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渐渐之石,维其高矣_天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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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渐渐之石,维其高矣

  任公子的大营在城东的小山丘之上离城不过三里伍封一出城门远远便看见小山丘上一片通明。

  铜车到了营前只见营中被火烛照得如同白昼新稚穆子先下车通报不一会只见营中一彪骑兵飞跑出来到了近前骑马分开从中间闪出一人一骑正是任公子他哈哈大笑道:“龙伯黉夜来仿当真是盛情!”

  此刻他的装扮与以往大不相同锦衣玉带袖口衣边都有一圈雪白的兽毛头上带着一顶镶着虎皮的尖铁冠冠顶有一根四五处长的野稚羽显得另有一番神气。

  伍封笑迎上去道:“任兄……大王远来不易在下恐怕明日宾客太多无暇说话特地赶来聊聊与大王饮几爵酒。”任公子此刻已经是一国之主伍封只好改称他为“大王”免得失礼于人不过代国素来不与中原各国相通不算周的封国它国之人见其君王便用不着自称“外臣”了。

  任公子跳下马来笑道:“寡人原想入城拜访龙伯只是不得其便龙伯此来正好。”

  二人携手入营鲍兴与新稚穆子跟在后面。

  只见内外的胡人骑兵来回巡哨一个个披红挂绿是以森严之兵防也不曾减了营中处处透出来喜气。

  众人都进了中央的金顶大帐依礼坐下任公子令侍女奉上酒肴道:“寡人往晋途中遇到埋伏幸亏龙伯识破了歹人的奸计还派了平启率精骑护送赵大小姐来报讯足见盛情。”

  伍封道:“这算得了什么?那日在泗水之上大王救了在下一次正该报答。”

  任公子摇头道:“那一次是无意为之且未出上丝毫力气不比这一次龙伯有意援手。”

  伍封道:“权当是报答大王赠我余皇巨舟之德吧。是了眼下平兄已经是赵大小姐的亲随明日陪嫁到代国去日后还请大王多多看视。”

  任公子喜道:“平启勇猛之极大有闯将之才能回我代国效力那是最好不过。”他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又道:“以前寡人与平启有些误会不过已经化解了。这次寡人还当着赵大小姐向他陪罪谢他救命之德。”

  伍封笑道:“这就好了不过平兄此次是保护赵大小姐借此隐于代国大王若以弓旌相招只怕他不会答应。”他亲口向任公子说了平启之事就算任公子有报复平启之心也是不敢动手。

  任公子愣了愣点头道:“也好平启忠心耿耿剑术又高明有他在宫中寡人便不怕董门余党了。”

  伍封吃了一惊道:“莫非董门中人要谋反不成?”

  任公子叹了口气道:“谋反当然是不会前些时师父不理会寡人苦劝解散了董门寡人甚是无奈只好设法招董门中人于军中任职不料他们一个个都不愿意反而四下走脱另往它国令寡人大惑不解总是耽心有董门余党闹事。”

  伍封心道:“这些人大多是你教出来的为何会如此?莫非是你以前未曾善待他们?”

  任公子道:“龙伯定是以为寡人以前对他们不好了!其实寡人对董门弟子管束虽严却也没有亏待过他们。我看这事情与师父有关多半是另有所谋。”

  伍封对董门内部的事倒不怎么感兴趣道:“尊师要对付在下居然连董门也解散了。董门威震北地多年不料因在下而散。”

  任公子叹道:“寡人也觉得这件事不利于代国便求见师祖屠龙子。可惜自寡人继位之日始师祖便闭门练剑。过些天师父解散董门寡人想求师祖去阻止但总是见不到师祖。”

  伍封吃惊道:“剑中圣人的剑术天下第一为何还要闭门练剑?”

  任公子道:“师祖因新悟妙诀是以再练屠龙剑术。不瞒龙伯说师祖这屠龙剑术是四十年前所创共一百零八式当世凭此剑术纵横天下下所向无敌。二十年之后曾闭门练剑两年改为七十二式从此再无人能在其剑下抵御三剑。”

  伍封脸色微变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剑术高手就像他自己的剑术一样最时纷繁复杂后来渐趋简单威力却大了许多支离益闭门练剑两年一百零八招剑术却变成七十二招。这一次支离益闭门练剑日后这屠龙剑术会是几招?

  任公子又道:“师祖年轻之时用的是一柄‘寒沙’铁剑此剑锋利无比后来传给了颜不疑。其后又仗‘天照’重剑打遍天下此剑眼下已经是龙伯的心爱兵器。其后师祖所用的宝剑名曰‘屠龙’似乎是轻如鸿毛之器可此后没有看过他用剑看过的都已经死了。现在师祖用剑之时旁人只见其光仅闻其声谁也没见过剑的真正模样。”

  伍封叹道:“单从兵器由轻而重再由重而轻便可知道屠龙子的剑术非凡的确是大宗师的手段。”

  任公子叹道:“师祖练剑之时天大的事也不会理。这一次闭门练剑只怕又要二三年寡人少了师祖在身后支持更无法劝服师父改变主意。眼下家师已经离开了代国不知所踪。以寡人看来家师只怕已经入了晋地寡人大婚之后家师多半会来找龙伯比试剑术此事势在必然寡人无法阻止只盼龙伯能设法相避。以国事而论龙伯对代国利大于弊寡人可不愿意龙伯伤在家师剑下。”

  虽然他说得委婉但从他语气之中自然是说伍封的剑术绝对敌不过董梧二人如果动手伍封多半非死即伤。任公子身为代王、董梧的徒弟能这么说已经是最偏向伍封的了。

  任公子是董梧一手教出来的又多次见识过伍封的剑术对师父和伍封的剑术都极为了解他这么说即是说明以伍封在吴国时的剑术进境若与董梧交手仍是必败之局。

  伍封心中凛然虽然他新练成了“无心之诀”但仍是不敢大意点头道:“面对董门之长谁也不敢大意大王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此事能避则避万一避不了时也只有奋力一战了。不瞒大王说在下离吴之后剑术也新有领悟长进了些许。”

  任公子点了点头叹道:“龙伯智谋百出此事未必不能用其它办法解决。”

  他反复说董梧的厉害自然是极不愿意伍封死于董梧之手伍封见他只差说出“见董梧则逃”的话来微微笑道:“这个在下理会得。”忽想起一事来问道:“有些事在下早想问一问大王可惜未得其便。”

  任公子道:“龙伯有何事相询?”

  伍封道:“当日董门刺客入齐助阚止对付田氏后来朱平漫说令师之子死于是役是否确有其事?”

  任公子摇头道:“家师的儿子只有计然一人且此事在董门中只有数人知道一般人都以为家师无子。”

  伍封心忖:“怪不得平兄也说董梧无子。”问道:“可那刺客之中有一人身着‘金缕衣’想来身份与众不同。”

  任公子吃了一惊沉吟了好一阵道:“‘金缕衣’?寡人明白了那人必定是梁婴父的儿子怪不得寡人即位之事梁婴父大加阻拦原来是因其子随寡人入齐死于临淄。”

  伍封听得一头雾水皱眉道:“这事怎又与梁婴父扯上了干系?”

  任公子道:“师祖少年之时曾娶有一妾便是梁婴父之姊当时师祖对她甚是喜爱将亲手所制的防身至宝‘金缕衣’赐给了夫人。可惜不出三年夫人早亡这‘金缕衣’不知下落现在想来是必被梁婴父偷偷拿走了。梁婴父早就对寡人说过要让他的独子入董门来寡人见他的剑术名家其子随父练剑还胜学董门刺御之技并未答应。当日寡人入齐之前有个姓梁的弟子执意要跟随立功寡人见他剑术还算过得去嘉其勇气便带了他去。现在想起来这人与粱婴父的面容相似定是梁婴父瞒着寡人使他的儿子入我董门怪不得这人在门中被家师十分看重想来家师早知道他的身份。”

  伍封讶然道:“董门所授的刺御之技毕竟是刺客一流的本事未必胜过梁婴父的家传剑术太多梁婴父不教自己儿子剑术却让其子到董门为刺客又是何故?”

  任公子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莫非梁婴父是想让其子日后承继董门之长?但这事不得师祖与家师默许就算他剑术练得再好也无可能。”

  伍封道:“想来是屠龙子与令师已经有这意思梁婴父才会让儿子入了董门。董门刺客虽然厉害毕竟有杀身之虞梁婴父如非有重大图谋犯不上让儿子当刺客冒险。”

  任公子点头道:“定是如此可他又何必瞒着寡人呢?是了那件‘金缕衣’又在何处?”

  伍封笑道:“不瞒大王说此衣被在下所得成了迎娶月儿的聘礼。”

  任公子愕然片刻大笑道:“想不到师祖的三件宝物之中已有两件归了龙伯哈哈!月公主美丽绝伦又勇武善战此衣正合她用。”他心仪的女子天下只有楚月儿和赵飞羽二人听说“金缕衣”在楚月儿身上反而觉得最为合适。

  伍封又问:“董门还有个东郭子华这人剑术如何?”

  任公子摇头道:“东郭子华的剑术甚好我董门之中除了师祖和师父外剑术依次下来应该是颜不疑、东郭子华、柳下跖、市南宜僚、计然、南郭子綦、朱平漫寡人的剑术在柳下跖与市南宜僚之间。东郭子华的本事有许多是师祖亲授剑术在寡人之上这人是个绝美的男子不过行事古怪最喜欢独处董门中无人与他熟悉。十余年前这人突然失踪了至今不知道下落。”

  二人言谈甚欢伍封见帐外月色如霜笑道:“明日大王要娶妻正要养好精神在下还是先行告辞。”

  任公子将他们送出了大营叮嘱小心云云。

  铜车离了大营赶回城中。伍封见新稚穆子年纪虽幼却不说多话十分乖巧大有小鹿之风笑道:“穆子随大小姐练剑又学习兵法想来本事了得吧?”

  新稚穆子道:“小人这点本事怎及龙伯和大小姐万一?不过后日小人一路护送大小姐到代国去拟在代国留些日子正好向大小姐和大王多学些兵法。”

  伍封点头道:“难得你年纪轻轻却如此上进。”

  新稚穆子笑道:“龙伯恐怕只大不了小人几岁却已经名满天下为列国所敬重大小姐时时向小人说起龙伯上次又见识过小夫人的剑术和格击本事今日向小夫人讨教了些剑术大有脾益!”

  说着闲话车入了城先停在赵府之外新稚穆子告辞回府伍封与鲍兴二人回到府上时已经是三更时分了。

  次日一大早伍封便到了赵府只见赵府上下喜气洋洋宾客盛众简直是挥汗成雨。魏驹、韩虎以及晋定公的使者早在府上伍封根本无暇与赵氏父子说话只是打个招呼说几句客套话而已然后坐在贵宾之席赵无恤之弟赵嘉在主人席上陪着众客饮酒说些闲话……

  伍封见智瑶并没有来只派了絺疵和豫让为使知道这人暗算不成虽然大家并不捅破装着无事他也无颜前来故意问絺疵道:“为何不见智伯?”

  絺疵答道:“智伯偶染风寒未能亲来。”

  赵嘉笑道:“智伯来不了有絺先生和豫先生前相贺也是好的。”

  这时候豫让上前向伍封敬酒小声问道:“小人有事要与龙伯说未知龙伯是否方便?”

  伍封听张孟谈说过豫让的事知道他是忠勇之士点头道:“在下久闻豫兄之名早想一叙。”

  二人对饮了一爵豫让回席之后伍封托言更衣转到侧廊上去过了一会儿豫让也来了。

  二人到花园之中豫让问道:“未知龙伯是否认识一个名叫豫无鬼的人?”

  伍封吃了一惊道:“豫大叔是先父的故人可惜已经亡故了。”

  豫让叹道:“小人便是其子。前些时小人与贵府的平兄比试了一场剑术平兄说其剑是龙伯所赐名曰‘无鬼’小人还特地索看认识‘无鬼’二字镶的是先父的字迹才知道先父与龙伯是旧识。”

  伍封又惊又喜道:“怪不得在下一见豫兄便觉有些面善原来是因与豫大叔相似我还道见过豫兄却想不起来了哩!”

  豫让又问:“小人改投智氏为家臣先父大为不悦愤而离晋从此便无音迅小人曾多方托人打听只听说先父收了一女名叫迟迟居于鲁国后来不知所踪。”

  伍封叹了口气道:“其实迟迟是莱夷玄菟法师之女豫大叔亡故之后迟迟到了柳下惠大夫府上后来嫁给在下为妾生了一子。可惜天不予寿上年市南宜僚到府上行刺受惊而亡唉!”

  豫让惊道:“原来龙伯悬赏千金要杀市南宜僚是为了给迟迟报仇!”

  伍封道:“说起来豫兄算得上在下的大舅这真是意想不到。”

  豫让道:“小人与迟迟未曾见过面又非亲生兄妹龙伯这么说是往小人脸上贴金了。有一件事龙伯不可不知:董梧眼下已经到了绛都便在智府。昨日小人见过此人的剑术当真是非同小可胜过小人多矣!这人为龙伯而来可要小心。”

  伍封点了点头道:“在下早有准备无非是一战而已。”

  这时那絺疵也走了来向伍封施礼道:“龙伯!”又看了看豫让豫让向他点了点头。

  絺疵道:“龙伯请恕小人多口那董梧剑术了得龙伯是大国贵人虽然英勇过人却犯不上与此人动手。此间事了龙伯宜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伍封大感愕然心忖自己与智瑶算是对头了絺疵与豫让一文一武是智瑶的心腹家臣豫让是迟迟的义兄还好说些连絺疵居然也对他如此关心真不知道是从何说起。

  絺疵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道:“其实这是智伯的主意。董梧是天下名人又与梁婴父有旧他到智府上来智伯自然要接纳。只是谁都知道董梧是冲着龙伯而来万一龙伯有何损伤齐楚两国或会不悦。我们智氏犯不上多结强敌是以智伯一面开解董梧一面希望龙伯避开此人。”

  伍封恍然大悟心忖自己当着晋国君臣打败智瑶这人素来狂妄狂妄自大自然是深以为耻如今却能以大局为重显然并非莽撞无知之徒也怪不得能在晋国威压赵、魏、韩三家。

  伍封点头道:“这事在下理会得各位尽管放心。”

  三人先后回到了堂上伍封方才坐下赵无恤匆匆过来小声对他道:“龙伯在下打听的明白董梧已经来到了绛都眼下在智瑶府上。虽然龙伯不会怕了他不过无须力敌这些天龙伯最好谨慎小心等燕儿婚事一过在下自有安排。”

  伍封笑道:“多谢无恤兄的好意。”

  赵无恤见他若无其事点了点头又匆匆迎接宾客去了。

  这时身旁的韩虎伸过头来道:“龙伯听说董梧在智伯府上这人剑术高明可要小心。”

  伍封点头道:“此事在下知道了多谢韩公相告。”才拿起酒爵那魏驹又走了过来小声道:“龙伯适才在下收到一个消息龙伯不可不知。”

  伍封笑道:“是否董梧在智伯府上之事呢?”

  魏驹愕然道:“原来龙伯已经知道魏某便放心了。想来龙伯自有应付之策。依在下之见绛都处处凶险龙伯随行从人不多不必力拼。”

  伍封拱手道:“多谢指教。”心道:“他们都怕我与董梧动手定是怕我死在晋国激起齐楚之怒。我送燕儿到晋反而被害田恒不为我报仇这面子往哪儿放去?国君老丈人也不会坐视不理齐国若是兴兵向晋楚国只怕也会借故北上晋事便烦了。”

  从昨晚任公子开始已经有许多人劝他避董梧之锋无人认为自己能胜过董梧伍封反而激起了心中的豪气心忖:“莫非这董梧真是无人能敌?”

  快到午间之时任公子率了三百精骑入城迎亲丝乐飞扬、众声喧哗之中赵飞羽上了香车临行时掀开帷幄回头看了看赵府大门长叹一声垂下帷帐。

  伍封正在车旁不远处一眼见到赵飞羽漆黑的髻上插着自己送给她的那一支铁笄心中微震神为之伤。

  平启与新稚穆子各乘一车守在赵飞羽香车左右护送。众宾客又随香车前往城外任公子的大营虽然韩虎魏驹等人与代国无甚交情但任公子毕竟是一国之君又看在赵氏面上都依晋人之俗移往新郎处继续宴饮。

  伍封在酒宴上与韩虎魏驹尽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举爵痛饮这二人不敌他的酒量大醉回去伍封又饮了一个多时辰早已经大醉摇摇晃晃向任公子告辞由鲍兴和赵府中人送回了府中。

  回府之后对楚月儿道:“董梧已经到了绛都。”说完倒头大睡楚月儿与展如鲍兴等人自行安排府中防卫不提。

  睡到初更时分伍封迷迷糊糊醒来时楚月儿、田燕儿和春夏秋冬四女正在外室说话众人将饭肴拿上来伍封胡乱吃了些田燕儿见伍封心情抑郁自去拿了酒来众女又陪伍封略饮了些酒到三更之时众人都感睡意上涌各自安睡。

  这一觉好睡伍封直到次日辰时方醒睁眼便见楚月儿躺在身旁小脸红扑扑地睡得正香他轻手蹑足地下了卧床也未穿衣在房中**着上身使了一套“空手搏虎”的功夫登觉精神大振这才穿衣佩剑。

  这时楚月儿醒来咕咙道:“好睡!咦夫君先起身了。”起身与伍封出到外面却见春夏秋冬四女仍在外室睡着。

  伍封笑着小声对楚月儿道:“昨晚定是我乘醉吵闹让你们都睡得不好。”

  楚月儿道:“今日可有些怪了月儿从来这么贪睡过。”平日楚月儿十分惊醒伍封每朝醒来时楚月儿早坐在一边侍候想不到今日却还比伍封醒得晚。

  伍封笑道:“想是这些天你到处玩耍应酬颇为辛苦。”

  他们这一说话睡在外室的春夏秋冬四女也醒来甚觉不好意思连忙起身。

  众人盥洗之后到了大堂之上见田燕儿正在堂上与旋波说话正等他们用饭。田燕儿看了伍封一眼脸色微红。

  旋波笑嘻嘻道:“龙伯爱酒月儿定是常被龙伯灌醉。”

  楚月儿笑道:“夫君倒不大灌我们饮酒不过偶有几次而已。”

  伍封用饭之时道:“眼下已经过了辰时只怕赶不及送任公子和赵大小姐动身吧?”

  田燕儿道:“任公子和大小姐一早派了平爷来向龙伯告辞不过平爷知道龙伯心情不好大醉未醒说是来应个景不失礼数而已任公子和大小姐必定不会见怪。他与小兴儿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走了说是任公子和大小姐卯时起身往代国去此刻怕是赶不及了。”

  伍封见才走了一个时辰也顾不上用饭起身道:“不妨他们大队人马、丝竹歌舞一路缓行我定能赶上相送。”

  楚月儿道:“大小姐对我有授艺之德我也该去送送可惜晋人多礼比不得我们齐楚二国男女不好同乘何况董梧大有可虑怕他偷偷入府我要陪着燕儿无法赶去。”

  伍封对鲍兴道:“把那匹黄龙带上一阵我送给大小姐。这是柔儿的座骑放在府中睹物思人柔儿和大小姐都是天下奇女子此马给大小姐最为合适。那匹白龙便给燕儿吧。”

  田燕儿喜道:“多谢龙伯。”旋又摇头道:“算了晋人鄙夷骑马白龙还是留在府上吧我若要了它多半用不上就算用时无非是驭车而已委屈了良马。”

  伍封道:“这也说的是。”

  鲍兴去备车牵马伍封对展如道:“府中防备还请展兄多多费心。”

  出府登车后鲍兴将黄龙马缰绳系在铜车之旁问明了路径驭车出了北门向西北方急赶。

  急驶了一个多时辰总算赶上了任公子的大队人马。

  人马停了下来任公子一骑迎上笑道:“龙伯一路赶上来是否有甚急事?”

  伍封道:“倒没有什么事情无非是来送一段路而已本当早些来只是昨日宿醉未醒耽误了些。”

  任公子叹道:“龙伯如此重义寡人甚是感慨。”

  这时平启护着赵飞羽的香车也迎了上来平启向伍封施礼道:“早间到府上去都说公子饮醉未醒想不到终是赶了来大小姐必定高兴。”

  伍封叹道:“今日一别未知何日方能见到诸位珍重。”让鲍兴将黄龙牵上来道:“在下有良驹一匹名曰黄龙今日送给大小姐以供驱策。”

  赵飞羽在车中幽然道:“龙伯盛情飞羽没齿不忘。”

  平启上前将黄龙牵了过去黄龙长嘶一声回头看了看随平启走过去。

  伍封立时想起叶柔来由叶柔又想起迟迟、西施、蝉衣等女长叹了一声向众人告别。

  铜车才行百余步便听声后呜呜咽咽的笛声在风中飘忽而来笛音甚熟正是迟迟最喜爱的那一《蒹葭》。

  伍封击轼作和唱道:“兼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遡洄流之道阻且长。遡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遡洄从之道阻且跻。遡游从之宛在水之坻。兼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遡洄从之道阻且右。遡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笛声歌声在原野上此起彼伏连那一干不懂辞意的胡人也觉得心旌震荡魂为之消。

  伍封回到府中却见众人都在堂上说话甚是热闹。

  田燕儿对他道:“先前赵嘉来过老将军特地让他带了些梅子来说是龙伯醒酒之用。”

  伍封道:“老将军太小瞧我了过了一夜再怎么醉法也不致于此刻还未醒来吧?”又道:“无恤兄不擅饮酒多半是一旦饮醉便要用梅解酒老将军定以为我也是如此。”

  此刻已是午饭之时伍封连早饭也没吃好觉得肚饿让人拿上饭肴与众女一起用饭。

  用过饭后伍封道:“怎么不见展兄、小刀、小阳、小兴儿和老商?”

  旋波笑道:“还说哩!昨天龙伯回来说董梧到了绛都展蛇儿十分紧张带了小兴儿、老商、小刀、小阳和勇士在府中四处布防轮流当值。”

  伍封命人将展如等人唤来道:“董梧不比常人就算防守再严也挡不住你们不用紧张徒自辛苦还是老样子好了。”

  鲍兴吃惊道:“那怎么行?”

  展如道:“公子为何突然意气阑珊了呢?只可惜人手不足否则小人有把握将这府中防卫布置得紧凑些董梧就算本事再大也不能来去自如。”

  商壶乐道:“老商倒不信有谁打得过姑丈。”

  正说话间田力带着张孟谈上堂来张孟谈向伍封施礼道:“龙伯老将军和少主人派小人带了二百士卒来韩、魏、智三家各出了一百人总共五百人由小人带来替龙伯守府眼下都在外面听从龙伯调遣。”

  伍封又惊又喜道:“这真是一番好意想得周到。”心忖晋国四卿都怕自己死于董梧之手虽然不全是关心自己之故却未必是恶意。暗道:“这董梧一到绛都弄得晋国四卿人人惊慌又无法将他逐出绛都。若非这人十分厉害哪会如此?”与展如和张孟谈商议了布防此时便看出展如的本事来。

  展氏历吴将他自己也为将日久军阵布防正是所长当日他在泗上所布水寨连叶公也大加称赞。虽然府中布防不用水军但兵法相通展如将三十铁勇和一百倭人勇士布于内院其余的数百人三班轮流各处弓手、长短之兵搭配布置得井井有条本来是三人商议但伍封见他着实高明经验比自己老到得多索性不再说话任展如安排。

  张孟谈惊道:“这位展兄比得上军中宿将极有才干。”

  伍封道:“他本就是军中宿将跟随我之前是吴国的水军司马。”

  张孟谈道:“莫非展兄便是吴国名将展如?”

  展如点头道:“正是在下在下因吴国内乱被人迫害这才离开吴国跟随了龙伯。”在伍封的家臣之中以展如的本来身份最高伍封待他也与众不同。

  张孟谈道:“有展兄在小人便可以放心了这五百人便留在府上小人还要监视智府。”向伍封告辞走了。

  伍封将他送走之后见展如上下忙碌军令严整心道:“展兄毕竟是为将日久军中的本事胜过赵兄和蒙兄多矣!”

  赵府又命人送来了河鲤、河豚和各类山珍若干说是给龙伯制肴伍封收下东西才将他们打走韩府又派人送来美酒数车魏府还送了歌姬丝竹两队伍封笑吟吟收下不提。

  楚月儿大奇道:“今日这晋国四卿突然如此殷勤是何道理?”

  伍封笑道:“他们是想我留在府中才送来美酒佳肴、丝竹歌舞盼我对酒当歌拥美而眠总之是不要外出免被董梧所伤。”

  田燕儿听他说着“拥美而眠”四字脸上一红问道:“赵府这么做还好说怎么智、韩、魏三家也会派士卒来保护龙伯?尤其是智瑶前些天在龙伯剑下丢脸理应恨龙伯才是怎么也怕龙伯被董梧伤了?”

  伍封道:“除了赵氏我与其他三家都没什么交情他们怕我死在这绛都之中激起齐国之怒。令尊田相是个聪明人我送你成亲却在晋国被害晋人责任可大了!若不替我报仇大损脸面。不过齐国虽然势大比起晋国却有不足到时候定会派使者到楚国找我那楚王小舅子去齐楚联军大举伐晋!”

  楚月儿道:“原来如此。是了那越王勾践也是个聪明人如果齐、楚、晋三国交兵对他越国也有大利说不定他也盼夫君在绛都被害哩!”

  伍封赞道:“月儿聪明得紧。勾践当然也有这心思可惜天下间只有一个董梧。若是越国有董梧这样的高手早就派了来!是以前些时晋人倒不在意不怕有人能伤了我们眼下董梧来了这人非同小可晋人才会耽心。这几天我便给四卿面子守在府中不出去了。”

  鲍兴忍不住道:“这是否太过示弱了些?”

  伍封笑道:“示弱便示弱了这又打甚么紧?这几年我争勇斗狠多了偶尔也该退步让人。嘿晋人虽见过我大胜智瑶仍以为我剑术不及董梧怎知道那日我与董梧一战未尽全力?若我用双手之剑未必便会输给董梧!”

  众人见他豪气大生齐受感染便觉董梧也无甚可怕了。

  伍封将众人叫到练武场上又将三十铁勇、一百倭人勇士以及能战的寺人、侍女都叫了来道:“我想出了一个人人可用的法诀那日我教赵大小姐快剑之诀又受她启更为好学了些你们都学一学可将你们出招的度提升不少。”

  当下教众人此诀。其实这就是从他教田燕儿、春雨等人的快刀快剑之术之中而来的方法田燕儿、展如、鲍兴、商壶、春夏秋冬四女、小红均不必学了自在一旁练习其余圉公阳、庖丁刀和那些寺人、勇士都未学过都认真习练连田力和旋波也各拿了一柄剑下场。

  伍封不料旋波也会剑术看了几眼见她剑术平平显是学的展如的家传剑术看来是成亲之后时时与展如“鸳鸯戏剑”的结果。

  伍封微笑看了楚月儿一眼小声道:“月儿这些日子你甚忙我们好久没有‘鸳鸯戏水’了吧?”他见众人练武甚勤这练武场不太大自己和楚月儿反而无所事事遂将楚月儿扯到后院“鸳鸯戏水”不提。

  午间庖丁刀制了几尾河豚又弄了若干山珍炙、烹、煮、烩制成诸般菜肴众人吃得赞不绝口。

  伍封叫上歌舞丝竹钟鸣鼎食美酒佳肴与楚月儿、田燕儿、鲍兴、商壶说话以此消磨时光。其余的人却不敢怠慢自去练武。

  至于田燕儿婚事赵府早派了许多人来准备这种琐事也无须伍封插手如此过了两日终到了田燕儿出嫁之日。

  一大早韩虎与魏驹便结伴而来伍封将他们迎进大堂笑道:“韩公、魏公来得倒早。”本来他只是在府门迎接贵宾再由田力引客上堂但韩魏二人身份高贵自然要亲自送到席上以示礼隆。

  魏驹笑道:“龙伯老是在府中不出好在月公主有暇又愿意给面子此女当真是天下绝色只怕不在西施之下。在下对龙伯羡慕之极!”

  伍封哈哈大笑将楚月儿和春夏秋冬四女叫上来与二人见礼魏驹没见过春夏秋冬四女看得一双眼珠子差了瞪了出来口中吞涎良久方道:“妙哉!”

  韩虎也有些失态不过他不像魏驹好色在一旁笑道:“本以为魏公有许多评语不料只是‘妙哉’二字!”

  魏驹叹道:“不可言传!不可言传!龙伯可真是让在下羡慕死了!”

  众女都忍不住笑伍封自然不会让她们久在堂上被人色眼相对让她们到田燕儿室中准备众女下堂去了。

  伍封将二人引到席上韩虎道:“天子派了王子姬仁为使贺赵氏娶妾龙伯未见过这位王子吧?”

  伍封心道:“周室不振全靠晋国支撑如今赵氏娶亲原也该来。”道:“天子派王子为使这真是十分荣耀的事情。为何他们不早来数日顺便也贺一贺赵氏嫁女?”他听赵飞羽说过姬仁十分贤明此女眼界甚高她说了个“贤”字必定不假寻思:“等今日事毕便去拜访一下这位王子。”

  韩虎笑道:“嫁女怎能与娶新妇相比?何况赵女所嫁的是代国代国自称为王向来不通中国又非天子所封。天子若派使相贺岂非承认代国之王?天下岂有二王的道理?何况王子姬仁今日才到也赶不及。”

  伍封点头道:“这也说得是。不过楚国、吴国、越国也都称王为何又被列国看重?”

  魏驹此刻缓过神来道:“这三国也少通中原虽然自称为王但他们偶有使节到成周自称为臣与代国可不大相同何况楚国本是天子所封的子爵之国。”

  伍封道:“依在下看来这也与国势有关。楚境之大自不必说吴曾称霸越势日强。这三国不可轻忽只好含含糊糊算了。”

  韩虎点头道:“正是小国无外交代国境小民贫绝对承认不得。政事之精髓只在‘强弱’两个字上面。”

  三人才说了几句话便有贺客上门伍封向韩魏告罪离开此时宾客络绎不绝纷纷而来伍封迎接不暇。

  智瑶还是未来派了絺疵与豫让二人为使伍封迎他们入府时豫让道:“龙伯董梧今早离开了智府不知下落或是出了绛都。”

  絺疵道:“定是他这两天当不得智伯苦劝暂时打消了寻仇的心思离开了绛都。”

  伍封道:“多谢相告。”心中反而警惕起来心忖:“董梧为了报仇不惜将董门解散连任公子也劝不住怎会听智瑶的话?”借故到了后院将楚月儿叫来道:“月儿今日要小心一些董梧或会动手午间送亲之时你让小红驭车守在燕儿车旁免得有失。”

  楚月儿登时兴奋起来点头答应道:“这些天时时说起董梧月儿反而想与他斗一斗。”

  伍封见她毫无畏惧之意笑道:“他的剑术极高我们未必胜得过他。”

  楚月儿倒不轻敌道:“就算我们敌不过大可以联手就像当日在卫国对付颜不疑一样。”

  伍封笑道:“是极我便是这意思。”

  他回到前院刚刚接待晋定公的使者之后周使王子姬仁便来了。

  伍封见姬仁四十三四岁年纪虽然不高却十分匀称眉清目秀须极为齐整衣服也简扑无华施礼道:“王子远来不易。”

  姬仁笑道:“在下久闻龙伯大名当真是如雷灌耳早想来见一见龙伯的风采今日一见果然是神武英姿凡脱俗。”

  伍封见姬仁只带了几个从人不像韩虎魏驹他们走到哪里都有数十人相随心道:“周实虽弱不至于多带些从人也不得飞羽说他甚是贤明看来果然如此。”对姬仁大有好感道:“在下久闻王子之贤今日来得正好。未知王子下榻何处?今日事毕明日在下拜访候教。”

  姬仁想不到伍封对他如此礼遇心忖自己虽是长子但在成周毫无势力何况以伍封的身份势力根本不必阿谀巴结自己。眼下列国所看重的都是其弟姬厚都当了姬厚是未来的周天子自己走到哪里旁人也只是以一般使节看待唯独伍封却对他盛情拳拳令他有些愕然。

  伍封猜到他的心思笑道:“其实成周中的事在下也略知一二。在下与人交往之中当然是顺势因力不过交朋友的话只看本事品性。在下与王子是第一次见面不过早些时曾听赵家大小姐说过王子之名大小姐说王子十分贤明她是天下奇女子所说的话必不会错了。在下便想与王子多多亲近讨教一二。”

  姬仁这才明白心中甚有感触叹道:“原来如此其实是赵大小姐谬赞了。不过在下听闻龙伯的本事多了心甚仰慕如能作长夜之饮在下定有所获。不过在下今日才到原拟居在晋君宫中只怕龙伯来往不便。今日且居宫中一晚明日在下便移居驿馆再请龙伯宴饮。”

  伍封笑道:“这就极好了。”亲自将姬仁带到堂上坐在主宾席上其从人坐在姬仁身后席上伍封这才告罪离开姬仁自与韩魏二人说话饮酒不提。

  到了午间吉时田燕儿上了香车伍封的铜车在香车前引着勇士兵车在两侧田府陪嫁的人或乘车、或步行随在田燕儿香车之后载着嫁妆的百余乘辎车蜿延在后跟着众宾轻车簇拥浩浩荡荡前往赵府其中热闹豪化之处还胜过赵飞羽出嫁之时使整个绛都都显得喜气洋洋。

  伍封的铜车就在田燕儿香车之前虽然周围人声鼎他却隐隐听得到田燕儿的啜泣之声伍封暗暗叹气想起此女与赵飞羽一样都是身不由己颇有些黯然神伤。

  正前行间前面忽然停了下来大队被迫停了下来伍封愕然让鲍兴驱车上前前面的一个倭人勇士迎上来:“龙伯有人挡道!”

  鲍兴“嘿”了一声道:“什么人?将他们赶走就是了。”

  倭人勇士道:“虽然只是一人我们却赶不走他老商每上前时便被他一掌推开了连他如何动手也未看清。”

  伍封心中凛然道:“这人必是董梧!你快上去叫老商不要动手免被他伤了。”

  倭人勇士飞跑去传令伍封让鲍兴将车驶上去见前面十字大道中央商壶与众勇士围成一圈也看不清围住的何人。

  商壶和众勇士见伍封上来这才退开。便见道中间低头坐着一人浑身黑衣虽然秋风正盛但这人的须衣襟纹丝不动恍如一团死水般透出森森的死气。

  伍封跳下铜车向那人迎上去道:“董先生独坐风中想是在等在下。”

  那人缓缓抬头眼光如电一般向伍封扫过道:“董某专为龙伯而来欲与龙伯作生死一决。”

  伍封点头道:“好!”

  他们二人虽然第一次见面可一见对方便知道对方的身份须知这天下高手的气势是无论如何也扮不出来的。

  董梧见伍封行事如此干脆毫不拖泥带水微感愕然心道:“这人与众不同小小年纪便有诺大气派。”站起身来缓缓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伍封见他握着的是普普通通的一柄青铜剑毫无特异之处反而暗暗吃惊:“董梧身为董门之长多年见过的良剑定是不可胜数自己所用的反而是最寻常的铜剑若非此人剑术已臻化境怎会有诺大的声名?”他这么想着也缓缓拔出了“天照”重剑。

  这时姬仁、魏驹、韩虎、豫让、絺疵等人都下车赶了过来韩虎汗流满面大声道:“二位有话好说千万不可动手!”

  伍封向他们挥了挥手道:“各位请驻足细观请勿插手今日之战是在下与董先生之间的私事与齐晋无关也不干代国之事。”他想与其天天提防这人不如今天作个了断何况这人既然等候在此就算不想与他交手也不行了。

  众人无不愕然停下了脚步。周围的人车纷纷围上来挤满了四周形成一个极大的圈子。

  董梧点头道:“正是董某找龙伯一战本来就是私事。”

  他们二人当众这么说韩虎等人便稍稍宽心须知此地围观者逾万二人都说是私事就算伍封死在了董梧剑下齐国也不能完全怪到晋国头上。何况董梧今日是有心而来预先等在这里任何人上去也劝阻不了这一场生死决斗。

  伍封和董梧二人静静站着便如两座山一般丝毫不动两口剑虽然不动但剑上的寒光却闪烁不定恍如剑身之上都有潜流暗涌。

  周围众人便觉得两缕森森的寒气由二人身上缓缓漾开便如在水中扔下了一块大石般寒意如涟漪般越来越**脸欲寒周围的人都心生惧意产生后退之念。

  忽见剑光一闪也不知道是谁先动手便听两剑清脆地碰响众人眼前仿佛划过了一道闪电只在这一闪之间二人虽然都站在原地未曾移动两口剑却已经碰响**次之多只是响声奇密众人也分辨不出连豫让也搞不清楚双剑相撞到底是八次或是九次。

  众人见这一眨眼功夫二人已经出剑**次运剑之快简直是骇人听闻!

  其实伍封与董梧这人已经交手了十二剑只是有几剑中途变化未曾碰及。董梧出剑相攻其剑之快还在伍封预料之上幸亏伍封练成了“无心之诀”眼睛盯在董梧的剑上只要董梧剑尖微动自己的长剑便相应当挥出根本无须心念所及剑不由心只是随手而挥而已。

  这数剑下来伍封暗暗心惊知道自己的剑术比董梧略慢了一点点。不过他的剑慢纯是因为所悟的“无心之诀”习之未久对手又是经验远胜于自己的董梧才会如此再有二三个月练习必定能比董梧出剑更快。眼下虽然只慢了一点点但在董梧这当世数一数二的高手面前是极为不妙的事情幸亏董梧的膂力虽大却还比不上颜不疑比起伍封的神力来要小了许多一个出剑稍快一个力气更大这才成势均力敌之势。

  董梧心中之惊骇更胜过伍封他一生与人比过无数次剑从未遇过出剑有伍封这么快的人。虽然这人比自己略有不如但自己天赋异禀练剑数十年成为董门之长时这人只怕还未生出来小小年纪几乎赶得上自己眼下的剑术委实了不起。

  二人心中各有所想略停一停剑光闪烁董梧的快剑之术展开又交手战在一起。

  在旁人的眼中他们这一次交手与先前又不同只见二人倏进忽退左腾右挪两条人影伴着剑光闪烁盘旋只见人影而不见其形只听剑鸣之声却看不清剑的方位一迭迭的双剑相撞之声时快时慢时清脆时闷响时密集时单调只听这声音便知道二人的剑招变化无穷。

  韩虎等人均想不到伍封的剑术高明到了这个程度居然能与董梧战个棋鼓相当面面相觑之下暗暗庆幸自己这些日来幸好没有得罪这人。

  豫让和絺疵对望了一眼脸上都微微变色心知伍封当日与智瑶一战不仅仅是未尽全力甚至于连一半本事也未用上也怪不得这人听说董梧到绛都后毫不在意。这人剑术高明至此就算在千军万马之中恐怕也奈何他不得可眼下智氏与他大生嫌隙后果不妙。

  其实伍封平日的剑术也没有这么快捷凌厉但他向来是遇强俞强此刻心底清明将他本身的剑术挥到了极至。

  这一轮剑击双方各出了三百多招未能罢手伍封所用的剑术虽然主要是“刑天剑术”却不拘一格常有信手拈来之作董梧的剑术却是变幻万方仿佛在他的剑术中有数百招、数千招一样每一招使出来都是气象万千。

  伍封心忖自己的力气大过董梧又有脐息之妙力量循环而生这董梧居然尽能应付毫无气力不加之态不禁暗暗称奇。

  董梧越战越惊他自己天赋异禀数十年练剑不啜极具长力可眼前这小子的体能似乎还胜过自己这人用百余斤的重剑、每一招又比自己要多耗气力可战了这么久居然不见丝毫气喘仿佛又无穷无尽的神力一般。

  二人又交手了二百余招仍是平局伍封心道:“董梧的剑术比我快借剑术之快抵消我的力气这人体能极佳长久战下去只怕再战一二千招他才会有力弱之时恐怕会误了燕儿的吉时。”心中忽然一动:“他以快剑来对应我的剑上力道我若用方位之变来抵消其快或可以凭力取胜。”

  他大喝一声借重剑上撩之势飞身而起使出了他由“刑天剑术”中变化出来的“行天剑术”他每一跃身之间便使出了数十招剑术或上或下便如一支大鸟般随风而舞森森剑光始终在董梧头顶洒落。

  董梧见他跃起使剑暗暗心喜:“你用这凌空行剑之术力道便比不上脚踏实地之时怎敌我的快剑?”谁知道数十招下来伍封不论在地上抑或空中力气仍是奇大凌空之际居然不减一分力道董梧大惊他这么以下御上便费力了许多百余招后自己的快剑因为伍封凌空之故占不了任何便宜此刻被伍封神力所逼只好采用守势禁不住步步后退。

  董梧常见支离益使行云流水、凌风而至的“屠龙剑术”见伍封的剑术与此相类暗道:“天下除了‘屠龙剑术’外想不到还另有这一套凌空使动的剑术!”虽然他未练过“屠龙剑术”但见得多了即使伍封的“行天剑术”与“屠龙剑术”大不相同也能勉强应付。是以伍封这百余招虽让他十分被动却还是不能立即取胜。

  众人见伍封纵横腾挪在空中转折自如如同仙神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疑是神人。

  伍封心道:“这董梧是剑术大行家普通一柄铜剑居然在我宝剑之下连刃口也不稍缺剑术巧妙高明之极!我若不改变用剑法子恐怕一时间仍难取胜!”大喝一声使出了他最厉害的双手剑法。

  这种双手剑法伍封平日并不大用因为他总觉得用双手不如单手灵活剑术使动时也慢些虽然剑上力气大了近一倍威力也倍增但变化却少了许多使起来便少了那种随心所欲的感觉是以平日也不太研习。此刻他以“无心之诀”使动起来忽觉用此诀使用双手剑法未必便与单手慢了心中大喜摧动剑势排山倒海般向董梧强攻。

  董梧本在勉力支撑此刻伍封双手运剑剑上力量突然间大了近倍再也抵挡不住十余招下来已经退出了数丈之外。

  此刻周围人群中就算不会剑术的也看得出董梧败局已定。

  董梧再接了数招双臂剧震自觉不敌心忖再过数招必定会被伍封剑劈成两片平生第一次产生了恐惧之意心思急转猛闪身处向围观人群撞了过去。

  伍封见他居然不顾身份逃走愕然停手正要喝斥忽瞥见他所逃的方向竟是田燕儿的香车之处大惊失色足急追。

  原来众人都不愿意错过这一场剧斗在四周围成了一个大圈田燕儿的香车自然随人流变了方位不在原处适才打斗之际田燕儿怎肯错过?早将帷帐掀开一角看得入神。

  董梧本来只是被伍封的剑术所逼心惊胆战之下忘了自己这是与伍封的生死决斗凭本能而逃也未曾想所逃之方向恰好是田燕儿香车所在。他身法极快如同其剑伍封措手不及之下一时难以追上而周围的人先前见了董梧的剑术谁也不敢阻挡纷纷闪避。鲍兴与众勇士虽然离得并不太远但人头涌涌也来不及赶上来。

  眼见董梧便到了田燕儿车前伍封唯恐董梧对田燕儿不利心中大急。

  忽听田燕儿车后一声娇叱一女飞身越过人群迎上了董梧正是楚月儿。

  楚月儿剑光霍霍便听剑鸣之声不绝于耳与董梧战在一起。董梧想不到一个女子也会此快剑虽然楚月儿的剑术比他大有不及仍被楚月儿的铁剑所逼迫二十余剑下来董梧虽然冲出五六步最终还是被迫停了下来。

  这时伍封已经赶了上来挡在董梧面前。

  楚月儿适才在董梧快剑之下已经被逼出了“御风剑术”的极至知道自己比董梧的剑术弱了不少再交手数招只怕会伤在董梧剑下见夫君赶了上来飞身便退轻飘飘落在小红车上。

  商壶在一旁乐道:“姑丈既是生死之决败即是死这人居然想逃走丢脸得很。”

  董梧毕竟是一代宗师被商壶几句话一说大感惭愧登时面红耳赤只觉无地自容。

  伍封忙道:“大喜之日见血光不好老商怎能这么说呢?”

  楚月儿格格一笑道:“夫君说得是老商只怕是没想到这个道理。董先生老商说错了话请勿见怪!”

  她这么一说董梧更觉惭愧缓缓道:“董某被龙伯神剑所逼竟生惊惧之心一时忘了前约实在惭愧!”

  伍封道:“董先生剑术高明是在下平生所见的第一高手先前董先生以‘生死之决’相约其实是想让在下全力以赴纯粹是激励后辈之意并非真的要一决生死。眼下剑已经比过了董先生请走吧。”

  他之所以这么说一是因为今日正办喜事若有人死在车前不大吉利;二者是见董梧的剑术奇高对董梧十分佩服也不愿意这当世高手与自己才见一面便死于自己剑下。

  众人想不到伍封竟会放董梧离去大惊失色。心忖董梧身手高明若放了他走便如纵虎归山当真是后患无穷。

  董梧愕然之下长叹了一声道:“龙伯高义董某失敬了。董某一生自负剑艺大成之后从未有败今日既然败了何以生为?”忽地剑锋一转向自己胸口刺下。

  伍封与楚月儿大惊失色想不到伍封放了他一条生路这人仍会自杀二人身法甚快抢上前去扶住缓缓将他放倒在地却见那一柄剑已经插入没柄剑尖由背后透出来。

  楚月儿松脱了手满脸歉然道:“哎哟!都是老商不好说错了话累得董先生自杀。”

  商壶虽见董梧败在伍封剑下只觉得是理所当然无甚惊奇不过他对董梧的剑术十分佩服上前向董问叩了个头道:“你的剑术高明老商十分佩服不过你又何必自杀?你既败给了姑丈大可以拜他为师学些高明剑术。”

  董梧眼中神光闪乱摇头道:“眼下说什么话也不相干董某的生死非言语所能操控。你们虽然放我董某又怎能放过自己?”

  伍封叹了口气甚感惋惜。

  董梧缓缓道:“家师的剑术至巧已至神境胜董某十倍日后必会找龙伯试剑。龙伯剑术暂不能敌尚需苦练。”

  伍封点头道:“多谢指教。”

  董梧哈哈一笑道:“董某练剑一生未死在他人剑下得其所哉!”奋力将伍封推开猛地将剑拔了出来鲜血如箭般向天上射去待血落盈地伍封看时见他面带笑意已经死去。

  伍封不住地摇头向董梧尸体深深一揖叹道:“想不到董梧名满天下竟死在这绛都大道之上!”将庖丁刀叫来吩咐他等香车过后备上好棺椁将董梧厚敛以其剑陪葬入棺。

  韩虎等人涌上来对伍封的剑术赞叹不已。

  伍封见日在正中略偏道:“幸好日未过午未误吉时此刻赶往赵府要紧。一阵酒宴之上再与诸公说话请勿见怪。”

  众人点头道:“正是董梧又不是赵、田二族的亲属死了并无不吉之处但误了吉时就不好了。”各回车上围观百姓也让开了大道。

  伍封走到田燕儿香车之前道:“燕儿大喜之日却见血光这都是在下之过。”

  田燕儿在车中道:“这又有何相干?幸好董梧自杀若真是走脱了龙伯日后的麻烦不小。”

  伍封与楚月儿各自回到自己车上大队人车饶过了董梧的尸体匆匆赶到了赵府门外。

  楚月儿一路跟来便是为防备董梧如今董梧已经死了也不必一路跟随与伍封说了几句话便与圉公阳一同留下来等大队人马过后收拾尸体回府不提。

  赵无恤穿着一身新郎吉服正与赵鞅在门外等候见他们赶在吉时到来赵无恤忙到铜车前笑道:“听说龙伯大战董梧这一战非同小可在下早想去看可惜依俗不能离府徒自坐立不安心痒得紧。”

  伍封跳下了车歉然道:“在下就怕有些不吉利。”

  赵无恤笑道:“血为红色红显吉庆龙伯无须介怀。”

  赵鞅也道:“老夫一生为将杀人无数不辨时日也不见有何不吉。”

  伍封这才放心走到田燕儿香车前将她扶下了车托着她的手走到赵无恤面前道:“无恤兄在下今日将燕儿交给你从此燕儿便是赵家的人了盼你好生相待日后夫妻恩爱子嗣繁茂百年好合。”他算是田燕儿的娘家人因此说了这番话。

  赵无恤向伍封深深一揖道:“多谢多谢。”挽着田燕儿入府去了田力带着陪嫁侍女从人由侧门鱼贯而入嫁妆辎车也直驶入府。

  伍封行完此礼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随赵鞅入了赵府见证了赵无恤与田燕儿的礼事之后与众宾客起宴饮。

  这时赵嘉走上来对伍封小声道:“龙伯商卿前几日病故了这位老商……”伍封知道他是一番好意忙吩咐圉公阳让他陪商壶带十数人寺人携丧礼前往巨鹿城。暗想这商卿是个爱民的老人不禁叹息。

  酒宴之上人人言语所及都是适才伍封与董梧的那一场大战见过这一战的人自然是津津乐道未见的不免好生后悔无不对伍封敬服之极。

  伍封微笑着听他们说得口沫横飞自己反而无甚话说。此刻他十分轻松固然是因为完成了送田燕儿出嫁的重任最好紧的还是解决了多日来对董梧的忌惮提防。这些天因为虑及董梧自己与府中上下苦练武技大费精神此刻董梧死后少了这一个强敌可虑者便只有剑中圣人支离益一人了。不过自己与支离益并无大仇虽然杀了董梧却对任公子有恩大可以周旋何况听任公子说支离益闭门练剑二三年不会出来这二三年间自己还可以将剑技再提高些。

  姬仁道:“龙伯的剑术当真是凡入圣董梧这名满天下的剑术大家居然也在龙伯剑下败亡实在出乎在下意料之外。”

  韩虎惭愧道:“这几天我们还耽心龙伯不敌董梧恐他伤在绛都惹出齐晋战事来看来都是小瞧了龙伯。”

  魏驹叹道:“月公主的剑术高明人人皆知却想不到还不弱于董梧。龙伯这位夫人国色天香神勇无双真是天赐佳人!”

  虽然是赵无恤大婚之日但伍封反成了主角人人都向伍封敬酒。伍封今日心情好了这才显出饮酒的本事来来者不拒开怀畅饮反将姬仁、韩虎、魏驹等人灌醉。

  宴饮到了晚间方罢伍封带着酒意回府不提。

  次日早饭之后伍封道:“公主离生产之期只有三个多月颇让我挂念。眼下晋事已毕我们也该收拾回家了。今日我去会一会姬仁再向晋君的赵氏父子辞行这几天内便回齐国去临行过一下巨鹿将老商带回去。”

  众人听说回家都十分高兴楚月儿道:“幸好那董梧死了这一路回去大可以安心不过这人剑术委实高明。”

  伍封点头道:“昨日一战我用足了力气勉力获胜看来比支离益还大有不及回到齐国后我们还要精研剑术才是。”

  他对庖丁刀道:“昨日赵老将军与我商议赵家拟派些人将董梧的棺椁送回代国去一阵间他们会派人来你将棺椁交付给他们便是了。”又让展如将赵、智、韩、魏四府派来的士卒打回去庖丁刀带人开始打点行装。

  众人各自忙碌伍封与楚月儿说了会儿话正想派鲍兴出去打听姬仁是否从公宫搬到了驿馆冬雪匆匆从后院上来道:“公子莱夷的信鸽到了。”

  伍封心道:“这信鸽甚是快捷远胜于马的脚力。”将帛书打开看后叹了口气。

  楚月儿担心道:“出事了么?”

  伍封道:“府上一切均好倒没出事。只是前些天国君派公子高到莱夷走了一趟要我准备一份厚礼等晋事一毕便到成周去赶在年底向天子贺寿。”

  楚月儿道:“这其实是件好事月儿听说各国不贡天子已久平时也少派使节到成周夫君这一去虽然不是进贡但世人都会说齐国重礼。”

  伍封点头道:“自从先君亡故后齐国和田氏都大被恶名这样一来对齐国自然是好。”

  楚月儿道:“事情虽好只是公主年底生产这么一来岂非公主生产之时我们还在成周?久未见着也不知道公主怎么样了。唉!”

  伍封叹道:“这必是田恒的主意。”

  楚月儿道:“夫君怎知道是田相的主意?”

  伍封道:“国君最喜欢公主只要公主高兴天大的事也不理会怎会让我弃公主生产而不顾?想是田恒设法苦劝国君被迫答应。眼下虽然只是九月我们往莱夷赶一个来回倒是可以只是日子相撞了公主十二月生产天子的大寿也是十二月无法兼顾。”

  楚月儿道:“这还真有些烦恼。”

  伍封道:“眼下国君让我去便只好如此了。其实我早想去成周若非公主要生产就算国君不许我也会带你到成周去拜见老子。”

  楚月儿问道:“夫君不想见见人称天下第一奇女子的梦王姬么?”

  伍封叹了口气道:“我还哪有这份心思?自从迟迟、柔儿、蝉衣先后亡故飞羽、燕儿远嫁又想起西施姊姊又远在吴宫寂寞便有些心情郁闷。日后什么女子我也不想交结只要你和公主能平平安安在我身边我便心满意足了。”

  楚月儿点了点头知道赵飞羽和田燕儿的这两头亲事对夫君打击甚大。

  这时姬仁到了府上来伍封将他迎到堂上。

  姬仁道:“在下今日已经移居城南驿馆眼下已经备好酒宴特来相邀。”

  伍封笑道:“正好这便去吧。”

  到了城南驿馆伍封随姬仁到了一间精致的厢房厢房中有一个年轻人等着姬仁道:“这是在下长子介儿今年方成冠礼还未受职他的剑术是在下所教却能胜过在下人还算聪明此次非要随在下来此。”

  伍封见他的天子之孙不敢怠慢与姬介施礼相见。虽然他的实际年龄不足二十岁比姬介还小不过他与姬仁平辈结交姬介便对他执晚辈之礼。

  伍封顺眼看了看四周只见此房分内外二室并无其他客人伍封与姬仁在外室对坐姬介因是晚辈陪坐在一侧侍人奉上食案酒肴肉羹纷纷送了上来。

  伍封洗手之时随眼看看室中见铺呈甚简内室与外室之间的门户上垂着长长淡绿色的锦帘十分雅致。

  三人对饮了三爵姬仁道:“这几年龙伯威名日盛在下虽远在成周也闻听大名已久好生相敬。”

  伍封笑道:“王子何必这么客气?其实在下不懂得韬诲行事过于招摇以致得罪了许多人。”

  姬仁道:“大丈夫在世只要不违忠义正该轰轰烈烈龙伯年纪小过在下二十余岁却深明军政之道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伍封听见“直而不肆光而不耀”八个字微微吃惊:“正直而不肆意不顾光亮而不耀人眼目此语甚妙!在下行事大致依此只不过说不出来而已。”

  姬仁笑道:“这并非在下之语而是老子所说的。老子云:‘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此语是说治政者事宽厚待人百姓便会忠诚守礼治政者严厉驭民百姓便会变得诡诈狡诘是以要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伍封道:“老子的学问贯通天地王子身在成周想必时时向老子求教在下羡慕得紧。”

  姬仁摇头道:“在下这几句话是老子的弟子关喜所授关喜是成周西城关尹守西面城门在下偶能见面候教可惜见不到老子之面思之甚憾。”

  伍封奇道:“老子便在成周王子如何见不到他?”

  姬仁道:“这事情就有些玄奥了老子身为天子的典藏史虽然在成周大典之府看管典籍可无人能见到他。去年王弟姬厚派士卒满府搜寻明明听到声音在府中可就是见不到人。”

  伍封愕然道:“老子的行止真是神秘莫测了!如此高人王子厚怎能如此粗暴莽撞相待?”

  姬仁叹了口气道:“王弟行事与在下不同唉此事不说也罢。”

  伍封暗暗称赞:“姬仁果然甚贤换了旁人见我与他亲厚多半会大倒苦水细数姬厚的不是之处。这人却不愿意述弟之恶。”点了点头。

  姬仁道:“在下虽然才识得龙伯但早就听说龙伯抚平九夷、平定楚乱、助吴胜越有非常之本事在下想拜龙伯为师学些兵法政事。”

  伍封笑道:“在下对政事不甚通达兵法也只是略知一二怎配为王子之师?眼下成周有老子这当世奇人又有南郭子綦这剑术高手王子大可以向他们求教。”

  姬仁叹道:“在下曾想向老子学艺可惜连面也见不着关喜又说他自己本事平凡不足以为在下之师南郭先生虽然教过在下一些剑术不过他生性淡泊不喜欢结交权贵也不愿意收在下为徒。想来是因为在下天赋平平让人看不上眼。”

  伍封点头道:“大隐隐于市他们都是隐世高人自然不喜俗事倒不是看不起王子。是了听说有位梦王姬极有学问被称为天下第一奇女子应该是王子的姊妹吧?”

  姬仁道:“想不到龙伯也听说过舍妹之名!舍妹曾亲自向老子问史又曾派人向孔子问礼大典之府的诸种简册几乎全部看过的确很有学问。不瞒龙伯说在下虽是其兄也常常向舍妹讨教。只是她是在下妹子怎好为介儿之师?”

  伍封道:“王姬的学问远胜在下若是在下也有这么个小妹定会时时讨教。其实在下是个粗人成周中有老子又有梦王姬、南郭先生在下还想向他们求教哩!怎敢厚颜为人之师?”

  姬仁点头道:“龙伯如此谦让在下更是要求教了。要不今日先行这拜师之礼待在下回到成周向父王告假之后再赶到齐国候教。听说龙伯家臣中还有数位是孔门高弟正好讨教。”

  伍封见他的确是一心求学心道:“如此好学之人倒也少见。”笑道:“王子好学之心至此在下倒有个主意:听说年底是天子大寿寡君备了一份大礼派在下赶到成周向天子贺寿在成周要呆上数月便可以教王子一套剑术其余的事以后再说。这也算不上师徒拜师倒是不必。”

  姬仁大喜道:“原来齐侯还有此心真是难得!龙伯何时动身?在下使命已毕要不在下与龙伯一路同行权作向导?”

  伍封笑道:“有王子同行那是最好不过了。一阵间在下向晋君和赵老将军告辞行期定后再来相告多半在明后日之间。”他想了想又道:“眼下是九月中离天子大寿还有三个多月要是在下一路宣扬为天子贺寿王子以为晋国会否也派使者到成周去呢?”

  姬仁眼中一亮道:“齐国派使晋国多半会派。龙伯这么做甚妙!这些年成周中少见列国使者父王二十六岁即位在位已有四十二年眼下身子不大好每每卧床养病若是有齐晋大国使者贺寿必定大悦或可减轻病情。”

  伍封见姬介十分乖觉二人说话时不插一语只是仔细听着显是十分留心。

  伍封赞道:“王孙为人沉稳慎言十分难得。”

  姬介答道:“小侄初次出外政事不通不敢胡乱言语免得惹人耻笑。龙伯万勿以为小侄这是傲慢。”

  伍封呵呵笑道:“王孙敦厚有礼在下怎会误会呢?”

  姬仁笑道:“介儿最得舍妹喜欢他比舍妹略小几岁从小便在一起他的学问是舍妹亲自教的相当难得。”

  午饭后伍封告辞出来直往晋宫去见了晋定公辞行。

  晋定公叹了口气道:“龙伯就要走了?寡人也不好强留一路珍重日后有暇时再到晋国来。”

  伍封点头道:“列国互通使臣日后外臣定有机会再来晋国。”

  晋定公道:“唉也不知下次龙伯来时寡人是否还能见到龙伯的风采只怕寡人这身子支撑不了多久了。是了齐国是姜姓能派龙伯为使为天子贺寿晋国与天子同姓之国若不派使者只怕有些不像样子。”

  伍封不好对晋事多口只道:“国君所虑得是。”

  伍封出了宫又赶往赵府赵府仍然宴庆不断只不过宴饮的多是族人了。伍封见赵鞅正忙着待客却不见赵无恤笑问道:“无恤兄还与新妇在房中么?”

  赵鞅笑道:“哪里早日龙伯送亲来后无恤饮了些酒匆匆赶去送飞羽和任公子了他们早就约好任公子和飞羽在巨鹿等候他数日。”

  伍封大感惊奇问道:“昨日无恤兄大婚怎么当日便走了?”

  赵鞅叹道:“无恤兄将乃姊远嫁代国心里过意不去这些天总是郁郁不乐他这是姊弟情深老夫也不好阻止。或要月余才能回来。不过冷落了燕儿有些不成样子好在时日方长日后让无恤好生对待燕儿才是。”

  伍封心想这赵无恤果然异于常人放下这如花似玉的新娘子不顾却要赶到代国走一趟换了自己定不会如此。也怪不得他们这么快就知道巨鹿商卿亡故想是一直与巨鹿联系安置之故不然按礼等丧讯送来只怕还有好几天。伍封摇了摇头遂说了要到成周之事道:“晚辈想明日动身特来告辞。”

  赵鞅点头道:“为天子贺寿?田相这主意不错。天子在位已有四十多年了年纪高大身子也不甚好若有齐使往贺必定大喜。齐国能派使贺天子寿我们晋国也要派使者才行否则世人定会笑话晋人。一阵老夫便邀智瑶、韩虎、魏驹入宫商议此事。”又道:“明日就走太仓促了些不如改在后日明日我们设宴酬谢龙伯送亲之德免得旁人说赵氏薄情。是了这些天无恤已经派人四下查找过那桓魋必定不在晋地否则定能查出来。”

  伍封点头道:“桓魋不在就算了晚辈便等到后日才走不过要先告诉燕儿。”

  赵鞅微笑点头让人带他到后院去见田燕儿自己去堂上应付宾客赵鞅自出府邀三卿入宫去了。

  伍封随家人到了后院田燕儿室前家人通传之后田燕儿请他进去。伍封算是她娘家的亲人因此可以入房相谈。

  田燕儿盛装打扮只是眼睛微肿眼角隐隐有些泪痕显是哭过。

  伍封叹了口气道:“燕儿后日我便要走了。”

  田燕儿微微一颤道:“龙伯是记挂着公主么?”

  伍封喟然道:“虽然记挂公主可家中传来讯息国君派我为天子贺寿要先到成周去。今日特来告别明日怕是无暇再来了。”

  自从离开临淄的那天起伍封便是田燕儿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如今听说要走了田燕儿顿感孤苦无依起来就好像突然间被置身于荒山野地一般心中大恸忍不住放声大哭。

  伍封连忙安慰道:“成周离绛都不远我回国之时会饶道绛都来探你。”

  谁知田燕儿越哭越伤心看见田燕儿如此痛哭伍封自己也觉得心中酸楚也不知道如何劝她才好心中忽然恨起田恒来若非他将女儿远嫁到晋国来田燕儿在齐国定是十分高兴怎会如此伤心?再加上那赵无恤也有些不像话新婚之日便弃下新妇而不顾。想起当日田燕儿一路随他到莱夷平盗贼、习游水何等快乐!如今却与亲人远离不免孤苦寂寞。转念又想:“大凡女子远嫁多半都是如此。不过时间长了与夫君感情渐好之后定会重拾快乐。”

  田燕儿哭了好一阵才缓缓止住啜泣道:“龙伯一路呵护之情燕儿终生不忘。龙伯为国事繁忙燕儿不该再烦你。燕儿只想向龙伯要一样东西。”

  伍封道:“你要什么?我即让人拿来。”

  田燕儿道:“那些小鹰我和月儿养了许多天这次龙伯走了未必会将鹰儿带走不如送到我处每日也好消遣。”

  伍封点头答应叹道:“燕儿晋国和齐国不同你自己保重有什么事情多与田力商议若有变故设法传个信儿给我。”

  田燕儿垂泪点头。

  伍封起身道:“我走了。”走出了门见田力正在门外等着便道:“田兄日后请多多看视休让燕儿被人欺侮了。”

  田力道:“龙伯放心服侍四小姐是小人的职责绝不敢怠慢了。龙伯一路小心。”

  伍封叹了口气离开了后院与赵嘉打了招呼后出了赵府对鲍兴道:“趁智瑶、韩虎、魏驹入宫议论事我们到各府走一趟告别正好免了许多罗嗦。”

  转完各府又到姬仁处打个转约好后日动身一切忙完回府时连晚饭时间都已经过了。伍封让庖丁刀将那十余头小鹰收拾用竹笼装好送到赵府交给田燕儿又叫了个寺人让他赶到巨鹿去告诉商壶和圉公阳在巨鹿的丧事毕后到成周会合这个寺人便不用又急赶回来到时候与圉公阳和庖丁刀一并到成周便是。

  次日在赵府饮宴智瑶、韩虎、魏驹、姬仁都到了赵府欢饮了一日回府之后絺疵、豫让、张孟谈、高赫、西门勇、申叔望、任章、李简等人代表各府送了不少礼物来晋定公也派人来赏赐了些东西无非是些丝帛金贝一类倒是赵鞅有心机知道伍封行踪有变多半少带了冬衣所送的都是皮裘其中还有两件狐裘这狐裘是难得之物赵鞅一送便是两件的确十分大方。等到众人告别早已经过了初更时分。

  成周城在绛都南偏东三四百里处的洛水边上原名叫雒邑周成王时周公所营本来并非天子居城。天子以往的居城称王城在雒邑西面四十里处的洛水、谷水交汇处周平王东迁定都于此。

  三十多年前周敬王因王子朝之乱迁居成周后来晋国大合诸侯平乱扩建成周将城东北的狄泉也包含进去便成了今日之成周城。

  由于成周和王城相距甚近列国之人又习惯了称天子所居为王城所以有时候将王城、成周混称为王城。

  伍封、姬仁、姬介一众由晋国四家送出了绛都后离晋南下一路上伍封与姬仁和姬介说着话交情渐密。

  伍封出行向来多携金贝玉帛齐平公知道他的性子才会让他自行准备厚礼不怕他手窘拿不出来。当然这份厚礼齐平公自不会让伍封吃亏定是早已经赐了许多车东西到伍封莱夷的府上了。

  除了自带的金帛玉器伍封离齐之日齐平公、田恒都送了数车金帛再加上晋国四家所赠的东西所携极多。伍封早准备了十车金贝、缯帛、兵甲、珍珠等物上面都插着大大的旗儿都写着一个“齐”字旁边竖写作“贺王寿”招摇而南下途人侧目伏拜之际自然知道这是往成周为天子贺寿的齐使。

  入王畿后便觉周人与晋人不同虽然也是峨冠宽服态度却十分谦和水侧林边常见少年男女追逐相戏更见有男女同车而载行、并立于舟。

  伍封甚是好奇问姬仁道:“天下都奉周礼在下到过多国觉得守礼之严莫过于鲁礼多而繁以晋为最吴多民俗齐卫重大礼而疏小节楚、越、中山不依周礼自有其礼仪。譬如齐国男女可以同载但坐不能同席然而我见这王畿却不同按理说应是最多礼、最守礼的地方应是男女坐不同席、车不同载为何还见男女嘻戏相逐呢?”

  姬仁笑道:“王畿处列国之中列国使节、天下行商往来其间数百年下来天下各地的民俗礼仪尽数传入以致周俗与各地相融民众之开化居天下各地之。虽然周人也重礼那是君臣尊卑、祭祀卜巫之类却不仅男女往来交结赠物车可同乘、席可同坐再加上周人少有战事境壤虽小一年两熟十分富足百姓其乐融融与它处自然大不相同。卿大夫毫无进取之心以酒色犬马为乐丝竹之余每每与师优击节相和。龙伯呆得几天自然知晓。”

  伍封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有人说‘周人多福’不必要的俗礼少了人也轻松喜悦得多。”

  姬仁点头道:“其实周俗甚多有些与列国不同。譬如周人喜收义子义女家中女人有孕要生常常预先收个十余岁、二十岁的义子义女万一天地鬼神有灾祸降至后人这义子义女便可代为承受。”伍封皱眉道:“这样说来收义子义女并不是出于爱护之意?”姬仁笑道:“以前是这样想的何况代子承灾之事很少见过眼下只是个吉利习俗而已。再说起这个礼当以秦人最为不同。秦人原本附庸后来秦穆公灭诸戎开地千里乃成大国许多年下来礼仪多与戎相仿。譬如男女不防一宅数代男女杂居不禁常被人耻笑。”

  伍封见王畿也可男女同乘正合心意让楚月儿也到铜车上来一路与姬仁和姬介说话第三日午时便到了成周城外。

  伍封一行人只有一百三十士卒再加上寺人、侍女仅两百多人姬仁也仅有四五十人相随人车并不算多但一路上故意造势弄得周人无不知道齐国派使为天子祝寿的事每见了他们的车马都喜悦下拜成周城中自然也得知了消息。

  此刻城门口正拥着一大群人为二人站在各自的车上其中一人是伍封在齐国见过的单公单骄。

  这二人见了伍封迎了上来单骄笑道:“龙伯别来无恙乎?当日在临淄与龙伯有一面之缘可惜未曾说话。”

  伍封心道:“当日我籍籍无名国君虽然赐我下大夫之爵但比起当时在座的田相、赵老将军、范相国来又算得了什么?你自然是看不上眼。”拱手道:“单公久违了。”

  单骄身旁车上的是一位白须白的老者也上前施礼道:“龙伯英名远播老夫心慕已久今日能够见着幸如之何!”

  姬仁在一旁道:“龙伯这是王畿二卿之一的刘公。”

  伍封早听说过这位刘公刘卷知道三十多年前王子朝之乱此人与单骄之父单旗立有大功忙施礼道:“刘公可好?”

  姬仁又指着楚月儿向刘单二人道:“这位便是龙伯夫人、楚国月公主。”

  楚月儿与刘单二人互相施礼单骄颇好美色见楚月儿之美暗咽口水但知道此女身份高贵只有看着眼馋的份儿绝不敢打其它的主意。

  刘卷道:“龙伯远来不易又颇有些时日老夫已命人扫净齐舍供龙伯暂居。”

  伍封不知道这“齐舍”是个什么地方姬仁在一旁解释道:“当日晋国合诸侯平王子朝之乱又扩建成周在白马之地建了几十座府第专供各国使节日后所居款待齐使的叫‘齐舍’款待晋使的叫‘晋舍’每府可居千余人虽然小了些却十分精致齐整。”

  伍封点头道:“天子脚下果然与列国不同。”随着众人驱车入城到了齐舍果然收拾得十分齐整虽然也分前后院却只当得上临淄封府的一半大小。里面本有侍女仆佣百余人再加上伍封的二百余人也只有三百多人反而显得有些空空荡荡。虽然姬仁说府第很小其实这齐舍比起齐国最大的驿馆还要大出二倍。

  伍封让楚月儿准备七份厚礼拟送老子、南郭子綦、梦王姬、单公、刘公、姬仁、姬厚又让展如安顿护卫小红布置居室庖丁刀收拾庖室鲍兴整顿车仗辎重兵马各带人手忙碌不提。

  姬仁等人陪伍封在齐舍上下转了一圈十分殷勤伍封道:“想来各国之舍都是如此了?”

  单骄道:“都是这般样子只不过府中布置都依各国习俗庖人也按各地口味略有不同。譬如这齐舍便都用善制齐肴的庖人。”

  伍封顺嘴问道:“若是使节从人太多如何是好?”

  刘卷道:“无妨各国同时来使是极少有的事何况使节也不会带许多人来。万一人多了大可以在旁边的府第暂居两府相隔不过十余步只须拆开二墙另建通道以高墙相连两府便联成一府。龙伯若嫌小我们大可以将左侧的曹舍与齐舍相并不消顿饭时匠人便可拆建好了。”眼下曹国已经被灭了那曹舍自然是毫无所用。

  伍封笑着摇头道:“在下只是顺嘴问问倒不是嫌小。”

  众人到大堂坐下单骄道:“在下府上已经设宴备好丝竹为龙伯洗尘龙伯是否愿意到在下府上一坐?”

  伍封歉然道:“有劳单公盛情在下想即刻进宫觐见天子恐怕无暇到单公府上去单公请勿见怪。”

  姬仁和刘卷不住点头脸显悦色。

  单骄见伍封不给面子心中暗生怒气口中却道:“龙伯说得是在下怎会见怪呢?哈哈这都是在下思虑不周了。不过龙伯晚间会否到梦王姬府上去呢?”

  伍封道:“在下来后自然拜会各位王姬府上今日无暇前往。”

  单骄道:“这就有些遗憾了王姬每过七日便设宴待宾凡在成周的贵人不论是使者还是假道成周的列国大夫都可以入府宴饮一睹王姬风采顺便听王姬抚琴。龙伯今日不去只怕要多等七日。”

  伍封心忖:“为什么梦王姬每过七日便要设宴接待宾客?”笑道:“此事再说便多等七日也无妨。”

  众人都有些讶异梦王姬美名远播无人不知这人居然对她毫无兴趣。

  略坐了一阵姬仁和姬介起身告辞他们前脚出舍刘卷和单骄后脚便各自告辞伍封将他们送走之后叫鲍兴备车问明王宫所在铜车在前三十从人护着十乘辎车在后一起向王宫而去。

  天子的王宫建在城中高地占地甚大。宫门之前姬仁带着大群寺人宫女等候相迎伍封见他一早赶到宫中猜想他是向天子禀告预先准备。

  伍封刚随姬仁踏入宫中便听丝竹笙管齐响奏的是一曲《九凤》《九凤》是天子之乐专用来接待姬姓同宗倒让伍封暗吃一惊心忖天子对他这使节以如此盛重之礼相待想不到司仪之人却奏错了曲。

  伍封连忙止步不敢进去道:“此乐非臣所能听。”

  姬仁笑道:“无妨龙伯虽不姓姬父王却视为同宗以示亲厚之意并非奏错了。”

  伍封心忖:“还可以这样么?”愕然道:“原来如此。”让鲍兴等人将礼车卸下诸般金帛用大盒盛着铺于殿前阶上。

  入到大殿之上只见当中高台上坐着那位当了四十二三年天子的周敬王。周敬王七十左右岁年纪十分消瘦穿一身赤色的王服冕冠上垂着十二串珍珠显得十分威严。

  伍封下拜道:“微臣伍封奉寡君之命特来为天子贺寿。愿天子福寿如海圣德永固!”

  周敬王大悦道:“齐侯有心矣!龙伯请平身。”

  伍封起身躬立道:“只因路途遥远微臣由晋而来时日未准以致早来了三月请天子恕罪。”

  周敬王笑道:“此乃齐侯的一番尊王之意故意为之。齐使一来晋必不让于后也会前来。中原各国多附晋国晋使为寿宋、卫、郑、鲁想必也会跟从。寡人多年未见各国之使今年之寿辰想来极为热闹。”他毕竟当了数十年天子政事通达知道其中的奥妙之处。

  伍封暗暗佩服道:“寡君命微臣携来金帛珍玉十车以为寿礼虽不及王宫重宝之万一却是寡君的一番心意。”

  周敬王走下高台由姬仁搀着与伍封到殿前观礼只见黄金锦帛、海贝珊瑚、珍珠玉饰、铜皿美陶甚多器则精妙帛则锦绣都是上品大悦道:“齐侯有礼、龙伯有心寡人大慰心怀。”他先前已经听姬仁说过伍封由晋而来虽是奉了齐平公之命但这些礼品想来是伍封自备难得他年纪轻轻处事却老练。

  周敬王再回殿上坐时只不过来回一趟便有些气喘起来轻咳了数声伍封心道:“天子这身子看来甚弱。”

  周敬王见伍封脸上微有耽心之色叹道:“寡人年岁高大了身子日弱不过生死有命也是无可奈何。”不住地咳嗽起来。

  伍封心道:“近来所见人中天子、晋君、中山王、赵老将军、商卿都是体弱多病商卿前不久病故。看来不管是大富大贵还是菜羹藿食者这一个‘老’字是谁也躲不过的。”又想起自己与楚月儿习吐纳日久容颜丝毫无见变化就不知身子会不会也能驻固不老。

  周敬王咳了好一阵勉强道:“寡人支撑不住只好退殿仁儿替寡人陪龙伯说话。”

  伍封施礼道:“天子是诸侯之源万民所望正宜好生将养微臣也不敢多多打扰。”

  周敬王叹了口气由宫女扶着下殿转到后面去了。

  伍封一直躬身拱手等周敬王没身于殿侧之门后才直起身来见姬仁怔怔地望着周敬王离去之处十分耽心便道:“在下先回府去一阵间还想去拜访老子王子请去看视天子吧。”

  姬仁将伍封送出了宫匆匆去看视周敬王不提。

  伍封回府之后将楚月儿叫来道:“月儿我们去拜访老子只望他老人家能予赐见。”楚月儿让寺人将送给老子的一车厚礼拿出来一并前往。

  鲍兴向途人打听到大典之府的所在载着伍封和楚月儿驭车前往礼车随在后面只行出四百多步远处便到了大典之府。

  只见这大典之府甚是古旧周围大树参天或直或斜各显其态虽然是自然生长看起来也简单却毫无杂乱之感。

  伍封愕然道:“原来这么近早知道就走来了何须用车?”

  楚月儿道:“近些才好我们但有暇时便可以走来求教。”

  伍封与楚月儿在离府门二十余步的树旁下了车向府门走去鲍兴带人担着礼物紧紧跟随。

  只见这大典之府府门大开着有一个五十余岁的老人正在府门旁扫着落叶动作十分缓慢。

  伍封上前向老人施礼道:“请问老丈老子可在府中?”

  扫叶的老人缓缓抬起头“噢”了一声。

  伍封道:“晚辈名叫伍封来自齐国久慕老子大名今日携夫人前来求见。”鲍兴见他对一个生得极为寻常的扫叶老仆如此客气大为愕然。

  扫叶老人又“噢”了一声又低头扫叶。

  伍封问道:“老丈是否可为晚辈等通传?”

  扫叶老人道:“这大典之府内藏万籍本是供人观看何须通传?”

  伍封道:“如要见老子呢?”

  扫叶老人摇头道:“能见则见能不见则不见阁下大可自去找寻。”

  伍封颇有些踌躇不知道就这么走进去好还是该另觅他人通传。

  楚月儿道:“夫君我们先进去能见到老子则好见不到也可以看看藏籍长些学问。”

  伍封点头道:“月儿说得是。”让鲍兴等人在门外候着与楚月儿往府内走去入了府门转过照壁便长一条宽直的细石大道通向前面一大片房舍大道两旁姹紫嫣红全是奇花异草和低矮的细竹。

  伍封与楚月儿缓缓走进去只见府中空荡荡的除了一个七十多岁的老者正在道旁修剪竹叶外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

  伍封走上去深深一揖道:“晚辈想拜访老子老丈可否前往通传?”

  那老者背对着他们也不回头自顾自剪着花木道:“你要见他何必他人传话?”

  伍封点了点头道:“那么晚辈便擅入看看请勿见怪。”与楚月儿往前面那齐齐整整的一排屋室而去到了近前见门户都开着二人站在一室之外从门外往里面看进去见里面有十排木架上面排满了卷好的竹简室内有书案三个案旁墙上插着大烛不过并未点燃。这么一眼看去室内诸物毕现无人在内。

  二人不敢入内依此从每一室门前走过见里面布置相同简籍无数干净得一尘不染就是不见人影。

  每一室都看过后楚月儿大奇道:“就算老子不在这大典之府仅成周有之逾万简籍收集不易理应是阅者甚多怎么不见人影?”

  伍封道:“能看简籍的都是大夫贵卿他们要看只怕会携入府中看完再拿来多半没很多耐心坐在里面细看。”

  楚月儿又道:“这些简籍想来甚是珍贵怎么未见有士卒守护?万一被人盗去怎好?”

  伍封笑道:“偷盗之徒多是无知无识之辈他们大字不识几个盗之无用。”

  楚月儿想想也有道理笑道:“盗金盗玉的时有盗取简籍的确未听说。不过真有人来盗籍老子定有法子将他们逐走。单看接舆师父那么大本事便知道老子肯定十分了得。”

  这府第并无后院除了这一排藏籍之所便是两边的侧厢各室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在两侧转了一遍开门的便往里瞧闭户的便敲门击窗相询整的大典之府转了一遍除了庖室、柴房等地有几个小僮儿之外再不见其他人。

  那些小僮儿大多十二三岁上下最幼的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

  问小僮儿时他们也是语焉不详谁也不知道老子在何处都道:“如果不在府中定是外出了。”

  那最幼的小僮儿笑道:“见得到则见见不到则不见二位无须心急。”

  伍封见这小僮儿口齿伶俐眉清目秀的十分可爱顺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僮儿道:“小人名叫庄周。”说完自顾自到了一边去。

  伍封与楚月儿对望了一眼叹了口气知道今日肯定是见不到老子了出门让鲍兴等人将礼物拿进去交给小僮儿庄周。

  伍封和楚月儿站在府门之旁觉得甚是遗憾等鲍兴他们出来伍封道:“此处离齐舍甚近你们先将车赶回去我和月儿再等一等眼下已是申时说不好老子就会回来。如果不见我们自走回去。”

  鲍兴点头答应带人走了。

  伍封二人门内门外来回了无数遍一时看看老人扫叶一时看看另一老人修剪竹叶觉得甚是无聊。

  伍封道:“老子行踪莫测怪不得王子仁长居成周也见不到。”忽想起一事小声问楚月儿道:“月儿你说那剪叶的老丈会不会就是老子?”

  楚月儿摇头道:“不是。”

  伍封奇道:“月儿怎知道?”

  楚月儿道:“接舆师父说老子的学问崇尚自然讲究无为而为。花木生长本是自然若要硬生生剪得整齐就算好看些也违背了自然之道。我猜老子必不会去修剪竹叶。”

  伍封大赞道:“月儿很有见识胜过为夫多矣。想来那扫叶的老丈也不是老子了他看起来五十多岁年纪与接舆师父相当接舆师父说老子已经一百多岁这位老丈才五十余岁。”

  楚月儿笑道:“那也不一定夫君忘了吐纳之术是老子所创的么?这吐纳之术能够驻颜说不定老子五十余岁练成便永远是这样子。不过这位老丈不说我们也不能确定。”

  伍封点头道:“月儿说得是我只顾打打杀杀学问上面没什么长进比月儿差多了。”

  楚月儿笑嘻嘻地道:“月儿可没什么学问怎比得上夫君文武俱佳不仅剑术好还会作诗吹箫?”

  伍封忙道:“这话可不能乱说放在老子在这成周我怎能自负?不过我们一起习剑多了很少与你研究学问。譬如上次你在卫国曾说天下的事物都是一样的道理便大有玄机想想的确是这样细细想来又不大像。”

  楚月儿愕然道:“这又何必去想呢?”

  她一语既出伍封忽然怔住倒让楚月儿吃了一惊问道:“夫君你……”伍封长叹了一声道:“月儿提醒得好我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以前我似明非明全是有心去分辨越辨越是胡涂。若不去想它心中反而清楚就象我们练习快剑悟那‘无心’之诀一样。”

  楚月儿奇道:“是么?我看事物只道就是如此却不愿意细想是否因月儿蠢笨些呢?”

  伍封叹道:“月儿聪明得紧怎能说蠢笨?这与我们的性子有关。你心思纯净就像一块白璧只要有东西从璧上飞过便会清清楚楚一眼便看出其中的真谛我却不然。我心中装的事情太多心便思复杂了就好像璧上本有许多色有东西飞过时便容易混淆。那‘无心’之诀月儿能比我先悟就是因此。”

  二人说着话又在大门外看那老人扫叶。眼看夕阳西下这大典之府却无人进出伍封道:“看来今日见不到老子了不过听月儿几句话我大有所获。”

  楚月儿道:“今日见不到明日再来也不打紧反正我们在成周还有数月时间终有一天能见到。”

  伍封点头道:“这也说得是不过明日我要到南郭先生那里走走还要去拜访王子仁、王子厚、单公、刘公有好一阵忙哩!”

  楚月儿道:“这些应酬的确烦人夫君如觉得闷便由月儿陪你去。”

  伍封笑道:“你在绛都应酬得好省了我好多麻烦韩虎魏驹也不再催我到他们府上去全是你的功劳。我正想要你陪着有你在身边不管去哪儿都有意趣何况南郭先生是令姊的公公你去瞧瞧也好。”

  以前南郭子綦曾经到过莱夷但那时候伍封去了鲁国未能见面不过铁勇之中有一人当时留在莱夷的大将军府上见过南郭子綦父子伍封要去拜访南郭子綦便将三十铁勇带上这中间当然包括认识南郭子綦父子的那人。

  鲍兴早将成周路径打听明白早饭之后伍封与楚月儿带着庖丁刀和三十铁勇前往王城南郊一路所过忽见道旁有一处大宅子与众不同土墙甚高从土墙头上看进去可以见到内面极为高大是参天之树宅前有一根石柱如剑之形门匾上写着大大的“剑室”二字。

  鲍兴停车询问途人之后道:“公子这是梁婴父的剑馆。”

  伍封道:“这人是个卑鄙小人不用理他。”鲍兴驭车继续前行。

  楚月儿道:“夫君在晋国将他打得大败这人会否找夫君的晦气?”

  伍封道:“梁婴父的剑术比董梧差多了如敢找上门来月儿四十余招内便可以打他根本不须我来动手。”

  楚月儿愕然道:“这人名气甚大剑术这么差么?”

  伍封笑道:“不是他的剑术差而是你的剑术厉害。”

  楚月儿格格笑道:“夫君这不是夸自己么?夫君的剑术远胜于我我若算得上厉害你岂非凡入神?”

  伍封哈哈一笑道:“这就叫自卖自夸自从与董梧一战后我在剑术上又有些领会等有暇时我们再好好练习。眼下最为可惧的剑术高手还有一个支离益据说还有个叫东郭子华的剑术高手我们不可不防。”

  楚月儿有些耽心道:“东郭子华倒没有什么想来比不上董梧月儿只耽心那剑中圣人支离益。楚人常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董梧临死之前说支离益的剑术胜他十倍自然所言非虚。一个董梧便那么厉害何况是十个董梧?”

  伍封道:“支离益的剑术也不是天生的终究也是苦练出来。”

  鲍兴插口道:“小人却耽心南郭先生不愿意见公子他是董梧的弟子公子打败了他的师父累得他在晋国自杀南郭先生会否记仇?”

  伍封道:“南郭先生是高人应该不会这么想。董梧找上来与我一决生死就算我亲手杀了他也不算什么何况他毕竟是自杀的。再者说了南郭先生在董门是与董梧有些不和被董梧逐出了董门他是九师父的父亲与我们还是亲戚想来不会视我们为仇人。”

  说着话时铜车出了南门沿城郭旁大道驶出了半里左右见大道右侧有数十亩菜地菜地中间有一片宅子大约有二十多间屋室看上去甚是简陋离菜地不远处还有一片竹林。

  鲍兴道:“这里应该就是南郭先生的家了。”

  伍封与楚月儿下了车让庖丁刀和那见过南郭子綦的铁勇前去通报。

  庖丁刀见周围并没有人咕咙道:“此刻正该灌园为何没有人出来干活?”大声道:“南郭先生!南郭先生!”却没有人回应。

  庖丁刀摇了摇头与铁勇径往中间大屋进去才进去片刻二人立时退了出来脸色大变庖丁刀道:“公子出事了!”

  众人都吃了一惊伍封问道:“怎么?”

  庖丁刀道:“满屋都是血尸遍地甚是可怖。”

  伍封大惊道:“月儿你不要进去。”跳下了车飞奔入室。

  只见屋中鲜血盈地尸体横七竖八躺着看身上创口都是被人用利剑刺杀。那铁勇认识南郭父子在尸体中找了一阵道:“这就是南郭先生噢还有南郭先生的两位公子。”

  伍封道:“快去其他室中看看看看能否觅到活口。”自己从室中退出来到车前对楚月儿道:“月儿南郭先生被人杀了。”

  楚月儿脸色微变惊道:“听说南郭先生剑术高明能杀他的定是高手。”

  过了好一阵庖丁刀与那铁勇回来那铁勇摇头道:“南郭先生父子九人都被杀了无一活口。”

  庖丁刀叹道:“小人已经仔细数过总共二十二具尸体男子十三人女子九人其中有孩童四人看来是全家大小全部被害。”

  伍封又惊又怒道:“南郭先生身怀高明剑术却在城郊种菜与世无争什么人与他有如此大的仇隙、满门加害?”

  他让众铁勇四下守住又派庖丁刀带了两个铁勇飞驰城中向单公和刘公报讯。

  一个多时辰后刘卷和单骄各带了百余士卒飞驰而来与伍封打了声招呼匆匆派人侦察验尸一并收拾尸体。

  刘卷脸色十分难看道:“天子脚下居然出了这种事又被龙伯碰见委实有损天子脸面。”

  单骄问道:“龙伯怎会到此地来?”

  伍封道:“南郭先生的幼子列九是月公主姊姊的夫婿自然是在下的姊夫本来我们是来拜访南郭先生不料生了这种事情。”

  刘单二人暗叫不妙这南郭一家是他的亲戚如今碰上了这种惨事此人定会大加追究若不给他一个好好的交代只怕会大大得罪他。

  忙了许久众士卒将尸体尽数收拾先以大帛裹好抬到一间干净的室中一个小将上来向刘卷、单骄和伍封等人施礼后道:“凶案生在前晚或昨晨室内有打斗痕迹但不太凌乱南郭先生父子多半是仓促之间被杀南郭先生父子身被多创看来都是被数人围攻又事突然才会被杀。因此行凶人数必定不少。”

  伍封沉声道:“南郭先生是否有何仇人?”

  刘卷等人都摇头单骄道:“其中原由一时间可弄不明白不过我们会全力缉查有何消息定会通传龙伯。”

  刘卷又派人去整备棺木等到将尸放入棺内设灵而祭之时伍封和楚月儿带着府上众人上前拜祭。其实南郭子綦家境贫寒又是庶人平时家里死了人无人问及更不用说会有刘单二卿亲来致祭了。这都是看在伍封和楚月儿的面上才会如此。

  忙了大半天刘卷单骄派人在此守候伍封和楚月儿才黯然回齐舍回去向展如等人说起此事人人都惊骇奇怪。

  伍封对冬雪道:“小雪儿你放一只信鸽回去就说我们已经到了成周将南郭先生一家的事也告诉九师父。”

  一连数日伍封和楚月儿都带着府上众人来致祭一坐便是大半日以此为借口姬仁姬厚两位王子和刘单二卿府上便不用自己亲自去拜访了只是派人将礼物送上门去算是尽了礼。

  伍封还派旋波和小红到梦王姬的府上走了一趟代自己去拜访不过梦王姬便没有亲自见她们只是由府上的总管庄城盛情接待伍封对此也毫不在意。

  不仅是刘单二卿周敬王特地派了姬仁代他来致祭还追授了个少师的官职给南郭子綦算得上恩宠甚浓这也是看伍封和楚月儿的面子才会如此。

  伍封这几天时时见到姬仁和刘单二卿不免问起凶案的侦缉情况众人都是苦笑摇头毫无进展。伍封寻思:“可惜蒙兄不在此处否则以他的本事说不定能查出点情况来。”

  如今已经是晚秋了虽然天不甚热但尸体也不宜久放在第七天时将南郭一门的尸体尽数下葬城南的一片杏林之中立下大冢。伍封知道列九得知讯息定会赶来赴丧遂向刘单二人说起将南郭子綦这些宅室先留下来暂不要收回二人自然是没口子答应。

  这些日子伍封时时与楚月儿等人谈起南郭子綦一家被杀一事。他们对南郭子綦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在董门学剑剑术十分高明后来被董梧逐离了董门遂跑到成周来隐居以种菜为生。

  他既非贵卿大夫又非一方大豪别人要加害他多半是私人仇隙。南郭子綦或者与董门中人有些不和但也犯不上将他满门格杀。单看列九的剑术便知道南郭子綦剑术高明虽然仓促间被杀对手也应该十分高明。何况董门已散能带大量人手来杀人的身份必然很高除非是支离益、任公子、颜不疑、柳下跖数人了。支离益天下第一要杀南郭子綦根本无须带人合攻;任公子贵为代王、柳下跖身为摄政的中山君、颜不疑眼下是吴国最有权势的王子都不可能有暇来干这种事情。

  如果杀害南郭子綦一家的不是董门中人而是周人但南郭子綦并未卷入王畿的权势之争梁婴父虽然时时耸恿弟子找南郭子綦比剑那毕竟只是意气名誉之争也犯不上杀他一家老小。

  想来想去总是猜不出是何原由不过伍封隐隐觉得这中间必定有不为人知的玄奥之处。ahref=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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