也是应该的。”伍封道:“此战虽胜可伤亡不少问表哥、墨爱、小宁儿夫妇、慕元再加上波儿唉。”

  当日伍封进宫正好见田恒、田盘与齐平公议事伍封道:“国君、相国、大司马眼下战事已毕我们是否该在牛山设一祭坛请祝巫为阵亡将士、受难百姓颂祝祈福?”齐平公大声道:“封儿所言极是寡人正想着这事还未及与相国商议。”伍封道:“国事烦杂国君和相国都忙微臣是个闲人这事便交给微臣去办好了。”田恒点头道:“这是应该的应该的便由龙伯去办吧需要的金帛三牲我会使人给你。”伍封道:“既是祭祀死者为大微臣想将历年来亡故者不论敌友尽数祭祀死者有灵当会助我大齐国运长久。”田恒想着自己那儿子田新来道:“甚好便这么办。”

  伍封派了若干士卒在牛山筑坛坛上立大幡四十九面除了祭祀阵亡将士外也祭历年来的亡灵是以除了将阵亡将士的名字尽数刻在小木牌上还特意将父亲伍子胥、迟迟、叶柔、田燕儿、文种、东皋公、渠公、接舆、白胜、鲍息、鲍宁、小英、慕元、恒善、闾邱明、蝉衣、旋波、移光、南郭子綦、子剑等人的名牌立上连支离益、董悟、颜不疑、任公子、市南宜僚、朱平漫、计然、东郭子华、夫差、梁婴父、展如、乐灵、田新、夫余贝等人也立了灵牌甚至连伯嚭也立了一牌。

  祭祀之日伍封亲颂祭文忆起这些亡者有的是至亲之人有的是好友手下有的是长辈有的是敌人有的于己有恩有的于己有仇更多的是为国赴难者看着这繁若灿星的灵片想起自己这一生的恩怨情仇不禁放声大哭。

  周围众人尽皆伏地痛哭坛下百姓黑压压跪倒四周一眼望不到尽头。众百姓寻思这位龙伯的确与众不同其余人得胜回来如大司马田盘等人都在讨封赏、划邑地自以为功高盖世即便是鲍琴鲍笛也忙着整划邑地唯有伍封却想着这些亡故之人。

  祭祀数日齐平公、田恒以及齐国大小臣属都来致祭礼毕之后巫祝将大小灵牌付之一炬埋于牛山这才拆坛。

  鲍琴到莱夷岛上将母亲接到临淄伍封过府拜见道:“大嫂眼下田逆、田豹已死息大哥的仇也算报了大半。”鲍夫人点头道:“这事多亏了兄弟若不是兄弟支持小琴、小笛怎会如此出息我鲍家今日之重兴全靠兄弟。赵悦蒙猎二人我见过了他们老成持重有这二人相信小琴和小笛不会弄出太多乱子兄弟这两个人找得好。”伍封道:“这是兄弟应该做的鲍家的事即是兄弟的事。”

  这日齐平公使人唤他入宫道:“封儿立了大功理合重赏但寡人料封儿意在海外若授以大邑必无心打理。”伍封点头道:“国君说得是。”齐平公道:“此次大战得俘获无数寡人命人收拾了兵甲战具千付、旧吴之民三千尽数赏赐给封儿本来想赐你战车百乘但听说扶桑之地山多地狭不便车行战车并无所用。是以又从国中搜集耕牛百头封儿运到扶桑或有所用。”伍封愕然道:“国君对扶桑颇为了解啊。”齐平公笑道:“封儿这些时忙着祭祀之事寡人将月儿招来宫中仔细问过了。”伍封道:“如此厚赐微臣怎当得起?”齐平公道:“封儿有救国之功若非是你只怕齐国也亡了。这区区赏赐又算什么?听说封儿颇喜欢越人之神弩可惜缴获的千余神弩尽被田相要了只好用兵甲战具寡人看其中大多是铁刀铜甲十分不错。”

  伍封谢赏出宫命人将赏赐的兵甲丁口先送往莱夷等田力用大舟往扶桑。见诸事忙完寻思这几日便向齐平公辞行先回莱夷然后再去扶桑遂命鲍兴等人收拾行装。

  晚间田恒请伍封赴宴除田恒外田盘、恒素以及田府内重要的家臣都来相陪伍封见恒素面色青面只是守着田白静坐一旁寻思她父亲兄弟皆亡只余她一人也怪不得只是逗弄小儿。

  田恒见伍封不住往恒素和田白处瞧去笑道:“本相今日便知道了龙伯是当真喜欢小孩儿。”伍封笑道:“是啊小儿天真无邪如同白璧的确可爱。”田盘让恒素将田白抱上来伍封逗着田白说了一会儿话骗他饮酒与田白玩在一起。

  田恒父子看着也觉得好笑田恒让小妾抱上一女来道:“龙伯这便是本相新生的女儿你看看如何。”伍封只好弃下田白将小女孩接过来见这女孩儿生得眉清目秀长大多半容色甚美点头道:“相国说得不错此女长大必然美貌过人。”田恒伸手抱过女孩叹道:“只可惜龙伯不愿意不然将此女嫁给龙伯可是件大好事。”伍封见他旧事重提摇头笑道:“固然是好事但辈份乱了不好。”

  田恒盯着他看了良久长叹一声抱着女儿到后堂去了好一阵才换了身衣服回来笑道:“小女又弄湿了本相衣服只好更衣。”伍封向田恒和田盘举爵道:“在下这几天便要回莱夷再去扶桑。国事自不必说只是小琴、小笛两个小侄日后还要相国和大司马多多照顾如果他二人行事不当请多多担待。”田恒道:“龙伯尽管放心说起来大家都是亲戚再说小琴小笛于国有功年少有为本相定会大大扶持。”

  席间宴饮甚欢田恒和田盘带众家臣不住向伍封敬酒伍封推辞不过饮得大醉扶醉而回楚月儿替他解了外衣还没来得及取下软甲伍封已经在床上睡着了。楚月儿怕他酒醉后半夜要饮水只好在旁边和衣而卧。

  伍封睡得迷迷糊糊正梦见夏日炎炎自己与众妻妾在扶桑海上嘻水为乐便被楚月儿推醒楚月儿道:“夫君快起来。”伍封道:“怎么?”才睁眼时便见火光熊熊原来这室中正着火烧着。

  伍封吃一了惊连忙坐起来看四周时只见周围的木壁尽皆烧起来大火将他二人围在中间。伍封惊出一身冷汗醉意立时消了。楚月儿将他的宝剑衣甲取来道:“夫君醉得十分厉害叫许久方醒。”

  伍封一手接过剑细看四周这木室地板也是木制火头渐渐燃到床边来。抬头看看屋顶好在屋顶却暂时无火伍封笑道:“我们只好撞破屋顶出去了。”他飞身而起伸手向屋顶推去谁知道一推之下屋顶向上凸了凸竟然毫无破损而且推上少许顶上还有极厚的硬物封住似是铜板一类。

  伍封细察一阵落地道:“这屋顶上有层铜网网上还有厚厚的铜板急切不能推开。”楚月儿道:“我们这寝室怎会有铜网铜板?以前我们居住在此似乎没有吧?”伍封道:“这必是我们在前线征战田恒假意替我们修葺府第时故意设好的陷阱。”楚月儿惊道:“这么说来这火是田相故意使人放的了?”伍封道:“必是如此。”他见火头逼近叹道:“这事还当真难办。”

  楚月儿笑道:“夫君耽心什么?火势再大也伤不了我们当日在秦宫火场我们不是一样的来去自如?”伍封怔了怔哈哈大笑道:“是了我倒忘了我们还有这本事怪不得你毫不在意。我见这火势大了一时心急便有些慌乱。嗯既然如此我们大可以慢慢出去。”楚月儿帮他装上铁甲束好犀带再挂好天照宝剑此时火头已经燃在他们身下了。

  这时便听外面人声嘈杂鲍兴大叫道:“快灭了火快灭了火!”便听一个声音道:“阻住他们别让他们走近火场!”这声音十分清朗说话的正是田恒。刀剑相碰的声音立时响起伍封道:“外面打起来了我们快出去。”

  二人挽手由火中走过去说也奇怪熊熊大火缭绕在他们身上对他们却毫无所伤不仅未伤着人连身上衣饰头也毫无所损。外面的人斗得正紧见伍封二人施施然在火中缓缓走出都惊得呆了一个个张大了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石朗和石芸大喜道:“大神!”鲍兴哈哈大笑道:“龙伯和小夫人是神人你们怎能伤了?哈哈田恒今次你可失算了。”

  田恒惊得面如土色喃喃道:“这……这真是古怪!”伍封见田恒带着大批人围在这寝室旁鲍兴、石朗、石芸、小红、圉公阳、庖丁刀与那些铁卫、勇士被隔在外面回头看看火势不禁怒气大生道:“月儿将田恒给我拿来!”

  楚月儿应了一声仗剑上前田府诸人上前阻拦但他们怎是楚月儿对手?楚月儿剑光闪动片刻间将众人击退抢到田恒身前。田恒挥剑便刺被楚月儿避过剑身一把抓住肩头手上使力田恒肩头剧痛哼了一声长剑握捏不住坠在地上。

  楚月儿道:“相国对不住!”一手将田恒扯了过来游龙宝剑横在他颈上将田恒押了回来。

  若论田恒的身手在齐国可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可伍封和楚月儿如今技艺大成剑术本事出神入化胜过田恒百倍是以田恒剑术虽高却远非楚月儿之敌被楚月儿手到擒来。

  本来伍封与楚月儿由火中走出田氏这些家将侍卫便惊得魂不附体以为二人是天神临凡如今见田恒被楚月儿擒住还哪有战心一个个吓得弃下了兵器不敢动手。圉公阳、庖丁刀、石朗、石芸率着二十铁卫抢到伍封和楚月儿身边团团守护鲍兴夫妇率着家中勇士将田府士卒尽数擒下来缴下兵械命他们抱头蹲在墙角。伍封手下的勇士也尽皆赶了来在周围严密守护以防田氏另有援兵。

  忙了好一阵这时齐平公、田貂儿、田盘、鲍笛、鲍琴都闻讯赶来闾申兼任亲越大夫还未及到琅琊去听说封府失火也赶了来。

  齐平公来得匆忙头披散满面灰尘一迭声道:“快救火封儿可曾受伤?”众人近前看时见伍封怒气冲冲制住田恒周围许多田府士卒也被伍封的人押住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生了何事。

  齐平公愕然道:“咦这……封儿到底是何事?怎么相国在这里?”伍封叹道:“这把火是相国所放他要烧死微臣。”众人大惊道:“什么?!”

  伍封盯着田恒怒道:“田恒你多番加害在下在下都放过了你。想不到你竟然积心处虑想将在下烧死!这木室顶设铜网铜板自是你一早为之可见你害我之心早有决非今日突然起意。”事已至此田恒只好叹道:“本相原定下两策先是与龙伯结亲将女儿嫁给你如此便是一家人了;如果龙伯不允便是田氏之敌。本相听说凡利于水者必不利于火。龙伯有避水异能多半妨于火是以借代修府第之际在龙伯的寝室布置尽用易燃之物屋顶又封死就算是支离益也逃不过。想不到龙伯竟然连火也不惧!本相计谋不成诚天意耳!”

  伍封道:“你故意要与我结亲就算亲事不成我必然不会疑你有加害之意你这奸计果然厉害!若非我和月儿不怕火定会被你活活烧死!既然你一心一意要害我在下便不再顾忌了!小兴儿!”鲍兴大声答应伍封道:“你点齐勇士随我杀往田府。既然田恒要杀我我今日便灭了田氏让田氏一族从今往后在齐国不复存在!哼!田府虽然人多我却不信谁能阻止我们的勇士!”

  鲍兴挥动大斧叫道:“是!嘿龙伯终于下了决心这田恒好生可恶早就该尽数将田氏灭了!”田恒吓得魂飞天外忙道:“龙伯罪在本相一人这……”伍封冷笑道:“除敌务尽这可是你教我的!”

  齐平公见这事可闹得大了忙道:“封儿息怒这个相国这事也是确太不像样了。”田盘大急他来得匆忙未带士卒何况他是田氏之人一进这院子鲍兴便握着大斧站在他身旁以防他情急拼命。田盘知道鲍兴的厉害更知道这人凶恶得紧斧下不留活口若被他一斧下来什么说话的机会也没有了当下跪倒在地痛哭道:“今日之事家父的确大有得罪这必是小人撺掇所至。如今龙伯和月公主既然无恙还望龙伯网开一面手下留情。”伍封叹道:“我若不灭田氏田氏早晚必生加害之心。虽然田恒曾教过在下除恶务尽但大司马一家三口在下还是会放过日后我送你们去夷州与世无争。”

  这时临淄的大小齐臣也知道封府失火国君、君夫人、相国、大司马等人都赶了去哪敢怠慢66续续都赶了来小红将他们尽数放了进去。众臣见如此情势听得三言两语便知道生了何事均想:“怪不得龙伯雷霆之怒田氏也太过狠毒了些!”

  田氏家臣中忽有个人跳起来叽叽呱呱说话伍封冷冷向那人看过去鲍兴怒道:“什么家伙敢唠唠叨叨的?”手起一斧那人惨叫一声竟被鲍兴一斧劈开成两片血流满地。

  众人吓得浑身一颤。田貂儿花容失色也跪下道:“龙伯此事的确是家父之过但看在貂儿面上饶过这次。”伍封一手在田恒肩上按下去他神力无双一按之下田恒便跪倒在地。伍封顺手点了他的肩井穴道:“月儿快去将君夫人扶起来这如何担当得起?”楚月儿将游龙剑插入腰带般的鞘中上前将田貂儿扶起来满面歉意道:“君夫人这事也怪不得夫君相国这次下手太过狠毒了些怪不得夫君生怒月儿也不敢劝他。”

  伍封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君夫人如今不算田氏中人再说微臣也不至于胆大包天敢去加害君夫人。”田貂儿忍不住怒道:“父亲究竟是干什么?龙伯有大功于国何况他不日要回扶桑去与田氏并不相干好端端的非要杀他岂非硬生生逼出个仇人来?”她一生中从未对田恒有过埋怨之意此刻忿怒之下忍不住斥责起父亲来。

  田恒叹了口气垂头不语虽然他智计过人精明强悍但此时此刻又有何话可说?田貂儿道:“我们田氏在齐国许多年好不容易才能安稳如今……”说着不禁大哭起来哭道:“貂儿也无面目见国君和龙伯了不如便死在此地一了百了!”伍封忙道:“万万不可君夫人如有何闪失微臣这罪过可就大了。”田貂儿拭着泪猛地由身旁一个侍卫腰间拔出剑来便要自刎楚月儿在她身边手快一把抢过田貂儿放声大哭。

  齐平公心知如果伍封今日灭了田氏对齐国来说其实是件好事。他虽然这么想但他是个仁厚心软之人见田貂儿的样子于心不忍开口道:“封儿今日之事未定要弄得杀人流血不如息下怒气再作打算。”鲍琴、鲍笛、闾申虽然也恨田氏但国君这么说了只好道:“国君说得是。”众齐臣也七嘴八舌开解。

  伍封却沉默不言他身后的火头渐灭梁坍壁坠激得火苗四飞但伍封不动便无人敢稍挪一步。火光闪烁照在伍封脸上显得格外的威仪在众人眼中伍封便如天外神人这般的威风杀气直非凡人所能有之。

  其实伍封心中也在盘算这事。先前他要灭了田氏并非盛怒之下的随口言语他的确是想要灭了田氏既为齐国和自己绝了后患又能出多年来的恶气。然而想来想去虽然自己有把握一举攻入田府杀了田氏要人然而田氏在齐国势大党羽分布境内一旦知道田氏将灭固然大多逃散或归顺也必然会有顽固之辈四起相抗以保全己身拒城以叛战祸便因此蔓延若真要尽数剿灭不知道还要攻下多少城方可。齐国刚刚被越人侵伐受创甚重再经此内乱自然会疲弱不堪。到时候说不定晋国、宋、卫会起兵来报仇齐国之祸便非一两年所能止弄不好连国也灭了。是以今日灭了田氏后果之严重绝非人能所预料得到。

  楚月儿在田府多年念及旧情忍不住劝道:“夫君月儿昔年在田府多蒙君夫人和相国照顾请看月儿面上手下留情。”伍封点头道:“既然国君、君夫人、月儿和众臣都这么劝我便放过了田氏至于相国嘛……唉。”

  众人都感愕然不料楚月儿一开口相劝伍封便立时收回了心意寻思伍封对此女的确大不一般。其实伍封此刻想得明白毕竟以百姓为重仇恨之事只好放在一边就算楚月儿不劝他他也会放过田氏。

  正在这时便听一个稚嫩的声音道:“师父你干吗要杀爷爷?”伍封看时见恒善牵着田白过来说话的正是田白。伍封一见自己这个儿子便想起田燕儿来立时心软叹了口气道:“白儿师父不会杀你爷爷的。”

  他弯下腰去道:“相国得罪了。”飞快由怀中取出一个药盒这是鹿郢给他的那盒“岁断”那日顺手塞入怀中忘了交给楚月儿。伍封由盒中拿出那颗红色了药丸伸手在田恒脸颊上轻轻一捏田恒不禁张大了口伍封将药丸塞入田恒口中再用手指在田恒嗓间轻轻一顶田恒嗓间一痒“嗖”一声将药丸吸入吞了下去。伍封在田恒身上拍了拍灰尘将他扯起来却并不急于给他解穴。

  伍封手脚甚快再加上他身材高大弯腰之时将田恒挡住众人怎知道他暗施手脚连楚月儿也没看出来。田恒不知道伍封给他喂食了什么吓得面色如土。

  田白毕竟是小孩问道:“爷爷走路绊倒了么?”田恒的肩井穴还未解开不能动弹苦笑道:“是啊爷爷毕竟年老了。”

  众人都吁了一口长气无不浑身冷汗寻思伍封如果不是改变了主意这齐国上下只怕要内斗经年血流飘杵了届时也不知道还有谁家能生、谁家被灭。

  伍封叫鲍兴将田氏诸人放了兵器也交还田氏今日大大丢脸连田貂儿也被迫以死相胁田盘一口怒气无从泄寻思必是有家臣在父亲耳中进言才有今日之事瞪着这些家臣和士卒怒道:“快滚回去!”众家臣与士卒哪敢说话垂头丧气走了。

  待田氏家众走得干干净净伍封寻思时候也够了那颗药丸已化在田恒服中想吐也吐不出才将田恒的穴道解开。

  田恒死里逃生踉跄走了几步脚下一软差点跌倒田盘和田貂儿上前将他扶住。伍封道:“天还未亮国君和君夫人请回宫歇息相国、大司马、少夫人和白儿还有各位大人也请回府休息鄙府之事收拾之后午间我会入宫有事再说。”

  他上前向齐平公和田貂儿施礼向齐平公使了个眼色齐平公点了点头与田貂儿回宫田恒虽想问一问伍封喂他吃了什么但见伍封怒气未息不敢说话带着田盘、恒善和田白回府去了。

  众人走尽鲍兴道:“龙伯真的就这么放了田氏?”伍封道:“今日若杀了田氏齐国必然大乱百姓又要生离死别后果严重便只好放他了。不过我已经有制服田恒之策田恒无论如何日后也不敢加害我们了。”楚月儿道:“刚刚小兴儿杀的那人说的好像是胡语以前在田府也没见过。”鲍兴将那人尸搬过身来扯开外衣见他里面果然穿着胡人衣服笑道:“这人真是胡人怪不得说话十分古怪。”

  府中下人收拾火场不提伍封让鲍兴等人各自休息自与楚月儿另觅它处再睡。

  临淄大小齐臣回府后哪里睡得着都是耽足了心一大早到宫中来偏齐平公又免了今日朝议众臣既不见国君又不见伍封和田氏的人不免府中宫门来回多次打探消息。

  午饭之后伍封与楚月儿入宫之时见众齐臣都拥在宫门外守候。众齐臣见伍封来到都道:“龙伯来了。”伍封恍若无事笑着与诸人一一打招呼随口道:“相国可曾来到?”众齐臣道:“相国和大司马早入宫去了。”

  伍封点头道:“甚好。”与楚月儿入宫去他们身份不同随时皆可入宫不待呼唤不像众臣要等开宫朝议或是国君呼唤。

  伍封让楚月儿到后宫去见田貂儿代自己为昨晚之事谢罪随寺人到偏殿之上见齐平公、田恒和田盘都在田盘见了伍封满面惭色道:“龙伯在下昨日回去已经弄清楚了都是善阿卢这家伙捣鬼家父一时不察才生出事来。”

  伍封心道:“田恒趁我在前方时修葺我府第设下陷阱那是早就想到放火了岂是一时不察?”此刻也懒得追究随口问道:“善阿卢现在何处?”田盘道:“昨晚已经被小兴儿当场杀了。”伍封愕然道:“小兴儿杀的那人是善阿卢?”田盘道:“是啊。就算小兴儿不杀他在下也会将他擒来交龙伯处置。”伍封不认识善阿卢心忖此刻田氏犯不上再骗自己那被杀的胡人必是善阿卢无疑点头道:“这真是巧了。”

  伍封向齐平公陪罪道:“昨晚微臣一时气愤颇有失礼之处国君请勿见怪。”齐平公道:“少年人火气自然大些也没什么封儿也没有失礼之处啊。”伍封道:“相国昨晚在下火气大了些幸好君夫人苦劝再加上少夫人聪明竟牵来白儿来劝我才使在下息了怒气否则在下就真的要闯祸了得罪之处请勿见怪。”田恒苦笑道:“本相得罪在先龙伯无须这么说本相当真是无地自容。”

  这时楚月儿和田貂儿也入殿来伍封向田貂儿深施一礼道:“君夫人请饶过微臣昨晚失礼之罪。”田貂儿道:“龙伯说哪里话来?貂儿要谢龙伯大度宽容才是真的。”

  伍封在这里唠唠叨叨一一陪罪田恒颇有不耐伍封见田恒嘴张了好几次却没有说话心知他必是想问自己喂他药丸之事却不敢问暗暗好笑。故意道:“国君、君夫人当年越国有个厉害人物名叫计然好生了得越王派他到吴国开了个落凤阁打探军情与吴臣打得十分火热。”

  众人见他忽地说起毫不相干的事不知道他有何用意齐平公道:“寡人曾听妙儿说过这人好像是董门中人吧?”伍封道:“这人是董悟的儿子文武兼资实是难得的人才他不仅精通舆地还善商营最利害的本事便是研制毒物。”田盘随口道:“这样的人才的确少见。”

  伍封道:“计然曾研制出一种毒物名叫‘岁断’月儿这毒有何厉害之处?”楚月儿道:“‘岁断’是剧毒一旦毒中毒者便肠断而死。最怪异的便是此毒是一种定时作之毒每年作一次此毒无法化解只能用药物镇住毒性。”伍封道:“这么说来凡中此毒者须每年服一次镇毒之药?”楚月儿道:“正是。”伍封又问:“月儿你是神医东皋公的弟子可会配制这镇毒之药?”楚月儿道:“这个月儿倒会只是这镇毒之药甚难配制一时间可配制不了。”

  伍封笑道:“既然月儿会配制镇毒之药这就好了我也放心。”齐平公愕然道:“怎么?封儿中了毒?”伍封笑道:“微臣没中毒。计然死后他的许多毒物落在落凤阁一个叫条桑的女子手里此女被颜不疑杀了越人收尸之时找到了一颗‘岁断’。越王见月儿善研毒物遂将这颗毒药交给微臣让微臣给月儿去研究。微臣却忘了这事一直将毒物放在怀中。”

  田恒颤声道:“这颗叫甚么‘岁断’的毒药莫非……”伍封点头道:“相国可猜对了昨天在下本相觅颗宁神的药丸给相国压惊一个不小心竟将那块‘岁断’误喂相国服下了。唉此药之所以叫‘岁断’便是一岁一断肠之意。”

  田貂儿和田盘大惊:“什么?”田恒额上冒出冷汗来伍封道:“好在此药甚毒月儿却能配制镇毒之药只是须费时而已。相国昨晚服了‘岁断’明年此时方会毒大可以放心有一年时间月儿必能配制出镇毒之药来。”

  众人心下雪亮知道伍封是用这方法迫使田恒不敢生出异念来他若害死了伍封便得不到镇毒之药最多只能多活一年了。这“岁断”之药十分神奇说出来难以相信若只是伍封说田恒未必能信换了是楚月儿将药效说出来人都知道此女不会说谎便知道这种“岁断”毒药的确实是要每年服一次镇毒之药。

  齐平公此刻明白过来道:“这事月儿可要着紧些。”楚月儿道:“月儿记得。”伍封道:“在下过几日便要回莱夷再去扶桑长年在海外月儿自要随我去。不过田相放心在下每年入冬之际会使人向国君、君夫人贡献海外佳品到时让人将镇毒之药送来相国只须找国君取药服下便不虞毒了。”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说镇毒之药不会直接交给田氏而是给齐平公如此一来齐平公对田恒便大有牵制这田恒不仅不能让伍封有所损伤连齐平公也要尽力保护周全否则便得不到镇毒之药只能等毒肠断了。

  齐平公暗赞伍封聪明道:“相国乃国之柱石齐国可少他不得封儿可要准时送来。”田貂儿道:“是否能一次服数十颗镇住毒性数十年呢?”伍封摇头道:“毒有时效这镇毒之药服得再多也只能保住一年而且今年之药来年服之便无用是以只好一年送一次别无它法。”这便是他胡说八道了田恒他们却信以为真无可奈何。

  田盘道:“龙伯是守信之人这个倒可以放心。”心想:“如此一来父亲便不会再打龙伯的主意而龙伯也能放心到扶桑去也未必是件坏事。”田貂儿也是这般念头她知道伍封一言几鼎说了每年会送解药来便一定少不了这样不仅使田伍两家和睦相处自己也不用耽心父亲会加害夫君齐平公自己夹在中间难以自处。田盘与田貂儿对视一眼齐齐点头。田恒长叹一声只能接受这事。

  齐平公心内甚喜将群臣招进宫来道:“昨晚封儿府上失火已查明是相国新收的门客善阿卢所为以致封儿与相国生出误会险些生乱好在能合睦收场善阿卢已经被鲍兴杀了这事就此揭过作罢。”群臣都知道昨晚的实情心内雪亮明白齐平公这么说只是顾全田恒的面子而已却都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纷纷道:“原来如此那善阿卢真是罪大恶极。”

  数日之后伍封向齐平公辞行叮嘱鲍琴鲍笛清白为官忠于君事率众回到莱夷将莱夷邑地的事交给外父公冶长、冉雍、高柴等人打理自己和楚月儿带着鲍兴夫妇、石朗、石芸以及诸勇士乘着三艘余皇大舟回到扶桑。

  伍封离开扶桑一年扶桑之地在梦王姬和庆夫人打理下诸事井井有条大和之族在扶桑强盛无双远在诸族之上四方各族拱服。

  这日田力的大舟运来许多医士、良匠、兵器运来的丁户百姓自有伍封的官吏去安排一人由舟上下来伍封看时竟然是被离大喜道:“被离叔叔怎么也来了?”被离笑道:“前月田力兄的大舟在朝鲜避风浪我和法师去看望听田兄说起扶桑的事法师让我到扶桑来瞧瞧他的宝贝女婿和外孙。鄙王也送了许多礼物命我携来。”

  被离在扶桑住了月余便要随田力的大舟回朝鲜庆夫人苦留不住临行时让他与众人相面。被离一一相过至伍封和楚月儿时摇头笑道:“以往见二人颇有杀孳眼下去是清逸脱俗已入神品日后如何非我这凡夫俗子所能看到。扶桑人视你们为神并非虚枉之说。”

  两年之后伍封和楚月儿又率三艘余皇大舟前往夷洲将西施接往扶桑。大舟行在海上伍封与楚月儿和西施看着海上景色只觉心境开阔平静安详。他回头看着二女见一个纯真无邪一个风情万种心中大乐。

  西施瞟了他一眼笑道:“兄弟一个人笑什么?”伍封笑道:“我唤你姊姊尚可你还唤我为兄弟似乎不甚妥当吧?”楚月儿笑嘻嘻道:“正是这称呼大有不妥。”西施微眯着双眼眼中如同能滴出水来嫣然道:“叫惯了改口可不便。”

  楚月儿道:“夫君月儿忽想起件事来。”伍封问道:“想起何事?”楚月儿道:“当日田恒要将他一月大的女儿嫁你你说曾决意不再娶如今可是自毁誓言那么田恒那女儿你还娶不娶?”

  鲍兴在一旁乐道:“是啊可不能便宜了田恒。要不我们大舟绕到齐国将龙伯的未来夫人抱到扶桑去?”伍封咄了一声斥道:“混说什么?田恒这女儿比夫余还小成何样子?”

  楚月儿道:“还有一事。”伍封皱眉道:“又想起何事了?”楚月儿道:“你曾答应过月儿说陪我在海里搭所屋室出来。”伍封笑道:“这个我没忘记。眼下扶桑有娘亲和王姬打理我这个‘大神’在不在可不大相干我想带些人在我们那座‘朋来’岛上建些石室此岛风景之佳天下无双我们每年在岛上住数月必然快活无比那海里的屋室我们便建在岛下吧名字我都想好了海里那屋室便叫‘龙宫’!”

  公元前473年冬伍封离开齐国前往扶桑从此不理中原政事。

  鹿郢回越之后称梦见了越国先祖授古越之印乃另立越祖之庙塑男女神像越人只道所立的是越人祖先却不知道这来尊神像实为支离益和东郭子华的少年模样。

  次年鹿郢又大修东王公庙重塑神像那东王公像竟为伍封容貌身旁两个美貌女子扶剑者为叶柔投壶者为楚月儿。后来越灭于楚楚人将东王公庙改为龙王庙此后一千多年常常修葺据说极有灵验。元时毁。

  伍封率三艘大舟往来扶桑、朋来、莱夷之间少理俗务一年大多时候都在海上和朋来岛上多有事迹传颂于世常有人在海上见到他与楚月儿或行于空或没于水或纵马于仙岛以为神迹。后来齐越海边渐兴神仙学派为诸子百家中一大流派龙王之说始兴史称“神仙家”后入于道教学说。传说中三艘余皇大舟也变成了蓬莱、方壶、瀛台三岛。

  秦灭六国时沿海之民纷纷逃往海外依伍封入扶桑之途投往大和这是史上华夏之民往扶桑的第一次大迁徙。秦始皇游东海遇少男少女行于海水之上乃派徐福携童男童女往蓬莱仙山觅仙人求不死之药徐福由荷戈山(后称和歌山)登扶桑入大和再未归秦。

  此后两千余年多有人称在海上见男女神仙男极高大雄猛女极美丽清纯或谓伍封楚月儿不死成仙成海上之主即后世所说的龙王如此传说数千年芸芸不绝。ahref=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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