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明明在下,赫赫在上_天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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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明明在下,赫赫在上

  眼下已经入了冬天天气开始转寒。伍封和楚月儿为南郭先生的事忙了七八天无暇拜访老子现在南郭子綦也敛葬了离天子的大寿还有两个多月无事可做便想到大典之府看看只望能见到老子。

  二人也不用车只是缓步往大典之府而走。来往途人见这少年男女气宇不凡男子俊朗高大女子美丽动人无不侧目。

  伍封和楚月儿到了大典之府时见门外那扫叶老人依然扫着落叶府内那修剪竹叶的老人仍然在剪叶除了那些僮儿外仍然是并无他人过了这七八天府内毫无变化。伍封仔细向那些僮儿询问小僮儿依然不知道老子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何时能回来。

  楚月儿细心问道:“这几天老子是否在府中?”

  那叫庄周的小僮儿道:“老子天天都在府中。”

  伍封奇道:“既然老子在府中你们为何又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呢?”

  庄周道:“因为不知道他在哪里所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伍封和楚月儿哑然失笑心想这些话都是白问了。不过老子既然天天都在府中自然没有出外游厉只要时时来未必见不着他。

  二人缓步在府中走着伍封道:“既然老子不在我们不如找几册简籍看看。”

  楚月儿笑道:“月儿很少看籍若看不懂时夫君可要教我。”

  伍封也笑道:“月儿聪明得紧说不定我还要你来指教哩!”

  二人随便走入一室细看那些竹简上的字头见是《黄帝书》、《金人铭》、《建言》、《三坟》、《五典》、《八索》、《九丘》等等伍封随手从木架上拿了一卷竹简简头上写着《说命》二字在臂上摊开只见上面写着若干文字。字迹并不古旧想来并非原本而是另行抄出来的。

  伍封看了数行道:“月儿你看这上面说‘礼烦则乱事神则难’很合我的心思。”

  楚月儿道:“‘礼烦则乱’容易明白‘事神则难’又是何意?”

  伍封道:“这多半是说侍奉鬼神干什么事之前都要请太史卜巫事情反而难办。”

  楚月儿点头道:“这也说得是那日孔子曾说命为先天运为后天命固能影响运运也能改命。若是全靠天命便少了志气。”

  伍封道:“所以孔子说‘知其不可而为之’不语怪力乱神便是因此。”

  楚月儿又拿了一册《旅獒》翻开道:“夫君这上面说‘玩人丧德玩物丧志’‘不作无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贵异物贱用物民乃足。’很有道理哩!”

  二人翻看简籍时而说话时而苦思均觉大有所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便听鲍兴在门外道:“公子小夫人已是午饭之时了。”

  伍封便觉果有些肚饿与楚月儿放下手中竹简出来随鲍兴回府用饭。

  饭后伍封与楚月儿又到大典之府虽然仍未见到老子却又看了一下午典籍。

  一连十余日都是如此展如等人见他们每日痴痴呆呆一般往大典之府去均觉讶然不知他们都是武勇之人怎会喜欢在文字简籍上下功夫连剑也不练了。

  这日伍封与楚月儿又到大典之府去按例先向门外扫叶的老人问候一声再入府中。伍封入府之后感觉有些怪异但一切又与平时相似伍封心中甚有些狐疑只道自己感觉错了。

  二人看了一会儿籍楚月儿道:“夫君月儿今日入府便觉得略有不同至于何处不同又看不出来。”

  伍封吃了一惊道:“原来月儿也有此感觉我只道自己搞错了。”

  二人放下竹简出来站在室门处四处看看楚月儿指着那剪叶的老人道:“夫君你看看这位老丈。”

  伍封看时只见老丈空着一双手不再剪叶却在用手整理竹叶和细枝不认真细看还以为他仍在修剪枝叶。

  伍封“咦”了一声道:“原来他今日未拿花剪。既然没有花剪又如何去修剪枝叶呢?”与楚月儿走过去施礼问道:“老丈手中无剪何以修叶?”

  老丈并没有转身缓缓道:“枝叶本不须剪小老儿只不过剪惯了改剪折为理顺。”

  二人对视一眼均觉这老丈说话大有玄机。

  伍封道:“这个晚辈就不大懂了。”

  老丈叹了口气道:“那日小夫人曾说修剪花木有违自然之道小老儿想了这许多日觉得大有道理。”

  伍封和楚月儿都感到愕然原来这老丈看起来木然什么事情都不理但他们的说话却尽数听入耳中牢记在心。

  老丈又道:“不过这枝叶若不剪它必定茂盛且杂乱各自随心所欲地生长小老儿原来是想用剪为这些枝枝叶叶理出个次序规矩来。”

  楚月儿道:“老丈说的虽是枝叶却好像指的是人。”

  伍封心中一动点头道:“若由得人无拘无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么就没有上下尊卑、君臣父子了老丈这剪就好像是律法而次序规矩就好像是礼。以律而护礼政事之道。”

  那老丈叹道:“小老儿对政事可不大懂。龙伯说它是政事那便是政事吧。律是什么?那是告诉人哪些事做不得。礼又是什么?那是告诉人哪些事必须去做。天下列国皆是如此那么每一个人的自然之道又在哪里?”

  伍封和楚月儿都思索起来。

  老丈又道:“如果小老儿不去剪下竹叶应是符合自然之道了吧?这么一来又大生弊处。譬如眼前这株矮竹枝叶甚密不免遮住了许多日光竹下的这些花被迫往旁边往长里生长花茎想长一些从土中吸水又多了。花根比草根要深花取水多了那么花下的的小草所用的水便少了。如此一来强弱便分辨了竹最强花次之草至弱。”

  伍封点头道:“老丈剪竹叶叶是为了减强而益弱?”

  老丈道:“前些日小老儿竹叶剪去些日光能多透入花上;花得了日光便不用拼命生长这就少了许多吸水;小草水多了便生得繁茂。但那日小夫人一说小老儿又有些迷惑了。”

  楚月儿问道:“老丈迷惑的想必是何谓自然了。”

  老丈点头道:“老夫一直以为天生万物自当一体相代。今竹强草弱强者多光、多吸水弱者少光、少吸水似不公平。既便同样是竹光和吸水也有多少之别按理是光水均之以为自然此之谓为公平。公平者人与物均所求之乃是自然。”

  伍封摇头道:“老丈请恕晚辈直言晚辈以为公平当然是自然之法则然后光水均之绝非公平仅是平均而已。譬如竹大草小若光水均之则竹不以为生草肆加兹长反失公平之道。同样是竹因地处不同光水自然有异。草木如此人亦然。譬如说晚辈生得高大些制衣绢丝便要广些若授以与月儿同样大小的绢丝不免衣不裹体。又如孪生兄弟二人一人勤而富一人惰而贫强要平均则对勤者不公对惰者耸恿。”

  老丈点头道:“龙伯言之有理。那日听小夫人说过之后恍然大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知道万物顺其争竞方为生化之道。然而人喜争竞如若顺之强者益强弱者益弱如何是好?”

  楚月儿道:“如此就需要礼和律了。”

  伍封道:“人有贪念礼者教人因势利导律者惩人非份之举这都是使人趋向自然。只不过礼和律都是人定的未必全部合乎自然是以不尽公平。正因不尽公平便显得不尽自然。不过这是因礼律制定不善所至而非以礼律约束是不自然的。”

  楚月儿道:“接舆师父曾说老子教人不争常被人笑。曾有人说人无争竟之心何以自强?人人皆弱则不复存天地之间。月儿原来总想不明白今日才知道老子教人不争并非不要人争竞而是不要人贪图不属自己之物。”

  老丈笑道:“小老儿以前也是这么想以为退而无为才是不争才是自然才合于道现在才知道想错了。老子曰:‘天之道利而不害;人之道为而不争。’那是说明了要有所为但不要过份。竹、花、草各有生长之道各有所为才有其强弱若是竹杀花、花残草那便是争了但小老儿从未见过如此情形。今日想得明白便无须以剪修枝叶叶了。”

  伍封问道:“老丈见识过人晚辈不才敢问老丈名讳?”

  老丈缓缓转身道:“小老儿名喜官居西城关尹守成周西门故人称为关喜或关尹喜。”

  伍封和楚月儿连忙见礼楚月儿道:“原来是师伯先师是接舆先生。”关喜微微一震长叹道:“接舆死了么?”楚月儿垂泪道:“师父是被董梧所伤逝于晋国。”关喜点了点头道:“接舆曾来见过我说话古怪现在想来才知道他已经决心去找支离益的董梧了。”

  伍封道:“原来老丈是老子高弟怪不得谈吐见识不凡。”

  关喜还礼道:“不敢我这点学问比龙伯和月儿差多了若非你们二人指点我至今还不知道何谓自然哩!接舆说过并未行过收徒之礼月儿无须叫我师伯。”他叹了口气又道:“我拜师数十年学而不得其道。因而想辞官王子仁却不许只好告假在此请师父指教。师父让我修整花草其实是想让我借此悟道可我却浑然不觉其中真意竟以刀剪修叶以致连月儿也一眼就看出不合于道。那日你们随口说话我却大有启。既明此道我明日也该回西门城关去了。”

  楚月儿道:“月儿和夫君多番前来想求见老子却总是不得是否我与夫君甚不成材老子不愿意一见?”

  关喜摇头道:“见未必好不见也未必不好。能见时自能见到强求不得。”

  伍封点头道:“是极我们若是强求一见便是争了不合于自然之道。”

  关喜点了点头道:“不过师父曾传我一文名曰《道德经》共五千言可教给你们。此文你们时时相诵必有所得。”

  当下就在花径之下关喜将《道德经》诵了出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伍封和楚月儿暗暗默诵记忆关喜教了三遍见二人已经能背下来点了点头缓缓转到后面去了。

  伍封二人见他行事独特知道他不喜欢人打搅不敢追上去只是施礼相谢。

  次日再到大典之府时关喜不在府中僮儿说他已经回西门城关去了。伍封与楚月儿自去看些简籍又互研一下《道德经》都觉得这些日子来学问见识长进了不少。这些天单骄、刘卷常使人来请伍封赴宴但伍封一早就去了大典之府展如等人知道伍封不喜欢应酬每次都借故推托了。

  这日伍封与楚月儿正想又到大典之府去王子姬仁到了齐舍来。

  姬仁道:“这些天父王身有微恙不能下床在下在宫中服侍了多日未能看视龙伯请勿见怪。”

  伍封道:“王子比不得我这个闲人在下怎会见怪?天子眼下大好了吧?”

  姬仁道:“好了一些父王说龙伯来了多日今日身子好了些特在宫中赐宴款待龙伯。在下此来是请龙伯赴宴。”

  伍封道:“天子赐宴在下怎敢推辞?”与楚月儿一齐随姬仁入宫。

  与上一次相比周敬王果然身子好了许多伍封在偏殿觐见施礼之后坐在左手席上姬仁在右席对坐。

  周敬王问姬仁道:“厚儿怎还未来?”

  姬仁道:“一早已经去请想是就来了。”

  伍封想起自己到了成周许多日了却还未见过王子姬厚正想着这人比姬仁势大被人视为下一个周天子不知是否贤明时姬厚与刘卷、单骄一并入宫来。

  三人向周敬王施礼后坐在伍封对面姬厚坐在姬仁的下刘卷和单骄又坐在姬厚的下。虽然姬厚势大些但他是姬仁之弟眼下天子未立太子自然要按年齿而坐。

  刘卷笑道:“龙伯这些日里天天往大典之府跑是否将府内典籍都看了个遍?”

  伍封笑道:“哪能看完?只是看了几册且不甚明了。”

  单骄叹道:“成周附近颇有美景龙伯居然不出外看看在下设宴相邀也不愿意来看来真是好学之人。”

  周敬王听他们这么说笑道:“原来龙伯的性子与梦梦相似都喜欢钻研学问。”

  伍封道:“其实微臣是个粗人与学问二字拉扯不上只是到了这了天子脚下、文秀之地不敢不看几册简籍免得说起话来出丑。”

  姬厚在一旁淡淡地道:“龙伯过谦了听说前些天龙伯与关喜长谈了半日关喜便回了西城关上去想来是龙伯的学问惊天将关喜吓跑了!”

  伍封心道:“那大典之府没几个人我们谈话你怎知道?想是这成周上下你多有耳目。”笑道:“定是因为在下俗不可耐偏又死赖在大典之府中关老先生不忍卒睹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一走了之。”

  众人听他说得有趣都笑起来姬仁笑道:“龙伯名满天下想不到如此谦虚。”

  姬厚问道:“听说龙伯在晋国大展神威先后打败了梁婴父和智瑶连董梧也死在龙伯之手。龙伯的剑术想来是惊天动地了?”

  伍封摇头道:“只不过是随便试几招剑术无甚胜败。董梧也非在下所杀而是自杀的在下这点剑术不足为道。”

  姬厚心道:“传闻定是有误这人说话如此谦下想来本事不大。董梧之死另有其它原由。”

  姬仁亲眼见过伍封与董梧一战知道他的厉害之处却见他如此谦虚略有些不解。

  其实伍封本来不喜自夸何况成周之中有老子在也不敢自夸因而才会如此谦逊。若在成周谈剑就好像在曲阜说礼一样显得太过不自量力。

  这时候殿下编钟鸣响丝竹奏动寺人宫女捧案托俎来往不绝鼎中肉烂壶里酒醇伍封捧爵向周敬王相敬又与姬仁等人一一对饮。

  酒过三巡周敬王道:“齐人向来尊王当年恒公尊王攘夷、九合诸侯有大功于王室。前年又派右司马田盘来为寡人练兵此次再遣龙伯来足见齐侯尊王之心寡人每念及此心中大慰。”

  伍封道:“四海之内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奉王是理所当然寡君使微臣贺寿正是应该。”

  这几句话正好说在周敬王心上周敬王十分高兴道:“龙伯说得甚是若是人人都像龙伯这样想天下便能安定平和了。”

  他高兴起来忍不住多饮了两爵酒一时呛住咳嗽起来。伍封放下酒爵向他望去只见周敬王咳了好一阵胀得面红耳赤。

  姬仁道:“父王是否去安歇一会儿?儿臣和小厚代父王向龙伯敬酒便是。”

  周敬王点了点头叹道:“寡人这身子实在不行了龙伯请安坐由王儿代为陪饮。”

  伍封起身施礼道:“天子尽请安歇将养。”

  周敬王退殿之后众人继续宴饮但姬仁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向殿后望去想是记挂周敬王的身体。

  伍封心道:“天子有病我们欢饮不当。”起身道:“王子、刘公、单公在下酒力不胜想先行告辞。”

  姬仁等人知道他为何退席一齐起身本来这天子赐宴臣下一般都是尽量节制免得饮多了失礼众人大有此体会自然也不会强留。

  伍封一走刘卷和单骄也告辞出宫。

  伍封回到齐舍时却不见楚月儿和鲍兴春雨道:“小夫人去了大典之府小兴儿带了铁勇护卫。”

  伍封笑道:“这丫头只要喜欢上一件事便兴趣极浓我也去瞧瞧顺便将小兴儿他们打回来。”

  他快步赶到大典之府见鲍兴和铁勇都守在门外树下。

  伍封问道:“月儿在哪里?”

  鲍兴道:“小夫人入了府却不让小人们进去说是吵了这清幽之地。”

  伍封道:“你们先回去我进去瞧瞧。”

  鲍兴将铁勇带走后伍封忽醒起门外不见那扫叶老人心中甚奇:“这老丈日日都在府外扫叶一扫便是整日今日为何不见?”

  进入府中却见那老人在花径上扫叶楚月儿呆呆地站在一边细看若有所思。

  伍封轻手蹑脚走过去楚月儿见他来时甜甜一笑向那扫叶老人指了指并没有说话又看那老人扫叶。

  伍封心忖:“扫叶有甚好看?”站在楚月儿身边仔细看那老人扫叶才看片刻忽觉头晕目眩不禁晃了晃楚月儿早料他必会如此伸出小手托住他。

  伍封愕然这许多天来他和楚月儿都看过这老丈扫叶平日动作甚是寻常唯今日十分不同。再凝神看时只见老人一帚一帚地移动每一个细节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但却甚怪虽然看起来极缓但每一眨眼之间却已经扫净了数尺的地方心里明明知道其极快看起来偏偏极缓显得极不协调。

  伍封不知道老人何以会如此。这种动作看几眼便头晕闭目则无妨扭头看楚月儿时却见她浑若无事脸上红扑扑地十分兴奋。

  伍封大奇闭上眼睛将老人的动作细想了无数遍忽然浑身一震:“老人的动作其实极快但看起来却是极慢自己目之所及那是慢心之所念却是快。心目节奏不一怪不得会头晕目眩!”

  伍封心忖:“我看都看不得这老人何以能做出来?这人究竟是谁?莫非他便是老子?!”这么想着心中一动睁眼看时仍然是同样的感觉忙闭上眼睛。心道:“老丈若是老子自然会吐纳能做出这样的动作必是与吐纳之术有关。”想到此处心中暗喜:“吐纳术有‘龟息’、‘蛇隐’、‘龙蛰’三境我早已经入了‘蛇隐’之境为何还看不得呢?莫非要到‘龙蛰’之境才行?为何月儿又无妨?”

  他睁开眼睛勉强又看了一阵实在支持不住忙闭上了眼睛心道:“老丈这动作看来慢实则快究竟算快还是慢呢?”苦苦思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想:“我们的吐纳术不也是如此么?九呼一吸仍算呼吸一次呼九次为快吸一次为慢九呼加起来是慢一吸比起来又是快究竟算快还是慢呢?我由五呼一吸变成九呼一吸便练成了脐息是否再改一改呼吸法子便能练成毛孔呼吸呢?”心中一动当下将呼吸往十呼一吸上改去可不试则已一试便知道毫无可能每呼九次之后自然便要吸气多呼一气也不得。

  忽想起《道德经》中的几句话:“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伍封心道:“五呼一吸可以说是‘逝’;九呼一吸而成脐息由鼻到脐自然是‘远’;那个‘反’字又指的是什么?”又想起《道德经》中另外的话来:“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天下之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伍封恍然大悟:“反者道之动我若将九呼一吸改为九吸一呼又如何?”当下试这九吸一呼的脐息方法试了好一阵渐渐由二吸、三吸变过去终能够九吸一呼了以此法吐纳了许久猛地里气息滞在体内无法由肚脐呼出。伍封只觉浑身憋得极为难受一股气始终无法出来不要说用脐呼出就算想退由口鼻而出也不可得顿时大惊心道:“糟了这可出了岔子再过片刻非闷死不可。”

  正惶然间忽觉浑身上下如被针刺虽不甚痛却十分难忍耳中只听“嗤”的一声细响体内那一股气竟从毛孔中沁了出去。然后浑身微有凉感有气息由毛孔慢慢地渗入体内。气息一通登时浑身清爽伍封心中狂喜知道终于已经练成了毛孔呼吸之法。

  可奇怪的是此刻气息已经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了不管自己想如何呼吸那气息自行由毛孔而出入。伍封细细体察觉这毛孔呼吸是吸一次呼一次再不是数呼一吸或数吸一呼了且每呼吸一次所需时间极长。

  此时伍封便如大寒天泡在热水之中浑身都轻松了精神极之振奋仿佛有无穷无尽的气力在体内活泼泼地翕动一吐一纳之间似乎天地万物之力都随之攒、集聚浑身上下倍觉畅快远胜于先前脐息之时!

  伍封缓缓睁开了眼睛便见楚月儿顽皮地向他扮着鬼脸那扫叶的老人却已经不见了。

  楚月儿笑嘻嘻地道:“夫君这毛孔呼吸之法甚为畅快吧?”

  伍封笑道:“原来月儿已经先练成了怪不得你不会头晕。是了这位老丈必定是老子他老人家去了哪里?”

  楚月儿道:“老子先前骑了头青牛出府月儿本想追去又见夫君练功甚紧不敢稍离是以连一句话也没有说上来。”

  伍封奇道:“月儿比我先来许久难道未与老子说话么?”

  楚月儿道:“我刚来时见老子不在门外而在府内扫叶却得有些奇怪多看了几眼便与夫君一样头晕目眩后来想起这多半是《道德经》所说的‘大巧若拙’了猜出他定是老子想起夫君教我改变呼吸次数而练成脐息之法自行相试改用成七吸二呼时才练成这毛孔呼吸之法再看时便不觉头晕了。”

  伍封愕然道:“原来月儿用的是七吸二呼练成的我却是用九吸一呼哩!怪不得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这法子是因人而异各不相同若是说出来用几呼几吸来练只怕谁都练不成还会生生闷死。”

  楚月儿点头道:“我想也是如此是以不敢说出来。”

  伍封叹道:“老子用扫叶之法教我们练习吐纳进入‘龙蛰’的境界委实高明!这授艺之德不可不谢我们快追上去。”

  二人匆匆出了这大典之府远远便见老子乘一头青牛缓缓向城西而去离他们不足百步之遥。

  伍封正想足急追楚月儿笑道:“我们在大道上这么跑过去必吓坏了人!小兴儿!”便听鲍兴答应了一声驾着铜车从树后出来。

  伍封奇道:“小兴儿先前我不是让你回舍么怎还在这里?”

  鲍兴呵呵笑道:“公子那可是早间的事哩!眼下快到晚饭之时了。小人本是来请公子和小夫人回去用饭小夫人说公子在练功让小人在此等着。”

  伍封看了看天色哑然失笑道:“原来已经申酉之际了我还以为未到午时哩!”

  二人上了铜车伍封道:“小兴儿前面那骑青牛的便是老子快追上去。”

  鲍兴见那青牛慢悠悠地走着离铜车仅百步之遥笑道:“这何用追?片刻就赶上了。”驷马如飞向老子追上去。

  说来也怪不论这铜车如何快法那头青牛始终慢慢悠悠地在前面百步处。

  鲍兴大奇又要催马楚月儿道:“小兴儿你将车慢下来那青牛多半也不会走远没的鞭坏了马儿。”

  鲍兴果然将车慢了下来那头青牛依然慢悠悠在百步之前。

  鲍兴“嘿”了一声道:“奇怪!”回头道:“公子小夫人明明那牛儿甚慢为何我们四匹马还追不上?”

  伍封见他一张黑脸竟然惊得雪白笑道:“其实那青牛寻常得很只不过牛背上的人是老子。连孔子都说老子是神龙自然是神奇之极了。”

  就这么一路跟过去直到西门之下此刻城门未闭老子施施然骑着青牛到了城门停下。

  铜车到了近前伍封与楚月儿下了车向老子施礼鲍兴自然也跟着施礼。

  老子微微一笑道:“封儿、月儿是我所见人中最合天道者有你们两个弟子已经很难得了。”

  伍封和楚月儿听他这话那是承认二人是他的弟子忙跪下行礼楚月儿并未被接舆正式收徒此刻见老子承认她为其弟子只觉得理所当然。鲍兴见他二人跪下也拜伏一旁。

  这时关喜从城上下来笑道:“为了你们二人之故师父多留了这一个月。我们本都是一门也不必行拜师之礼。”

  鲍兴常听伍封和楚月儿说起老子今日终于见着看起来十分寻常但又感到说不出的神异之处在一旁拜伏在地目瞪口呆。此刻这小子又看着关喜心道:“你看起来比老子大了二三十岁居然是其弟子。”再看老子时大吃了一惊觉得这老人看什么似什么心里想着龙老子看起来便像条龙想着云看起来又像云忽想起一段枯木老子便如枯木一般。

  鲍兴吓得面如土色怔怔地愣在一旁口过得大大的忘了合拢来。

  伍封问道:“师父要到哪里去?”

  老子道:“天地四域均有道道所在处我便在。”

  关喜道:“我随师父去了你们要小心支离益。”他从城角牵了匹老马跨上马背。

  老子道:“你们已入‘龙蜇神境’与天地万物相合声息相关驻颜不老。日后自然能悟天地生成、万物生化之道从而无境无界与天地成为一体无生无死浑然不破。无境无界非能练成而是由‘龙蜇’自然而成。”

  伍封和楚月儿心道:“原来‘龙蛰神境’之后还有无境无界这是自然而成强练不得。不过如今呼吸经由皮毛自合天地之息不能为己控制而是由天地自然所主宰原来这就叫与天地万物相合。”伍封又想:“怪不得玄菟法师说的五行遁法中的‘合’字诀并非真的‘合’眼下我们与天地气息相通才是合。”想到此处心中一动知道日后练剑便得从此处着手必有大成。

  老子似是看透他的想法道:“你们练的是我一门的吐纳之术此术只是自身的修炼奇术虽然有助于气力却不可仅以武技视之。你们的剑术虽然与接舆有些关联但早已经非我一门自成一家我也未必能教出这样的剑术。是以我也不好多加评判不过有一言你们要记住:剑术天下至巧其实是拙天下至繁其实是简。封儿要胜过支离益必须明白一个道理:无。”

  伍封点头道:“是。”心下却一阵茫然:“无?无又是什么?”

  老子看了他许久道:“你以后会懂的。我去了你们不要跟来。”与关喜一牛一马出了城门缓缓往西而去虽然其甚缓但片刻间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伍封和楚月儿不禁流下泪来他们心慕老子已久这些日天天见到他却不知道他是老子还不住的打听探访。今日好不容易认清了身份才说得几句话便分手不禁怅然若失。

  他们心中知道老子和关喜今日走后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二人静立良久忽见鲍兴呆在一旁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楚月儿奇道:“小兴儿在想什么?”

  鲍兴这才醒悟过来叹道:“小兴儿今日可见到神人了!”将刚才的感受说出来道:“怪不得孔子也说老子的神龙哩!”

  楚月儿点头道:“许多人来拜访老子始终不能见到原因就在于此。老子就在府门之外别人心有异念所见的便是风是叶;我与夫君一心求救却不强求乃能见到他扫叶。”

  伍封见鲍兴愕然不解道:“这或者就是无境无界、无生无死以至能幻化万像。其实自己无变所变只是旁观者之心。”鲍兴自然是听不懂。

  三人赞叹着上车回到齐舍。

  老子虽然走了伍封和楚月儿依然每日到大典之府用半日时间阅看简籍另半日时间在齐舍练习剑术和空手搏虎。二人均觉得自从练成了“龙蛰神境”之后剑术虽然暂时未有所悟气力却大了倍余。此刻就算董梧再生单是楚月儿便能与他比肩了。董梧若是碰得此刻的伍封只怕三四十招内便会败于伍封剑下。

  眼看已经到了十一月天气日趋寒冷。这些日天降大雪伍封和楚月儿便没有外出伍封每日在府中向展如讨教水军之学他精通兵法只不过对水军不甚了解有展如倾囊相授自然是所获甚多。

  这日伍封将春夏秋冬四女、展如夫妇、鲍兴夫妇、庖丁刀等人叫到后堂点了五六个铜炉一齐饮酒说话。又赏许多酒食给铁勇和倭人勇士让他们自行饮乐。

  伍封道:“这成周有一点好就是没有什么兵斗战事我们在这里月余无须防备有歹人入府。”

  鲍兴道:“公子连董梧也能打败还有谁敢得罪公子?不过这么一来便有些无趣了。小兴儿总想着最好有人莽莽撞撞地走来闹事正好消遣。”

  楚月儿忍不住笑道:“小兴儿倒盼着出事这真是意想不到哩!”

  夏阳道:“不过说起来公子这几年中就以在成周这些日子最为轻闲。”

  冬雪叹道:“谁说公子轻闲?天天与小夫人到大典之府阅籍其实比以往还似忙些。”

  伍封见春夏秋冬四女脸上大有幽怨之色歉然道:“说得也是这数月来的确对你们四人冷落了自今日始我当改过。”

  四女听他这么说媚眼如飞都笑嘻嘻地看着他。

  楚月儿道:“月儿总想着公主眼见快要生产了我们却不在身边。”

  伍封叹道:“这真是没有什么法子的事。不过我还耽心另一件事眼下齐国要改驻军之制收境内之士卒设五都之军只怕我们回齐国时国君手上连一都之军也没有。”

  展如在一旁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这些天我总在寻思龙伯是国君的女婿公主要生产了国君理应会千方百计让龙伯回去怎忍心派龙伯又到这成周来?想是相国田恒的主意了。龙伯在外齐国内无人能与田恒相抗田恒便大可以尽得五都之军了。”他毕竟是吴国重臣出身颇懂政事立时便想通了其中的原由。

  旋波忍不住道:“龙伯在吴国时常常在每日间都有新鲜事弄得姑苏城上下轰轰烈烈想来甚有意趣如今却太过平淡了波儿觉得气闷得紧。龙伯须得想个法子怎么热闹才好。”

  伍封搔头道:“这可有些难办。不过你与展兄新婚不久展兄对你爱逾珍宝理应不会气闷才是。”

  旋波脸显红晕道:“展蛇儿对我倒好只是他不大会说话为人颇闷。”

  伍封笑道:“波儿这夫君沉稳得很正是好事哩!”他见昨晚一夜大雪院中积雪甚厚想起当日在牛山上打猎堆雪人之事忽然有了主意便道:“既然无事可做我们不如堆几个雪人看看谁堆得好些我便有赏。”

  冬雪、旋波等人兴趣大生冬雪道:“怎样才算堆得好呢?”

  伍封道:“我与月儿堆一人雪儿四人堆两个小兴儿和小红堆一个展兄和波儿堆一个小刀权作见证看看这五个雪人哪一个最像真人。”

  众女兴致勃勃立时掀襟捋袖纷纷到院内去。展如年纪最长自然没有这少年心性不过见旋波兴趣甚高也笑着跟去。

  众人各有各法自去堆雪人倒是鲍兴与小红生起争执来。

  鲍兴道:“小红你勿须这样搞法不是堆雪人么你怎反将堆雪扫落?”

  小红道:“你想堆出个人还是头肥豕?比你还要矮肥成何样子?”

  鲍兴呵呵笑道:“原来你想堆个公子所说的‘窈窕淑女’何不早说?我还以为你是想照为夫的样子去堆哩!”

  众人都哑然失笑待七手八脚各自堆好了雪人伍封依次看时见高矮胖瘦不一各有其态展如和旋波所堆的雪人与众人所堆也大致相同不过颈上却系了条丝带显得神气一些。

  庖丁刀道:“展爷与波姑娘的雪人多了丝带生动一些。”

  伍封笑道:“既然小刀说展兄与波儿的雪人堆得好。小兴儿你们去拿两口‘步光’铁剑来给他们。”

  鲍兴拿了剑来交给展如和旋波展如知道这种铁剑是越国特有十分珍贵爱不释手。

  这时楚月儿与春夏秋冬四女又指着这五个雪人品评无非是这人像鲍兴、那人像老商之类叽叽喳喳正忙处一个勇士带了两个客人来。伍封看时原来是柳下跖和姬仁。

  伍封又惊又喜迎上对柳下跖道:“原来是二哥这真是意想不到!王子也来了。”

  柳下跖见他们一大群人居然在院中堆雪人玩呵呵笑道:“兄弟大有雅致。”

  姬仁看着这五个雪人笑道:“想不到龙伯神勇无双却是童心未泯。”

  众女正玩得高兴见有客人来甚为不悦便想回避伍封道:“王子和二哥都不是外人你们也不用回避。”

  柳下跖叹道:“本来早该来了不料父王前些时病故公主即位为中山王二哥忙了好些天才能抽空前来。”

  听说中山王死了伍封和楚月儿都感叹息柳下跖是个豁达的人叹道:“人总有死二哥早想得开了。”

  众人一齐回到后堂上寺人侍女用条帚将众人身上的雪扫落将铜炉的火生得更旺抬了个三足鼎一般大小的大铜爵来爵中装满美酒再用铜火盆在爵底生火。这种大爵是专门温酒之用不一会儿热气腾腾地酒香四溢。

  伍封道:“二哥可是稀客让庖人去将那几尾河鲤制来下酒。”

  庖丁刀道:“河鲤若制得不好不免暴殄天物还是小人去。”赶去庖室一显身手不提。

  姬仁道:“如此寒天河鲤可来之不易。”

  伍封道:“这都是天子厚爱时时派人赐些什物美味今日一大早派了几个寺人送了六尾大鲤来。”

  侍女用酒勺在各人面前觞中注满了热酒众人饮了数觞登觉身热再将上堂中铜炉火旺外面虽是大雪纷飞堂内却如春天一般。

  未过多久庖丁刀带着庖人抬了六个铜鼎上来在众人中间放好又在鼎下燃上火盆只见鼎中热气腾腾鱼香满鼻令人垂涎。又放了若干食案在鼎旁案上都是切得极为细薄的牛羊肉片庖丁刀等人用竹箸夹着肉片在鼎里旋动只须片刻便拿起来一一夹在众人身边的俎上。

  众人乘热吃了几片只觉肉甚细嫩鲜美异常。

  伍封赞道:“其味极佳!小刀这鱼汁煮肉叫什么名堂?”

  庖丁刀道:“此名为‘鲜’俗称‘鱼咬羊’正合天寒时食用。本来只用羊肉最好不过因有贵客贵人用牛、士人用羊布衣用豕只好也用些牛肉才合待客之礼。”

  伍封喜道:“你也坐下来用不上你侍候。”

  众人吃得赞不绝口柳下跖久居北地吃惯了烧炙的大肉此刻吃着这“鱼咬羊”时便觉味道远胜于自己平日之食对庖丁刀大加赞赏。

  吃了好一阵伍封问道:“二哥是个大忙人此次来到天子脚下莫非是为了进贡?”

  柳下跖点头道:“这次我带了良马三百匹、牛五十、羊一百毛皮二百正是要进贡天子。不过今日才入城正想央王子说项。”

  姬仁道:“父王若是知道中山进贡必定大悦。不过中山向来不通王室这是第一次进贡使者又是柳大将军在下怕刘单二卿和舍弟到时候说话不小心反而得罪了中山。”

  伍封知道他话中的含义道:“中山进贡这是天大是美事如果还有人说闲话便不好了。二哥是否派人拜访了王子厚、刘单二卿呢?”

  柳下跖点头道:“我派人送贡表入宫时也已经派了人携厚礼拜访。”

  伍封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无妨了。”

  姬仁道:“不过眼下可有个弊处晋使昨日已经来了成周晋国对周事影响甚大只怕这事还有些难办。”

  伍封道:“这是为何?”

  柳下跖叹了口气道:“只因这晋使是智瑶。”

  伍封心中立时明白。中山与代国有盟如今代国与晋国赵氏结亲同声共气中山也因此成了赵氏的亲厚之国。智瑶素与赵氏不和自然不想中山坐大如果天子对中山赏赐封爵中山便列入诸侯之国名望和声势大振更增赵氏势力。他皱起了眉头道:“想不到智瑶会亲自来。”

  姬仁道:“智瑶表面上是向代表晋国为天子贺寿依我看他其实是想插手周事。晋国早知道父王身子不好却又迟迟未立世子刘单二公的态度又含含糊糊此事插手正是绝佳时机。智瑶向来支持舍弟一心想让父王立他为世子要不怎会在一大早便去了王城呢?”他见伍封有些不解解释道:“成周虽然也有舍弟之宅不过他喜欢居于王城这些年中他得晋国智氏之助势力甚大俨然王城之主。”

  伍封吃了一惊道:“这可不大好万一处置不慎只怕周室会再兴一次王子朝之乱。”

  姬仁叹道:“正因如此父王才迟迟不愿意立太子。”

  这时就算是丝毫不懂政事的鲍兴也知道天子属意王子姬仁否则直接立了王子厚为太子便了何须拖延?而姬仁对中山之时如此心热固然是为了周室的脸面自然也有拢络中山之意。他势力单薄虽然中山偏远势弱但有此国相助总胜于无。

  伍封心中忽地有了主意道:“既然智瑶去了王城一时间肯定赶不回来我们便来个以快打慢!王子与二哥在府上稍坐在下立刻入宫向天子进言。”

  姬仁和柳下跖对他向来信服这次同来本就是想让伍封设法心中大悦姬仁更是高兴虽然这事情是为了中山一国但因此一来便让自己与伍封站上了同一线来日后更增交情。

  伍封让楚月儿款待二人自己叫上鲍兴匆匆入宫觐见周敬王。

  周敬王听说伍封入宫连忙在偏殿传见。

  周敬王的精神颇好想是因接了中山的贡表心情甚佳。问道:“龙伯冒雪入宫未知何事?”

  伍封拱手道:“微臣听说中山来贡特来相贺。”

  周敬王道:“寡人心悦之余又有些烦恼正想与人相议龙伯此来最妙。”他特地赐座请伍封坐在一旁。

  伍封问道:“天子威盛以至远方异族来贡正是美事天子又因何而烦?”

  周敬王叹道:“中山在贡表上自称‘中山子’态度甚恭。本来寡人应该笑纳贡物赐以伯爵。但晋国派智伯为使眼下已经来了成周。当年晋国六卿之乱齐国、中山均被卷入相助范氏和中行氏。范氏、中行氏败后齐国与中山结盟深为晋国所恨。齐国势大晋人不敢轻惹但中山却小寡人若予以授爵晋人必定不悦智伯多半会大加反对寡人怎愿意驳他的面皮呢?”

  伍封笑道:“其实要此事十分简单授爵是天下公事智伯反对或能找出一些有些道理只要天子另用他法既抚远臣不失中山人之心又不必授人以口实觅些堂而皇之理由来反对便可以左右逢源。”

  周敬王忙问道:“有何良法?”

  伍封道:“中山来贡天子安然受贡仍以子爵相待不必升为伯爵。从表面上看并没有公然承认其在诸侯之列智瑶便无法反对了。然而对中山使臣却可以大加赏赐这是合乎礼仪之事也无人能予以异议。”

  周敬王道:“中山子入贡自然是想寡人封其为诸侯。单是赏赐使者只怕会岂令中山子不满日后还有何国来贡?”

  伍封笑道:“天子想必知道了这使者是柳下跖此人昔日为盗纵横列国人人惊惧如今他改邪归正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天子正该大加颂扬以为天下为盗者之表率这正是仁厚之举。中山子前不久亡故继位的中山子其实是女子即柳下跖之夫人赏赐柳下跖便是赏赐了中山子中山子必定悦服。”

  周敬王点头道:“原来如此寡人若是赐柳下跖为卿如何?”

  伍封道:“大国三卿小国二卿大王赐柳下跖为卿代天子守国自然是好不过这会让人觅到口实以为名爵觞滥。依微臣之见天子不如化公事为私事任何赏赐都不必要只须赐柳下跖为王姓‘姬’便成了。天下人皆是天子臣民大盗归正天子赐以王姓正是爱民如子之意。如此一来天子赐姓并没有用朝庭名器做臣下的怎好干涉?智瑶自然说不上话了。中山子虽未受爵却成了天子的同宗之妇日后生子自当姓姬继续中山子之位这中山一国不就成了天子的属国么?”

  周敬王大喜道:“龙伯果然足智多谋这赐姓之举是最好的方法既能安抚中山又不能让他人反对还能让天下人知道寡人爱民若子、劝人为善为王室大增美誉妙极!妙极!”

  伍封见事情已定告辞出宫回到齐舍时已经过了午时。

  姬仁和柳下跖正等得心焦见伍封笑嘻嘻回来忍不住问起。

  伍封笑道:“天子封中山之爵智瑶定会反对若是不加任何封赏只是让二哥由柳下跖从此改称姬跖王子和二哥以为如何?”

  柳下跖抚掌大笑道:“这真是妙计!二哥正耽心天子封爵之事难成若赐以王姓日后吾子继中山一国便自然而然成了天子的同宗封国。天子虽未承认中山是诸侯之国却承认了下一位中山之主是诸侯!”

  姬仁叹道:“如此一来一则利于王室和中山二则解了父王左右为难之局三则让人无法反对。这么高明的一箭三雕法子非龙伯想不出来。其实刘单二卿原不姓刘也不姓单亦是姓姬乃王族刘公封于刘单公封于单名为二国实则为邑地后来才以刘、单为姓。”

  午饭后姬仁带着柳下跖入宫进贡行了盛大的入贡之礼周敬王果然未赏赐中山只是嘉柳下跖改邪归正为天下不法者作了表率赐以王姓“姬”。智瑶虽然赶入宫去却毫无理由出言阻止他是政事老手天子内中深意当然看得出来唯有眼巴巴看着而已不过这事对智氏暂未造成实际上的影响智瑶见大局已定便不必死抓住此事不放了。

  须知诸侯之国久未向王室进贡如今有中山进贡周人无不大悦成周上下一片喜庆。

  下午伍封并未入宫去只是与姬妾在齐舍饮酒为乐拥春夏秋冬四女入室大加抚慰。

  晚间周敬王在宫中设宴款待晋国和中山使臣派人请伍封入宫同饮。

  伍封入宫之时见宫中十分热闹走入偏殿见姬仁、姬厚、柳下跖、智瑶、刘卷、单骄均已经先来或是因智瑶之故连梁婴父也获天子亲睐居然也入宫赴宴。

  伍封与众人一一施礼相见见右手边是姬仁、姬厚、刘卷、单骄左手边是智瑶、柳下跖、梁婴父智瑶与柳下跖之间空着一席自然是自己的席位了伍封由宫女引着入席坐在智瑶之下、柳下跖之上。

  智瑶一改以前的傲慢笑道:“龙伯所到之处常有新意令人不得不佩服。”

  伍封心道:“这人定是知道天子赐二哥王姓是我的主意。”笑道:“智伯谬赞了。”又对梁婴父道:“梁先生可好?”

  梁婴父轻哼了一声道:“还算过得去吧。”他额头的剑伤早就痊愈不过那一道剑痕却十分明显。

  智瑶道:“月余未见龙伯之面龙伯之神采湛然雍容飘逸与上次见时略有不同更具风华是否近来练功大进所致?”

  伍封暗暗佩服这人的眼力点头道:“果然瞒不过智伯近来在下的学艺稍长了些。”

  智瑶暗暗心惊心忖伍封的剑术程度本已经到了极高的境界再要有所精进是十分困难的事不料一个多月不见这人又有了进境委实令人惊佩。

  柳下跖点头道:“兄弟日有所进二哥为你甚感高兴想必是与董梧一战而大受启吧。”

  众人说了几句闲话这时候周敬王由宫女扶了出来殿上众人一齐起身施礼等周敬王坐在中间高台后才坐回席上。

  周敬王道:“远方来贡齐晋相贺正是喜庆之事。不过这王宫之中规矩甚多寡人身弱难以陪饮故而知道众卿入宫宴饮必定不欢。”

  众人深以为然须知这饮酒之道原要尽兴在天子眼前便不能纵性乱饮失了分寸一个个规矩守礼连与身边宫女调笑几句也不成饮酒还有何趣?

  周敬王忽然话题一转对伍封道:“龙伯仁儿一心想拜你为师龙伯却执意不允这些天王儿在宫中陪伴寡人无暇向龙伯相求。寡人深知其心思想请龙伯收他为徒龙伯以为如何?”

  伍封心想:“定是姬仁见我不愿意收他为徒才请天子出面说项。”道:“微臣在成周的日子不多怕耽误了王子。何况王子的年岁还大过微臣微臣不大敢厚颜视之为徒。是以一直不敢答允并非傲慢自大。”

  众人闻言无不愕然。须知能为王子之师那是极为荣耀的事这人居然不太愿意当真是意想不到。

  周敬王笑道:“龙伯回齐国时仁儿想随龙伯到齐国去也好跟随受教寡人甚喜他这一番好学之心这才代为相央龙伯幸勿推辞。”

  伍封心中一动忽然明白:“天子知道姬厚势大怕自己归天之后姬仁被他欺凌才会将姬仁托付给我。”点头道:“既然天子有意微臣怎敢不从?”

  周敬王大喜笑道:“如此寡人便放心了宫中已备礼具仁儿即可行拜师之礼。”

  当下有宫女置少牢之牲列三尊之酒姬仁展拜三次奉酒一爵九拜三爵算是成礼。

  众人向伍封和姬仁二人纷纷相贺伍封见姬厚和梁婴父眼中大露异光心知姬厚心含怒意梁婴父却是羡慕嫉恨有着不同的心思。

  伍封心道:“眼下被天子架上了台面日后姬仁和姬厚有所争执我便推脱不得免不了卷入是非之中。”

  饮宴已毕姬仁将伍封送出宫来道:“师父明日我便到齐舍候教。”

  伍封点头道:“王子有暇便来。”他出宫之时柳下跖还未出来等了好一阵见智瑶、梁婴父、姬厚、单骄、刘卷先后脚出来与他们打了招呼见他们走了又过了好一会儿柳下跖才出来二人一并上车。

  途中柳下跖道:“这成周我往来多次唯独这一次是光明正大而来。本想多呆几日与兄弟说话却又怕姬厚找我的麻烦再加上国事烦忙只好明日一早便走。”

  伍封奇道:“姬厚怎会找你的麻烦?”

  柳下跖笑道:“兄弟还记得那一具‘雁嘤’之琴么?那是我于多年前从姬厚手上抢夺而来。”

  伍封大奇。

  柳下跖道:“天子宫中有美琴二具最好的并非‘雁嘤’而叫‘凤鸣’。‘凤鸣’在梦王姬手中二哥虽然甚感兴趣却不好跑到女子府上去抢何况在成周城内也不能驰骑闯入。正好那时候姬厚向天子要了‘雁嘤’之琴乐滋滋地一路夸耀拿回王城府上去。二哥便隐身于成周和王城之间待姬厚经过时飞马出来抢了此琴这不就得罪了姬厚么?”

  伍封哈哈大笑道:“当日二哥抢了姬厚之琴今日却与他共坐宫中姬厚心中不知道作如何想法?”

  柳下跖道:“二哥离中山已久公主新任中山王群臣未必尽服二哥怕国中有事不敢久留先前已向天子请辞。是了南郭子綦一家被人杀害未知道凶手是谁?”

  伍封道:“我三天两头派人向刘卷和单骄相询都不得其答看来这还是桩无头公案了。”

  柳下跖叹了口气道:“南郭子綦为人淡泊是我们董门弟子中颇为出色的人物想不到会有如此结局。”

  伍封道:“兄弟与董梧一战之后董梧羞惭自杀他是二哥的师兄兄弟有些过意不去。”

  柳下跖摇头道:“兄弟无须介怀董门中人我最不喜欢的便是董梧和朱平漫。董梧这人行事护短又傲慢自大生性凶残。凡有人找上门去比剑都被他杀了唯一留下一个活口便是齐国的玄菟灵。二哥身为大盗还知道人命珍贵这人却暴虐成性不像个宗师的样子。”

  伍封道:“董门中人各有不同二哥行事光明任公子政事兵法通达凡事以大局为重;颜不疑冷酷无情颇能记仇;市南宜僚心狠手辣计然狡诈多智朱平漫凶残横暴这三人都被我所杀;南郭子綦却最为淡泊与其他的人不同。”

  柳下跖叹道:“要说淡泊南郭子綦怎比得上老子?虽然人人知道老子在成周可能见到者少之有少二哥当年也曾悄然拜访却未能见到。这次我本有拜访老子的想法但王子仁告诉我前些天老子与关喜已经辞官西去不知所踪。”

  伍封想起自己与楚月儿天天见到老子却是面对面也不能认出道:“其实见过老子的人肯定不少只不过就算见了面却没有人知道他是老子罢了。”

  柳下跖道:“兄弟定是见过老子了?”

  伍封点头道:“不瞒二哥说兄弟和月儿一直练着老子一门的功夫这次蒙老子不弃承认我和月儿是他老人家的弟子。”

  柳下跖愕然良久喟然叹道:“原来如此!兄弟既是老子的弟子家师早晚会来找你试剑可要小心!家师早就说过天下虽大但能与他抗手的便只有老子是以创出了屠龙剑术。虽然我想劝劝家师但他绝不会听我之劝而罢斗。这件事二哥无法阻止。兄弟虽然能胜董梧可家师的剑术要比董梧高明十倍只盼兄弟小心为上能避则避。”

  伍封道:“兄弟就听二哥所劝能避则避不过以剑中圣人的本事兄弟就算想避只怕也避不了。”

  柳下跖叹了口气甚是耽心。

  次日一早伍封冒雪赶到城北与姬仁等人一齐将柳下跖送走这才回齐舍姬仁自然也跟了来向伍封学艺。

  由于风雪甚大伍封与姬仁便在大堂上练剑。楚月儿等人无所事事自然跑来看伍封如何教姬仁剑术。

  伍封道:“王子我的学问自然比不上令妹梦王姬也未必比得上你不敢厚颜以教。不过我在剑术上略有所得在晋国曾答应过要教你剑术。你先将本身的剑术使一遍我瞧瞧。”

  姬仁站在场中使了一套剑术伍封见他的剑术实在平平不过根基较为扎实想来是自小便练剑的缘故。

  伍封看了好一阵心道:“王子仁性格沉稳使起剑来太过中规中矩缺少变化以他的体格也练不了我冲杀决荡的剑术。”

  姬仁练完之后小心看着他问道:“师父弟子的剑术是否太差了?”

  伍封沉吟了一阵道:“幸好王子的根基不错是否从小练剑呢?”

  姬仁道:“弟子自十岁时便向宫中侍卫学剑至今练了三十二年未遇明师。”

  伍封道:“我看你的剑术非攻即守招式太过分明不过以你的性子体格倒适合这么练剑。只不过你一剑一式之中攻则不够凌厉守则略欠周密。这套剑术你练了三十多年再新学剑术反受束缚。不过我有办法可将你的剑术提高不少。譬如你这一招前刺然后往上格挡再收剑横削攻守分散而少力可以先前刺然后借转腰之力横削剑势收回时改为往上格挡攻势便凌厉得多了。”

  当下一招一式就着姬仁剑术的原意加以修改将次序略为变更守式便借鉴董门御派的剑招攻势则用上叶柔和公良孺那一路剑术中的相近招式自己和楚月儿凌厉的剑招中也有两三式可用一并融入姬仁本身的剑招之中不拘一格。

  这些剑招变化不大招式与姬仁以前的相似姬仁使了许多遍终于将剑术改了过来防守相当严密而攻势也强了许多尤其是那几招由伍封和楚月儿剑术中改进而来的招式威力相当惊人。姬仁越使越快觉得这改进过的剑术顺手之处反而胜过自己练了三十余年的剑术心中大喜。

  到了午饭之时姬仁便留在府内用饭。他学得兴起匆匆用过了饭又自去练剑。伍封见他练熟又教他快剑之术并授以孔门公良孺那一路造势之法到晚间时姬仁使其这套剑术来不仅快了一二倍还堂堂正正气势甚雄颇具王者之意。

  楚月儿等人在一旁大为惊异她们早间见姬仁的剑术古板而寻常偏他又练了三十余年要重新练来不免积习难改属于最难造就的那一类。不料伍封仍能别出心裁依着姬仁的体格心性在其本身剑术上只做了少量的改动和调整居然让姬仁如同换了个人似的剑术增进了数倍。

  晚饭之时姬仁叹道:“弟子曾向南郭先生求教南郭先生说我积习难改颇难有成不料龙伯还能因材施教使弟子大有进境。”

  伍封笑道:“王子这剑术还未练好须知一套剑术练得熟了只是熟悉了招式真要用于实战却还不成非得要与人拆招不可。王子无甚实战经验这几天王子只要有暇便来由小兴儿陪你拆招。小兴儿的剑术不好不过先只能与他试试胜得过小兴的剑法后我和月儿便会陪你试招。”

  姬仁十分高兴又道:“今晚家姊府中有酒宴师父要不要去?”

  伍封摇头道:“算了王姬府上我便不去了。是了这些天为何不见王孙?”

  姬仁道:“眼下已到年底在下派了介儿处理邑收去了。”告辞回府不提。

  次日开始姬仁便来与鲍兴拆招三四日后鲍兴用剑便敌不过他了。然后由伍封或楚月儿与他试招试招之余又让展如、春夏秋冬四女、庖丁刀、鲍兴、铁勇等人与他对拆由于众人的兵器不尽相同有剑有刀有钺有布甚至还有鲍兴的大斧姬仁有三十余年的剑术根基在伍封和楚月儿指导下用这套剑术应付不同的招式兵器数日内经验大增不知不觉中剑术大进比以前厉害了六七倍已经比得上展如的剑术了。

  这几日伍封一直教姬仁剑术也不曾出府不过姬仁每日都告诉他城中的消息譬如宋、卫、鲁、郑、邾、莒、蔡等国的使者6续到了成周不过这中间并无伍封的熟人伍封也不在意。最难得的是秦国派了世子赢利为使者也来向天子贺寿秦国向来不通中国这次派世子为使者十分难得。

  一日圉公阳与商壶带着寺人赶到成周伍封问起了商卿的丧事圉公阳叹道:“丧事都顺利不过老商却怪了。他在其父亲棺前只是唱道:‘嗟来父兮、嗟来父兮而已反其真而我犹为人猗!’然后不哭不笑坐了二三十天饿了就吃乏了就睡总之不离棺前其他人都以为老商是个呆子。”

  伍封长叹一声道:“老商更近于无为之道这是他的天性。在他的眼中人的出生如同生疮死亡如同疮破因为他知道有生就有死有死就有生所以不在意生死的先后。”

  楚月儿点头道:“怪不得接舆师父对他甚是喜欢。他未必能吐纳却只能习练玄菟法师一门的奇术。雪儿暇时可授他养颜增力之术。”冬雪点头答应。

  商壶笑道:“姑丈、姑姑你们说的是老商么?”

  自此日开始冬雪便教商壶玄菟灵一门的养颜增力之术商壶练时如鱼得水武技剑术又因此大增。

  这日姬仁练完了剑道:“师父到成周快两个月了有何不去舍妹府上看看?”

  伍封道:“我也没有事情要找梦王姬若仅为应酬便不必去了。”

  姬仁道:“眼下列国使者或是过境的使节只要舍妹一设宴便巴巴地跑了去唯有师父与众不同师父到成周以来舍妹今日已经是第八次宴客了居然一次也没有去过。”

  伍封笑道:“梦王姬宴客除了饮酒说话外还干些什么?”

  姬仁道:“舍妹喜欢与人述谈譬如治事之道、兵书战策、列国轶事、施政心得音律、杂玩、农艺甚至剑术无一不包谈事毕后抚琴待客。非是弟子夸口舍妹的琴曲委实是天下一绝。”

  伍封奇道:“王姬也擅剑术么?”

  姬仁道:“剑术倒是不会不过她见识不凡与许多剑术大家谈起剑术时却另有一番别出心裁的见解譬如智瑶、豫让、南郭先生、柳下惠、颜不疑、玄菟灵……”伍封惊道:“玄菟法师?”

  姬仁不知道他为何吃惊道:“是啊玄菟法师甚得舍妹敬重法师还教过舍妹驻颜之术。”

  伍封笑道:“玄菟法师是我的岳丈。”

  姬仁道:“原来如此。智瑶到成周以来每次舍妹宴客都去这人的确才智卓绝舍妹对他有些另眼相看。听说这人想向父王求亲哩!”

  伍封恍然大悟心道:“怪不得你三番数次问我何不去梦王姬府上原来是耽心智瑶将她娶了去。这干我甚事?”问道:“王子是否想我横里打岔坏了智瑶的好事?”

  姬仁面带尴尬之色道:“天子之女向来嫁给列国之君上次嫁给晋世子已经是受晋所迫不得不然。不过世子是储君也算合礼。智瑶终是晋臣怎能嫁他?”

  伍封叹道:“这么搞法梦王姬再嫁便难了。那智瑶气宇轩昂智勇足备三十多岁还未娶亲正是良配哩!”

  姬仁小声道:“那日舍弟也这么说父王却将他大加斥责后来曾对我说智瑶自恃其才目无君父早晚必生大祸。”

  伍封道:“原来王子厚想与智瑶结亲。不过就算智瑶求亲天子也大可以拒绝就说天子之女只嫁国君世子就行了。”

  姬仁道:“智瑶早放了风声出来说晋国世子未继位时只算晋臣世子是晋臣他也是晋臣。”

  伍封皱眉道:“这人倒能自圆其说。当初他想娶赵大小姐赵氏未允将大小姐嫁给代君如今心思又转到王姬身上天子何不为王姬再觅佳婿呢?眼下列国世子中多半才俊不少未必尽不如智瑶。”

  姬仁叹道:“父王也是这么想但这人需得让舍妹看得上眼才是。这数年之间往来求亲者络绎不绝像宋、陈、邾、薛等异姓之国的世子等等。前年燕世子姬克曾来过成周出使这人气度宽弘为人仁厚父王对他另眼相看若非他是同姓父王定会将舍妹嫁给他。眼下曾来求亲的各国世子都已经娶了亲父王常常遗憾说舍妹眼界太高了。”

  伍封咂舌道:“梦王姬名满天下除了因其美貌文采之外只怕与这眼界也有关。”

  姬仁道:“这也说得是。眼下智瑶之事甚是难办偏偏舍妹又对他十分看重。”

  伍封笑道:“不过这男女之事我可帮不上忙王姬怎会听我这粗人之劝?”

  姬仁道:“舍妹的心思我倒有些明白其实自从晋世子病故之后舍妹并无再嫁之念要嫁的话早就嫁了。但舍妹喜欢学问凡有学问见识者她都另眼相看对智瑶便是如此未必真是喜欢他不过接触久了说不定会被智瑶所惑有些不妙。”

  伍封与姬仁说了这许久的话反觉得有些含糊不解问道:“既然王姬不想再嫁王子又何必耽心智瑶呢?智瑶若是真的厚颜求亲大可以凭此推脱。”

  姬仁叹道:“父王和我当然可以推脱但我们却盼舍妹终能觅一佳婿嫁了若推脱了智瑶日后怎好嫁其他人?舍妹小我十五岁从小便美丽可爱幼时我常抱她四处游玩可不忍心由得她孀居一生。”

  伍封点了点头道:“这也怪不得若换了我恐怕也会这么烦恼。”

  姬仁道:“其实以弟子的想法舍妹若真的要嫁时师父才是真正的良配像师父这样的少年英雄还从哪儿可以找去?”

  伍封吃了一惊忙道:“梦王姬怎看得上我?再者说了我已经有了嫡妻天子之女自能与我为妾?何况我的身份也不合适。”

  姬仁叹了口气道:“这就叫造化弄人了。父王对师父十分喜欢若非身有微恙定会每日将师父招进宫去作彻夜之饮。”

  伍封道:“听王子这么说我倒是有些兴趣今晚我去梦王姬府上坐坐看看名满天下的梦王姬是何模样。”

  姬仁喜道:“正好弟子便作向导带师父前往。”

  用过晚饭伍封与楚月儿等人说了一会儿话换了身白衣披上黑色的狐裘由姬仁引着乘车径往城东的王姬府。离府还有数十步便见府外十余支大烛立在大门两侧远远地笑语欢声传来姬仁先下了其车等伍封从铜车上下来时让御者带着鲍兴将车驶到侧门的车院之中。

  伍封见府门口站着八个雄壮的家将由一个白须老者迎着在门外接待宾客。

  姬仁道:“这老者是舍妹府上的总管名叫庄城原是楚人。舍妹从生下来时便由他带人服侍随舍妹陪嫁到晋又跟着回来十分忠心。”

  两人说话等着鲍兴与姬仁的御者出来四人一起向府门走去。

  庄城见到姬仁笑道:“王子今日来得晚些。”

  姬仁道:“庄兄这位便是我的师父、名震天下的齐国下卿龙伯。”

  庄城见伍封年纪轻轻生得罕见的高大微微有些惊异笑道:“原来龙伯如此年少真是稀客哩!”

  伍封笑道:“在下这种粗鲁客人还是稀些好免得冲撞了王姬的文秀。”

  庄城道:“听说龙伯早来了成周不过今日是第一次到王姬府上小人领二位进去。”

  众人跟着庄城往内走姬仁随口问道:“今日来了些什么人?”

  庄城道:“王子厚一早便陪了智伯前来秦国的世子利、宋、卫、蔡、莒、邾、鲁、郑各国的使者均已经来了另外还有刘公、单公和梁婴父先生十分热闹。”

  伍封道:“庄兄可否觅个不显眼的地方我们悄悄坐下去而不让人知道?”他见姬介对庄城十分尊敬故而也唤他为“庄兄”。

  庄城不解其意愕然道:“龙伯是大国贵人理应上座才是。”

  姬仁笑道:“庄兄师父不喜欢应酬我好不容易才请了他来找个僻静处也好。”

  庄城点头道:“小人便带你们由侧厢进去坐在两柱之间的暗淡处这便没有人注意了。”

  他们由庄城带着由侧厢转进去坐在右侧两中柱之间坐下鲍兴和那御者便坐在他们身后的席上。两柱之上的大烛甚亮不过他们身处中间正是最暗淡处。

  本来这位置虽然仍能看到整个堂上的光景但处在堂中最暗的地方向来没有人喜欢此处每每空着堂上众人正欢笑说话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这时候便听姬厚在大声说话:“依在下之见如果列国都像秦人一样不许吏人带剑人们便不会这么好勇斗恨了天下岂非安定了许多?”

  智瑶道:“王子说得有理不过这佩剑之举乃是礼仪中的一项不全与好斗有关。”

  梁婴父笑道:“只要佩了剑便不能不学些剑术否则佩剑干什么?大可以佩美玉铜镜。”

  一人问道:“以智伯和梁先生之见天下间的剑术以何国为?”伍封见这人生得粗壮结实容貌颇有凶恶之意小声问姬仁道:“这是何人?”

  姬仁道:“他便是秦国的世子赢利。”

  便听梁婴父道:“若说剑术之高推剑中圣人屠龙子支离益。以国而论剑术至高之地也在代国。譬如天下高手除支离益外董梧、任公子、颜不疑、市南宜僚、南郭子綦、东郭子华、朱平漫等人都出身代国任一人都可与列国的一流剑手一争短长。”

  赢利却摇头道:“剑术第一高手或是支离益但其他的人未必极高在下听说董梧、计然、市南宜僚、朱平漫都死在齐国龙伯之手任公子和颜不疑也多番败在龙伯手下。这诸多高手都败于一人之手恐怕齐国的剑术才是列国第一吧?”

  伍封见他们说到了自己的身上与姬仁对视了一眼。

  智瑶点头道:“龙伯自然厉害支离益更是了不起。不过要说哪一国的剑术厉害却不能因一二人来衡量。譬如齐国除了龙伯之外其余高手仅玄菟灵、田恒这一二人那位子剑先生名气不小其实剑术并不甚高。以国而论剑手之多、剑术之高自然是以晋国为。不过各国人材辈出譬如卫有浑良夫、孟厌、石乞三大剑手浑良夫被杀孟厌、石乞死于楚国只道卫国再无剑手偏偏又出了个石圃大夫石大夫你说是不是?”

  伍封暗暗点头他与许多高手比过剑术也看过许多人的剑术的确以晋国的剑手普遍高明些。这些人中又以智瑶最高梁婴父虽然名列晋国第二却比智瑶差得远了。

  便听一人道:“智伯过奖了在下是后生晚辈剑术只怕不及智伯一成何足道哉?”

  伍封见这人生得精瘦年纪才二十五六岁却显得十分干练。姬仁向伍封道:“这人是卫国的石圃一直在晋国为质据说剑术仅次于浑良夫还在孟厌和石乞之上前不久才回卫国去这次任卫使来贺寿。”

  智瑶笑道:“石大夫正当年少剑术便称雄卫境再练剑十年只怕要胜过智某多矣。”

  石圃叹道:“眼下卫国正是多事之秋在下还哪有余暇练剑?”

  这时本来嘈杂的人声突然静了下来便闻香风扑鼻耳中环佩声响十二个白衣美婢拥着一女出来。

  伍封仔细向这女子看去只见她长眉细如柳叶凤眼微微斜往上飞鼻挺而窄美丽之中带着飘然之意。

  姬仁小声道:“师父这就是舍妹梦梦。”

  梦王姬微笑道:“各位久等了。”声音清脆有如银玲令人觉得带着和蔼而生亲近之意在众人七嘴八舌地答应声中梦王姬缓缓坐在中间的席上此刻她眼珠往场上扫视了一遍虽然相距颇远伍封仍能见到她眼角中两颗漆黑的眼珠如明珠般晶莹而清纯。

  伍封见梦王姬之美色直逼西施心中不禁一动小声叹道:“世间传闻不错王姬果然是天下罕见的美女怪不得一听说王姬宴客人人都急癫癫跑来。”他这话当然是对姬仁而说。

  梦王姬忽然向伍封看了过来笑道:“龙伯甚不易来既然来了为何静悄悄坐在昏暗处?”

  伍封心中微惊不料自己在这里悄然坐着连智瑶也不能觉这梦王姬一眼就看到还将他认了出来。自己与她素未谋面她又怎会认识自己呢?

  堂上众人闻言都吃了一惊一起向伍封看来智瑶愕然片刻笑道:“龙伯何时来的?此处佳客甚多怎不来打个招呼?”

  伍封苦笑道:“在下正是见此处太多认识和不认识的朋友若是人人哼哼哈哈‘阁下别来无恙乎?’抑或是‘久闻大名’云云只怕要闹一整晚去不免误了诸位的谈兴。只好鬼鬼祟祟地往这里一坐本想胡乱混在人群中听王姬抚琴不料被王姬认了出来可谓壮志未酬。”

  众人听他说得有趣哄然而笑。

  梦王姬格格轻笑道:“龙伯倒是个爽直的人都是梦梦不好坏了龙伯的计谋。既然如此还请龙伯和仁大哥上坐。”

  伍封只好与姬仁移席前列姬仁执意不肯坐在伍封上伍封便坐在左手的第一席上与智瑶相对。各国使者都在席上与伍封拱手致意忙了好一阵。

  梦王姬对伍封虽然客气却不甚在意此时问那卫使石圃道:“石圃大夫先前说卫境多事贵国庄公新丧公孙般师已经复了君位正是修政养兵之际未知还有何事?”

  石圃道:“卫人虽然复立了公子般师但上月齐国田恒亲领大军入卫般师被擒立了公子起为君。国君继位次日便派了在下为使在下一路兼程赶来想是这消息还未传到成周难怪王姬不知道。”

  伍封暗暗吃惊自己不在齐国想不到出了这事转念又想:“卫事全看齐晋二国般师是晋人所立出奔后又再复位这卫国便成了晋人的势力怪不得田恒会带兵擒他。不过齐人立公子起为卫君晋国又会不悦。”

  梦王姬叹了口气道:“当年卫懿公好鹤厚敛于民以养鹤狄人伐卫卫人毫无斗志以致卫灭。卫民集于曹邑而重立卫文公初立时民五千人车三十乘后来迁于楚丘奋图强败狄灭邢卫文公晚年时国有车三百乘。本来卫国复比于宋、鲁不料因庄公蒯瞶之故齐晋相与插手政事交错君位轮换不迭只盼再出个卫文公否则卫事就难办了。”

  众人纷纷迎合道:“王姬言之有理。”

  智瑶点头道:“卫君若能勤修政事练养兵锐国势未必不能复振。”

  梦王姬问道:“石大夫为卫国重臣未知道有何策复兴卫国?”

  石圃道:“以在下之见当除苛刑修仁政轻赋税施爱于民。”

  智瑶却道:“卫国甚弱恍如重病之人卫大夫之策虽然甚好毕竟缓了些智某以为除修仁政之外此刻最要紧的是整兵备武练天下悍勇。”

  梦王姬点了点头问道:“二位之言有理卫国境小民少该如何整兵?”

  伍封一直静听他们说话此刻心中一动:“周与卫国境相仿梦王姬每七日便宴客常与人谈论政事莫非是想觅个重兴王室的方策?”

  梁婴父插口道:“如要整兵自然是觅良将练习兵车战阵教以剑术箭艺再配以利锐厚甲使士卒一可当十便成了天下精兵。听说越王勾践集宗族子弟六千习巧艺、佩利器称为君子之卒为越军之最强。”这人并非卿大夫却能在众人面前插言可见他在成周的地位甚高。

  单骄不住点头道:“士卒之技击最为要紧。昔日吴王阖闾也曾练勇士为前锋用于荡阵决机十分了得。”

  赢利却道:“技击固然要练不过最要紧的却是军令。注重一卒之能不如放眼一军之强。为将者军令严整一军使动如臂使指这才算得上强兵。”

  一人抚掌笑道:“世子利之言颇合兵法。当年孙武初入吴国阖闾却不信其本事命他训练宫女为卒以二姬为领。孙武颁行军令之后众女不听号令者三孙武杀吴王二姬众宫女肃然俨然训习多年的士卒。由此可见军令最为要紧。”姬仁小声告诉伍封这说话人是郑国使者名叫游参是郑国的公族。

  智瑶道:“各位所言均有道理不过有一点最要紧的没有提到那便是士气。士卒无斗志就不会苦练技击军令也不易整肃。譬如卫懿公好鹤之时卫人深深怨恨卫君不愿意为卫君效力此时就算以天下高手授士卒以技击以兵法大家令行军法只怕也无甚效果。”

  伍封暗暗点头称是知道智瑶这番话很有道理。他自己喜欢以少胜多以精锐之士卒行奇兵诡谋的确与士卒的士气大有关系。

  梦王姬不住点头道:“上施仁政使君民士卒一心下练士卒使技击兵甲精强。诸位之言大致是如此吧?”

  众人都点头称是。

  智瑶道:“眼下各国之君都说要施仁政但究竟如何施政才可称为‘仁’呢?单是这一点便众说纷纭了。以智某之见要使士卒斗志旺盛便要励士卒这才是较实际的做法。”

  伍封心道:“怪不得梦王姬对智瑶看重这人果然有点名堂注重实际。”

  梦王姬问道:“智伯以为应当如何奖励士卒?”

  智瑶道:“智某之政便是选天下精卒技击、体格极强者赏以田宅免其赋役虽死不收又视其战功而封赏这样便使得人人乐为士卒苦练技击从而军强莫敌。”

  梦王姬道:“此法果然比较实际。”

  伍封却暗暗摇头认为智瑶这法子不大妥当不过他不愿意与人争辩也不说话。

  姬仁见他不以为然问道:“师父久历争战破桓魋、灭群盗、伐越都、定中山想来极有兵政心得对于兵阵之事师父又觉得如何呢?”

  伍封摇头道:“诸位都是高论在下也没有什么特异的见解。”

  梦王姬问道:“龙伯如有妙论不妨直言。梦梦府上虽然常作舌辩却是雅而无伤就事论事。”

  伍封道:“既然王姬相询在下也不好不答。不过在下之见与诸位并无多少出入只不过诸位所言虽然有理但除了智伯外都显得略微有些空泛。在下以为要使国强兵精只有四个字:‘赏耕励战’。赏耕之举各有各法譬如如晋国四家之邑便各有不同在下也不好妄加评说。何况在下的职司以武事为多政事非在下所长只在‘励战’之上略有心得。”

  梦王姬道:“龙伯以为当何以励战呢?”

  伍封道:“励战要从赏功责罚入手。其实诸位都已经说过了只不过在下与智伯的想法略有不同。”

  智瑶忍不住问道:“龙伯以为如何去做最好?”

  伍封道:“智伯之法是选精卒赐以田宅死后仍由子孙相继。这办法定能振备出精兵来果然有效只不过时间长了却不行。譬如智伯之精卒十年之后年岁已长不复为精卒而不能收税赋所赐田宅也不能收回。再练精卒又须如此以免坏了前制士卒生怨。眼下智伯地广民少还可实行但二三十年后满目老弱之士卒地宅尽赐了出去赋税日减国内少人耕养多人国力必危。从此国由强而变弱由富足而变贫穷绝非长久之计。”

  梦王姬微微一惊沉吟道:“龙伯所言甚是为政者施政当以长远计不可只顾眼前之势利。”

  智瑶问道:“若不如此莫非还有其它的法子?”

  伍封道:“在下也知道励战之要紧是以重于军功之赏。”

  智瑶皱眉道:“赏军功与选精卒有何不同?岂非还是要赐田宅、免税赋?”

  伍封摇头道:“谁说一定要以田宅和免税赋的法子?在下赏励军功是无功则不赏赏则用金帛和民户徭役和赋收可免税不可不收。如此一来既不损国之大利不留后患又可激励士卒奋勇。”

  梦王姬道:“世人所求无非田宅以金帛和民户相赐固然有效但恐怕不如赐田宅为好。”

  伍封笑道:“施政当按实际情况而行眼下列国之中许多地方户少而地多这赏赐民户便十分重要了。立功者得了民户要想年收更丰自然会设法鼓励生育使丁口激增。由于他们只免役赋不免税收国用自然也大增如此一来国与士卒均能有益。再者说他们丁口激增田宅不敷便会使人加恳荒地以为其田田有所增一国之税也增。如此励战之余又能使国用日盈一举而两得。”

  众人都不住点头其实伍封所说的并不是什么极高明的道理而是符合实际又较易推行的方法此刻连智瑶也暗暗赞许。

  梦王姬点头道:“龙伯这法子的确更符合实情。是否还有更多的办法呢?”

  伍封心道:“我所说的办法适合于莱夷这民少地多的地方也可用于列国不过王畿内田壤肥沃无甚闲地且民户甚足便不能用我这法子了怪不得你心有不甘要问。”

  他道:“在下的法子或可使良田丁口多增不过长期下去还须有它策配合。譬如数十、数百年之后民户极多、荒地尽垦便要另觅它法。按在下的心思依然是赐以金帛民户以励战功但其时得另行一策便是允许百姓以金帛购买良田此时所赐的金帛便有大用了。当此之际表面上看起来是商货兴盛实则仍是奖励耕作。譬如某人以百金得千顷良田自然要尽地力以求收获使每亩之收更增。这样国税仍能因此而增况且百姓互购良田只当求于官属见证也正好以此略收其交易之税。境内良田互购日多国收也能因此而增。”

  梦王姬眼中一亮道:“龙伯这法子大有新意且较易推行是确是妙策。”

  众人心中也十分佩服心忖这人年纪轻轻居然在政事上颇有见识他只以励战为话头实际上涉及了国政大事。虽然说不上极为高明却十分符合实际。

  此刻众人已经饮了不少酒智瑶见人人的注意力都在伍封身上暗暗不悦打岔道:“王姬今日是否会抚琴呢?”

  梦王姬道:“今日宾客甚众诸位使者远来不易梦梦准备了《鹿鸣》一曲。”她身边一个侍女抱了一具琴上来梦王姬轻理琴弦便听“叮咚叮咚”数声极为悦耳伍封心道:“这琴声极美定是那一具‘凤鸣’。”

  堂上众人都知道梦王姬的琴声天下无双极难听到无不屏气息声堂上忽地变得极静。

  这时梦王姬身边的十二个美婢走到了堂中便听琴声悠然鸣响美婢翩然起舞。

  这琴声与众不同伍封初听时恍如一个亲厚的老者在向人娓娓说话过了一阵又像一个顽皮的少女在身边跳跃轻笑至于琴声中的美妙之处却是无言可以说出来、无物可以比拟出来只觉得一颗心活泼泼地跳动如同大寒天有和暖的春风吹拂一样浑身暖洋洋地充满了喜悦之感。

  琴声响了一阵堂下丝竹齐声相和众婢妙曼旋动环佩声声香风阵阵便听众婢唱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示燕以敖。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待唱到第三遍时姬厚忍不住走在堂上舞着大袖随琴声歌声同舞片刻之后单骄也上前去同舞。此时众婢渐渐跳到堂上众人之身后在四周盘旋。

  伍封见姬厚和单骄如此微感愕然想起姬仁曾对他说过周人喜欢歌舞每每和歌而舞看来不像其它地方的人自重身份以为歌舞是姬人女优的所为。

  这时姬仁忍不住击案唱起来:“呦呦鹿鸣食野之苹……”连刘卷这老头儿也举声唱和起来。

  这么一来堂上众人情绪激昂那鲁使、郑使都上前随舞在座的也不禁摇头晃脑连智瑶也笑吟吟地随着歌舞摇晃着头神情甚欢。

  伍封暗道:“怪不得人人都喜欢往王姬府上来如此绝妙的歌舞谁能抵御?再加上众情激动怎不热闹欢畅?”心中大悦仔细看着堂上歌舞忽见美婢从众人身后舞上来纤足惊弹飘素回风其中有些动作似曾相似立时让他想起迟迟来。

  如果迟迟未故只怕自己时时守着她妙绝的歌舞如今却是人鬼殊途梦魂牵引处也难见到。由迟迟又想起叶柔来此女精明干练善解人意可惜一生甚苦嫁叶公之子还未入门夫君就病死后来好不容易许嫁自己又因孔子之丧以至好事不谐她在吴国之时助自己甚多尤其是那日中了越王勾践的诡计若非她引府内之卒突出奇兵自己与楚月儿便大有危险了想起她临死前终于忍不住叫了自己两声夫君眼下想听一声也不可得。再想起赵飞羽远嫁时的笛声田燕儿香车上的哭泣西施的寂寞蝉衣的热血渐觉伤心起来眼眶也渐渐湿润忍不住狂饮了几爵酒不觉酒中醇厚的浓香只觉此中的苦涩黯然**。

  也不知何时歌舞已毕在众人的赞叹之声中梦王姬问道:“龙伯神情落寞是否应歌舞不好?”

  伍封暗赞此女的细心叹道:“歌舞甚妙正因为歌舞太好令在下想起了一些往事心情抑郁难解。”他将爵中的酒一口饮尽起身告辞道:“在下有些心思不属这便告辞日后有暇再来拜访。”

  众人尽感愕然此刻尚早眼见人人兴致才起来这人却要回去不知何故。

  姬仁也起身道:“弟子送师父回府。”

  伍封摇头道:“王子请留下欢饮在下自行回去便了。”出了府中上了鲍兴的铜车回齐舍。辚辚车声中似乎仍能听到梦王姬府中的丝竹不过他眼前晃动的却是迟迟、叶柔、西施、赵飞羽、田燕儿和蝉衣的身影。

  这几日周敬王又病势稍重姬仁天天在宫中陪伴照顾无暇来练剑伍封与楚月儿便往大典之府阅籍。

  这日午饭之后楚月儿见伍封心情不好知道他记挂着妙公主便道:“夫君听说这成周与各地不同我们不如出去走一走也不用车马看看此地风俗。”

  伍封道:“眼下大雪纷飞你们怕不怕冷?”他知道楚月儿与自己一样不惧寒冷是以向春雨等人询问。

  春夏秋冬四女见他有意也带自己出去十分高兴甜笑道:“我们穿着这么厚的熊裘怎会怕冷?”

  伍封点头道:“熊裘不如狐裘莱夷家中的狐裘有十多件可惜未曾带来。既然你们不觉得冻这就好了。要看风物非得到市肆去瞧瞧。若有何好玩的东西我们便买些来。”

  鲍兴在一旁道:“龙伯虽然不用车马仍当由小人带些人手侍候保护吧?”本来府中人一直称伍封为“公子”眼下伍封年纪渐长完完全全已经是一家之主是以府内人都改了口称他为“龙伯”就象智瑶的人称智瑶为智伯一样。伍封这“龙伯”这是天子赐爵叫起来更是名正言顺。

  伍封笑道:“这些天你留在府中哪儿都不要去多陪一陪小红顺便盯着老商勿使他乱跑。哼你们成亲这许久也不见小红有孕是否你不甚争气?”

  鲍兴呵呵笑道:“龙伯说得有理这些天小人便多使些力勿让龙伯失望。”

  小红在一旁满脸绯红狠狠瞪了鲍兴一眼。

  伍封笑吟吟又向展如和旋波看了一眼旋波立时脸红起来展如也嘿嘿地有些不好意思。伍封口中虽然未说什么但他的眼神谁都瞧得出来自然是希望展如也多多努力。

  鲍兴又道:“小夫人她们都的天下少见的美人儿听说周人又纵情声色万一有些市井小人觑觎美色不知好歹上来找便宜总不成由龙伯亲自出手吧?”

  伍封笑道:“就让小刀和小阳跟着便成以他们的身手又怕了谁?何况要买卖物什的话还非得他们出面不可。若换了月儿去买只怕人人都会争着免费相送就算太贵重了送不得多半也会大打折头我们岂非搞坏了天子脚下的市肆规矩?”

  楚月儿听他口中说得甚甜格格轻笑心忖这位夫君许久未这么口花花地讨大家开心了看来此刻真的是有了兴趣要逛市肆才会忘了不快之事。

  伍封带着五女出府圉公阳与庖丁刀背着盛了金贝的大盒在前面引路众人一路踏着雪说话只觉在飞扬的大雪中另有一番情趣。

  虽然大雪但成周城中仍然十分热闹道旁闾里时有丝竹之声途人也是笑语不断似乎人人都透着精神。

  楚月儿道:“我们去过许多地方似乎以成周的人看起来最为开心。”

  伍封点头道:“王畿少有兵祸良田一年两熟民较富庶况且往来商旅甚多物货丰盈民用足而自然快乐。”他忽地想起一事问道:“小雨儿你们四人来自燕国听说燕世子十分仁厚你们是否见过他?”

  春雨点头道:“我们到齐国之前在宫女当宫女时时见到。燕世子为人十分和气对我们甚好叫得出我们的名字。有一次春祭之时还亲自教我们弓箭。”

  伍封道:“你们在燕国叫什么名字?”

  春雨道:“便叫小春、小夏、小阳、小冬到齐国后四小姐才给我们的名字添了一字。”

  楚月儿问道:“燕国的雪也这么大么?”

  冬雪道:“雪看起来差不多不过时日甚长且十分寒冷。若在燕国时这么大雪便不能出门否则很容易冻坏人。”

  秋风道:“是啊尤其是燕北之地多是风沙之地林木极少一到雪天便白茫茫一大片不说冻死在雪地走得久了还会目盲。”

  楚月儿咂舌道:“那岂非无法住人?”

  夏阳笑道:“人倒是可住只不过雪天不出门便了。阳儿的老家便在燕北一年仿佛只有两季夏天倒好野草旺盛牧养是最好不过但天开始转寒时便要积草存粮雪天人畜皆不能出外不过也较轻闲。”

  众人说话之间便来到了市肆只见市中十分热闹商人极多。

  众人一坊一肆随意看着众女买了不少丝帛玉饰信步到了一家铜坊之地众女见铜器甚多叽叽喳喳东拿一件西看一件坊中那老板见这些人气度不凡衣饰华贵知道是贵人不敢怠慢细心向众女解说诸般物什。

  这时冬雪拿了个黄灿灿的薄铜面具在脸上比了比只见这面具是个狰狞的虎面模样眼睛处留了两个大孔鼻尖处也有两个小孔。

  众人见冬雪一双漆黑的眼珠子在面具后面转动虽然面具造型狰狞众人反觉得她十分可爱无不失笑。

  春雨等人也各拿一个来玩楚月儿道:“这面具老商定很喜欢。”

  伍封见她们喜欢心忖:“这面具买多几个日后在府中捉迷藏只怕有趣。”圉公阳问明价钱十个才值一金伍封让他给了五金买下五十个。

  庖丁刀和圉公阳是市井之人出身到这市肆之中如鱼得水这时圉公阳顺嘴问道:“有没有什么较特异的东西?”

  那老板点头道:“有倒是有不过甚是贵重。”

  庖丁刀在一旁道:“有便拿出来瞧瞧。”

  老板从室后抱了个小木盒出来打开时只见里面黄灿灿的有两面铜镜。

  楚月儿顺手拿了一面铜镜觉得镜甚明亮照时十分清晰不像寻常的铜镜有些模糊又看镜背的纹饰道:“这铜镜甚好尤其是纹饰古怪与众不同。”

  老板赞道:“夫人甚有眼力此镜可是件宝物名曰透光之镜。”

  楚月儿好奇道:“为什么叫透光之镜?”

  老板道:“让小人拿着给夫人瞧瞧。”他从楚月儿手上接过铜镜将镜面对在外面的雪光镜背移近木盒道:“夫人请看这木盒上的影子。”

  众人探过头去看只见木盒上映着诸般图纹清晰可辨。

  楚月儿“咦”了一声接过铜镜看了看背面的图饰然后又映在木盒赞道:“这铜镜背面的纹饰怎能够映上去仿佛日影一般况且还纤毫不失?夫君你瞧这麒麟的鼻尖都看得十分清楚。”

  伍封赞叹道:“铜镜居然能透光这可意想不到。”接过铜镜对着外面雪光看时却不见丝毫缝隙。

  老板道:“可惜没有日光否则更能映得远些。”

  秋风甚感兴趣从伍封手上接过铜镜也去映时却要离木盒寸许方能见到奇道:“这就怪了为何在小夫人手上离木盒近两尺也能照出来到我手上却不行?”

  楚月儿好奇道:“怎会如此?”探头看时那影子立时清晰起来。

  伍封忽想起来笑道:“这是因为月儿颈上挂着的那颗夜明珠之故只是这夜明珠晚间可比小小的火把但日间并不见有光想不到因这铜镜便看出来原来日间也有光的!”

  原来楚月儿颈上挂着的那颗大珠子甚是晶莹透亮她探头弯腰时珠子便垂下来到铜镜之前。她这颗夜明珠每到晚间便莹莹光虽不算极亮却能照出近两丈远只不过平日众人见惯这珠子未曾想到此珠其实日间也有效用只不过肉眼不见而已。

  那老板叹道:“原来这便是夜明珠!听说夜明珠有蓄光之效不分日夜只要有光便可聚蓄起来无光时再放出来可谓天下至宝!不过更难得是小夫人雪肌如玉更胜过此珠。”

  庖丁刀叱道:“你是何身份怎敢没大没小乱说?!”

  那老板连忙请罪便要跪下来。

  伍封伸手拦住对庖丁刀笑道:“无妨他是市井之人不懂得礼仪何况他也没有说错。”他见楚月儿喜欢这透光镜问那老板道:“这镜不错拿十几面出来。”

  老板苦笑道:“这种宝物哪里会有多的?天下仅有两面而已。”

  伍封惋惜道:“只有两面?我还想给她们一人一面哩!”

  冬雪笑道:“这倒用不着铜镜是拿来照的只要清晰便成是否透光却不甚相干。”

  楚月儿道:“为何只有两面?既做得一面出来自然可以做十面百面。”

  那老板道:“也难怪小夫人不知道这透光镜只有一人识做且是因淬火制镜时无意中做出两面来这人数十年前就死了。这两面镜被王子朝得了去后来王子朝之乱后便不知所踪早间有个人拿来给小人小人还甚是惊奇不知道他从何处得来这人也不肯说。小夫人要是明日来只怕已经给人买了去。”

  伍封也不在意点头道:“既然有两面当然要买下来给月儿和公主每人一面拿来玩最好。”

  楚月儿笑道:“我不用它给公主便成了另一面夫君大可以拿去送人。”

  春雨点头道:“如果要送人送给梦王姬便最好不过。”

  伍封奇道:“为何定要送给梦王姬?”

  春雨道:“早间小红从府外回来时说梦王姬后日寿诞眼下城中各国使者都寻思送什么礼物哩!”

  伍封道:“原来王姬的寿诞与天子同月不过早二十多天也好我们明日先送礼免得后日与其他人赶在一时备礼之时将这铜镜也送给她罢。”

  圉公阳问那老板道:“这铜镜价值几何?”

  老板道:“每面本是百金不过看在小夫人面上只收八十金算了。”

  众人“咦”了一声想不到伍封大有先见之明这人居然因楚月儿之故自行打了折头。须知此时各地的市肆都讲究实价货贸以信义至上都是一口价比不得后世奸商如潮纷纷乱开价。

  庖丁刀拿了一百六十金给他这一金为一缢每缢合有二十两相当重了。其实八十金至少可买寻常铜镜数百面这八十金一镜算是极贵的了不过伍封府中富豪人人都不在意。

  那老板叹道:“其实这透光镜极其珍贵每镜价值千金以上不过送镜那人只要八十金买得甚贱小人百思不得其解。”

  楚月儿奇道:“你八十金买给我们岂非丝毫无赚?”

  老板道:“各位想必是贵人小人怎敢有赚?何况千金之物只卖八十金只怕来路有些不正小人一时贪心接了下来颇为后悔自然急于脱手。”

  伍封心中一动问道:“拿镜给你的是什么人?可知他住何处?”

  老板道:“小人也不认识不过听他的口音应当是齐人或卫人虽然齐人与卫人口音相若这人的齐语浓些但小人觉得他多半是卫人这些天有不少卫人跑来王畿之内说是国内有变。小人猜想他或者也是从卫国来不知道他住在何处。”

  伍封心想:“卫人逃难而来眼下是大寒之天定会到处觅地而居南郭先生的旧宅空无一人只怕会被人占住万一九师父这些天赶到赴父丧见旧宅被人占用有些不像样子须得派些人手看住才行。”问那老板道:“那人还拿了什么?”

  老板道:“那人除了拿两面镜来还拿了一口剑但小人不能收。”

  伍封问道:“你为何不能收?”

  老板道:“那剑的剑刃赤红虽然只索五百金但小人没那么多金在手。”

  秋风道:“龙伯的天照宝剑微带红色以是少见想不到世上居然还有赤红之剑。”

  老板道:“小人也觉得甚异此剑锋利异常切玉如泥理应是无价之宝那剑柄上有‘昆吾’二字。”

  伍封大吃一惊道:“‘昆吾’?!”

  众人不知道他为何吃惊伍封小声道:“‘昆吾’是天子的佩剑当年周穆王伐西戎戎人献此剑给天子此后‘昆吾’便成了天子之剑。”

  那老板吓得变了脸色伍封小声对他道:“此事与你不相干你勿须害怕。不过下次你见到这人设法问一问他的姓名若能查知他住在何处到齐舍报讯你便立了大功日后天子对你也定有赏赐。”

  老板听说天子赏赐立刻精神大振点头道:“小人理会得。原来贵人是齐使莫非便是龙伯?”

  伍封点头道:“是我你怎知道?”

  老板忙跪地施礼道:“龙伯到成周许久城中人人皆知。只是这市肆之中除了有些贵人子侄偶来走走向来没有什么贵人亲自来否则小人早就从龙伯口音中猜出来了。”

  伍封道:“此事不可泄露出去免得招来大祸。”

  那老板不住点头:“小人理会得。”

  众人出了这铜坊又在市肆中走了一回买了若干物什见天色已晚这才徒步回去。

  晚间伍封叫了十名倭人勇士让他们带上铜炉、床褥、酒肴及必用什物到城郊的南郭旧宅守住别让流民进去。倭人勇士走后伍封又命鲍兴到王宫将姬仁请来鲍兴在宫门传话进去不一会儿姬仁便出宫随鲍兴到了齐舍。

  伍封向他说起日间之事问道:“‘昆吾’是天子佩剑怎会落到他人之手?”

  姬仁满脸惊异之色道:“当年王子朝之乱时此剑遗失宫中被王子朝所得。后来王子朝事败携了大量典籍和宫中珍宝逃往楚国。王子朝死后老子在楚国觅到典籍带回成周但那些珍宝却不知所踪。后来才从王子朝余党口中得知王子朝逃时那些宫中珍宝却没有带走被他掩埋于某处多半是在王城。舍弟这些年在王城中四处寻觅一直未能找到。想来这‘昆吾’剑和透光镜都在其中不知如何被人找到了。”

  伍封道:“原来如此那么这两面透光镜便请王子带回宫去。”

  姬仁摇头道:“透光镜是王子朝之物非宫中所有师父既然买了来自然是师父的弟子有何道理拿走?”

  伍封道:“这也说得是只盼那卖剑之人仍能到市肆去只要觅到这人必能找到宫中遗宝。”

  姬仁道:“宫中遗宝能否找到并不要紧最要紧的是那九座宝鼎务要找到。”

  鲍兴在一旁好奇道:“什么宝鼎?”

  姬仁道:“当年禹王收荆、梁、雍、豫、徐、扬、青、兖、冀九州贡金各铸成一鼎每鼎重千钧以上大者据说有六千钧许载其本州山川人物及贡赋田土之数以九鼎象征天下各地。夏传于商为镇国重器。武王克商之后置于镐京。后来平王东迁随迁往雒邑。因为鼎重迁移时徒卒牵挽、舟车负载如同九座铜山似的十分不容易。不料王子朝之乱后九鼎不知所踪。这九鼎是天下之象征周失宝鼎震动天下之心这些年遍寻不得如能找到则是天下的最大的喜事。有人说王室益弱便因九鼎之失。”

  伍封道:“王室渐弱并不在于九鼎不过这九鼎干系重大王室无鼎不免让列国有些人以为周室天命已尽另打主意生不臣之心如能找到则可振奋人心利于天下百姓重生尊王之意。”

  姬仁叹道:“当年楚灵王灭陈蔡二国迁许民于东夷又迁弦、黄、胡、沈、黄、申六个小国之民于荆山之地其势之强天下莫能当之。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后来这位好细腰的楚灵王使人到周索要九鼎被拒。其实在此之前楚庄王伐6浑之戎观兵周郊曾问九鼎之大小重量天下为之震动。”

  楚月儿吐了吐舌头格格笑道:“本来月儿也想问这九鼎有多重听王子这么一说却是不敢问了。”

  姬仁失声笑道:“楚庄王问鼎是轻忽王室;楚灵王索鼎实则有代周之意。幸好其子伐之楚灵王自杀楚平王立陈蔡才能复国可惜上年陈国仍被楚国所灭。月公主问鼎那是好奇与楚庄王大不相同。不过这九鼎向来无人能移动只知道每鼎在千钧以上每钧三十斤即每鼎在三万斤以上而且每一鼎的重量又有不同委实不知其实重几何。只知道禹王铸鼎时鼎的大小相同但重量不一。每鼎代表一州州大则鼎重故而以豫鼎最重雍鼎最轻。”

  楚月儿问道:“豫州比荆州要小雍州比豫州、兖州、青州大为何豫鼎最重雍鼎会最轻?”

  姬仁道:“禹王时的九州与眼下不同其时的荆州主要在江北不算江南之地是以不大而原来的雍州本来只是镐京一带其地甚小平王东迁将其地赐给了秦秦人逐群戎开地上千里雍州才会这么大。”

  伍封点了点头想起一事问道:“听说明日是梦王姬寿诞为何王子未曾见告?”

  姬仁笑道:“此事怪不得弟子。只因父王与舍妹在同一月寿辰故舍妹之寿诞向来是淡而化之不敢盛贺。这次舍妹见列国使节渐来特地叮嘱不要外传本想只在府上家宴便罢不料此事被智伯知道了传扬开去。”

  伍封道:“想必是王子厚告诉他的罢智伯既要讨好王姬怎会放过这机会?”

  说了一会儿话后伍封将姬仁送出了府。ahref=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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