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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074

  二零一三年三月二日S市

  云声科技的总裁办公室里,汪明怡无奈地朝喻文卿和李广群耸耸肩:“不能和她说阿姨是在康宁医院不能用手机的事实,她当然只会以为还是喻总想……”

  李广群不相信地看着喻文卿:“她休学跑去台湾干什么?”

  “她有她的打算,不需要我了。”喻文卿送走李广群,回到瑞景公馆,谢姐迎上来:“喻总,今天回来这么早?”

  他没有回答,只盯着客厅的帐篷看,好似那紧闭的门马上就会翻起,露出一张可爱的笑脸说:“你回来啦。”

  他转身往房间走:“谢姐,把帐篷收了吧。”

  谢姐愣在原地:“周小姐是真的不回来了?”

  收得很快,喻文卿再出来时,帐篷就不在了。客厅更空荡,像人从没来过。周文菲离开四个多月,他每天的每件事情早已恢复成有条不紊的状态。每周去趟林医生那里,大概是留给他的唯一后遗症。

  去年十一月,魏凯芳知道周文菲离开后,欣喜极了,开始为儿子真正的第二春奔波。她说:“你要试着打开交际圈,去接触那些真正优秀的女性。”

  说完递过来一沓照片,喻文卿随便翻了下,扔在桌上。

  魏凯芳急了:“你眼里漂亮的女人,她不知道自己漂亮啊,她会拿这个当武器当筹码。反正我就没见过漂亮的女人不任性不自私的。你需要一个能尽心辅佐你事业的女人,就像……”

  喻文卿再看他妈一眼,阳少君三个字就咽下去了。他这才开口:“我的事业我自己能搞定,我也没有三宫六院需要她来安排,要个辅佐的人做什么?”

  魏凯芳的眼光他看不上,但他的圈子里也不是没有优秀女性。很多,有海归的金融学硕士,有本地富商的千金小姐,有知名的主持人,有大学里的老师,……,有些能上床,有些吃着饭就想说拜拜。

  他有满腹的牢骚要去和林医生说:

  “五个里头有三个以为我有个分居的艺术家太太,就一定很喜欢艺术,大聊安迪·沃霍的波普艺术,或者是圆点女王草间弥生。不论波普还是圆点,我都看了头疼,还不如聊莫奈的睡莲。剩下两个不是聊互联网金融,就是喜欢做旅行达人。”他讽刺,“很与众不同的爱好和品味吗?”

  “看我不感兴趣,连忙问我喜欢什么?随便我说什么,她们都说我也好喜欢。喜欢个屁,我32岁,又不是23岁,还相信这世界上有和我兴趣爱好一致的女人?当然我不知道她们能力如何,我也不关心这个,但性格……很平庸,没她们脸上的妆一半生动。”

  林医生听了笑一声:“初次见面,应该还谈不上展现真实的自己。”

  “可就算是演戏,……,妙妙演得都比她们好。”

  到了这间诊室,喻文卿没办法不聊周文菲。

  和他约会时,性格、样貌、身材还能入眼的异性,当晚就能开房。

  做时还有点心神荡漾,第二天醒来觉得她们的依偎和撒娇都很假。明明吃饭时都标榜自己独立有趣,做时也主动大方,可只不过睡一觉的关系,立马就换个人一样拖着长音喊“文——卿”。尴尬得鸡皮疙瘩都起了。

  他不喜欢脱了衣服还要演戏的女人。但如果所有人都需要演戏,非要在其中选一个,他还是愿意选以前的那个周文菲,那个坐在餐桌的那一端,会突然地眨一只眼睛的周文菲。

  就算那是演戏,是讨好,他也甘之如饴。

  她不会去设想他的审美,也不会让自己显得有用有档次,她的讨好只是针对他的,不管他是喻文卿还是胡文卿。而其他女人的讨好,只不过是依着贫乏的想象,讨好一个叫“喻文卿”的男人。

  他拿出手机给林医生看一段视频,那是周文菲在街头唱歌,有路过的北艺学生帮她拍了视频上传到台湾的YouTube,被汪明怡看见了,转发给喻文卿。

  难得这么有心,时刻关注对岸的情况,喻文卿给她涨了六万的年薪。

  等林医生看完,他问:“她状况怎样?”

  林医生说:“一个人的精神面貌时刻都在变化,但这一刻还不错,她很沉浸,也很喜欢。”他看了看视频中的女孩子,“上个星期她给我打了电话。”

  “哦?”喻文卿意外,“她找你聊什么?”

  “问你的焦虑症有没有好转。”

  喻文卿冷笑一声:“她在意吗?”

  林医生把手机推回去:“还说了她在台北的日常生活,说她现在在打工、还有学戏剧,日子过得挺充实,让我不用担心。……”

  “你信吗?”喻文卿突然问道,“她是不是想通过你,告诉我这些事情。”

  林医生点头:“我想是的。”

  “她还说什么了。”

  “没有了。”其实林医生有问过周文菲,这样分手有没有想过喻文卿可能会难过。周文菲很平静地说:“可能会吧,但没有关系。他只要认定自己的付出得不到回报,就不会再等待了,感情上……他没有空窗期。”

  她的回答,让林医生非常意外。这个十九岁女孩对恋人的了解,远超她的同龄人。而且在某个点上非常的成熟——即便知道恋人的冷酷之处,依然愿意接受这样的他。

  喻文卿收回手机:“我以前还真不知道她对表演有这么大的兴趣,但她真的挺会演戏。”

  “你看不穿吗?”

  “我以为我能看穿。”喻文卿缓了缓,“她心里有一个幽暗森林,林木茂密阻挡了我,我恨不得把那些树全砍了。”

  喻文卿两次去往台北,来来来回回的心情都不一样。

  第一次去时是愤怒,是某种被算计了的直觉。回来时是更愤怒,是证实了自己被算计。没能在九份带回周文菲,他认为罪魁祸首是办/证不利的陈思宇,边登机边打电话,劈头盖脸骂人一通。

  陈思宇喊冤:“喻总,菲菲又不是公司法人或高层,台湾的商务签很难搞的,我怎么会找事做,当然是想办自由行。她自己提的,说万一你要在那边投资,她要陪着去,十五天自由行不够的。我还费了好大劲找关系才办下来的。”

  “这件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那个时候公司正要上市啊。”

  喻文卿反应过来,他、姚婧还有阳少君三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人,被一只可怜兮兮的兔子摆一道。

  纽约只是虚晃一枪,目的地从未变过。当然也可以说是备选方案,万一台湾出走失败,她依然可以作死做活地哭着喊“婧姐回来,把我带走。”

  肺都快气炸了,只恨自己已登机,不能回去掐死那个兔崽子。

  到这时再回头想那些疏忽了的小事情。

  出走台湾或是纽约,一直是不动声色进行着的计划。去年三月周文菲就已经在了解台湾和美国的大学。住在公馆的那段时间,不管情绪多低沉,始终保持着和王嘉溢李晟的联络。

  为什么是这两个人?现在恍然大悟,她从来不是胆子大到敢单独闯荡世界的女孩。她想要离开后,他们能接应她。

  自杀未遂后发生的事,喻文卿条条捋顺:

  “先是非常密集地和王嘉溢发信息,连流产自杀的事都告诉他。王嘉溢马上就来S市,让她另找治疗师。”

  林医生解释:“你们说的那个男生既然也有精神障碍,更容易理解周小姐的求救信号。”

  “原来如此。”喻文卿有点愕然,果然正常人没有这样的脑回路,“可是双胞胎哥哥的出现,让这个盟友突然变得不牢靠。而且她知道我已经警惕了,台湾是去不了了,所以当晚就调转方向,去找少君。”

  “少君劝不动我,姚婧回来了。和要去台湾的预期相比,去纽约就很容易接受了,而且我女儿在那里,正好可以多去看看。我答应得太轻易了,还以为她是个说话算数的好姑娘。想去一次台北,就去吧。”

  被算计的愤怒没有持续太久,就被失望所取代,随着时间推移,扩散成了吹不散的云。喻文卿从没有主动联系过周文菲。知道人要躲着他,他不会没脸皮到追着人不放。但他始终不解,他都已经答应送她去纽约,为什么还非要去台湾?真要喜欢音乐剧,纽约更好啊,那里有更好的艺术学院和更多的剧院演出。

  汪明怡在台北的一个星期,把周文菲的新朋友圈摸个透清回来。然后,就听见黄潇云汇报说,周文菲真和王嘉溢上床了。

  他问:“你怎么知道的?”

  “她亲口说的。”

  “录音。”

  真发过来了。听到那软糯的声音,犹疑忐忑中带着真诚,喻文卿气得手机都摔了。小丫头竟然有胆子给他戴绿帽子,想要打电话去追问,又觉得这样的追问,算是奇耻大辱。

  第二天冷静下来,才觉得不对劲。以周文菲的个性来说,她怎会和一个交往不到两个月的女孩推心置腹,连“花一个男人钱,和另一个男人恋爱”的隐私都自爆出来。

  可如果这件事情是假的,周文菲为什么要说?她知道黄潇云背地里和他联系?

  喻文卿不愿意这样想周文菲。因为他一旦开始用警惕怀疑的目光分析人,他就再也不会相信这个人。为此拖了好几天,最终还是被男人原始的占有欲推上飞机。是真是假,他一定要去确认他的所有权。

  第二次去台北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去时带着更加难以言说的复杂心情。

  他问林医生:“服用抑郁症药物,不是会让人思维变得迟钝吗?为什么能那么快就揪出我的人来。”

  “服药确实会影响思维和反应,但并不妨碍她对你的了解。我从来不小看我的病人,通常他们在某一方面都很厉害,有时候还会利用自己的病来达到目的。周小姐第一次来我诊室,就已经展露了她的才华。她既然知道如何演戏,自然能一眼看穿那些不如她的演戏。”

  “没错。不管是以前的乖巧可爱,还是后来的任性妄为,都是她愿意给我看到的那一面。每一面都是精准打击,是不是?”喻文卿冷笑,“我妈说妙妙继承了姚婧的衣钵。哼,姚婧的吵和她,哪是一个级别的。”

  姚婧的吵是十八岁女孩心血来潮地吵,她不想分手,所以声势再大都没底气。周文菲的吵才是三十岁女人的精准与狠绝。她要的也不是普通分手,而是彻底不再管她。

  她真的成功了。

  喻文卿曾对她说过,你没那么乖巧,我也喜欢你。结果人露出来了,不,一点不乖巧的周文菲,心中长的刺比姚婧还多的周文菲,真的谈不上让人喜欢。

  到最后说要分手的时候,他非但不想挽留,还有一种就这样吧,如果你真觉得我是束缚,那就彼此放开的冲动。

  可喻文卿不想因为受不了周文菲的抑郁症而认输,更不想着了周文菲的道,被她表面的歇斯底里和自己的烦躁牵着走。

  于是跑去公寓到处翻,一切可能记录心事的东西全翻出来。果然那个本子上根本没有那段“不容忤逆的爱”的鬼话,甚至连日记本都不是。

  去你妈的。如果不是监控她手机很长一段时间,喻文卿真会以为这是周文菲的精心部署。

  劝自己再冷静下来。不过一个十八岁的女孩,还是不要过份地拔高她对人的操控能力了。她没有随时可调动的资金和人脉,身边靠得住的只有一个随时会掉链子的病友。精密部署从何谈起。

  去台湾或是去纽约,都可以。选谁,有时候取决于哪个更容易突破,有时候取决于哪个更有利于她离开他后的生存。

  她很擅于观察、捕捉他人情感,所以她能根据他人的“表演”,随时调整自己的状况,迂回着朝目的前进。

  可目的是什么?

  她像个疯子一样急于摆脱他,让他嫌恶,仅仅是要开始新生活?他就那么妨碍她的新生活,以至于要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下来?

  还是像她现在乐意让大家看到的那样,她有了新朋友、新恋人,她在努力学音乐剧,挣生活费。她的生活在离开他之后变得越来越好。

  喻文卿想,我没这么可恶,也没那么好骗。

  “医生,你们有没有统计数据,一个刚刚自杀过的人,能马上投入新生活的比例是多少?”

  “我没有这个数据。”

  “那再次自杀的比例呢?”

  林医生手指交叉叠在桌上:“这种可能永远都在。”他看着喻文卿,“所以你还在监控她?”

  “没有。”喻文卿沉默一会,“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说出来你听听?”

  林医生做了个“请”的姿势。

  “以她的性格,根本不愿意在自杀未遂后还来面对我。当然可以说,去台北是开始新生活,如果真是这样,我愿意放手。但是,也还有另一种活法:和家人告别,和爱人分手。我这个爱人很难搞,怕是难以和平分手,所以尽一切可能让我厌恶她,这是最快的能让我对她的未来不闻不问的方式。好好地过上三五个月,去过自己想过的、却从来没有过过的生活。学音乐剧,上街头表演,是想要爱好发一次光。打工挣钱,养活自己,是想独立一把。等都做完了,是不是要寻一个地方结束自己的生命?”

  林医生叹口气,他脸上的神情表明他早已经想到这点了:“你打算怎么办?”

  “她现在在台北租房住,不太可能在公寓里自杀,因为她怕连累房东,以后那间房子都租不出去。”

  “那你知道她会选哪儿?”

  “清境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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