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066_微弱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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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回来能解决什么问题!”喻文卿急躁了,声音猛地提高。

  “我能和她谈谈。”

  喻文卿轻笑一声:“谈什么?说你不在意,说你原谅她了。她不需要你的原谅。你的所作所为……只是想让自己好过一点。”

  “随你怎么想。”这话竟然没有刺激到姚婧。她一屁股坐在沙发里,拿手机玩一会后回头一望,喻文卿在书房里办公。

  她问道:“你现在都不去公司了?”喻文卿没有理她。

  过十来分钟,门厅传来声响,没等姚婧反应过来,喻文卿已经一阵风似的走过去。周文菲回来了,他先是帮她挂好包,再帮着脱掉薄外套,等人坐在矮凳上换鞋,半蹲下来问:“检查结果怎样?”

  今天是流产手术的复诊。

  “还好。”相对喻文卿的热切,周文菲的脸色可以说很冷淡了。

  姚婧倚靠在墙上看。黄惠南还说过,喻文卿那样的臭脾气也没什么好稀罕的。住进公馆又怎样?还不是得天天站门口扯着一张笑脸迎来送往?结果呢。按黄惠南的思维和话语来论,这叫宠妃“恃弱”当了太后。

  去你妈的,当年我流产,也没见得你对我这样。姚婧心里这才有了点不痛快,开口唤一声:“妙妙。”

  “婧姐,你回来了?”周文菲抬头又低头,眼神里带着不安。喻文卿正在帮她把系成死结的鞋带解开。她轻轻推他一把:“我自己来。”又佯装镇定地说,“青琰有回来吗?”

  “没有。”姚婧说,“知道你的情况,回来看看你。”

  “我没事。”周文菲弓着腰脱了鞋,“婧姐,我不打扰你们谈事,先回房去。”

  姚婧拉住周文菲的胳膊:“我不找喻文卿。我和他之间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要是精神还好的话,和我聊聊。”

  周文菲望向喻文卿,见他不反对,才点头说“好”。

  此时此刻,和姚婧一同站在喻文卿的卧房里,周文菲有点尴尬,说:“青琰房间还是那样的,要不,我们去那……”

  姚婧无所谓:“妙,我都接受人被你占了的事实,还接受不了一间房被你占的事实?”

  她今天来,不是和周文菲算账的,没必要情绪化用事。

  “婧姐,对不起。”周文菲低着头抠指甲上的花纹。她喜欢做美甲,尤其喜欢近来流行的那种有立体图案的指甲贴,不是因为它漂亮时髦,而是在慌张焦虑的时候,可以不停地抠。“我不是故意……”

  “好啦。我已经放下了。”

  姚婧有点怕长篇大论的道歉,她并非站在一个完全心安理得的立场。对喻文卿的愧疚,路演上市她便承认了,但对周文菲的愧疚,她有点不愿认。

  和她对自己的认可期许有关,爱人妻子没当好,外人再指责她,她心中固执地认为这很遗憾但不丢人。可看着周文菲被打不去制止,没人说她不对,内心也知道,已失了做人的体面。

  那是比喻文卿背叛她还要不光彩的时刻。

  周文菲诧异原谅来得这么快:“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我控制不住想见文卿……”

  “过去的事别提了,你怎么想都可以,让自己好过一点。”姚婧拍周文菲的肩膀,发现她瘦得锁骨的坑里能放进去一串的硬币,“你流产……多久了,回床上躺着吧。”

  这件事不能提,一提周文菲的眼泪直往下掉。

  姚婧怔住一会,才意识到自己也有过这样的丧子之痛。见到他人的眼泪,仿佛看见当时的自己,腹部似乎又有隐隐的疼痛。

  没想过去这么久了,身体还有记忆。

  “还流血吗?”姚婧问道。指望喻文卿对流产后的注意事项一清二楚,还不如自己一一告知。

  周文菲才十八岁,愣是被他们两个自私冷酷的混蛋扯入泥潭。

  “不流了。”

  “复诊结果怎样?里面还有……东西吗?”

  “没有了。”

  “那就好。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那些我懂的感受竟是如此难以表达分享,姚婧也只能像当初那些安慰她的朋友一样,安慰周文菲。

  她怕说得太深,又触动周文菲的哀愁,毕竟她已经为此自杀过一次了。

  她真的懂,懂那种身体的一部分被狠狠割掉的感受,她没有办法劝周文菲——你要想开点。

  去你妈的喻文卿,她和周文菲不是亲姐妹,却因为这个混蛋有了那种共通的血肉痛感。

  一转头,看见肇事者站在门口,她忍不住开口骂道:“你一天到晚就只会说我不知道妙妙几岁,你知道?你做好了吗?明明知道她还在念书,病也没好,你就那么控制不住……”

  喻文卿脸色跟蔫了的白菜一样,一句回嘴也没有,转身离开。周文菲扯住她,轻声说:“婧姐,别说了,不是他的错。”

  姚婧转过身:“妙妙,你想活得轻松自在一点,要多学学我,最擅长的事就是推卸责任。”

  她在JC上班三个多月,已经好几个人直言她的问题,要不是看在她客户资源还不错的份上,老板早就炒她鱿鱼。

  这个世界上哪儿都一样,有资本才能横行。

  周文菲脸上还挂着泪:“你不生我气吗?不恨我吗?”

  姚婧仔细想了想:“生气,一直都挺生气的。恨?我连喻文卿都不恨,为什么恨你。我只是一向——没想清楚前就先把事情给做了。但我真的不该把你扯进我和他的感情里,更不该让霞姨出面,……,”

  如果自己是周文菲抑郁的源头,算了,全放开,全无所谓吧,当作她那么喜欢青琰的赠礼,当作她也曾无条件对自己好过的回报。

  她说着说着,周文菲脸上的笑慢慢收了:“你是知道我生病,所以赶回来开解我的,是不是?”

  “妙妙,难道你不希望和我和解?”姚婧接着问,“阳少君说你要离开他,为什么?我以为是孩子的事,……”

  周文菲还是摇头。姚婧接着猜:“他很霸道,让你感觉到很压抑?”

  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沉默一会儿后,周文菲说:“在他面前,我总是在演戏,我不想演了,我真的累了。”

  姚婧没听明白:“演戏?你有事瞒着他?”

  “别问了,婧姐,”周文菲靠过去,脸挨在姚婧的肩上,“我之前不懂,我和别人一样想,你有这么好的丈夫和孩子,为什么不珍惜。我以为我和你不一样,我比较安顺,没那么大的野心,……”她抽噎两声,“现在懂了,懂你为什么老是要离开,这里好像一个囚笼啊。”

  姚婧的眼泪愣是被“囚笼”两个字硬生生撞出来,彷佛她多年的委屈终于有人懂了。她抱着周文菲:“我知道了,我懂你的意思。”

  “你想我怎么帮你?”她问道,“我送你出国呆一段时间好不好?”

  姚婧以为这一生她都不会再和喻文卿吵架了。不,肯定还是会吵,会因为对喻青琰有不同的期待而吵,但怎样也没想过还要为周文菲吵。

  “这次是妙妙自己的想法,不是我强加的,你为什么不能尊重一下她的想法?”

  “只要医生说她的抑郁症好了,没问题了,我马上放她走。”

  “不过是你的借口托词!”姚婧冷笑,“妙妙被确诊抑郁症之后,你都做了些什么?你让她怀孕,让她流产,然后还无孔不入地监视她。你要是不改改这德性,总是带给她这么大的压力和不自由,她永远都好不了!”

  喻文卿盯着窗外不说话。

  那栋楼外竖着的“云声科技”标牌是公司新换的logo设计,以前的蓝色字体大家都觉得太中规中矩,换成了黑银两色搭配的流线型字体,更有未来感。

  也许对他这种人而言,开公司都比谈恋爱容易。

  姚婧接着说:“跟你在一起,本来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妙妙说她累了。放她走,让她去过点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过……”

  喻文卿打断她:“你们什么都不懂。你们以为她的病都是因我而得的,我承认有我的原因,但这根本不是她离开我她就能好的问题。”

  “那你们两个这样煎熬着有什么意义?妙妙只是说想离开一阵子,没有说和你分手。我带她去纽约,那边的心理医生比国内要专业很多,她可以边治疗,边想想自己到底想学什么做什么。现在的专业,她一点不喜欢。”

  “你带她去纽约?”喻文卿盯着她。

  “不可以?别以为只有你关心她。”

  “姚婧,你承担不下来。妙妙在纽约出事怎么办?”

  “那至少我尽力了。而你……打算承担多少?”姚婧说道,“别一天到晚给她编织和你结婚生儿育女的美梦,没哪个女人能靠着这个美梦幸福快乐地过一生。也别把自己想得太神通广大,你大她14岁,还是个操劳命,现在胃有问题,心脏呢?血管呢?男人寿命还普遍比女人短。你想怎样撑她一辈子?等到你死的那天,你希望她还像许叔当年走一样哭个没完没了,还是也能开心坚强地把没有你的日子过好?”

  喻文卿愣是被姚婧说红了眼眶。他从没像现在这会希望姚婧原地爆炸,因为她的话全是尖刀,刀刀刺向他的心。

  和她分开是这一生最正确的决定,因为他真的想要修生养性、长命百岁了。

  他撇开她,去到厨房后面的露台,单独呆了半个小时。再回来答应送周文菲出国,但是条件很多,这些当然姚婧不会作主,换周文菲来听:

  诸如住在哪儿、每周见几次心理医生、每周汇报生活动向,……。周文菲越听,脸色越不悦。

  她竟然知道一个个地搬“救兵”回来,喻文卿看着她的脸蛋,觉得此刻他心中的哀伤,她未必懂。

  “妙,这世上并没有完全符合你心意的事情,但你想要,你得先学会谈条件。”

  被他这么一说,周文菲点点头:“可以,但走之前,我得去趟台湾。”

  既然王嘉溢一直不回来,她就得把王嘉然送回去。

  喻文卿说让他一个人回去,她不放心。王嘉然的人格看上去不正经,其实很危险。他知道自己在多年前已经出车祸死了,如今的每天都是“偷来”的,他会毫不珍惜弟弟的身体。

  喻文卿同意了。一个人一开始就没有长相守的心思,无论做什么都是留不住的。

  (第二卷完)

  二零一二年十月二十八日S市飞往台北的航班

  飞机上周文菲问王嘉然:“台北的家在哪儿?妈妈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王嘉然笑意盈盈问:“你想干嘛?”

  “下飞机后和她联系,把你交给她。”

  “她没空管我。”王嘉然找空乘再要一杯特制鸡尾酒,“你以为只有我爸放弃我们了?我妈也是。两个儿子加起来也没有她的舞台生涯重要。”

  “那你台北还有没有什么亲人?”

  “没有。”王嘉然回答地十分干脆,“我跟你讲哦,下飞机后已经四点多,我们直接去西门町好不好,我好久没吃那里的牛肉面,然后呢就逛逛街,到了晚上我带你去夜店。”见周文菲一直盯着他,摆摆手说,“放心好了,我不会带你去那种很吵,男人都色迷迷的地方,Livehouse,音乐餐厅好不好?明天呢,带你去坐猫空缆车,……”

  怪不得王嘉溢不爱聊这个哥哥,离家出走成性,周文菲也觉得头疼。下飞机取到行李,王嘉然兴致勃勃领着她去搭计程车。

  “慢着。”周文菲拽着他的包,“打开给我看看。”

  “看什么?”

  “看嘉溢留下什么线索,指引我把你送回家去。”

  两个人在机场拉拉扯扯,在旁人看来就像一对闹了矛盾的小情侣。包翻了,行李箱也打开了,一无所获。

  周文菲不死心地找了又找,王嘉然无奈地盘腿坐在地上:“姐姐,行了,过两天他就回来,你陪我玩两天不好么?”

  “我没有空陪你玩。”终于从一件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陈立其”,周文菲看后面一连串的头衔,其中有“国际注册催眠治疗师”,抬头问王嘉然,“是你们的治疗师?”

  王嘉然一脸漠然:“不认识。”

  周文菲不信,依着上面的号码拨过去:“请问是陈医生吗?王嘉溢是不是您的患者?”没找错,陈立其给了她王嘉然舅舅的电话。她打过去,舅舅告诉了家庭住址。

  周文菲拿本子全记下来。王嘉然已经背对她:“菲菲你真的一点都不可爱,你只想着他,有没有想过我,下次出来是什么时候?”

  周文菲把纸笔收进包里:“你要是不那么淘气,偶尔出来也没有关系……”

  “他想杀了我们。”

  周文菲心突突地跳两下:“怎么会?你是他哥哥。”

  “他不是我弟弟。”

  周文菲听不明白,王嘉然已经起身,手插在裤兜里往前走了,散漫不羁的背影瞧着也有一丝沉重。她合上行李箱的盖子,追上他。

  好不容易排队坐上计程车,周文菲把便签递给前面头发花白的大爷:“您好,我们要去这儿。”

  车子开动。她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松了口气。喻文卿要胡伟跟着来,她没让。S市到台北不过两小时的航程,且都是中国人,说的都是中国话,能有什么沟通处理不了的大问题?

  她已经十八岁了,马上就要出国,她真的太需要办成一些事情,去证明她长大了。

  旁边的王嘉然一直沉默着,感觉不太对劲。周文菲转头去看,只见他低着头,眉蹙着,嘴唇也紧抿。她伸手抓着他的手:“嘉溢?”

  “嗯。”

  一颗心更是落到实处,周文菲还真怕王嘉溢就这样一去不返:“你回来了?”

  周文菲想起王嘉然出现时的茫然失措,赶紧介绍:“你已经到台北,我们现在赶去你的舅舅家。”

  “我知道。”王嘉溢抬起头朝司机说,“抱歉,不去敦化南路,去淡水民权路,汉云公寓,竹围站附近。”

  回忆起电话里舅舅的语气,司空见惯的平稳,周文菲心叹他大概也没什么亲人缘分。“你难受吗?要不要喝口水?”

  “谢谢。”王嘉溢接过水仰头喝。

  周文菲看着他的喉结一上一下地滚动,撇过脸去。书上说有这种精神障碍的人通常都有很严重的头痛。不知道自己消失多久,也不知道干了什么,意识的一部分就这样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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