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034_微弱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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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034

  阳少君哑口无言。

  袁心悦也点了烟,深吸一口,烟雾后的脸色越来越冷淡:“我现在想得很明白。女人嘴上说我想要找个能疼我爱我的男人,实际上都不是,女人都喜欢有钱的有权的。就像男人嘴上说要找个温柔贤惠的女孩,实际上想找的都是家境好还能扶持事业发展的。谁要爱情,谁要苦中作乐的爱情?我要是再被男人蒙了,我就不是袁心悦。”

  阳少君觉得袁心悦对男女感情的认识往利益那端偏执得可怕,想了想后还是没劝。

  她二十四岁时也偏执得可怕,且不说为了一个男人执迷不悟,还以为她一人的分量抵得过青梅竹马加辛苦创业的公司。

  到头来,哪个——她都比不过。

  生活会教她做人的。

  周文菲坐在喻文卿的车里。路灯一路蜿蜒向前,引领它在盘山公路上疾驰。她小心翼翼弄顺裙摆上的褶皱,再望窗外,青山和夜色从轮廓尚显到融为一体。

  转过几个弯,远处的山谷间那排灯火通明的欧式城堡,照亮它脚下那池湖水。灯光与湖中倒影交相辉映,将城堡罩在模糊的光中。

  喻文卿就在那儿等她吗?周文菲想摇下车窗,看清楚那座城堡。胡伟说:“菲菲,山上有点冷。”

  她摇摇头:“没关系。”头探出车窗,劲风扫到脸上,带着早春山间的凉意。城堡的格局在眼前越来越清晰。穿上裙子的那刻,她已意识到喻文卿想给她过一个怎样的十八岁生日,但她仍不相信,不相信他会牢牢记得一个六岁小女孩的天真和幻想;不相信他真会为了它,如此浪费心思。

  他的口头禅和人生宗旨明明是——谁都别给我找事做。

  那年的海滩上,六岁的许妙睡一觉醒来,从帐篷里爬起来,还是半夜,大哥哥大姐姐们还在火边载歌载舞,嬉笑玩闹。她睡眼朦胧地爬过去,说:“我也要玩。”

  喻文卿见她猫过来,把她半抱在怀里。夜晚海边温度低,她穿的又是吊带裙,他怕她冻感冒了。

  他们在谈他们的理想,有人说要去流浪,有人说要挣大钱,有人说要出国,还有人谈各种学分、保研。……。

  许妙睁大眼睛,看似听入了神,其实什么也不懂。

  旁边的姚婧捏她脸颊:“妙妙,你长大了要做什么?”

  小女孩靠在喻文卿的怀里,摇头说:“我不知道,我还没到十八岁,不能离开爸爸妈妈去念大学。”

  听她稚气的话,这群以为自己长大了的成年人都笑了。哄笑着谈一圈后,又有人问许妙:“姚婧今天脱离未成年人行列了,我们这儿,只有你还能过十八岁生日了,你想想怎么过?”

  她被问住了。

  喻文卿说:“她才几岁,十八岁远了点吧。”

  “不远,不远。”周文菲一下就有了灵感,非常棒的灵感。她前两天才缠着妈妈给她放了两部迪士尼的公主电影《白雪公主》和《灰姑娘》,光碟是从幼儿园借出来的。载歌载舞,她都看傻了,满脑子都是公主和王子在城堡里旋转跳舞,跳到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天生一对。

  她跳起来,指着身上的碎花裙说:“我要穿比这还长的裙子,那种很蓬的公主裙,”她撩起一把头发,“留比这还长的头发,到腰那儿,然后全扎到头顶上去,戴个王冠,在城堡里过生日。”

  大家都被她逗笑了。

  姚婧帮她:“行了,哪个小女孩没幻想过自己是个公主。”

  许妙撅着嘴巴说:“我说的是真的。我把我的压岁钱都存起来了,等存到十八岁,我就有钱去买一条公主裙。”

  大家笑得更厉害了,连喻文卿都在笑。她认真了,生气了,背对大家而坐。

  姚婧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把她拉回去搂在自己怀里:“裙子的事情不重要,到那时候就算霞姨把你的压岁钱都花完了,我和你喻哥哥帮你买。但是公主一个人在城堡里过生日,那不惨兮兮的?你看哪个公主没王子,你得在十八岁之前,先找个王子。”

  回过神来,车子停在酒店门口。胡伟来给周文菲开门,还很绅士地让她搭着手腕。等人钻出车门的那刹那,他也忍不住说了声:“菲菲,生日快乐。”

  声音里没有一丝丝的不耐烦,周文菲抬头看他:“谢谢你,大伟哥。”

  她笑起来眼里像是有星光,胡伟为自己突然冒出的温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除了他们,度假区的广场、街道空无一人,只有明亮的路灯照着浅褐色的石砖。两扇厚重宽大的褐色木门紧闭,门前立了告示牌。

  周文菲走过去看,上面写着“今晚私人宴请,自下午四点暂停营业。”右下角的落款是“梦幻花园酒店”,时间是2012年3月12日。

  木门右侧一扇小门打开,一位穿黑西装带领结的年轻侍者说:“请问是周文菲周小姐么?”

  周文菲回望车边的胡伟,胡伟点点头:“去吧,喻总在里面等你。”

  夜里的异国风情酒店,灯光闪烁,安静祥和,美得像个仙境。

  从没踩过八厘米高跟鞋的周文菲拎着裙摆,心颤颤地走在石板路上,害怕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打碎这个美好的夜晚。

  一个孩子的戏言,在一点点地被实现。一个知道自己得不到太多的女孩,第一次觉得自己被人放在心尖上,当成了稀世珍宝。

  周文菲好想哭啊。她强忍着哭,走上大理石和红砖所砌的拱桥,越走越快,很快到了湖的对岸。胡伟在这头望去,只看见淡粉色的纱裙在夜风里起舞。

  一直走到空旷旷的台阶上,风越来越大,周文菲竟然不觉得冷了。她把玫瑰胸针松开,拽在手心里。纱质披肩从肩上滑落,被风鼓着,飘在天空,缓缓坠落在身后的台阶上。

  她不明白喻文卿为什么这么做。好多次她靠在他胸前,能感觉到他胸腔没有叹出来的那声气息,他拨弄她的发丝时,她也能在他的眼神里看到除了温柔宠爱之外的别的什么东西。

  她说不上来,说不上来是对她的怜惜,还是对姚婧的愧疚。

  “原谅我,婧姐,我今天借了你的王子。”周文菲心说,如果有个地方,这一生一定要去,她知道是在哪里。

  她抬起步子朝大堂走去,天籁之音随之在耳边荡起。

  周文菲听得出那是德彪西的《月光》,却不知是何种乐器在弹奏,音质轻灵空旷。

  她的眼神追着声音而去,只见左面的音乐台上,一架金色的竖琴靠在身穿白色长裙的演奏家肩上,随着她身体微微晃动。

  好美啊,美得像是那些圣经油画里飞出来的天使,美得让她自惭形秽。

  演奏家的身后是个巨大的铁质鸟笼。有没有小鸟,她还未看到。鸟笼后面,是藤曼垂挂、攀延在楼廊之间。

  演奏家的上方是风铃草和薰衣草,它们铺满大厅的高空。植物世界的正中央悬下巨大的花球,与地面正中央圆形的喷水池,以五米长的银色灯带相连接。

  原来这是个森林城堡,怪不得要盖在山谷里。

  比任何时候的打扮都要正式的喻文卿从灯带后方的门廊出来。他边走边跟身后的人说什么,不经意转头看见周文菲,话语一顿,便不再说了。

  他走到她跟前站定。

  周文菲垂下头,她知道他在看她。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漂亮,这一刻又恨不得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那个。因为只有这样,才配得上对面那个成熟英俊的男人。

  他穿了黑色礼服戴了领结,挑着眉,有点抬头纹的样子好像白瑞德。不,周文菲想,他比上个世纪的影星更年轻更帅气,他身上没有那种残忍的气息。

  “妙妙,”醇厚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生日快乐。”

  周文菲走向喻文卿。既然都站到了这里,就不应该退缩,她仰起头:“谢谢你,这个地方好漂亮,外面以为是某个欧洲建筑的小镇,进来是个奇幻森林。”

  她晃了晃身上的裙子:“裙子也很漂亮。”

  “更漂亮的是你。”喻文卿想,怪不得从小就心心念念着要一条公主裙,还有谁比她更适合这样的裙子?只不过阳少君和他说是婚纱那一瞬的感觉,像是一根长针悄然刺入心脏。周文菲知道这是婚纱么?

  他拉着她的手,走入宴会厅。那里只有一张黑色圆桌,侍者已在旁边垂手站立。

  周文菲再仰头望这间狭长的宴会厅,水晶灯带在高空以波浪造型绵延开去,一扇扇彩色玻璃在银色灯光下绚丽又独特。宴会厅的那一头有一架三角钢琴,坐着一位身穿黑色晚礼服的女士,朝他们点头微笑。

  一切都奢华得像梦中幻境。尤其梦幻的是——喻文卿的眼神,像是外边那一池闪闪烁烁的水全倒进去,又一丝丝、一点点地漾出来。

  所谓月色倾洒、目光如水的夜晚,就是这样子吧。

  只是看久了,周文菲就有点分不太清楚,对面那个是真实的喻文卿,还是她梦中的喻文卿。

  她在兰蒂斯喝了那杯盲饮的红酒后,察觉到喻文卿似乎担心她有这方面的爱好,便打算从此以后滴酒不沾,做个让人放心的好宝宝。

  今晚还是破戒喝了酒。

  也许连酒都知道她今天成人了,把给未成年人施加的魔法去除掉。她尝一口,味道非但不涩不冲,回味起来有一种妙不可言的香醇。

  才不是果味酒的甜呢,周文菲心知肚明,它是危险的、诱人的。那又怎样?其他的她不想管。就当一场梦好了。只有和喻文卿在一起,她才不会想明天要怎样努力活下去。

  等轻柔的圆舞曲响起时,喻文卿来邀她跳舞。

  周文菲好开心她在学民族舞的时候,偷偷跟着别的老师学了华尔兹的基本舞步。她始终是个太过失落的做梦少女,梦想有一天能和心爱的人,在二十米长的大厅里不停旋转。

  他们第一次跳华尔兹,全所未有的合拍。两人一直旋转到廊下。音乐声变得越来越低沉悠扬,像薄雾笼罩的明月,像情人间的喃喃细语。

  周文菲跳累了、转晕了,头靠在喻文卿的肩上。他们谁都不想停下来,脚下还在轻轻踩着节拍。

  她有一种轻飘飘的恍惚感,等呼吸平顺后,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然后说:“今晚天上好多星星。”

  喻文卿比她高出一个头,视线被屋檐遮住大半,看不见外面的夜空:“是吗?”

  “你没看见?”周文菲抬起脸,蹙着眉看他。

  “被屋檐挡住了。”喻文卿舍不得松开搂着她的手,走过去看一眼外面的夜空,“星星哪里有你漂亮。”

  周文菲呆呆看他两眼,笑了,接着趴回他的肩上。过一会儿再问:“你的领结是什么样子的?”

  喻文卿低头,他并不能看到自己的领结:“黑色的,经典款。”

  “嗯。”周文菲接着问,“那你的袖扣呢?”

  “也是黑色的,方形袖扣。”喻文卿怕她裸露在外的肩背受冷,把西服脱下来给她披上,“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想印象深刻一点。”

  “今晚还不够深刻吗?”

  “我想要更多……细节。”周文菲想,只有细节,才能区分一场梦境与现实。

  喻文卿把她推向栏杆。周文菲翘起睫毛,露出眼睛,这儿里里外外,所有灯的光芒都被吸收进两黑色透明的眼珠里。美得让人心惊。

  他扣着她的后脑勺,俯身吻去。

  周文菲试着回应,她一点不忐忑,也不害羞,因为这个世界只有她和喻文卿两个人。

  吻得陶醉而缠绵。周文菲上半身往栏杆外仰去。喻文卿在咬她的耳垂。

  有一种心痒痒的感觉。她嘴角的笑越来越大,闭着的双眼突然睁开,看了天空一眼。这世界的灯光再耀眼,光晕也只不过在这个山谷上空漾开,在群山之上的,仍是深邃黑暗的夜空。

  没有星星。那她刚才——是在哪儿看到的星星?周文菲顿时回过神来。

  她把盘在腰间的手拉下来,喻文卿再搂住她。

  她低声说了句:“不可以。”

  喻文卿喊她小名:“妙——妙。”

  听起来就像是蛊惑。可是山间的风把心都快吹凉了,她到底是喝醉了,还是做梦?她竟然分不太清。

  周文菲摇摇头:“吻我可以,但是不能随便摸我,”她想起阳少君交代的话,“也不能做……那件事。”

  喻文卿亲吻她耳边的碎发,调笑着问:“不可以做哪件事?你要说清楚,我才知道。”

  周文菲仰起脸看他一眼:“我没有准备好。”也许一辈子都准备不好,她有点心慌,转而看向别处,“对不起。”

  喻文卿的手重回到她腰间,待一阵风吹过,他才开口:“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呃,”周文菲想了想,“因为你给我准备这么好的生日晚宴……”

  “然后,就要你用身体来答谢我?”喻文卿的声音也带上了丝丝凉意,“妙妙,我不需要你答谢我。无论我做什么,那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只想要你能开心快乐一点。还有,那件事不需要准备,也不需要和任何人说对不起,愿意就是愿意,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没人有理由可以来强迫你、指责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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