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衷肠_熙贵妃起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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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衷肠

  “你要睡就睡,翻来翻去做什么!”沈汀年也睡不着,转过来骂人,“不睡就起来。”

  濮阳绪简直无处说理,他根本动也没动。

  “我要走了,你更睡不好。”

  “究竟是谁睡不好!半夜偷偷摸摸的一定要抓着我匈的是谁,是猪吗!”沈汀年忍了他这个习惯好久了,“陈落说现在点了安神香也会惊醒的人是猪吗!”

  “要不是怕你做噩梦我会愿意天天来,你以为我不忙不累吗!”濮阳绪绝不会承认是自己的问题。

  “你回去睡呀。”沈汀年一句话堵死他。

  濮阳绪咬牙切齿:“沈汀年……”

  狠狠地瞪着她也无济于事,这个女人——“是我,我离开你睡不着行了吧。”

  沈汀年愣了下,其实她已经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濮阳绪潜藏着的不安,越顺着她就是越不安,他……大抵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压抑的情绪如即将崩断的弦。

  自己因放不下闵云的死,冷待他,竟把他逼到这地步——“殿下,我没事了。”

  沈汀年抬手摸上他的脸侧的鬓发,指尖轻缓的一点点的顺着发丝的走向摩挲,目光是毫不掩饰的眷恋,是清澈见底的柔软,安抚他的情绪道:“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陷自己在危急中。”

  濮阳绪难以抑制的红了眼眶,那日在宫外韩府得知消息到回宫处置完事情,最最难熬的时候都没有泄露丁点真正的情绪,那股控制不住的难言的情绪,就是害怕,他是真的怕这个女人就这么离他而去。

  他知道后宫扼杀一个生命的方式不下万种,而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力量并没有强大到能护她万全,他也是人,他也会疏忽。

  “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不会置你于危险,相信我,我若连你都护不住,这大周天下又如何守的住?”

  沈汀年突然,便有些悲怆。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突然就想到一句词,一语成谶。

  其实,他们都太过年轻,远不知未来的路何其艰险,也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极限在何处……太过突然的涩然于胸,沈汀年受不住的抿着嘴,轻抚着他的脸颊,不说话。

  濮阳绪闭上了眼,柔声地叹息,“都愿涉水红尘过,滴水不沾衣。”

  他轻轻地将脸贴上她的脸,与她耳语道,“我不信……”

  他要赌,身份地位尊严什么的都抛之脑后,过往种种都全都不计,倾尽所有的爱,囚她一颗心,守她一个人。

  这一刻,拥抱着她,肌肤相贴的美好,让他心生庆幸,他不信爱一个人带给她的是危害,他的爱,一定是造福。

  一个人洞悉人情利害,知晓阴谋诡诈,还肯裸出一颗心去爱,是何等的纯挚,沈汀年牢牢的盯着头顶的纱帐不敢眨眼,怕盈眶的泪会流出来,一颗心涨的满满,得君如此,还有何求。

  以往相拥而眠只是互相汲取温暖和力量,今夜之后,他们要成为彼此的暖阳。

  鸾仪宫的冷清,并非是王才人觉得路上人少了的那种冷清,更贴切些说,是凄清。

  赵婧仪最近常在想,曾经这里有热闹过吗?还是自己忘了……

  赵娉进来时,赵婷刚伺候好赵婧仪梳洗,铺好了床之后,她就先出去了,鸾仪宫的时间会让一个话痨变得沉默。

  “娘娘,王才人那边总算安抚好了,但是这个消息肯定是瞒不久了。”

  赵婧仪嗯了一声,“那孩子怎么算也有六个月了。”

  “这事——”赵娉心里有了想法,也就直言不讳,“我们就不要参与了,现在太子正在气头上,这次我们已经很冒险了。”

  沈汀年被关进雨花阁后,鸾仪宫是第一个得到消息并且为叶氏等人清了从畅心苑到雨花阁的路,只是百密一疏,也不知道闵云是走了什么秘密通道去的雨花阁。

  赵婧仪略略思忖,“被皇后那边截下的供词里,春驰馆有个值夜的宫女,看见那冒充宫女的刺客是从西花园取道春驰馆去的雨花阁,走的是暗道。”

  这里说的暗道不是地下通道,而是一些偏路,只有一宫里自己人才会知道的小道。

  换言之,那个刺客的行动是有春驰馆的人参与的。

  “到底是我们小看了沈家了。”赵娉点点头,这就说得通了,获悉这条暗道,还用在了关键之时,“说来这次,那个虞司药的身份——”

  “是皇后的人。”赵婧仪说着还轻笑了一声,“看走眼了吧。”

  “终日打雁……”赵娉自嘲的叹了口气,是她错估了皇后在这个宫里的掌控欲,“我一直以为她是平王那边安插的人。”

  平王是皇十六子,如今仅剩二妃之一的恪妃养子,生母不详,传言说是恪妃身边的侍女承宠而孕,后来无子的恪妃狠心去母留子,占为己有……然而这些传言并没有影响这对母子的关系,反而比世人想象的更为亲近,大抵势力薄弱,唯有相依为命。

  也就是这样不起眼的一个皇子,长大之后展现了治水上的才能,得到先帝的嘉赏,早早地有了封地,在大周偏北沿海一带恪尽职守……长年周游在各个患水灾的流域。

  可以说平王是太子唯一从未打压反而多次照顾过的弟弟。

  在安王势力崩塌的不足为患的现今,平王大抵会被动上任蹴鞠队队长了。因为后面的蹴鞠队员们最大的刚学会走路,最小的还在吃奶。

  赵婧仪没什么表情的转回之前的话题:“既然皇后要管这事,我们就是等着看结果吧。”

  “嗯。”

  他们母子二人显然是山火迎上了雷火,她就不要去当那个遭殃的池鱼了。

  “看来这天姿国色的李容华也是个可怜人。”

  赵娉也不是为了安慰她,而是当真如此想。

  赵婧仪却开始沉默,她早已看的透彻,在皇后将虞司药安排在李觅儿身边时,赵家就递了消息进宫,李觅儿的背后是整个江南的士族势力,她的入京,冲击的也是京城的诸多士族利益,到最后太子或许是信了束泰在皇后授意下提供的畅心苑的供词没有处置她,或许也是向江南士族递橄榄枝。

  在不久的将来,太子荣登大统,必定南下,那时候迎接他就是敞开的金银粮仓,而非镶嵌荆棘的栅栏。

  若不是家中有一个高瞻远瞩身居高位的哥哥——她或许也会想众人一样短视,只看得见一个活活的美人。

  赵娉轻柔的替她疏松头发,赵婧仪便支着下颚,阖眼假寐起来。

  京城上流世家首推齐赵束叶,四大家族从来只会相互制衡,在束氏和叶氏相继折损之后,如今却开始相互守望,加之江南的新势力,还有安王那些残余势力的搅和,再算上被寒门势力硬推着前进的平王……她暗暗地想,太子啊太子,你只知道想要护一人,却不知,多少人想害一个人。

  当年骑马征天下的仁武帝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又能奈何呢。

  千秋殿。

  笙歌燕舞,一室融融。

  陈落站在角落里,时不时抬下头又低下去,一遍又一遍的默叹,新年期间太子封笔,百官休沐。倒也不是真的什么事儿都不做了,不过是比寻常要清闲了。

  濮阳绪连续几日召伶人献艺,轮次把外臣叫上参宴,这也是每年的仅有的君臣同乐的传统了。

  “殿下,这宫里的伶人就是不同凡响,每日花样百变,看的臣都乐不思蜀了。”礼部侍郎王吉开口就是赞美人的高帽子,这说的不觉,听得人都习惯了。

  濮阳绪噙着笑,似很受用的样子。王吉见机又是一番漂亮话,莫过于有幸与太子共赏乐事,直说的词乏痰干,复又饮酒,才稍稍停休。

  濮阳绪面上受用,瞥了一眼端正坐着的沈河,心里却暗笑,这憋了几天是该憋不住了,一直想寻机会开口,只是他每回召见都是歌舞升华,伶仃靡靡之音,着实将对方将死了。

  沈河自得到消息太子捕获了林墨的行踪,当即要传消息给沈汀年,却被太子揪来赏乐饮酒,他现在是被盯得牢牢地。

  不得不又断了与宫内好不容易再度建立的联系,但是他知道为时已晚。

  虽说沈汀年那边的危机是化解了,可还是有些隐患没有除去,比如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明白宴请进贡外使时的每一个宾客他都事先清查过,究竟是谁在他的眼皮底下接近了太子,以致于他宴会中途离席,拂袖而去……本来是双向传递消息的畅心苑与沈家,断了节之后,沈汀年得不到外头关于沈家的消息,沈河也不知道在他眼皮底下给太子递消息的人沈汀年已经从太子口中套出来了。

  沈河又闷一口酒,端看太子的态度,在没有了闵云之后——他只能寄希望于宫中其他的沈家人能助沈汀年逢凶化吉了。

  见沈河喝了半天闷酒,濮阳绪满意的放了杯,“今日就到这吧,本宫还有事要处理。”

  王吉忙站起来迎合,他所有的溢美之词都说完了,得回家补补课了,沈河灌了一肚子酒早就待不下去了。

  濮阳绪把沈河等人送走,饮完一杯茶解解酒,打算去雨花阁,可没等他茶喝完,春驰馆的消息就传来了。

  听到李容华肚子都大成球一样的消息的第一瞬间,他脑子里冒出的唯一的念头是——完了,昨晚沈汀年好不容易才肯让他啃两口,他还寻思着这个月能吃上肉,现在——他这新的一年还能不能吃得上肉都成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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