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086_微弱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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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086

  周文菲溺在浴缸中,满心都是哀伤与绝望,但在木屋的厨房静待生命流逝时,却恨不得时空能转移。她不害怕死,可当听觉视觉都开始消失时,害怕再也看不到,听不见喻文卿。

  她沉睡在意识里。那里绿树参天,微风吹过时,每个叶片上流动的光芒,像是在看家电商场里的高清电视画面。她听到小鸟清脆的鸣叫声,看到好多的小麻雀在无人的篮球场外啄食。

  好一个阳光明媚,宛若初生的世界。

  她曾经认为上帝从来没有给她机会,对待她比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人要残酷无情。但在长庚医院的急诊室醒来时,她收回这个看法。上帝不需要给她其他机会了。有这个机会,她便永存感恩之心。

  因为这个机会,她可以再见喻文卿,更重要的是,她可以回去找那个丢失了的——在车里取暖时说“我想要你陪着我”的周文菲。

  当时的小女孩说那句话,并不知道未来会有狂风暴雨等着她。那又怎样,即便把一生都过完的周文菲回去,还是要那样说。

  两个人压得藤条椅咯吱咯吱在响。

  怕它不堪重负,喻文卿把周文菲抱到沙发上,接着手就伸进裙子。周文菲一惊,花房没有门,大家随时都能进来。

  喻文卿挑挑眉:“那我倒要看看,谁这么没有眼力介?”

  周文菲伸出手去搂他,朝他撒娇:“抱我回房间。”

  “怕什么,我又不脱你裙子。”说话间手已经拽下内裤,分开她双腿压过来:“今天都是我顺着你,说什么你也得顺我这一次。”

  下午四点的花房,不,外面的走廊,整个的别苑,甚至大到这座荔山,都很安静。安静到周文菲觉得全世界都能听见躯体相撞的声音,还有她的嗯嗯声。

  按说,这种私密极有可能被撞破的紧张会使交合的愉悦降低,但这次出乎意外的润滑。喻文卿笑她:“你今天状态很好,看来我们以后应该经常搞点刺激的。”

  他将她的腿抬高,裙子全落到腰间。

  周文菲双颊酡红,用手腕上的围巾去遮眼睛。喻文卿拿开她的手,强迫她正眼看他。浅褐色的眼珠里有她完整的一张脸。她仰起身子去亲吻他的眼睛。

  到九月开学,周文菲去S大办理退学手续。校园里开了一家很受欢迎的奶茶店,排了近二十人的长龙,她也排在其中。经过这儿的纪敏敏看见她,果断地插在她的前面,转身问:“你打算接着念……大二?”

  “不,我退学。”

  “大家念书都只不过是为了找工作,你已经有了铁饭碗,不,金饭碗,书念不念当然无所谓了。”

  周文菲笑笑:“书还是要念的,但我不想念会计了。”

  “你还想学音乐剧?”

  “对啊,”周文菲看了看左手腕,“跳舞可能会受影响,但是音乐剧是声乐和表演为主,应该没太大关系。”

  “死了两次的人,还有什么顾忌的,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想要掩饰伤感,纪敏敏转移话题,“和丽娜有联系吗?她这学期也出国了。”

  “没联系了。她去哪儿?”

  “宾大。第一期的交换生名单里就有她,哼哼,还是有个好爸爸。”

  “她和苏江还在一起吗?”

  “早分了,你不知道?”

  队伍太长,需要聊点八卦把突如其来的思念赶跑,纪敏敏叽里呱啦全说了。

  有个大一的小女孩喜欢苏江,打篮球的时候喊了几声嗲嗲的‘苏师兄,加油’,还递矿泉水过来,苏江接着也喝了。王丽娜知道,开始审讯苏江的心意。

  这是个导火索,一烧就烧到根子上。王丽娜控诉,你最初喜欢的就是周文菲那种楚楚可怜的绿茶/婊。2013年这个词火遍全网。

  苏江也火大了:“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难听。”

  “你看你现在都替她说话,怎么后悔当初没从她妈手上把她救下来了?”

  “替她说话怎么啦?现在回过去,该做什么我照样做。可做什么和我喜欢谁,是两码事。我心中有数。”

  “有数个屁。我妈说得没错,天底下就没有可靠的男人。”

  苏江拿起衣服就走:“那你找你妈去。”

  纪敏敏分享完,不忘调笑周文菲:“你看你杀伤力大吧。”

  “丽娜告诉你的?”

  “我七月回来她已经去美国了,苏江告诉我的。”苏江两个字的口气,好像整个暑假他们都呆一起。

  “哦,”周文菲从包里拿出零钱:“我都休学这么久了,他们分手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啊,跟你有什么关系。”纪敏敏双手抱胸,“以前说过什么不好的话,多担待一点。今年大三,我要找实习工作,帮我和喻师兄说一声,我要去云声财务部。”

  “你没他手机号码?”

  “有啊,不敢联系太多,怕又爱上一个心中只有周文菲的男人。”钱付了,纪敏敏把奶茶拿到手中,咬着吸管。

  大概是刚开学,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和太阳一般明媚的颜色。

  纪敏敏好想再谈一次恋爱,不,她还没有真正的恋爱过吧。她转头和周文菲说:“要不,你在这里帮我挑一个,只要人没女朋友,我就表白。”

  周文菲偏头瞅她。纪敏敏见她不信,说:“真的,你挑男人的眼光很毒辣的。”

  前面十几米远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周文菲手指过去,说:“就是他好了。”

  纪敏敏一看,很失望:“苏江哎。”

  “大学里谈恋爱,又不结婚,一看帅不帅,二看对女生友不友好。这两点苏江都很OK啊。而且同班同学,也很熟,省去互相了解这一步。”

  纪敏敏翻白眼:“因为丽娜的关系,以后……会很麻烦。”

  “你怎么不嫌和我对着干麻烦。”周文菲也接了自己那杯奶茶:“这世界上有美好的事情连麻烦都不用的吗?”

  纪敏敏怔怔地看周文菲一会,拍她肩膀:“周老师,你可以开业授课了。”见人手中的奶茶还没开动,抢过去:“借我,下回双倍还你。”

  她很欢快地奔向苏江,周文菲无奈地望了眼越来越长的队伍,空着手回到别苑。

  刚进大厅,一只幼犬冲过来。她很惊讶:“这是谁带来的?”

  魏凯芳有慢性咽炎,受不了猫狗这类掉毛的宠物,喻文卿随她,对猫狗从不亲近。姚婧曾经养过一只很可爱的狸花猫,养了一个月,喻文卿就一个月没去找她,最后她哭哭泣泣地把猫送给同学。

  “谢姐,”周文菲喊人,“谁的狗?快带走。文卿不喜欢……”

  “你喜欢吗?”楼梯上方传来喻文卿的声音,周文菲再看了看谢姐怀中的小可爱,更惊讶了,“文卿,你从哪儿抱来的?”

  “抱?哪儿有抱,当然是我买来的。”喻文卿最近看了一篇报道,上面说宠物的陪伴有助于缓解人类的抑郁和焦虑症状。问汪明怡和胡伟,哪个品种的狗性格温顺友善。他们都不养狗,不知道。

  他只好在朋友圈发了条“征狗启示”。

  第一个打狂笑表情的人是阳少君,她还留言:“为什么不养猫,我就养了一只非常可爱的喵。”

  姚婧酸不溜秋,单独发私信:“你故意刺激我对不对?警告你,再在我面前秀恩爱,我就在朋友圈曝光我和麦克的恋情。”

  她交了新男友,就是几年前他们夫妻两人邀请上游艇参加生日宴会的麦克奎恩。喻文卿知道他们好上后心塞了一分钟。

  这个女人真的从来不怕膈应他。

  可能都或多或少地听闻他的女人有抑郁症的情况,好多人推荐金毛犬和拉布拉多犬,虽然体型偏大,但是对主人顺从、忠诚,没有攻击性。

  喻文卿上网搜两者的照片,一看成年金毛犬那一身的长毛,果断地让胡伟买了一只拉布拉多幼犬回来。淡黄色的短毛齐密整洁,摸上去光滑而柔软。当下就带回别苑。

  周文菲开心地蹦过去,把小狗从谢姐怀里抱出来:“你真的允许我养狗?不会养一两个月就嫌弃它,非要我送走吧。”

  “把它养乖一点,我就不会送……。”

  话还没说完,周文菲就摸着怀里的小狗说:“听见了没?你要乖哦。我就叫你乖乖,好不好?”她跑过去和人撒娇,“我在公馆就想养狗,但是不敢和你说。有一天下午我从学校回来,过天桥时有只很小很小的小土狗蹲在那里,好可怜的。我在旁边站着看一会,迈开步子再走,它就跟在我后面,一路跟着我。天桥上那么多来来往往的人,它就跟着我。”

  一想起来,周文菲还眼睛发涩。

  “那它最后去哪儿了?”喻文卿问。

  “我在便利店买了火腿喂它,还给它喝了水。便利店老板的女儿很喜欢它,把它抱去后面的院子里。”

  喻文卿摸摸她的头发:“那现在有一只了。等会胡伟来,帮它在院子里搭好狗屋,”他看一眼地毯上打滚的小狗,加一句,“我有底线,它不可以去我卧房,绝对不能上床。”

  就算没有那篇报道,喻文卿也在考虑要不要养只狗或是猫在家里。

  周文菲只是外表看上去温顺随和,内里非常地倔强自我。和她的谈心,要遵循由易到难的步骤,或者说先让步,释放足够多的同理心,然后再谈抑郁症背后的深层次痛苦。

  喻文卿原本是这样打算的,但看着那个整日浸淫在阳光下剪枝、插花,画画、发呆的周文菲,他的心境有了微妙的变化。

  当周文菲对他们的感情不再担惊受怕,自在的在这个小天地里生存,他能清楚地看到,她身上有哪些人的影子。

  她对人随和,愿意真诚地帮助别人,那是许开泰教的。不管在什么样的场合,总想照顾别人的情绪,那是周玉霞给的。修葺花草的姿势像极了魏凯芳,画画则是跟在姚婧身边学的。

  但他们的影子加起来,都没有另一个人的重。

  到今天,周文菲没有向喻文卿倾诉过一个痛苦。昔日远去的不说也就罢了,今日的,哪怕是手腕筋脉愈合的隐隐作痛,都没有说过一个字。

  他曾以为是她年纪太小、心理脆弱,所以他说要给时间,给时间让她说出来。可稍微用点心去想想,一个心理脆弱的人会怎么做?

  绝不会在自己情况很差的时候决然出走,也不可能有勇气放弃文凭,半道去学戏剧表演。最重要的——她会彻底依附他,会迫不及待把一切痛苦都告诉他。

  脆弱的人,最需要一个强大的保护者。喻文卿想,我多合适啊?

  追根究底,周文菲从来没有在精神上依附过他。她是那种母性气质很强的女人。她把一切都给他,是她乐意给的,不需要他回报什么。

  至于痛苦,她并没有因为和谁关系更亲近一点,就拿出来分享给别人。她选择死撑。

  别人或许不知道死撑的滋味。喻文卿还不了解吗?

  姚婧说,喻文卿,你的心里有一座任何人都无法抵达的孤岛,你知道我现在都快溺死在水里了吗?

  他回答,那你别过来,游回去。

  某种程度上他是座孤岛,孤岛上没什么旖旎的景色,只有痛苦。

  现在他功成名就了,很多媒体盛赞他的远见和魄力,会请他去演讲。他分享他的经验,他的财富,他的理念,但他从来不分享痛苦。

  他绝不会说十年前去拜访S市电信公司的领导,刚一介绍产品,办公室的门就“砰”一声关上,打到他鼻子,鼻血直接就往地上掉。那一刻的悲愤交加,不,奇耻大辱,没齿难忘。

  他不会拿这样的痛苦,去当别人的励志宣言。他不会说,我的成功不仅因为我对语音智能市场抱有的信心,更是因为我不能对不起那些被人冷眼对待过的痛苦。

  和你不亲密的人,痛苦无法体会。与你感同身受的人,分享会造成第二次伤害。

  喻文卿只能把那些无法介怀的痛苦堆在孤岛之上,深夜里一点点搭起自卫的城楼与封闭的高塔。

  每个人心中的黑暗,都各有形状。如果他的是孤岛,周文菲的则是茫茫森林。

  过去他认为姚婧像他,恃才傲物,不愿活在虚假的荣耀和幸福里。现在觉得,在花房里沉默的周文菲可能更像他。

  从那个刮着风的圣诞夜开始,近两年的时间里,他全力干涉,他想她只是个可怜弱小的女孩,他能轻而易举扭转她的路途,把她从森林里直接吊走。

  然而结果,还是眼睁睁看着她落在这黑暗的腹地,学着他拿砖头搭建城堡。

  姚婧远走异国他乡,创业搞到负债累累,被迫住回海园的两年,每个深夜,喻文卿都在魏凯芳的花园里静坐抽烟。一个人如何应对命运的无情。或许在那座花园里,那个不敢过去打扰他,总是躲在房门边撅着嘴看他的小女孩,早已经学走了。

  王嘉溢在日记里写:菲菲并不软弱,她只是很少诉说自己的主张。她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不随众人的步子,也不害怕孤单。她应该很早就知道自己在黑暗里独行的命运,远在她遇见喻文卿之前。

  喻文卿看到这段话后,很想揍人。臭小子说得轻巧,我翻山越岭才走到这里。

  作为过来人,他愿意放任周文菲和她的痛苦作伴。但作为爱人,他还是不忍心她没人陪伴。也许人类会说话,就免不了要去打探他人的内心,那就养一只狗来陪伴你吧。

  到年底,云声科技的股票已突破一百港元的关口,暴涨三倍。米扬也告诉喻文卿,公司这一年的主营业务利润预计有两倍的增幅,首次突破十亿关卡。

  低配版的“云咪”全面进入市场营销,“双十一”当天销售破五万,位居全网语音智能产品的第一名。

  在互联网和AI领域的投资也越来越深入:“超能”旗下的家庭陪伴机器人、教育编程机器人上市一年,目前已进入行业前三的梯队;“恒立”的人脸识别技术正在进行产品化;新控股的“互安医疗”试水互联网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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