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047_微弱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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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047

  从前总觉得孩子还小,时间很多,喻文卿并没想过要带女儿痛快地玩一场。

  签字的时候尚觉得决断也是一种痛快,要等到此刻明确地体味到那些缺失的陪伴永远补不上,还会一直地缺失下去,喻文卿才知道,他的心永远有一处被牵扯到了美国东部。

  天气APP里,删掉了的纽约再度加回来。他仍旧得关心这里有没有冷雨和落雪。

  车子停在车库坪前。姚婧和梅丽莎从屋内走出来。梅丽莎问:“她玩得开心吗?”

  “挺开心的。”喻文卿把趴在他肩头熟睡的喻青琰递给梅丽莎,再和姚婧说:“我明天上午的飞机,就不过来了。”

  “好的,一路顺风。”姚婧双手交叉在胸前。她还是瘦,也没有往日的神采飞扬。笑起来眼角的细纹让喻文卿意识到,再过半年,她也三十岁了。几乎前半生的痛苦,都是在他那里尝的。

  今天大概是个反省的好日子,喻文卿也愿意承认,自从周文菲出现后,他总是先看到她的无助,发自内心地想去呵护她,选择性地忽略姚婧也有伤心和绝望。可如果重来一遍,他还是会选择周文菲。

  “姚婧,我的做法可能过于,无情霸道,但是不处理,任由我们三个人耗在漩涡里,除了制造再多的怨恨,还能有什么?”

  姚婧笑笑,咬住嘴唇:“很欣赏你一刀两断的作风。”

  不说了,喻文卿叹口气:“照顾好自己,有事打电话。”再亲亲女儿的小脸颊,“等你周岁,再来看你。”

  回去酒店的路上,喻文卿看腕表,东八区现在是凌晨四点,妙妙有没有睡着?还没来得及想周文菲的笑脸与眼神,前方的陈思宇打断他:“喻总,今晚和麦克奎恩有饭局。”这个美国人现在在高盛任职。

  七月初云声就要上市,身为CEO,华尔街有一位打过多次交道的“老朋友”,怎可以不去约见?来纽约之前就已经约好了,是这趟私事里唯一的公事。

  喻文卿却很烦躁不舒服,好像这桩事是突然闯出来干扰他生活似的。他闭上眼在后座休息,脑子里想和麦克奎恩需要聊些什么。

  聊正在激战的法国总统选举?还是奥马巴刚签署的《促进创业企业融资法》?

  世界大事每天都有得聊,他心中说,为什么不能分几秒让我静下心来想想我的女孩?

  周文菲并没有像他要求的那样,孤单害怕了就给他不停地发语音打电话。几十个小时里,他和分居的妻女呆在一起,她也不多问一句。他发信息问“你在做什么?”她很快就回“我在上课”,“我在吃饭”。怕人不相信,会附带一张照片。她总是很体贴他的情绪。

  “心情好吗?”“当然好啊。”

  当然不是真的。她很害怕打扰他。

  一个人的安全感为什么会脆弱到这个地步,仅仅只是大家都知道了而已,便让她在本该亲密无间的关系里,不敢有丁点的放松,不敢提任何要求。当然和雨中那顿打骂分不开关系,当然和他不肯早一点把这些事都处理掉有关系。

  离开纽约,喻文卿飞去香港,有公事要处理,第二天才回S市。一个星期后,他让周文菲收拾好行李,带她回瑞景公馆。

  听说以后就住这儿时,周文菲有些慌:“要不我住宿舍也挺好的。”

  “你说过和我住一起。”喻文卿拉着她,“这儿归我住。没我的允许,姚婧不能随便登门。她的东西都已经清走了。”

  这套房子的位置很好,恰好在S大和云声的中线上。喻文卿也想过周文菲会有别扭,但是风华的房子周玉霞住着,其他的房子远了点,怕周文菲上下学会不方便。

  他不愿再带着人住酒店,因为常年带着女友住酒店的男人,看上去就像是不想负责。

  他还希望周文菲不要一直活在姚婧的阴影里,直接回公馆,对已取代姚婧的心理暗示,最为明确。

  周文菲到处望,曾挨着喻文卿书房那个几平米的临时作画的区域,画架子和笔筒,颜料和钉在墙壁上的各种刷子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馨的阅读区,两张浅灰色的单人沙发围着一张小型的原木茶几。

  换掉的当然不止这个,她逛家私城的时候坐过的、摸过的东西都买回来了。

  懒人单座沙发和原来的沙发不配,索性把原来的全换了。

  那个半月圆顶的天蓝色儿童帐篷,放在落地窗下。

  长餐桌的对面墙上,贴了十几个土耳其的手绘瓷盘。

  ……

  曾经姚婧摊开手向周文菲介绍她是如何对公馆进行布局装修的,笑意盈盈间全是为它花费的心思,如今她的痕迹一点点地不见了。

  周文菲望向落地窗外分外明朗的天,并没有和喻文卿正式同居的喜悦。那四扇大落地窗的玻璃,每一扇都写着一个字,连起来读——鸠占鹊巢。

  青姐过来拎周文菲的行李箱:“周小姐,我帮你收拾东西。”她推着箱子往左边过道走,要把衣物放去曾经属于姚婧的衣帽间。

  周文菲拽着箱子:“我还睡我以前的房间。”

  青姐看向喻文卿,他头偏了偏:“放去我房间。”

  连青姐都掩饰不住脸上的不平之气,看了周文菲一眼:“好的。”

  青姐离开客厅,周文菲才小声说:“酒店是因为只有一张床,没法分开睡。到这边,我还是睡原来的房间好了。”

  她当然知道青姐那一眼的意思。

  她在公馆住过几天,好奇心让她参观过喻文卿和姚婧的房间。过道左边尽头的大衣帽间是姚婧专属的,旁边是她的卧房。喻文卿的衣物一直放在他卧室自带的小衣帽室里。

  两房间附带的洗手间和浴室里,都没有一样属于对方的东西。

  春节周玉霞在公馆带过几天喻青琰,回去也说了,喻文卿和姚婧是分房睡的。私底下问黄惠南才知道不是关系差了分房睡,是一直就分房睡。

  也不是说没有夫妻生活,不然喻青琰怎么来的。

  而是,喻文卿已经是个动不动就熬夜到两三点的家伙,姚婧更过分,天天都是凌晨四五点才睡,到第二天下午一两点才起床。在一个房间里,睡和醒永远都不同步,也是很烦人的。

  按理说姚婧应该要调整她生物钟,毕竟第二天喻文卿要上班,她不用。但是姚婧不肯,她的灵感永远都是晚上来的。

  矛盾不可调和,等搬进公馆,两人爽快地分房了。

  姚婧都不能过去的地方,周文菲也不敢这样轻易就去。喻文卿看着她,她再补充一句:“我睡觉小动作很多的,我怕吵到你休息。”

  原来你知道自己小动作多,喻文卿心道,那就更不能让你走。已经好几次了,无光的夜晚他搂着她睡,能感觉到她突然地抽搐。他以为她做噩梦了,轻轻地叫唤一声“妙妙”,没有应答。

  他无法判断那是生理上的自然反应,还是精神上的某种映射。

  他把房卡和钥匙都交到她手上:“你是我女朋友,又不是客人,住什么客房?”他拉着她走在过道上,“去看看。”

  周文菲去到卧房看,那套她记忆犹深的黛蓝色贡缎被面换成米白色的桑蚕丝,摸上去冰凉柔滑。窗帘也换了,别出心裁的复古罗马帘,淡金色的底,浅紫色的花纹,拉上去,在窗户上空形成两把扇子。

  耀眼的光,照亮了整间卧室。

  好漂亮。她对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没什么抵抗力。知道喻文卿是特意为她换的,回头冲着他笑。她还看到了窗台下桌面的那只白瓷做的凯蒂猫,看到了贵妃椅上水墨色提花的羊毛毯,跪坐在地板上蹭了蹭那张雪白的长毛绒地毯,发出心满意足的一声“嗯”。

  这个房间里,所有他为她做的改变,她都能轻易地看见。喻文卿心中漾起许久都未有过的暖意。他过去从背后圈住周文菲:“你喜欢什么,我们都去买回来,好不好?”

  周文菲仰起脸看他,他亲吻她的鼻尖:“这是你的家,以后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

  “好啊。”只要是喻文卿喜欢的、坚持的事情,周文菲都愿意照做。

  喻文卿给的钥匙有好多把,他离家后,周文菲一一对应着去开门查看。

  喻青琰的婴儿房和玩具房都原样留下来了。姚婧的画室被改成小书房,书架稀稀疏疏的尚未摆满,窗前一张原木色的书桌,桌角一盆盛开的栀子花。

  而那间二十多平的衣帽间里,只剩空荡荡的柜子和架子。

  姚婧卧房房门紧闭,周文菲去拉门把手,锁住了。手掌心一个个钥匙拨过去,没有这一间的钥匙。

  喻文卿把它拿走了。

  这个家里始终有属于姚婧的一间房,就像他的心里,始终有姚婧的位置。周文菲的手触碰这木门上的雕花,轻轻地,就像触碰喻文卿的心房。

  她想,他的决绝也许更多的是愧疚,是弥补她因为身份受到的伤害。

  不,喻文卿是个磊落的人,不管好坏,他的选择就是他的心意。她说过要全心全意相信他的,且他为她做的,已经超过她想要的——很多倍。所以,以后真的不要再提姚婧,他已经锁住了。

  她也应该学着轻松一点地陪着他。他没那么好过。

  第二天早上两人坐在餐厅吃早餐。青姐问喻文卿:“这个月起公馆日常花销的清单,要不要拿去海园对个账。太太走了,黄老师肯定不接这个事了。”

  喻文卿斜眼看她,周文菲就坐在他身边,青姐压根不提。

  哼,我眼皮底下都这样,就不要想单独面对的样子了。个个都想欺负她,个个都以为有资格来欺负她?找死是吧,他冷笑一声:“给妙妙对。”

  周文菲抬起头来:“算了。”青姐也笑:“周小姐是个学生,要花时间念书,还是不用麻烦……”

  “把日常开销的银行卡流水打出来,”喻文卿一看时间不早了,起身拿起餐椅上的外套,“把这个家里的各项费用和妙妙说清楚,以后都和她对。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青姐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周文菲站起来:“我怕对不清楚。”

  喻文卿穿好西服,过来往她额头上印上一记亲吻:“你不是会计系的学生吗?一个家的账都管不清楚,以后还要管一个企业的?”

  不是他有多呵护,周文菲就能重塑自信。她得学会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重建自己的防御体系,还要学会反击,让人不能小瞧她。青姐是起步阶段最适合下手的对象。

  银行卡还是姚婧的。有卡有密码,不用去银行打流水,登陆网上银行查询交易记录即可。青姐拿过来一个记账本,和一个文件夹,里面装满了各种小票。

  周文菲全倒出来,问道:“你不分类的吗?”

  青姐笑笑:“我可不是大学生。”

  “那以前怎么对的?”

  青姐努努嘴:“就看记账本啊,花了多少钱,我都写了。总数对上,不就行了。”

  周文菲心道,当然不行。她坐在桌边:“好吧,我自己慢慢看,你先去忙吧。”

  花了一上午把票据整理好,核对后再统计,发现不算物管水电,一个月在青姐这里的花销就是两万起步。姚婧带着喻青琰回来住的两个月,再多一万五。

  从中挑选费用比较多的一天细看,一看就觉得太浪费。比如说3月10日那天,买了帝王蟹、野生鲭鱼、乌鱼子、东海大黄鱼、牛排礼盒等肉类,花费三千多元。周文菲心想,连我都知道海鲜要当天吃掉,她一下买那么多,剩下的怎么处理?

  她让青姐过来和她说。也不是把自己当成了女主人,而是当成一个任务来做,心里还想着,对得怎样,晚上要和喻文卿说呢。

  但在青姐的眼里,她是刚上任就耍威风。世上怎么有这种狐狸精,没攀上喻文卿之前,也不一副穷酸酸等着别人施舍个包的模样?

  以前她还不觉得姚婧做个女主人有多称职,这一比较,觉得原来的好到天上去了,于是歪歪扭扭地站在那里解释:“鲭鱼给琰儿做辅食了,帝王蟹晚上煮着吃了,牛排也吃了。”

  “牛排礼盒是几人份的?”

  “我哪还记得?”

  “大黄鱼和乌鱼子呢?”

  “后来吃的。放冰箱冻起来了。”

  “为什么买这么多?”

  “那天超市搞海鲜节。”

  从青姐那里问不出什么,周文菲便将半年内的大额消费记录都拿出来对。越抠问题越多。

  如果说春节后姚婧和喻青琰回来,增加了花费,还说得过去。可为什么姚婧出国后的三个月公馆只住着喻文卿,花销比之前还多?

  喻文卿没有长期在国外住的经历,对西餐的需求没姚婧高,而且他这么忙,早晚餐经常赶不上,也没朋友要来家里做客,……。

  青姐是当雇主家的钱不是钱,随便花掉都没关系?可是,喻文卿再有钱,那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啊。

  这件事情如果只是做成这样,他肯定不满意。周文菲想了想,在微信里问阳少君。

  “吃不完还总是买很多?那就是把它卖给回收商了。”

  “还有这种?”

  “越是高档名贵的东西,越有人收。”阳少君什么世面没见过,“去你们那栋楼的业主群里发个信息,说家里有松茸海参鲍鱼吃不完,应该有人会联系你。联系你后,你就说是青姐女儿,以后这边的货都由你来出。只要那人认了这件事,青姐也没什么好开脱的。不然好好做人家保姆,干嘛要认识这样的人?”

  周文菲照着去做,果然下午就有人要加她微信。不用见面聊,胆子稍微大点,问几句话,就把这两三年他们一直在做的交易给问出来。

  等到晚上喻文卿回来,将她闷在被子里,小猫一样摁着把事做完,靠在床头点着烟时,她倒在人怀里,把这件事一五一十说了。当然她没有说是阳少君的主意。得来一点成就不容易,她不想让人分了她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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