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032_微弱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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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032

  “得了,”薛太斜看她一眼,“现在董事会也发你一个免死金牌,随你怎么和老张吵,老张都不敢和你离婚,想不想吵一架?”

  “那也不吵,公司一上市,人得记仇了。”

  “记仇?管理层的股票可是有禁售期的,三年呢。这期间离婚,股票还没卖出去,哪有钱支付赡养金?再说,喻文卿会卖他手里的股票?”

  因为数轮融资稀释了创始团队不少的股份,喻文卿再转让他手上18%股权的可能性极低,倒是极大可能在上市后会通过二级市场增持流通股票。与其拿资产变现的现金去付姚婧的赡养金,还不如拿这些钱来保住他对云声的绝对控制权。

  “哎,喻文卿看上去强势,但在这桩婚姻里确是落了下乘,所以姚婧才敢胆大妄为到这样的地步。”

  被薛太这么一分析,张太和李太都不做声。薛太再冷笑一声:“谁还没一肚子气啊。不过公司要上市了,情势逼人,和和气气的,做给别人看,也做给自己看。”

  远远的,李正龙就看到姚婧坐在球车上,翻越山丘,朝他们而来。他也“唉”一声:“你这个春节是没一天舒心日子过了。”

  一挥杆,小白球在空中甩出一条长长的抛物线,落入远方的草坪里。李正龙拎着杆就走,“你们慢慢聊,我接着打我的球去。”

  喻文卿皱了皱眉,看着姚婧从球车上下来。果岭不允许高跟鞋进入,所以她是赤着脚下的车。他微微摇头,双手握杆,眼神在球和球洞之间来回。

  球离球洞不到三英尺,这一杆到位,李正龙翻盘的机会就很渺茫了。结果姚婧一来,那小子干脆不比,故意轻率地挥杆跑了。

  他选好角度,挥杆击球,力道不重不轻,球稳稳地向前滚去,正好落入球洞。

  姚婧鼓两下掌:“不了解的人,还会以为你天天呆在果岭。”

  喻文卿抬头看她:“你过来有事吗?”

  “我记得你第一次玩高尔夫,是在那边的练习场,我们俩一起来的。”

  喻文卿一怔,没想到她会说起十几年前的这段往事。

  “其实我不太喜欢玩高尔夫。一个球必须进洞这件事,对我来说,很枯燥。一个暑假过去了,我打出去的球,别说进洞,能在洞二十公分的半径以内,对我来说都是胜利。”

  喻文卿低头一笑:“你的目标感一直很差。”

  “但你完全不一样。同是初次握杆,教练只要提醒一句,你就知道要怎么转变挥杆的角度、还有怎么控制力道。”姚婧指了指前方的球洞,“就这种短距离推击,你的成功率一直很高。我刚才在脑海里搜寻,竟然没有你失过手的回忆。”

  “我有失过手。”

  “很久以前,绝不是现在。现在的你应该不会容忍这样的失败。”

  喻文卿看了姚婧片刻,风把她的头发吹乱了,像个鸡窝一样盖在头顶。不,也许是她没梳头就急匆匆来找他了,因为她也没化妆。他把球杆抛给旁边的球童,手套脱下也递过去,然后去抚顺她那坚持要直立生长的小撮头发。

  姚婧意外地望着他。

  喻文卿说:“你不都说了,我是个不容忍失败的人,那可能容忍邋里邋遢吗?公众场合,多少注意点形象。”

  是这几天来难得的温柔的时刻。姚婧哽住:“你在乎我的形象吗?”

  “我希望你能对自己好点。”

  好客气好疏离。姚婧只能报以同样疏离怅然的笑容:“怎样算对自己好点?”回望会所的廊下,那几位太太的身影都成了小小的点,“有好吃的好喝的,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算对自己好吗?”

  “很多人没有你我的条件,这么想这么做,也不过分。”

  “那你希望我变成这样的人,一直顺着你,不再烦你吗?”这一瞬间,姚婧觉得自己可以为了喻文卿做这样的人。快三十岁了,她看上去好似什么也没失去,更是什么也没抓住。

  无论如何,她不想失去喻文卿。

  喻文卿沉默了。

  他俩的感情已成碎片,修补已无可能。姚婧从来都是个质问真相的人,怎会对此视若无睹?她会变成魏凯芳吗?难道他希望她变成魏凯芳,在婚姻的坟墓里度过一生?

  他对她的爱要求没那么高,他对婚姻抱持一种可将就的态度,是因为他另有事业可投入,这份事业和感情又可以全然地分开。

  但是姚婧,她的生命力就是她的创造力。他们感情好时,她的画色彩饱满,线条流畅;他们感情不好时,她的画多是一种混乱零碎的异样美感。

  前者更好卖,后者好似更有艺术价值。

  但喻文卿私下是希望她能更快乐、天真地作画。

  他曾以为他的爱和包容,是姚婧比起同龄人更璀璨耀眼的力量支撑,但是她今天深凹下去的眼眶,却向他证明,他不过是那只紧箍花骨朵的手。

  她一次次地逃离,不是因为不够爱他,而是被他自以为是的爱箍得喘不过气来;然而她又一次次地回来,接受这种被紧箍的命运。

  原来真是他错了。

  “姚婧,如果我说,我没有你想象中地爱你,现在也不像以前那样爱你,……”

  “什么意思?”姚婧打断了他,“你爱上别人了?”

  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难开口,喻文卿心情平静地说了一个“是”字。

  姚婧又笑了。除了笑,还有更礼貌地表达难受的方式吗?这三年,不管她如何追问,喻文卿从来没承认他和阳少君旧情复燃。她很想追问是谁?又怕他一点不隐瞒地说出“妙妙”两个字。

  那两个字一出口,他们之间再无回旋余地了。

  “文卿,”姚婧眯着眼看天空,不知是蓝天衬得云白了,还是白云衬得天蓝了,总之是富有生机的一天,她接着说,“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喻文卿失笑,他也看天空一眼:“怎么来过?”

  重新来过,他们说过好多次。每一次都抱着无可动摇的信心。他们太自信,自以为这世界上没有搞不定的事情,更何况是一对本就相爱的恋人?

  他们从来不想着去真正解决问题,因为问题说到底是两个人的个性。他们太自恋,谁也不想改;他们太天真,总觉得在这么棒的青梅竹马的感情里,对方要无条件接纳自己。所以他们永远都有恃无恐地谈对方的问题。

  所以,一到谈不下去,推倒吧,重来吧。

  重来吧,对于无论如何也不想真正分手的两人来说,太有诱惑力。

  可下一次,下下一次,他们还是会卡在这里。

  “姚婧,我们之间想要和平相处,需要两个都做出很大的让步,但是让步之后,我们就会感到自在,感到幸福吗?”喻文卿摇摇头,“我不相信。不做自己会让我们更难受,更怀疑这份爱的必要性。”

  “所以,你转移战场,爱上别人了。”

  转移战场?喻文卿想,可以这么说。

  “这些年开公司,我走了很多弯路,在很多应该及时止损的项目上,没有听他们的劝告,一意孤行,导致公司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资金短缺,也导致了今天管理层股权比重过小的局面。公司一旦上市,就有被竞争对手收购的风险。但我们又不可能不上市。”

  “我们不聊公司的事,我一点不在意你那些股权到底能变现多少钱。”

  喻文卿看着姚婧,一字一顿地说:“我说的是,这八年创业如果有让我明白什么,那就是不合适的战场不要感情用事,不要留恋,该退出时就要退出。”

  姚婧当然明白,喻文卿说的是什么。她只想,男人为什么是这么一个物种,要不撑死了也不说,一旦说出来就这么狠绝。

  她紧咬牙关,才能让自己不哭出来。最该哭的时候,她反而不想哭。

  “你把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爱,都看作一文不值的东西?”

  “不。沉没成本。过去已经花的,不可收回的成本。人在理性状态下做决策,不应该考虑沉没成本,而应该看未来可能发生的成本和带来的收益。但是沉没成本会影响人的心态,它会使人眷恋过往的一切,影响人做出正确的决策。”

  经济学名词,姚婧似懂非懂。

  “沉没?你还是觉得不值得,我是那种无论怎么付出也得不到回报的项目?是不是所有问题在你那儿都可以用经济学来解释?”

  “不是,我只是说它应该和当下的决定无关。”

  “你要决定什么?我以为你的决定,不论是感情上的,还是公司里的,此时此刻都和我有关。”

  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喻文卿叹口气,再走近一点,姚婧那张本就苍白的脸,在清新明媚的果岭之间显得更憔悴。

  这个自五岁就认识的小妹妹,渐渐变成他年少岁月的玩伴,变成亲密无间的女朋友,变成心头难以消逝的月光,再变成相知相爱的妻子,变成他心爱女儿的妈妈。到今天,她还停留在他心中。

  他为她的难过感到难过。

  “姚婧,我们都是不服管教的人,别再把你的整个心思,都用在我身上。不值得。”喻文卿伸手抚摸她的右脸,“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想把中断了的学业捡起来也好,想接着开画廊也好,想在美国定居也好,……,我保证,我不会再约束你、干涉你。”

  “我说过了,我是回来带琰儿的。”

  “你呆得开心吗?”

  “我听得还不够多吗?他们说我连孩子都不爱,不配……”

  “你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你爱我,爱琰儿……”喻文卿打断她,“我知道你爱我们。”

  姚婧毫无血色的双唇微微颤抖,喻文卿冰凉的嘴唇已轻轻碰上她的额头:“放手吧,我们不适合捆在一起。我永远爱你,还有琰儿。”

  姚婧心中的脆弱正如整块满是裂纹的玻璃,被这声低声细语轻而易举找到了崩裂点,无数的碎弹珠一颗颗由内而外,嵌入血肉和皮肤。

  谁听到声响了,谁看到血淋淋一片了。这个世界还是这般明媚温暖。

  她想明白了,周文菲是对的。可为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对他能抱有那么强烈的信任感。

  喻文卿和阳少君真的没有旧情复燃。今日给她的这一吻和那日给阳少君的拥抱,都是他最后的决断和柔情。

  她姚婧,终于也坐上了前任这把交椅。

  不,不。待到喻文卿转身坐上球车离去,姚婧才醒过来:我怎么会是前任?他们的婚姻关系起码三年内无法解除,这是几个月前麦格基金的房圣玮亲自和她说的。

  既然不能离婚,他怎么可以堂而皇之地和她说——从此以后各过各的?他从不会因为阳少君,也不会因为吵架或是暴怒,说出这么意气用事的话。

  他真的有那么爱周文菲吗?

  姚婧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慌张无助袭来,而那个发誓要和她永远在一起的人,乘着球车在山丘间飞驰,只留给她一个决然的背影。

  难受到连哭都哭不出来,还想笑,笑她的前半生果真是被自己作死的。

  被果岭的阳光晒得乌黑又怯生的球童在旁边站了许久,嗫喏问了一句:“女士,太阳挺晒的,要不要回去休息会?”

  姚婧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赤着脚上了车。

  (第一卷完)

  ——————————————————————————

  这一年的春节来得早,走得也早。

  元宵节那天,兰蒂斯恢复营业。作为老板的阳少君除了给每个员工发红包之外,还办了场吃吃喝喝的小型联欢会。

  周文菲在乳酪蛋糕和抹茶蛋糕之间来回徘徊。不是她不想吃,而是过个春节,她被周玉霞喂胖三斤,再加上上学期涨的体重,她已经比刚上大学那会,胖了六斤。

  阳少君对蛋糕视若无睹,只端走一杯葡萄酒。周文菲问:“你不吃蛋糕吗?”她记得以前的阳少君最爱朗姆芝士口味的蛋糕,今天正好也有。

  “早戒了。”阳少君坐在沙发里看时装杂志,看着看着,招呼周文菲过去,“这条裙子怎样?”

  是一件无袖的黑色真丝长裙,除腰间一朵冰蓝色的蝴蝶之外,别无装饰。周文菲直觉太老气,但是阳少君来问她意见,自然说好看,像好莱坞大牌明星穿的晚礼服。

  阳少君笑道:“但我们东方人没有那样的骨架,撑不起来。”她叹口气,接着翻,问周文菲:“你喜欢什么样的?”

  她指了指一件手工绣珠的鱼尾雪纺裙,心想够少女够梦幻了吧。

  周文菲点点头:“挺好看的。”

  她以前很少接触这类时装杂志,杂志到手接着往后翻两页,翻到一件裸粉色的蓬蓬裙,没细看就指着说:“这个,这个好漂亮。”

  说完她回去接着选蛋糕。

  阳少君看一眼,果然是赤/裸裸的小女孩审美。她仔细看下面的小字,是知名婚纱设计师的新作。这个品牌在国内还没有旗舰店,她当即把这裙子拍照,发给一个常年帮她在国外代购衣裙的老友。

  “婚纱?”那朋友很吃惊,“喻文卿是打算和你正式结婚?不,他是二婚,你是头婚,不穿粉啊。”

  阳少君心正烦着呢,那么多漂亮的裙子,为什么一定要选件婚纱:“不是我结婚,一个朋友要的。”

  “我今天就去店里,告诉我尺寸。”

  “2码。”

  “婚纱要更具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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