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大启尔功,为周室辅_天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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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大启尔功,为周室辅

  次日一大早伍封与楚月儿刚刚盥洗后从房中出来便见圉公阳守在门外圉公阳向伍封禀报:“龙伯昨日有人潜入南郭先生的旧宅被守宅的倭人勇士擒住已将他送了来龙伯要不要瞧瞧?”

  伍封想不到有这种巧事昨日刚派了人去守府居然就拿了人来问道:“是否从卫国逃难来的人?如果是卫人便放了。”

  圉公阳道:“不是卫人是周人。”

  伍封奇道:“南郭先生已经不在了宅中又无贵重之物这人去干什么?莫非与南郭先生一家被杀之事有关?”一起到前面的侧房只见庖丁刀、商壶和一个倭人勇士正恶狠狠地守着一个人。

  那人是个中年人看起来颇为剽悍满脸灰扑扑地跪在地上。倭人勇士道:“小人等奉命守南郭先生之宅这人会些剑术昨晚溜入府中被我们拿住。”

  伍封问那人道:“你是什么人?到南郭先生旧宅干什么?”

  那人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庖丁刀在一旁叱道:“好好问你话你竟敢不说?”拔出铁钺来“唰”地一声向那人劈下去青光一闪伍封吃了一惊忙道:“慢……”才说出一个字便见那人头上的黑落了一地中间露出青渗渗的头皮来却没有伤到丝毫皮肉。

  伍封不料他用钺如此巧妙赞道:“好!”

  商壶呵呵笑道:“小刀你这钺法甚好。”

  那人吓得面如土色忙道:“小人是王子厚的家臣名叫刘始。”恰好鲍兴这时走上来愕然道:“天下还有人取名叫‘牛屎’?!”

  商壶哈哈大笑道:“这人姓刘可不是姓牛小兴儿不会分辨口音。”

  鲍兴笑道:“小兴儿不辨口音莫非老商便懂各地口音了?”

  商壶道:“那是自然天下各国的说话口音老商都会。”

  伍封奇道:“老商会哪些地方的说话口音?”

  商壶道:“王畿、晋、齐、郑、卫、宋、楚、吴、越、燕各地的口音又的相差不多有的差异颇大吴越巴蜀简直是另外两种话老商也会说不过外族人的言语便难懂只有胡人的话老商较会。”

  楚月儿惊奇道:“老商可了不起啊!”

  伍封心道:“想不到老商还有这本事!”笑道:“老商这本事日后定有用处不过此事下次再说先问这刘始的事。”

  商壶向刘始瞪眼道:“你说!”

  刘始吓得一哆嗦道:“小人是奉了王子厚之命到南郭先生府上探查不料有人看守在内被人擒住。”

  伍封问道:“王子厚派你去探查什么?”

  刘始叩头道:“小人也不大清楚早些时王子厚派小人到南郭先生的旧宅去窥探看看有无异常之物又让小人不可声张只在晚间才去。小人这多日晚间都入宅中不料昨日竟有人守宅便被擒住。”

  伍封皱起了眉头:“王子厚此举不大寻常莫非他与南郭先生一家被杀之案有关?”沉吟了片刻问道:“什么异常之物?”

  刘始道:“小人也搞不清楚异常之物指的是什么或是看不顺眼的物什吧。”

  伍封见问不出什么来命人将他解送到姬仁府上去。这成周城中关系颇为复集姬厚、单骄、刘卷之间的关系有些古怪多半还牵涉它国之人值得伍封信赖的便只有王子姬仁这人到了姬仁府上说不定姬仁能从他口中问出些什么来。

  伍封命那倭人勇士回南郭子綦的旧宅中去继续看守。忙了好一阵才用早饭春雨道:“龙伯要送给梦王姬的礼物已经备好了除了那面透光镜还有些极美的海贝、珊瑚玉饰、锦帛也不少。”

  伍封点头道:“今日我和月儿到南郭先生的旧宅去瞧瞧南郭先生府上究竟有什么异物值得王子厚半夜派人去。路过王姬府时将礼物送入府中。”

  饭后伍封、楚月儿、商壶、圉公阳、庖丁刀和三十铁勇出府叫了十几个从人除了带上要送给梦王姬的礼物外还带了两只羊、数十壶酒和若干美食拟去犒赏看守南郭旧宅的倭人勇士。他让鲍兴守在齐舍便由圉公阳驾车充当御者。

  途经梦王姬府时伍封入府送礼那管家庄城将伍封迎了进去道:“龙伯请稍坐小人请王姬来。”

  伍封道:“不劳王姬芳驾在下还有极紧要的事去办若与王姬说话只怕会心不在焉反显得不恭。”

  庄城有些不解问道:“这倒是件奇事到王姬府上来的人都是千方百计要求见王姬龙伯独不愿意前些天宴饮时还中途离去是否我们有得罪之处呢?”

  伍封叹道:“庄兄想得太多了上次在下中途离席是因心情郁闷这一次是身有要事既不是故意扮清高也不是想学鲁国的柳下跖。坐怀不乱嘿在下可没这本事。”

  忽听堂后侧门外有人格格轻笑伍封看时原来梦王姬已经出来正走到门边恰好听到他这番说话。她慢慢走近来身后拖着长长的裙尾如同一片彩云般缓缓飘了过来此时她穿了身淡红的衣服头上盘着乌黑的斜云之髻美目流盼文秀逸如。

  伍封怔了怔施礼道:“王姬明日日寿诞在下提早一日来礼贺免得明日人多了忘了向王姬道喜。”

  梦王姬本来面带微笑此刻却秀眉微蹙轻叹了一声道:“龙伯可知道女子最怕的便是寿诞?”

  伍封愕然道:“这有甚可怕的?”

  梦王姬道:“每过寿诞梦梦便觉大了一岁眼见年华渐失早晚变得老了。”

  伍封忍不住微笑道:“王姬若还说老天下人恐怕都算得上老态龙钟。王姬可不能这么想否则在下见了王姬只好自称老夫了。”

  梦王姬“噗嗤”一声轻笑更显得美艳不可方物。

  伍封心中一荡心忖:“王姬与姊姊都生得极美不过姊姊之美是妩媚入骨令人暇思王姬之美却是雅致文秀见者难生冒犯之念。”当下道:“在下的确是身有要事只好告辞王姬休要见怪。”

  梦王姬点了点头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龙伯自去办事要紧不过明日晚饭时梦梦的寿宴龙伯有暇来吧?”

  伍封点头道:“在下自然会来。”他知道自己刚来便要走对主人略有些不恭细细看着梦王姬却不见她有何恼怒之意。

  梦王姬见他说了走偏又盯着自己不走奇道:“咦龙伯怎又不走了?”

  伍封搔头道:“在下急匆匆地这么来来往往自知有些不妥恐怕王姬会见怪。虽然王姬脸上并无责怪之意但在下又寻思王姬是否心里着恼脸上却瞧不出来?”

  梦王姬又好气又好笑嗔道:“我才不会恼你呢!走吧走吧!”

  就几句话之间梦王姬这么忽笑忽嗔忽而感喟忽而冷淡颇令伍封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对付女子向来有些手段但对此女却觉得难以捉摸心忖还是不要招惹为妙告辞出府。

  楚月儿见他在府中打了一个转便出来时间短得出人意料之外笑道:“夫君莫不是被王姬赶了出来?”

  伍封笑道:“我怕月儿在车上冻坏了不敢久留。”

  楚月儿笑道:“我本来就不会怕冻何况身上穿着这么厚的狐裘哩!不信哪天与夫君到水下比一比看看谁怕冻些。”

  伍封想起在吴国与展如斗水之事笑道:“我怎斗得过你?”

  众人一路出了南门到了南郭子綦的旧宅之中。那十名看守的倭人勇士迎了上来。

  伍封道:“大寒天的要你们在这旧舍中守着多半有些气闷。昨日你们立了个功劳今日我带了些酒肉来大家一起饮几爵驱除寒气。”又对圉公阳道:“你与小刀眼力不错最能辨识物什你各室去走走看看有无甚么异物。”

  当下众人坐在最大的那间室中生好铜炉庖丁刀带人去宰羊制肴生火温酒不提。

  伍封与众人说些闲话又四下看看室内叹道:“南郭先生在成周十分有名这家里却很是简陋以他的本事若要富贵也不难。”

  过了好一会儿圉公阳回来道:“龙伯也不见什么异物。”伍封点头道:“没有就行了此事不必理会。”

  又过了一阵庖丁刀带人将羊肉热酒拿了上来众人围坐饮酒。众勇士见伍封毫无架子居然与他们在一起胡混也不论大小规矩自然是开怀畅饮。

  伍封饮了几爵酒见楚月儿笑嘻嘻坐在身边眼前的酒却没怎么饮过他虽然知道楚月儿不爱饮酒此刻高兴起来道:“月儿饮一爵酒是无妨的何况你也曾饮过。”

  楚月儿笑着点头饮了这爵酒道:“与夫君在一起想不饮酒也难。咦小刀要去哪里?”

  原来此刻庖丁刀摇摇晃晃走出门去商壶大呼小叫道:“小刀醉了老商扶你去。”追了出去。

  圉公阳笑道:“大家都夸小刀制肴手段极好灌了他不少酒此刻想是要去方便。”

  伍封道:“小刀的钺法大有长进今日早间吓唬刘始的那一钺委实不错。”

  圉公阳道:“龙伯其实这还不算好的上次有一点草灰掉到小人鼻尖上小刀高兴起来非要拿大钺替我劈了去。”

  楚月儿吃了一惊:“哎唷这可危险得紧万一手劲差了岂非连鼻子也削掉?”

  圉公阳笑道:“小人对他了解得很他若没什么把握怎会让小人冒险?当时小人便由得他去只见他钺光闪处小人还无甚感觉鼻尖上的那一点草灰便被他劈去了。”

  楚月儿赞道:“想不到小刀的钺法高明至此!”

  圉公阳道:“后来小人与他试过多次他的大钺从未落空小人的鼻子也从未伤过。”

  伍封点头道:“小刀的钺法好小阳的胆识也甚高若不是因你对他极其信任怎可能配合得如此默契?你们二人都了不起!”

  正说话时庖丁刀匆匆跑了进来道:“龙伯那菜地后面的竹林里有些古怪。”

  伍封忙问:“有什么古怪?”

  庖丁刀道:“先前小人和老商方便回来老商见到后面那一大片竹林忽想到要吃笋缠着小人到林中觅些冬笋来制肴。小人和他入到林中找到了一些青笋老商便去掘挖谁知道才入地尺余便觉得内有硬物小人看似是青铜器皿不敢深挖让老商守着跑来报讯。”

  伍封心中一动隐隐觉得这地底所埋之物或与南郭子綦一家之死有些关联起身道:“我们去瞧瞧。”

  圉公阳从侧面室中抱了大堆铜锄木掘道:“这些锄掘多半是南郭先生种菜所用。”

  众人都随了庖丁刀走到竹林便见商壶正一处新挖的小坑前。

  伍封让众铁勇和勇士小心挖掘他们数十人七手八脚之下挖出了个大坑只见那中间赫然有一件巨大的物什立着圉公阳和庖丁刀用竹叶将物什上的土拨扫干净原来是一座巨鼎。

  商壶惊呼:“哇好大个鼎!是否可烹下整只牛?”

  伍封道:“天下间哪有这么大的鼎这必是天子遗失的九座宝鼎之一!”

  楚月儿蹲下看那鼎腹上面有一个大大的“青”字点头道:“这是‘青’州之鼎。”

  伍封忙道:“此乃天子之宝、天下之重器我们先不要掘动。事关重大小刀、小阳你们入城到王宫禀告天子。”

  伍封让众勇士在这竹林附近守着自己与楚月儿细观这大鼎只见这鼎是青铜所铸鼎耳上有云纹鼎身有许多铸字一看便知年代极其久远不过年代虽久鼎上的纹饰文字丝毫未曾磨损清晰可辨。

  楚月儿赞叹道:“想不到禹王之时所铸的铜鼎便如此精细。”

  伍封道:“楚庄王是月儿的先祖当年庄王未能看到这鼎月儿今日正好代先人一观。”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辨识鼎上的文字。过了许久便听远处马鸣车辚伍封与楚月儿跃出了大坑见大道上人车雄壮数百人马由城中赶来中间有一车黄灿灿的十分巨大车上覆着赤红的厚幄以八马驾驭天下唯天子可用八乘之车一看便知道这是天子的王舆。

  伍封想不到周敬王也亲自来忙与楚月儿到道旁施礼相迎。

  众车停下姬仁由王舆内将周敬王搀了出来周敬王满脸欣喜之色问道:“龙伯那宝鼎在哪里?”

  伍封道:“便在竹林之内。”

  周敬王看了看楚月儿笑道:“月公主来成周数月寡人却未能见过这位想必便是月公主?”他裹着赤红大氅缓缓下车。三个宫女拿着极大的锦扇在周敬王身边挡住寒风唯留出其前面来。

  这时有士卒侍卫劈枝斩柴片刻间在雪地上铺出了一条路伍封、楚月儿、商壶、圉公阳和庖丁刀在前面引着众人一起往竹林而去到了林中周敬王看着那座大鼎喟然道:“寡人上次见此鼎时还是王子如今已经数十年了以为再难见到不料今日重见此鼎这真是天大的喜事了。”

  伍封道:“微臣猜想剩余那八座大鼎也在林中特派人四下守住等天子派人来掘。”

  姬仁指挥士卒四下里小心挖掘过不了多久便听一阵欢呼原来又现了一鼎。

  伍封见林中甚寒对周敬王道:“此地甚寒要掘出九鼎还有好些时间天子不如先到前面南郭旧宅中稍坐宅中铜炉正旺可解寒气。”

  周敬王本想在此看着但自己身子不好在寒地立得久了必会加重病情遂点了点头由伍封和楚月儿陪着回到室中。

  圉公阳和庖丁刀早将宅内收拾干净生旺了炉火周敬王才坐片刻庖丁刀与圉公阳便将热酒奉上。

  这时一个铁勇入来禀报说是梦王姬听说了消息也赶了来。

  伍封让楚月儿陪着周敬王自己出去相迎。只见梦王姬穿着黑色的狐裘站在雪地之中一张脸被黑裘衬得雪白面带喜悦光采照人。

  伍封道:“这里是南郭先生的旧宅在下也不算主人王姬请入内。”

  梦王姬随他入内与周敬王和楚月儿见过后坐在炉旁几个侍女立在其身后。

  梦王姬看着楚月儿笑道:“月公主到成周多日为何不到梦梦府上去走一走?”

  楚月儿笑道:“其实月儿也想去瞧瞧王姬不过月儿一去夫君不免要陪着他这人有些无事忙每到一处少有闲时是以月儿也无暇前往。”

  梦王姬愕然道:“莫非无龙伯陪着月公主便不能外出?龙伯是否有些霸道呢?”

  伍封道:“在下不是霸道只因月儿生得甚美每每外出常有人贼眼巡巡若不是在下这凶巴巴的家伙在一旁守住怕有人色胆包天意图偷香窃玉是以在下有些不放心。”

  周敬王呵呵笑道:“龙伯言之有理月公主之美天下无双龙伯的确要提防。”

  梦王姬笑道:“听说月公主剑术高明别人若有歹意只怕讨不到好去。”

  伍封点头道:“这也说得是眼下就算董梧前来也未必敌得过月儿话虽如此在下还是要耽心的。”

  梦王姬微笑道:“龙伯平日与公主到大典之府阅籍自然无暇今日龙伯并没有骗我果然是有要紧事办。”

  伍封道:“其实在下也料不到只是南郭先生的幼子列九是在下和月儿的姊夫。昨日听说有卫民流入王畿怕有人擅入南郭先生的故居才派人守府不料当晚便擒了个人在下寻思来瞧一瞧想不到被月儿的小徒现了林中的大鼎。”

  周敬王道:“午饭前仁儿对寡人说起刘始的事情寡人甚是纳闷寻思南郭先生是个庶人淡泊无为家无藏金怎会有人打他的主意?现在想起来定与宝鼎有关。后来宫中侍卫禀报说南郭先生被害的当日先生曾到宫外求见寡人却被厚儿带走了。这厚儿太过不成样子。”

  伍封惊道:“原来还有这事!”

  梦王姬一路赶来自是早问明了事情的由来沉吟道:“南郭先生不求富贵若早知道宝鼎埋在附近肯定不会隐而不报想必是他也刚刚现了宝鼎便去求见父王禀告。只是厚哥哥知道了这事又为何不说出来反而支使梁婴父派人鬼鬼祟祟窥探?”

  楚月儿道:“王子厚恐怕也不知道大鼎之事吧?否则刘始直接到林中去就行了何必跑来宅中?”

  伍封道:“我正是这么想。依我看来南郭先生是个聪明人这九鼎之事十分要紧他不见到天子恐怕不会说出去否则定会惊搅王室导致变故。”

  他虽然说得含糊周敬王和梦王姬都听出了他话中的含意。如今周敬王想立姬仁为太子但又碍于姬厚势大更有智瑶支持故而将立太子的事拖了下来。南郭子綦若将宝鼎之事告诉了姬厚姬厚立下这天大功劳天子再不立他为太子也说不过去。南郭子綦久在成周当然知道其中的关键所以未将宝鼎的事告诉姬厚。姬厚自然心中生疑才会派人到旧宅窥探。

  周敬王哼了一声道:“此事定要好生彻查才是寡人……”话未说完便听竹林方向传来欢呼之声其中夹杂着商壶大呼小叫之声其声甚响。一人宫中侍卫飞跑而来禀告:“启禀天子九座宝鼎都已经找到了!不仅是大鼎还有无数珍宝器皿。”

  周敬王大喜道:“我们快去瞧瞧。”

  众人赶到竹林便见林中挖的数个大坑已经连在一起成为一个巨大的土坑坑中立着九座巨鼎如同九座小山似的觅到的珍宝器皿堆成几大堆放在一旁。

  商壶正站在土坑中将一只鼎抱了抱却是丝毫未动咋舌道:“这大鼎可重得!”

  伍封叱道:“老商这是天子宝鼎动不得!”

  商壶垂头道:“老商知道了。”走回坑上。

  周敬王笑道:“九鼎重现这真是天下幸事!”

  姬仁扯着伍封和梦王姬商议运鼎之事这九座鼎十分沉重要运起来当然十分艰难。

  周敬王随便看了看那些珍宝见都是王室故物不甚在意。他在坑上看着大鼎喜不自胜由宫女扶住沿着刚刚挖出的土阶走下土坑缓缓走到一座巨鼎旁细观。看了好一阵又弯腰看鼎腹的字道:“这座‘雍’鼎是……”他弯腰时身旁的宫女七手八脚去扶不免人多手杂。这是新挖的土坑先前挖掘时底下的土松弱了再加上雪水渗入三个粗大的鼎足正陷入土中又被商壶胡乱抱憾过此刻众女在土上胡踏本来靠着周敬王一侧鼎脚下的土忽地坍了下去大鼎晃动缓缓斜落向周敬王压下来众宫女大惊之下慌了手脚一时想不到将周敬王拉扯开齐声惊呼竟一起用手扶鼎但这鼎奇重无比宫女们怎扶得住?恍如蚁憾大山一般毫无所用。本来鼎倒得甚慢鼎侧的人大有余暇跑开但周敬王年纪高大身子又弱大惊之下动作更是缓慢了。

  眼看这大鼎正向周敬王倾过去周围的人大惊失色。伍封和姬仁忙跳下坑去但他们离周敬王甚远赶之不及。

  正在这时楚月儿已经跃下了土坑她所立之处正在周敬王左近一闪便到了周敬王身边情急之下不及思索一手撑住大鼎一手将周敬王扯开。

  大鼎被楚月儿一手撑扶略滞了滞仍倾了下来不过此时楚月儿已经将周敬王扯开了此刻自己再要避开恐怕已经来不及。她一扶之下便觉大鼎沉重无比忙将另一手扶住了鼎双臂使力竟然将大鼎硬生生撑住!楚月儿自从习吐纳之术以来气力日长前不久吐纳已入了“龙蛰神境”气力倍增此刻全力施为居然能将巨鼎托住连她自己也想不到。

  伍封此刻已经闪身过来双手托住了大鼎道:“月儿退开。”楚月儿此刻正觉得双臂酸软支撑不住忙退了开去。

  伍封的气力比楚月儿大了何止数倍虽觉得大鼎甚重但这么倾斜支撑自己并非极为费力。

  圉公阳和庖丁刀十分机灵与商壶此刻各觅了些石块跑来垫在鼎脚之下伍封这才缓缓放手。

  楚月儿在一旁赞道:“夫君这气力可不小。”

  伍封忙到楚月儿身边见她因为适才全力施为一张小脸红通通的问道:“月儿有没有伤到筋骨?”

  楚月儿笑着摇头道:“没有伤着不过手臂有些酸软。”

  伍封赞道:“眼下你这气力不小比得上我初练吐纳之时了。”

  商壶道:“姑姑的力气比老商可大得多了。”

  周围众人早已经目瞪口呆伍封力大便罢了想不到楚月儿这纤纤少女居然能有托鼎之力委实是匪夷所思。

  伍封见周敬王也是满脸惊佩之色道:“天子可受惊了。”

  周敬王叹道:“龙伯和月公主真是神人!”他见那些宫女吓得魂不附身正跪在周围泥泞之中便道:“你们起来吧。这事情是寡人莽撞了些怪不得你们。”

  伍封和楚月儿将他扶出坑外梦王姬叹道:“今日幸亏了月公主和龙伯否则父王定会受伤。”

  周敬王呵呵笑道:“岂止是受伤先前若非月公主将寡人扯开只怕寡人已经被压成肉泥了。”

  众人七嘴八舌称颂不已伍封道:“天子与王姬可先回去剩下这些粗重活儿由微臣与王子做就行了。”

  梦王姬本想多看一阵又怕周敬王冻着点头道:“也好。梦梦与父王先回宫中等着。”

  周敬王问道:“梦梦你说这九鼎该放何处是否仍放在太庙?”

  梦王姬道:“我倒有一个主意这九鼎是天下之重、王权之徵以前放在太庙之中那是作为礼器。如今九鼎失而重现正要以此振奋民心最好是放在大殿之上错置排开。父王在大殿上接见众臣这些大鼎正好提醒他们天命在周。是否回放太庙以后再说。”

  周敬王点头道:“梦梦言之有理。仁儿等一阵便将九鼎运到宫中。”

  周敬王与梦王姬走后伍封与姬仁商议了一阵珍宝器皿自然放在车上足有三四十车先让士卒运回宫中。

  宝鼎太重重然不能放在马车上姬仁和伍封商议了一阵命人用巨木钉扎成数排恍如木筏一般置于雪地之上再用无数根绳相扎成几根粗绳系在木排之上每排用了二十匹马相牵又留了一根极长的粗绳以备士卒牵拉。

  最难办的是将九鼎由土坑中抬出来众人用了许多粗木置于鼎下再以青绫将鼎和粗木扎在一起人多力大终将大鼎抬了出来置于雪地木排之上。

  战马在前众多士卒肩扛粗绳人马一起使力九座巨鼎缓缓向城中移去。

  伍封与姬厚并车在一旁指挥商壶与铁勇在前面开路不一会儿九鼎入城便听城中欢声雷动道旁围观百姓不顾地上泥泞纷纷跪倒称颂还有人自动上前帮士卒牵扯粗绳。

  等到了宫外时道旁百姓下跪围观者足有数万人呼声震天:“九鼎重现大周万年!”也不知道是谁人想出的词。

  好不容易将巨鼎抬入了大殿分别放在大柱之间远远望去使这大殿更显得威严而具王者之气。

  周敬王十分高兴仿佛突然间年轻了十余岁一般让人备酒宴上来请伍封和楚月儿在殿上用午饭姬仁和梦王姬坐在对面相陪并赐商壶、圉公阳、庖丁刀、铁勇和倭人勇士在偏殿宴饮。

  用过饭后伍封和楚月儿便想告辞周敬王笑道:“龙伯立了大功这九座宝鼎更胜过九座城邑先不要走待寡人与众臣商议何以封赏。月公主有救驾之功也要赏赐才行。”

  伍封辞让道:“其实微臣等今日是误打误撞算不上立功。”

  周敬王道:“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这才合乎道理。是了龙伯手下的人可以先行回去。”他让梦王姬陪楚月儿到后宫坐一坐观赏宫中雪景自己由伍封和姬仁陪着到了偏殿众铁勇和倭人勇士早已经饭毕见周敬王亲自来一起跪倒。

  周敬王笑道:“众勇士立了大功寡人便赐每人十金帛十匹以酬谢各位。商壶最早觅到宝鼎赐三十斤另赐月公主百金帛百匹以谢救驾之德。”

  众人见周敬王封赏颇厚一起跪谢。

  伍封对庖丁刀等人道:“你们都回齐舍去吧南郭先生旧宅便不用再守了。”既然从南郭旧宅觅到王室重宝若再派人去守着不免找人闲话以为他觊觎宝物。

  众人出宫之后周敬王带了伍封和姬仁回到大殿还没说几句话侍卫来禀告说燕国派了世子姬克前来为天子贺寿眼下已经到了宫外。

  周敬王大喜命人将燕世子请来过一会儿便听履声轻响那燕世子姬克趋步入殿向周敬王施礼称颂无非是些向天子贺寿的礼仪套话。

  伍封早听姬仁和春夏秋冬四女说起过这人仔细看时见他温和有礼举止有度心道:“听说这人十分仁厚下次觅个时间与他饮酒。”

  姬克曾来过成周与姬仁熟识他见姬仁在一旁遂点头示意眼光又向伍封瞧来见这人极其威武生得比他们燕人还高大微觉惊奇。

  周敬王指着伍封道:“这位是齐国下卿龙伯世子并未见过吧?”

  姬克大喜道:“原来是龙伯在下久闻大名早就想拜见了。在下这次到成周为天子贺寿途经齐国时曾到贵府拜访才知道龙伯也被派到成周为使。”

  伍封拱手道:“在下府中有几个人曾服侍过世子是以在下早知道世子的大名。今晚世子是否得闲?在下想请世子夜饮。”

  燕国向来巴结齐国姬克早就寻思到成周后要与伍封结交见伍封相邀正合心意大喜道:“如此最好在下今晚便去打搅了。”

  此刻那姬厚、刘卷、单骄、智瑶、赢利、石圃以及鲁、郑、邾、蔡等国使者纷纷入宫向周敬王道贺口中大抵是“九鼎重现可见天子威盛正可见四海咸服”之类的话。

  周敬王道:“全靠了龙伯才能重新找到这九座宝鼎龙伯之功劳不小寡人正拟封赏。刘公、单公以二位之见寡人当如何赏赐龙伯之功?”

  刘卷道:“龙伯此功甚大理合赐为卿士辅助天子但又怕齐侯以为天子抢了他的重臣。”他与单骄为周室卿士自然不希望天子赐伍封为卿到时候由二卿变成三卿事情就难办了。

  单骄道:“刘公所虑不无道理周室职官分卿事寮、太史寮和内廷三类。龙伯本是齐国三卿之一赐龙伯为周之卿士不得赐太史类职官爵位又低了些内廷职官虽然亲厚一则爵位低二则龙伯是齐侯之婿让他当天子的嬖臣也不成样子。”

  姬厚道:“看来只好赐大邑予龙伯不过龙伯在齐国邑地甚广只怕也不甚合适。”

  伍封哪里在乎天子赏赐忙出班施礼道:“九鼎重现是天子仁德所至微臣是借了天子之威才能误打误撞见到这的确算不上什么功劳。天子若要封赏微臣必定汗颜之至。”

  周敬王倒有些为难伍封本是齐臣而非王室之臣自己赐什么官也不合适;何况他是齐国三卿之一王室能赐何爵能胜过大国之卿除非是卿士还差不多。但卿士须留在成周为官齐侯又怎会让伍封留下来?若赐邑地周室之地本就不多眼下也没有太多的邑地给他赐少了又怕列国讥笑王室小器。

  周敬王踌躇了一阵忽想起个主意来道:“诸卿请稍候寡人更衣便来。”在众人愕然之中匆匆转到后殿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周敬王笑嘻嘻从殿后出来登上高台道:“寡人听闻民间传说龙伯是传说中龙伯国之君晋、齐、楚、吴、中山等国都封为龙伯既然如此寡人便赐为伯爵即龙伯。”

  殿上众人立时哗然须知天子之制列爵为五封土唯三。爵为公、侯、伯、子、男裂土以封唯侯、伯、子三爵封此三爵即为诸侯。公爵为尊不过是因侯爵功大后加称其爵伍封得封伯爵便等于是被封为诸侯。侯爵之国有晋、齐、鲁、卫、蔡、滕、薛、宋等国不过宋国因是殷人后裔加爵称公卫国也曾加爵为公不过仅是卫武公之时;伯爵之国有燕、郑、秦等国;子爵之国有楚、邾等国;男爵不封国只封以王室子侄比于诸侯。周敬王封伍封为伯爵那是侯、伯、子三类裂土以封的爵位即为燕、郑、秦一类的诸侯非同小可。

  单骄皱起了眉头问道:“天子既封龙伯为伯爵又从何处裂土以封?”

  周敬王道:“既然人说龙伯是龙伯国之君寡人便将龙国赐于龙伯。”

  姬厚愕然道:“这龙国又在何处?”

  周敬王笑道:“龙国远在大海之上日后龙伯能远涉大海所到之处便是龙伯之国。”

  殿上众人都是政事老手此刻方明白过来知道周敬王这么封赐之法只是赐了伍封一个名誉上的诸侯荣誉固然极大实则毫无寸土以授暗暗佩服周敬王这赏赐之法十分巧妙。众人都知道伍封富华无极他是齐国下卿本来爵位就高邑地也广心想自己如果身处其位天子赐予它爵或邑地都不一定能让自己心服唯有大加尊爵才能安抚己心又让他人知道天子赏功之意。何况这么一来万一伍封日后真的在海上觅到岛屿善地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天子之国土岂非为大周开辟了疆土?

  刘卷呵呵笑道:“天子这赏赐极为得当。当年武王克商问商纣王之叔箕子以天道箕子呈《洪范九畴》武王遂封箕子于辽东朝鲜箕子历代下来辟朝鲜一国实则是代王扩土。今日天子封龙伯为伯爵正合古意。”

  姬仁道:“今日之前世人纷纷称为龙伯视为龙伯国之君父王今日赐封只是符合民意也是承认晋、齐、楚、吴、中山之封。”

  伍封心想这爵位虽然名实地虚可荣耀之极足以为列祖列宗大添光彩出班跪倒谢恩。

  殿上众人纷纷向伍封道贺忙了好一阵。

  智瑶此时觉得老大没趣心忖自己这“智伯”与伍封这“龙伯”站在一起越地不成样子了虽然天子、晋君和各国之人都称自己为“智伯”但毕竟只是一个名号比不得伍封是名正言顺的“龙伯”。此刻他打岔道:“微臣早闻九鼎之宝贵天子能否由得臣等一观?”

  周敬王将九鼎摆在殿上正是为了让列国使臣一观点头道:“寡人亲自带各位观鼎。不过寡人还是四十多年前见过这些鼎对九鼎之铭已经记不清楚此事非得梦梦解说不可。”让人请梦王姬来顺便也请楚月儿来道:“月公主今日救了寡人一命正该致谢今日列国之人均在唯缺楚人请她也来观鼎权代楚人。”其实还有吴、越等国没有人来不过他们不是天子封国周敬王便不视之为臣。

  众人听说梦王姬来精神为之一振。过了片刻便见梦王姬和楚月儿由殿后出来这里许多人是都是第一次见到楚月儿见此女容颜绝美不在梦王姬之下更难得是她脸上那清纯天真的神采仿佛并非人间所有众人见二女之美左右生辉令人目眩伍封、姬仁对二女熟悉了自然无甚所谓姬克和智瑶比较镇定石圃等人却不禁失态怔怔地愣。

  伍封心中不悦与姬仁故意挡住众人视线周敬王咳嗽了一声走下殿来众人这才缓过神来暗叫惭愧。

  周敬王引着群臣依次看鼎梦王姬此女学问通天说起来头头是道将各鼎上的文字细细解说了一遍道:“各位别看这九鼎大小相同重量却是依禹王时九州之大小所铸各不相同。譬如这豫鼎与雍鼎一般大小但豫鼎为最重雍鼎为最轻。不过每鼎均在千钧之上斤两。”

  姬厚还不知道刘始被擒之事心中甚是恼怒心忖自己派人到南郭子綦旧舍察看多日居然毫无所获以致这天大功劳被伍封得了去不免对伍封又嫉又恨。此时突然道:“龙伯在下看着这九鼎忽想起一事想请教阁下。”

  伍封问道:“王子有何指教?”

  姬厚道:“久闻令尊伍相国有拔山举鼎之勇是否真有其事?”

  伍封不解其意道:“那都是世人称颂只是比喻之意不能当真先父的确力大不过举鼎还好说拔山又何以为之?”

  姬厚又道:“龙伯天生神力自然是因父传子承未知能否举这九鼎呢?”

  众人闻言哗然心忖这位王子厚为人太不尊重居然想让伍封举这九鼎这不是故意为难他么?

  周敬王叱道:“厚儿胡说些什么?”

  智瑶故意道:“王子误矣这九鼎不比寻常之鼎寻常之鼎大的也不过数百斤礼器所用之鼎也无过四千斤者这九鼎之中最轻的也有千钧那是三万余斤龙伯怎举得起来?伍相国拔山举鼎之说固然是传遍天下那是形容其神勇的夸张说法自然不会真的有如此大的力气。”

  姬厚道:“昔日晋国有屠岸夷者据说能负三千钧绝地而驰举这千钧之鼎想来无妨。”

  智瑶道:“晋人早知道此传说有误那是将三千斤说成三千钧之故。九万斤之物能背着跑天下无人能为之。不过屠岸夷能负三千斤行动也算是天下一等一的力士听闻当时也有人说他能拔山举鼎。”他此言一出殿上人无不变了脸色。那屠岸夷虽是天下勇士但人品奇低两番投靠谋事再反手出卖同谋晋国良臣大半因之而被杀后被秦穆公斩成为天下间第一个反覆小人的典型。智瑶以“拔山举鼎”为由头实则讥讽至伍子胥身上。

  伍封心中愤怒忖道:“这王子厚和智瑶好生无礼为了迫我举鼎不仅以先父来讥讽还拿屠岸夷这种小人来比拟!我若不举这鼎让人讽笑便罢了只怕还会让他们讥讽到先父身上。”他先前在土坑试过雍鼎之重自忖举这雍鼎应该无妨点头道:“既然王子这么说在下若不举这鼎只怕会损及先父英名在下便举一举试试若举不起来各位莫要笑话。”

  众人愕然想不到伍封被姬厚和智瑶言语激逼居然真的要举鼎心忖这鼎是万万举不起来的恐怕只有出丑的份儿。

  梦王姬在一旁道:“厚哥哥是一时语失龙伯身份高贵何必如此?”

  伍封笑道:“王姬无须担心在下试一试也好权作一乐。”

  姬厚见伍封自己要出丑大喜之下让宫女拿来无数青丝编为粗索。

  楚月儿试过雍鼎的重量知道伍封必定举得起来毫不在意笑吟吟将丝索接过宽宽地系在这雍鼎的鼎耳之上以供就手之用。

  伍封在雍鼎旁看了看微微蹲下将双崩套在丝索之中双臂使力这雍鼎霍地离地两尺竟真的被伍封举了起来。

  众人吓了一大跳想不到伍封神力如此惊人竟能举起千钧之鼎!姬厚和智瑶惊得张大了口也忘了闭上。

  伍封缓缓将鼎放下抽回了手臂觉得大有余力回头向众人看看道:“这雍鼎果然奇重非比寻常。”

  智瑶有些不信走了上来自持力大用手推了推这鼎只这一推便知道此鼎自己仅能憾动而已暗暗咂舌。

  周敬王赞叹道:“龙伯竟能力举千钧由此可见令尊拔山举鼎之说绝非诳言。”

  伍封练成“龙蜇神境”之后后自觉气力倍增此刻兴致大起想试一试自己究竟能有多大的力气径自走到那最重的豫鼎之前推了推鼎这鼎晃动了一下伍封心中约摸估计这豫鼎比雍鼎重出多少心忖未必举不起来道:“月儿你将丝索拿来。”

  众人大惊想不到这人力犹未止还想举这最重的豫鼎。不过此刻众人也不觉伍封冒失一起拥了过来。

  楚月儿将丝索照样系好伍封照样将手臂套入略试了试知道这豫鼎的确比雍鼎重了不少当下大喝一声尽力一举这豫鼎离地二尺有余。

  众人在一旁齐声喝采:“好!”

  不料伍封并不及时将鼎放下奋神力走出了数步又再走回来这才将鼎缓缓放下来沉吟道:“王姬这最重的豫鼎比最轻的雍鼎重了两倍多是否意味着禹王之时豫州地域是雍州的三倍以上大小呢?”

  换了旁人免不了要夸口众人想不到伍封居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梦王姬点头道:“龙伯此言甚是想是如此。既然知道二鼎之轻重便可以推知当时两州地域。”

  众人见伍封面不改色也不气喘举鼎行走之时脚步轻快显是大有余力更是佩服。楚月儿知道伍封以毛孔呼吸自然不会气喘但见他举着这最重的豫鼎还如此轻松也有些感到意外才知道伍封的力大还在自己的意料之外心忖:“日后这毛孔呼吸久了力气还会大成什么样子?”

  周敬王张口结舌了好半天叹道:“早间龙伯与月公主曾力托巨鼎连月公主都有如此神力寡人早应该猜想得到龙伯无穷无尽的力气。龙君和月公主真是神人!”

  除了姬仁和梦王姬外众人闻言都暗暗吃惊想不到楚月儿也能托鼎对这二人敬意大生。

  智瑶对伍封一直怀有敌意虽然曾败在伍封剑下却并不怎么服气此刻终于对伍封口服心服忍不住叹道:“先前智某出言不慎龙伯请勿见怪。天子赐龙伯以龙伯之国果然是圣明之极。龙君只怕真如世人所传说是真正的龙伯国之君!”

  姬厚早吓得面如土色此刻连眼光也不敢向伍封瞧一瞧只是躲在众人身后心忖自己好端端地非要得罪此人愚蠢之极暗生悔意。

  周敬王叹道:“寡人之所以看重龙伯并非仅因龙伯的武勇神技最难得的是龙伯沉稳守礼以武致和以德报怨。龙伯破越救吴反被吴子加害爱妾亡故。齐国兴师江淮夺东夷之地欲伐吴为龙伯报仇却被龙伯派人力谏而止齐人收兵回国。吴国虽然不才却是寡人的同姓龙伯不念旧恶谁不敬服?”

  伍封心道:“原来此事已经传到成周了看来田恒这事情做得漂亮楚国当已经知道此事。”

  晚间周敬王又赐晚宴众人向周敬王敬酒之余言出纷纷无非是夸耀伍封之余又盛赞楚月儿之神力、梦王姬之学问眼光时时在二女身上睃巡。

  众人出了王宫各自告别在侧门上车鲍兴御着铜车与三十铁勇迎上来伍封道:“小兴儿不是让你这些天不要出来多与小红在一起么?”

  鲍兴笑道:“小人好些天未给龙伯御车了心中总觉得有甚畅快或是习惯了与龙伯在一起吧。小阳争小人不过只好由得我了。他们正好有空向老商学些蹑迹寻踪的打猎本事。”楚月儿愕然道:“他们学打猎干甚么?”鲍兴道:“小刀最喜烹制美食集市未必尽有所需自然要千方百计寻觅野味生蔬。老商每每夸口最擅猎艺小刀和小阳早想学了。”伍封点头道:“这样最好。小刀、小阳善于登堂入室再学些蹑迹寻踪若能再学学蒙兄的本事便最好日后用来追觅敌人、打探军情便更易得手。”

  伍封与楚月儿上了车等姬克的马车出来他们等其他使者先走后才并车而行。本来他们所居的齐舍、燕舍等各国客舍都在一个方向一路过去不免要与各使说话所以都等了一阵让鲁、郑等国使者走后才一路并行铁勇和姬克的随从御车跟在后面。

  到了齐舍之后一同入舍鲍兴去招待那些燕国的侍卫伍封和楚月儿陪姬克到了大堂春夏秋冬四女正在堂上等着见伍封和楚月儿回来笑吟吟迎了上来。

  春雨道:“龙伯今日可回得晚了想是天子赐宴吧?”

  冬雪眼尖认出姬克来吃惊道:“原来世子来了这真是意想不到。”

  姬克愕然一阵认出四女来笑道:“原来是小冬和小春噢小秋和小夏也在。”也亏他记性好居然记得这四女。

  伍封笑道:“先前在下说过府上有人识得世子便是她们四位了不过她们眼下叫作春雨、夏阳、秋风、冬雪。”

  众人上了大堂坐下伍封让人准备酒肴顺嘴问道:“展兄他们在哪里?”

  夏阳答道:“展爷在府中巡哨去了波儿和小红去了练剑。”

  等从人将酒肴拿上来伍封与姬克饮了数爵春雨等四女也一一向姬克敬酒谢他昔日照拂之恩。

  姬克道:“想不到你们四位会在龙伯府上父君不是将你们送给了田相么?”

  楚月儿嘻嘻笑道:“她们本是在田相府上不过被夫君要了来。”

  伍封笑道:“月儿这么说法可不好好像我是个好色之徒一般。”

  姬克道:“她们跟着龙伯比在田相府上要好得多了。这次在下到临淄时田相带大军外出未归大司马鲍息又在齐南修长城只见到公子高和田逆。”

  伍封顺嘴问道:“他们都还好吧?”

  姬克道:“都还不错不过田逆毫无实权每日里纵情酒色看来身子颇差。对了在下到封府时令侄鲍琴十分盛情请在下欢宴了一日。”

  伍封笑道:“小琴现在可长进了不少。”

  姬克道:“令侄对龙伯敬若天人府中均以龙伯为傲如今龙伯被天子赐为伯爵族人想来倍觉有面子。”

  伍封道:“这都是天子的厚爱在下有些汗颜。”

  楚月儿道:“先前月儿与梦王姬在宫中天子匆匆来找王姬说是不知道该赐夫君何爵好王姬便出主意说赐与龙伯之国封伯爵必能使夫君和众臣都满意。”

  伍封愕然道:“原来是王姬的主意。”

  姬克笑道:“梦王姬甚明天子的心意天子对龙伯赐以高爵自然是因龙伯找到了失踪数十年的九鼎这九鼎对于王室意义极大非比寻常。虽然以此天大功劳授爵是理所当然但依在下之见恐怕还另有原因。”

  伍封心中一动问道:“世子请指教。”

  姬克道:“在下到临淄时拜见齐侯知道龙伯被派为使者向天子贺寿但龙伯一路大肆张扬却非齐君和田相的事先安排。龙伯这一路下来弄得天下皆知以致晋人不得不派使晋使一动其余各国怎敢不来?龙伯这么做法为王室大增光彩使得成周上下人人都说尊王。这个功劳可不小哩!”

  伍封道:“这也算功劳么?”

  姬克道:“龙伯虽是顺便为之不大当回事但在天子看来这却是最难得的尊王之举。不过在下猜想天子授龙伯之爵恐怕是有求于龙伯早晚必会告知。”

  伍封叹了口气道:“其实那日天子命在下收王子仁为徒时在下也猜出了一点只不过不愿意卷入是非而已。”

  姬克愕然道:“原来还有这事!那天子之意其实很清楚了。”

  伍封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姬克与伍封是初识虽然彼此很有好感却也不好谈得更深入见伍封了解其意起身告辞。

  伍封带着众女将他送出去回到堂上沉吟良久将庖丁刀和圉公阳叫来道:“趁天未大黑你们去一趟王子仁的府上让他将那位叫刘始的家伙放了就说我自有打算。你们的身手机巧灵动悄悄跟着他看他去了何处然后回来报讯。”

  二人闲了许久闻言大喜正要下去伍封又叫住他们:“天气甚寒你们可要仔细些别受了凉。”二人点头去了。

  楚月儿笑道:“夫君想是又有了什么打算?”

  伍封道:“我想来想去这刘始与南郭先生一家被杀的事定有些干联从他身上或可以查出一点线索来。”

  过了一个多时辰圉公阳匆匆回来道:“龙伯那刘始并没有回王子厚府上反而去了梁婴父的剑室。”

  伍封“咦”了一声道:“刘始是王子厚的家臣又是王子厚派到南郭先生旧宅去与梁婴父又有何相干?”转头对楚月儿道:“月儿我们去看看。”

  伍封让大家自去睡觉他和楚月儿二人也不用车由圉公阳引着向剑室赶过去此刻已经是亥时天已经是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好在楚月儿胸前的那颗夜明珠闪闪着莹光能照出一二丈的路径。伍封暗赞此珠之妙见道旁闾里的门禁早闭道上并无其他途人小声道:“一阵到了剑室附近月儿便将珠子塞入衣襟去。”

  不多时到了剑室附近楚月儿果然将夜明珠塞入衣襟圉公阳带着他们到了剑室后墙之下学了一声猫叫片刻后庖丁刀轻手蹑足过来道:“龙伯、小夫人先前有几个人在土墙周围巡视小人躲着未被他们见到不过那为的是一个熟人。”

  楚月儿问道:“是谁?”

  庖丁刀道:“桓魋。”

  伍封吃了一惊道:“这人竟在成周!看来他的确投奔了智瑶才会与梁婴父搞在一起。”

  庖丁刀道:“梁婴父也在里面小人知道他和桓魋是高手不敢逼近是以未听到他们说话。”

  伍封和楚月儿自从练成脐息之后渐能夜视如今更练成了“龙蜇神境”眼光更加锐利比招来天生的夜眼也差不了多少此时抬头看了看土墙见有一丈许高。

  伍封问道:“这一丈高墙你们能否上去?”

  圉公阳道:“小刀能上去小人只怕不成除非是掘墙而入。”

  庖丁刀道:“眼下是寒冬之际墙头必有薄冰难以立足小人也没有多大把握否则早就进去偷窥了。”

  伍封道:“你们二人若有龙爪入墙便容易了。我和月儿带你们进去月儿明日开始你便教他们使用龙爪下次为他们各打造一条。”

  他和楚月儿飞身而起在墙面上略踏一踏便上到墙头墙头上虽有薄冰但他们二人身手高明站得极稳。二人看了看墙内见无异常遂将袖中的龙爪垂下去将圉公阳和庖丁刀缓缓提上墙头又将他们放入了墙内站稳这才收好龙爪跃了下去。

  四人看着远处有一室中火光甚明悄悄走过去远远便听到里面的人声。四人蹑步走近门前便听里面有人冷哼一声道:“梁师父你说这事情该如何处置?”

  伍封立时听出那是桓魋的声音。

  便听梁婴父的声音道:“只好尽力摆脱了免得招祸。”

  桓魋道:“也好。明日去将你那些弟子召回来否则事情泄露了我们无端端便要受他之累。”

  梁婴父叹了口气道:“世子利向老夫要二三十个弟子作护卫谁知道他会干出这种事呢?这人杀了南郭子綦一家万一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与他是一党哩!这人也甚是聪明先杀了南郭子綦一家过数日才到成周来别人便疑心不到他的头上。”

  伍封等人吃了一惊想不到南郭子綦一家被杀竟是秦国的世子赢利所为!

  桓魋又问道:“刘始好像也是你的弟子吧?”

  梁婴父道:“他不仅是老夫的弟子还是王子厚的从人。唉王子厚也太过份了些南郭子綦现了宝鼎要向天子禀告却被王子厚挡了驾。”

  桓魋呵呵笑道:“南郭子綦也甚是聪明居然未告诉他内情弄得王子厚心生疑窦派人去窥探谁知道反会被龙伯立了功。”

  梁婴父叹了口气道:“如此天大之功劳被这小子唾手而得想起来委实有些不忿!”

  桓魋问道:“世子利前些年败在南郭子綦剑下不料这人如此记仇竟会杀了他一家大小!若非他这么做这小子怎会误打误撞觅到了九鼎?”

  二人不住地叹息说过不休伍封等人听了一阵见再也听不出什么来悄悄退到墙边按进来时的方法出去回到齐舍。

  楚月儿叹道:“想不到南郭先生一家是赢利所杀夫君要不要找他为南郭先生报仇?”

  伍封皱眉道:“这仇自然要报不过他是秦国世子就这么杀了他必生后患虽然齐秦相距甚远但秦君若要报杀子大仇未必不会兴兵伐齐。”

  庖丁刀在一旁道:“要不龙伯和小夫人偷偷到秦舍去趁夜将他杀了以龙伯和小夫人的本事也无人知道是我们所为。”

  伍封摇头道:“我们可不能做这种诡诡谲谲杀人的事否则与董门刺客何异?我得想个法子如要报仇便大大方方去做。”

  四人商议了一阵也无甚办法伍封见天已晚道:“要报仇也不在一时这事情明日再说我们先去睡觉。”

  伍封一早起来向楚月儿道:“我想来想去却没有一个好的方法既能为南郭先生报仇又不让齐秦两国结怨甚是苦恼。”

  楚月儿叹道:“夫君现在虽然已经是龙伯但还算得上是齐臣对手又是秦国的世子要想公私兼顾的确甚难。不过今日是梦王姬的寿诞不宜惹事。”

  用过早饭后楚月儿见伍封有些心不在焉知道他必是想着如何找赢利报仇便道:“夫君今日已经雪停了月儿早听说城北邙山景致甚好夫君是否愿意陪我出城外走走?”

  伍封心知楚月儿见他烦恼是以想借这个办法解闷点头道:“也好梦王姬的寿宴在晚间白天既然无事便去看看邙山。早就听说北邙山有天子的猎场占地数十里我们去瞧瞧。”

  鲍兴便去备车伍封叫住他道:“小兴儿既要去干脆也带上小红还是按以前的法子让她穿上革甲由你们二人御车。”扭头对春雨四人道:“我们若是尽数出去府中便无人手你们留在府中万一有客来便有个照应。”

  四人一车出了北门远远见到那邙山饶过南径由山侧往北一路过去到了邙山之北果见一大片猎场种了诸多草木甚是气派。

  看了好一阵伍封道:“这是天子猎场我们可不能随便进去还是饶到山中去看看邙山风景。”鲍兴驾车饶过猎场由北面山口入山便觉山路渐险。

  伍封道:“只道成周附近并无险地想不到这邙山地势甚险。”

  楚月儿问道:“这险地可以用兵么?”

  伍封点头道:“还算过得去若是有敌军攻城这邙山之上可设一支伏兵以为成周的外援。”

  鲍兴道:“听说这邙山之上有一种雪貂通体雪白皮毛极佳专在雪地上出入。”

  小红奇道:“咦你怎知道?”

  鲍兴笑道:“昨日我在王宫侧面的车室等候龙伯和小夫人时听见那梁婴父正与秦国赢利的御者说话说过这雪貂是极其珍贵之物若用那貂皮做披肩不仅胜过狐皮还十分好看而且那貂肉也极美。”

  伍封笑道:“那梁婴父怎有闲心与秦国的御者说话?这人自视甚高哩!”

  楚月儿兴趣大生道:“夫君要不我们便去打猎找这种雪貂?”

  伍封笑道:“月儿想要那貂皮么?”

  楚月儿摇头道:“貂皮我倒不想要不过夫君喜欢美食若将这貂儿拿回去小刀必能制成佳肴夫君多半又要饮不少酒了。”

  伍封立时觉得口内馋虫涌动道:“这主意甚好我们便去找一找。”

  鲍兴叹道:“可惜老商未跟来要说打猎府中就数老商恐怕最为擅长。”

  伍封和楚月儿听接舆说过商壶极擅打猎伍封问道:“小兴儿怎知道老商会打猎?”

  鲍兴道:“他时时与小兴儿说起还说雪地打猎极有讲究。”

  眼见前面的山道狭长铜车行动不便伍封道:“我和月儿进去看看小兴儿和小红在这儿等着若现了雪貂再来叫你们。”

  鲍兴与小红守在车上伍封和楚月儿从车上拿了弩箭负在背上一路沿山径走过去只见满山白雪皑皑他们并未见过雪貂也不知道是何模样要找到那雪貂的确不容易。

  走到间深处渐听有人声传来伍封奇道:“想不到这大寒天还有人在山中。”

  二人渐渐走近楚月儿忽地扯了扯伍封的衣袖向山边一片灌木中指了指。伍封看时见有一物体型甚小尖鼻红眼通体白色正盯着他们二人模样看起来显得十分机警猜想这或是那雪貂了。

  二人不敢再动伍封从背上取下铜弩搭上了箭瞄着那头雪貂忽又寻思:“我若一箭射去恐怕会射坏了貂皮。”将箭头移动对准那雪貂的眼睛正要射时雪貂忽地一转身向灌木中间倏地窜进去度奇快。

  楚月儿“唷”了一声道:“夫君快追!”

  二人来不及叫鲍兴足猛追。雪貂从灌木中闪出来在雪地上电一般奔跑二人见雪貂与雪地都是一般白色仿佛与雪地融在了一起眼光不敢稍离唯恐一个不注意时便找不到雪貂。这灌木林的另一边是一大片空旷的雪地周围是较密的松林若让在雪貂到了松林中便难寻了。

  伍封知道楚月儿的身法比自己快捷灵动向她打了个手势想让她从侧旁饶到雪貂前面挡住。这时前面人声忽地变得十分嘈杂起来一人闪了出来大声道:“这这里了快来快来!”倏地有许多人影窜了出来。

  伍封和楚月儿吃了一惊抬头看时却见十余人从四周出来手执弓箭棍棒为之人正是那秦国世子赢利。

  赢利向伍封笑了笑小声道:“龙伯月公主!真是幸会等擒了这雪貂在下再与二位说话。”他盯着那头雪貂打着手势让秦人围成一圈。伍封和楚月儿自然不好与他争这貂儿将弩箭背好停步立在一旁。

  那头雪貂忽见许多人出来想是被吓住竟然在雪地上停了下来一双红红的圆眼珠正向各人瞧着。

  伍封见到赢利立时想起南郭子綦一家是被他所杀忿怒暗生寻思:“原来他带人来捉雪貂我是否该躲在一边偷偷向他射一箭?”略一寻思便改变了念头:“这么偷放冷箭成何样子?”

  周围那些秦人纷纷张弓搭箭要射那头雪貂嬴厉小声叱道:“不要射箭别弄坏了貂皮!”

  十余人放下弓箭弯腰伸手缓缓向雪貂围过去。伍封虽不懂得打猎但见他们这架式便知道这些秦人多半是些打猎的好手。

  忽听弓弦劲响一枝箭落在人围之中插在那雪貂身边。雪貂受惊倏地闪身从一个秦人身下窜过去那人双手急捞却捞了个空雪貂一闪便不见。

  赢利怒道:“谁在放箭?”话音未落便听“嗡嗡”之声不绝于耳数十枝箭由周围林中飞出来向赢利等人射过去。

  伍封大惊立时想起那日在鱼口遇袭之事来此刻来不及思索虽然这些箭不是射他和楚月儿他仍拔出了剑冲了上去一边格打着飞箭撞入人群道:“世子小心!”一把将他拉在身后。

  楚月儿想不到伍封会去救他微微一怔也拔剑冲了上去闪身到了赢利身体的另一面。

  就这么一眨眼功夫箭如雨下那十余名秦人在猝不及防之下竟然全部已经中箭倒地鲜血汩汩流出雪地上立刻红了一片。

  赢利急忙拔出了剑心忖若非是伍封和楚月儿二人将他挡在中间只怕早已经被射倒了。

  伍封临战经验极为丰富略一判断见先前自己与楚月儿所立的方向来箭甚少沉声道:“随我来!”

  他挥动“天照”宝剑在前楚月儿在后赢利夹在二人中间冒着箭矢一阵风般向林中闯过去。

  本来飞箭度奇快伍封与楚月儿虽然多次遇过同样的事但要将来箭尽数拨落是极不容易的事不过他们练了“无心之诀”后又练成了吐纳的“龙蜇神境”眼疾手快只觉箭比他们挥剑要慢得多了自然伤不了他们。二人剑挥不止片刻间冲入了林中身旁遗落了无数被拨斩落下的箭矢。赢利也挥剑拨打箭矢不过他的剑术比二人差得太远无甚用处。伍封和楚月儿瞥见他的剑术是董门一派暗觉奇怪。

  只见林中有十余人正提着弓箭三人一闯入林这些人面带惊恐之色四下逃散伍封大喝一声:“休走!”长剑霍霍微来追杀眼下他的剑术几至大成这些哪里是他的对手?被他一剑一个刺倒无一人能挡住一剑。转眼间刺倒了七八人还有几个逃得较远的被楚月儿闪身上去一一刺倒。

  赢利见他们二人穿梭般在林中倏来倏去虽有松树隔阻却恍如在空旷之地一般形若鬼魅不禁大骇失色。

  伍封见敌人尽数已经被刺倒提剑回来见赢利肩上插着一箭问赢利道:“伤得重不重?”

  赢利道:“还好多谢龙伯。”

  伍封哼了一声道:“月儿你守住世子我去四下瞧瞧。”他在周围林中转了一圈见雪地上步迹狼籍显是刺客见伏击不成尽数撤走了。伍封暗暗吃惊:“刺客倏进倏退一击不中便立时退却甚有法度。”

  林中那些人被二人刺倒幸亏伍封和楚月儿只是刺在他们大腿上行走不得却未伤他们的性命正躺在地上哼哼唧唧。

  赢利急忙出了林看他那些中箭的随从只见他们大多已经死了只有二人还活着但箭伤甚重。

  伍封略一沉吟道:“月儿你与世子在此等着我去去便来。”他急忙向适才入山之处跑去见鲍兴和小红正在铜车上嘻嘻哈哈打闹上前道:“你们回齐舍将铁勇和倭人勇士带来。”

  鲍兴和小红吃了一惊不敢多问急忙驭车回城。

  等伍封回来时见赢利已经裹好了伤三四十个秦卒在周围守护忙碌楚月儿提剑守在赢利身边伍封心道:“此刻我若说报仇月儿定会将赢利一剑杀了。”

  楚月儿见他回来插剑入鞘道:“世子将他在山口守候的士卒唤了来。”

  伍封道:“这邙山有几个山口?为何我们未见到他们?”

  赢利道:“邙山有四个山口伏击之人也不知道从西面逃走还是从东面逃走龙伯由北而入山在下的士卒却在南面山口都未能碰上。”

  他脸色甚是难看叹道:“适才在下已经盘问过这些刺客都是秦人共有一本多人特地来伏杀在下。若非碰到龙伯和月公主在下早已经被他们射死了。”

  伍封沉声道:“既是秦人为何敢刺杀世子?”

  赢利叹了口气道:“他们是鄙国的智夫人派来想杀了在下而立公子栩为世子。”他见伍封和楚月儿又些不解续道:“在下是嫡长子这世子之位自然是非在下莫属。不过父君后来娶了智瑶之妹生下公子栩。公子栩年方五岁自然无所能为但其母智夫人十分厉害她仗着有智瑶为外援在秦国弄权想让父君废长立幼改立公子栩为世子。父君年岁虽然高大了行事常有糊涂之处不过在这一点上却甚是清楚知道废长立幼是生乱之举一直未曾答应。这一次智夫人曾在下入周为使暗遣刺客随来。只要杀了在下父君便没甚奈何只好立公子栩为世子了。”

  伍封点了点头问道:“智瑶眼下也在成周他们行刺之事智瑶是否知道?”

  赢利道:“这个在下就不清楚了这些刺客只是奉命行事所知不多。”

  伍封觉得这中间颇有些隐密难辨之处忽想起一事问道:“世子今日怎会到邙山上来是否早就有这打算?”

  赢利摇头道:“这却不是。在下前天听说梦王姬寿诞寻思送一份与众不同的礼物不过无甚准备颇有些懊恼。昨晚听御者说起邙山雪貂才想到捉一只雪貂将貂皮送给梦王姬以为寿礼是以一早便带人来山中猎貂。”

  伍封与楚月儿对望了一眼知道这是梁婴父昨日与秦国御者大谈雪貂便是为了今日之事。

  楚月儿忍不住问道:“世子与梁婴父是否甚好?”

  赢利道:“也不算太好不过这人这些天时时巴结还说在下侍从少了借了二十几个弟子来当护卫。在下不知其心腹并未重用只让他们守护外宅。”

  楚月儿又问:“世子是否认识南郭先生?”

  赢利道:“他是在下的剑术老师在下当然认识。在下此次入周本就想将南郭先生一家接到秦国去不料到了王畿才知道他一家老小被人杀了只好到他的墓上祭拜数次。”

  伍封奇道:“南郭先生似乎未去过秦国世子怎可能拜他为师?”

  赢利道:“在下的邑地便在秦国接近王畿之处时时前来后来认识了南郭先生拜他为师。南郭先生本来不喜出仕不过他说秦人粗俗无文不通中国长此下去秦国必会沦成戎狄之类再非天子属国是以愿意到秦国去。”

  伍封点了点头叹道:“怪不得世子会董门剑术。幸好今日我们遇到了世子否则必上桓魋和梁婴父的大当!”

  楚月儿奇道:“夫君以为昨日桓魋与梁婴父的说话是故意认我们听到么?”

  伍封道:“这都是我太过轻敌的缘故。我觅到九鼎桓魋和梁婴父想是已经猜出刘始已经被擒。昨日放了刘始回去就算他不说实话以桓魋之才也猜得出这是我们故意将他放走其后必有人尾随是以才巧作安排故意让我们以为南郭先生是世子所杀。昨日小刀在墙后等我们时桓魋带人巡查想是已经现了小阳只不过故意装作不知道罢了。”

  赢利在一旁愕然不解伍封将昨日之事向他说了一遍道:“若非今日碰巧遇到了世子被袭还真不容易弄清楚这事。”

  赢利变了脸色道:“原来他们还想借龙伯之手杀在下!”想起先前伍封神出鬼没的剑术背上沁汗。

  伍封摇头道:“他们或猜到了我不会如此莽撞贸然伤害世子是以今日才会有这埋伏。只不过南郭先生一家被杀早晚会有人疑心到他们身上但在下爱管闲事多半会在中间作个见证为他们洗脱嫌疑那时世子已经死了自然是无法自辨。”

  楚月儿道:“月儿看他们还有用意秦国世子在成周被人杀了自然要有人承担责任这责任由夫君承担是最好不过的事。”

  伍封点头道:“我要替南郭先生一家报仇便有了加害世子的理由。这样一来世子被杀之事便不会有人想到智夫人和公子栩身上去。何况日后秦国要与世子报仇必要伐齐中间隔着晋国秦国自然会与晋国联手。战事一起代国、中山便不能幸免只怕连赵氏也会因此被祸。嘿这事情想得如此深远想必那智瑶也脱不了干系。”

  赢利咂舌道:“原来如此幸好龙伯未中其诡计。”

  伍封摇头道:“其实在下也中了计曾有加害世子的念头只不过在下不喜欢偷偷摸摸杀人就算要报仇也会光明正大的向世子下手这么一来这中间的疑处便会被在下察觉。桓魋与在下多番交手对在下甚是了解想是知道在下这脾气是以派人向世子动手不等在下找上世子。”

  赢利叹道:“先前只要龙伯袖手旁观在下便已经死了。”

  伍封道:“这种埋伏杀人之举在下遇过好几次先前见世子遇袭一时间忘了南郭先生之仇才会援手。”

  赢利点头道:“好在龙伯有这番侠义之心否则这日后之时难以预计弄不好会天下大乱。这救命之恩在下必会报答。”

  众人说了许久不禁暗沁冷汗心知若非伍封刚好撞到此事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伍封叹道:“幸亏今日月儿要到邙山上来要说这救命之恩全靠了月儿。”

  楚月儿叹道:“每每雪地打猎便会见到刺客行刺。上次在牛山打猎碰巧救了盘少爷;这一次却救了世子。下次打猎还会有谁被人行刺?”

  伍封忍不住笑道:“这真是十分巧合。”

  正说话时鲍兴已经带着铁勇和倭人勇士赶到商壶也拿了大叉跟来。

  赢利愕然道:“龙伯派人带家勇前来莫非怕人在沿途设伏?”

  伍封摇了摇头问道:“世子先前盘问过刺客想来知道他们的隐身之所吧?”

  赢利点头道:“他们在成周与王城之间的山中。”

  伍封道:“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刺客伏击不成又有人被擒定会逃往他处躲避若由得他们逃了难保不会另施诡计加害世子。今日在下碰上此事怎好坐视?我们便趁他们未及逃时飞快赶上去将他们一举剿灭为世子免除后患!”

  赢利见人数甚少道:“我们有一百数十人刺客也有一百多人要全歼只怕不易。”

  伍封道:“在下这一百三十名勇士十分勇猛若用得好了全歼敌人也不甚难。”

  赢利甚是感动道:“在下与龙伯无甚交情想不到龙伯会如此维护在下。”

  伍封道:“天子脚下怎能由得刺客横行?为公为私在下均不能放走刺客。”

  赢利命人将伤者送走自己带着剩下的秦卒二十余人跟随伍封伍封让两个被擒的刺客在前面车上带路前往刺客隐藏的山中。

  一会儿便到了一座茂林前面那两个刺客指着林中道:“林中有处空地设两个大帐人尽在帐中。”

  伍封见林中无法用车兵让人将那两个刺客捆好众人全部下车令勇士与秦卒各执弓弩四面潜入吩咐道:“我们埋伏在大帐四周的林中为免自己伤亡不能硬拼先用箭弩射杀。一阵间听我的号令箭射之后勇士再上去冲杀。世子受了伤带秦卒在周围巡守若有人要逃便擒住。老商是第一次临阵小兴儿可要盯着他。”

  众人悄然入林往林中行出了百余步果然见林中有一处空地方圆足有二百余步空地有两座大帐此刻那帐中乱成一团说话声听得清清楚楚无非是收拾逃走之意。

  便听帐中有人叱责:“快收拾了走休要乱了!没用的东西放在帐中等一会儿烧了这大帐便无人知晓。”

  伍封与楚月儿对视了一眼听出是桓魋的声音。

  伍封做了个手势众铁勇提着刀剑各立树后。伍封看着帐上的积雪暗暗摇头若换到夏秋之际只须放几支火矢便可点燃大帐可此刻却不能放火隔着大帐虽可放箭但不见目标箭矢无甚准头毕竟效用不彰。

  伍封看了片刻立时有了主意。他向楚月儿举了举左袖露出袖中龙爪来楚月儿立时会意点了点头。

  二人趁刺客尽在帐中时飞身过去使出了“比翼双飞”之术离地数尺飘过双剑下探将大帐底上拴在木桩上的绳索割断每帐有四个桩他们只割了其中两桩然后握手上跃袖中龙爪却已经飞射而出爪在帐顶之上。

  这时候林中朔风正烈大帐去了两桩便有些晃动帐内人惊呼声中伍封与楚月儿在空中脚尖相点二人疾地往旁射飞臂上使力便听轰然两声两顶大帐竟被他们扯得帐脚挣脱缓缓倾覆下来。

  此刻伍封和楚月儿已经收回龙爪各自落在离大帐数十步处。便见这厚布帐盖在地上数十人头在帐中蠕动惊叫不绝乱成一团。

  伍封喝了一声:“放箭!”话音才落箭矢如雨般向帐中蠕动的人形射去矢声铮铮弓弦鸣响惨叫声不绝于耳。

  那些刺客被大帐盖住正忙着挤迫掀帐看不见帐外利箭透帐而入纷纷被射倒未被射倒的又被其他的人牵手扯脚甚是狼狈。

  众人射了好一阵箭伍封见帐内蠕动渐息知道这些刺客只是一时间手足无措再等片刻必会破帐而出便喝道:“冲!”

  箭矢立止鲍兴、小红和商壶带着勇士冲了上前刀剑往帐中齐下此刻鲍兴的大斧正合大用连连向帐中蠕动处劈去这斧刃甚宽一斧下去便见鲜血溅开。商壶的大叉只顾向帐内搠下去每一拔出便有血箭随叉头射出来。

  那些刺客被裹在帐中毫无还手之力一百多勇士来往刺杀了一遍帐中便只有极轻微的蠕动了。

  伍封和楚月儿缓缓走上来勇士四下围住伍封正想让他们掀帐忽见一口剑从帐顶突出来“嗤”的一声帐上划开了一道大口子一条人影从这口子中闪出来剑光霍霍向勇士扑去正是那老对头桓魋。

  伍封大笑道:“桓魋今日你休想逃了!”他还未及上前楚月儿早已经闪身上前只听“叮叮”数声剑刃撞响桓魋哼了一声肩上、臂上鲜血溅出。

  楚月儿眼下的剑术已比得上董梧桓魋怎是敌手?桓魋数招之间便伤了两处心胆俱裂知道再有数招必会死于这小丫头剑下闪身急退。

  商壶正在其身后撞上来怪笑道:“嘿嘿老商在这里!”叉光暴闪铜叉向桓魋右侧刺去。这一叉甚快桓魋此刻已是惊慌失措乱了手脚急让时恰好一个受伤的刺客从帐中爬出来桓魋一脚绊上他打了个趔趄铜叉从他右胁刺了进去最长的叉头由胸前透出来商壶拔出大叉鲜血射出桓魋重重地倒地一命呜呼。

  战事已毕铁勇清点人数己方未伤亡一人那些刺客死了三十余人剩下七八十人都受了伤轻重不一。铁勇和倭人勇士收拾俘获将未死的刺客捆绑起来伤者也包扎好免他们流血而死又将尸体堆在一起用大帐覆好。赢利和那班秦卒见这些勇士悍勇无匹训练有素在一旁瞧得目瞪口呆尤其是看着伍封和楚月儿的目光不同他们见过二人的比翼双飞之术后不免对二人敬若神明。

  伍封问道:“世子这些秦人是否交由你带回贵舍处置?”

  赢利心忖:“他们是秦人又是被派来刺杀我的刺客自然要由我处置这何必问?”正想说话忽然明白了伍封的用意:“我若处置他们智夫人要害我的事别人或不会相信若由其他人来盘问处置智夫人的诡计便闹得天下皆知了。”笑道:“在下将他们带回去有些不妥这是天子脚下应交给周人处置王子仁甚贤在下信得过他最好交给王子仁盘问。”

  伍封笑着点头先派了两个秦卒到城中向姬仁报讯。等收拾完毕后众人押着刺客一路回城弄得城中十分轰动。将刺客押到姬仁府上姬仁早得了讯息自去安排盘问又命人到城外收尸不提。

  伍封与赢利在姬仁府前分手伍封道:“世子受了些伤今晚王姬的寿宴去不去?”

  赢利此刻心情大好呵呵笑道:“在下自然会去到时候再与龙伯饮酒。”

  伍封等人回到府上时已经是下午时间了。

  展如听鲍兴说完了今日之事叹道:“早知道如此在下今日应该随龙伯出去立功。”

  伍封对铁勇、倭人勇士、寺人、侍女等都赏了些金帛从离开齐国到今天视其立功的不同、赏赐自然有别立功多的重赏未出外立功的赏赐守府之功总之是无人有缺。由其是鲍兴、小红、商壶、圉公阳、庖丁刀这些天立功较多更是重加褒赏又赐了展如、旋波若干金帛。商壶对赏赐毫不在意按例尽交给楚月儿楚月儿让冬雪替他收起来。

  齐舍中上上下下极为欢悦展如见连那些寺人、侍女都有在沙家村剿敌之功偏偏自己未建寸功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在下可没有立什么功劳。”

  伍封笑道:“如非展兄和波儿守府我也不能放心外出。天子赐了在下伯爵你们都有功劳。眼下在外面不便等回到莱夷在下还要对府中臣属一一封赏。”

  旋波在一旁笑道:“这也说得是龙伯的家臣日后大可以授些相国、太宰、司马之类的官属才合乎身份。”

  伍封哑然失笑道:“我这伯爵只是个虚衔怎能用一国之体加官授爵?”

  鲍兴走上来问道:“听小刀和小阳说梁婴父与桓魋是一党我们是否要去将梁婴父擒下来?万一被他走脱到智瑶处便不好拿他了。”

  伍封摇头道:“这事情还急不得此刻若是拿他万一被他抵赖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当众说某年月日我们曾经偷偷摸到你的剑室偷听你们说话险些上了你的大当。”

  鲍兴嘿嘿笑道:“这也说得是。”

  这时赢利派了几个人送了一车厚礼来一是酬伍封救命之恩二是相借商壶一用。众人大奇不知道赢利借商壶干什么。

  秦人道:“世子对老商的猎艺甚感兴趣想与他述述。”

  鲍兴笑道:“今日剿灭刺客回来途中小兴儿与老商说起猎雪貂的事老商大说了一番猎艺不料被世子听见。”

  伍封道:“想来世子是个爱猎之人老商便去吧。小兴儿你与小红也同去免得老商闯祸。晚间我到梦王姬府上赴宴只带小刀和小阳去就行了。”

  晚饭之时商壶等人还未回来伍封带了圉公阳和庖丁刀到了梦王姬府上庄城将他引了进去安排在中央高台上就坐。

  这高台是主人之座客人座席应该在台下左右两排。伍封愕然道:“庄兄怎将在下带到此处?”

  庄城解释道:“此乃王姬之意。龙伯之爵远高于诸客王姬不敢坐在龙伯之上是以将龙伯安于此席龙伯的侍从只好委屈坐在台下了。”

  伍封道:“到时候在下与王姬坐在台上成何样子?”

  庄城笑道:“不妨王姬也请了王子仁和王子厚坐于台上。”

  伍封暗赞此女想得周到点了点头见姬仁和姬厚都没有来问道:“二位王子没有来么?”

  庄城道:“王子仁已经来了正在后室与王姬说话王子厚却还没有来。”

  正说着二位王子姬仁和姬厚分别入了大堂只不过一人是由前院而来一个是由后宅中来。

  庄城将他们引上台伍封与他们见过后坐在右姬仁和姬厚坐在左将中间主人席位留出来。

  姬仁道:“幸亏师父今日救了秦国世子否则我们这麻烦可不小弄不好秦军会大举进入王畿。弟子盘问过刺客他们的确是秦国智夫人所派来的。”

  姬厚也点头道:“女人干这种事自然不能周密更何况刺客不小心遇到了龙伯。龙伯在下昨日出言不逊开罪了龙伯龙伯请勿见怪。”

  伍封与姬厚见过了数次每次见他都是趾高气扬今日难得他肯这么认错笑道:“王子何曾得罪过在下?昨日说的也是实话其实就算王子不说在下也想试一下自己的气力去举鼎。”

  姬厚见他对昨日的事不以为然惭愧道:“其实在下曾经派人去过南郭先生的旧宅那是一番私意。只因南郭先生被害的那日他到王宫求见在下见父王刚刚用药躺下才问了问他将他带回府上。南郭先生说现了王室旧物不过并未说是九鼎。在下寻思派人到他府上去谁知道当晚南郭先生便被人加害了。龙伯因此而现了九鼎立下这天大功劳。在下不免有些嫉妒之意昨日才会出言无状幸好龙伯并未见罪。”

  伍封和姬仁见他公然承认齐感愕然。

  姬仁本来疑心他与南郭子綦一家被杀之事有关此刻却改变了想法。点头道:“小厚这么说我便放心了我原还疑心你与南郭先生一家被杀之事有关哩!”

  姬厚忙摇头道:“我怎会做出这种事情?杀害南郭先生一家对我有何好处?何况南郭父子剑术高明要将他们全部杀了我府中也没有这样的高手。”

  伍封想想也有道理姬厚府中有无高手他不知道却知道他杀了南郭一家似乎对他的确无甚好处。

  姬厚小声道:“我听说世子利被刺客伏击之事后想来想去觉得梁师父有些可疑或与南郭先生一家被杀之事有些关系。他的剑术高明不说以他剑室中数十弟子的能力要杀害南郭先生一家是足够的。何况他是智瑶的人我猜这事情与秦国之事有关。听说南郭先生收了世子利为徒要到秦国去这样一来世子利的实力增了不少。”

  姬仁忽然大悟也小声道:“南郭先生一家若到秦国未必能增加世子利太多实力不过世子利到成周来南郭先生必定与他在一起有南郭先生父子保护世子利刺客要行刺恐怕就要难得多了。”

  伍封点了点头沉吟道:“或是如此不过在下总觉得其中恐怕还有些内情。”

  除了赢利外各国使者渐渐都来了他们都听说了赢利被人行刺一事眼光不停地向伍封、赢利瞧过去话也说得少了显是各有主意。虽然出了这般大事智瑶和梁婴父仍然赶来赴宴神情自若仿佛刺客之事与他们并无干联。

  智瑶略坐了一坐向庄城说了几句话起身向高台过来向伍封道:“智某有事想与龙伯一谈龙伯是否有空?”

  伍封道:“也好。”站起身来。

  智瑶道:“智某向庄总管说了借王姬府上厢房一用龙伯请随智某来。”

  伍封倒不怕他另有诡计随他到了侧面的厢房之中厢房中的侍女奉了美酒果品之后退了出去留下他们二人在房中。

  智瑶道:“听说今日有刺客行刺秦世子龙伯恰好在场那为之人真的是桓魋么?”

  伍封点了点头。

  智瑶道:“龙君定以为此事是智某所使了?”

  伍封见他开门见山说出来皱眉道:“桓魋似乎已经投奔了智伯而派遣刺客的智夫人又是智伯的妹子谁都会这么猜想。”

  智瑶叹了口气道:“不瞒龙伯说智某的确有意对付赢利不过今日之事智某却不知情。若是智某要杀赢利必定会派豫让、絺疵来设伏府中高手也会大举派来不会这么轻易被龙伯所破智某手下并非只有桓魋一个高手。”

  伍封见他说得十分直捷点头道:“这也有些道理。”

  智瑶道:“秦国之事与龙伯不大相干龙伯今日多半是仗义出手。智某之所以向龙伯直言是相信龙伯不愿意卷入秦国的夺位之争。”

  伍封道:“秦国夺位之事在下并不在意不过有人在天子脚下行刺在下怎也不会容忍。”

  智瑶微笑道:“智某要想刺杀赢利必定不会选在成周附近眼下列国使者都在城中人人都派出耳目散布城中不易办得周密更何况有龙伯在此万一被龙伯知道了就算尽出府内高手只怕行刺之事也不易得手。如此蠢笨之事智某自然不会去做。”

  伍封皱眉道:“智伯是说行刺之事是粱婴父和桓魋自把自为?”

  智瑶道:“自把自为却是未必智某猜想他们是被人指使。”

  伍封问道:“是令妹智夫人么?”

  智瑶摇头道:“他们表面上是受舍妹所托实则另有所图。龙伯试想今日桓魋若是行刺得手天子便要向秦国有个交待必定四下搜捕刺客。桓魋故意告诉他们行刺是舍妹之令这百余名身手并不高明的刺客早晚有人会被擒说出内情这样一来鄙外甥公子栩想当世子也不可得了秦国或会因此而乱舍妹和公子栩在秦国怎呆得下去?唯有逃回晋国。”

  伍封心中一凛点头道:“智伯言之有理在下本就有些奇怪大凡这刺客行刺必定是受金帛所驭除了领知道主使之人外一般刺客怎会知道详情?可今日盘问刺客他们却能直接说出是令妹所使不合常理。”

  智瑶道:“舍妹若逃往晋国秦人定会追杀就算她们平安回晋秦人未必会善罢干休多半会大举伐晋。这事是因我们智氏而起赵、韩、魏三家怎会为我们智氏虚耗兵革?定会三家联手配合秦国伐我智氏。我们智氏力不能敌又不在理便会因此而灭。三家既救了晋国又灭我智氏然后将我们智氏的级送往秦国再三分我们智氏之地。龙伯以为这事情会否如此生?”

  伍封道:“莫非桓魋暗中受赵、韩、魏三家所使?”

  智瑶道:“并非三家而是赵氏一家。因为韩、魏两家亲智而慢赵就算想灭四家中的一家多半会先对付赵氏。”

  伍封道:“依在下所见赵老将军为人虽然广有智谋却是个守礼厚道的人怎会这么做?”

  智瑶微笑道:“赵鞅为人十分狡诈这种事情未必做不出来。不过以他的智谋还想不出如此似是而非的诡计智某猜想这必是赵无恤的谋划。”

  伍封惊道:“无恤兄?”

  智瑶喟然道:“智某知道龙伯与赵氏父子交好对赵无恤也很有好感。不过在下与赵无恤相识得久了对他的性子比龙伯更为了解。非是智某有意挑拨龙伯毕竟年轻了些把赵无恤想得太好了。譬如赵无恤将赵大小姐嫁给代王之事连赵鞅也被他瞒过了。”

  伍封沉吟不语他知道智瑶为人极其傲慢自然不屑于在背后说人闲话此刻当不是故意挑拨离间必有用意。

  智瑶道:“赵鞅有九子赵无恤排在第八上有兄下有弟且出身颇贱赵鞅却力排众议立其为嗣这当然并不是因为被离的神相之术所至。当初赵鞅有立嗣之念将九子叫过来说他在常山上埋了宝物让九子去寻觅。结果九子都空手回来。其余八子均说没有找到唯赵无恤说有宝他道:‘常山上临代国可以占代天下之宝无过于代国者’。赵鞅因此才将九子带往齐国立了赵无恤为嗣。赵无恤谋代之急更胜过对付我们智氏。他将其姊嫁到代国无非是为宽代人之心。”

  伍封不以为然道:“无恤兄不至于如此不顾亲情吧?”

  智瑶冷笑道:“赵鞅的七子赵望镇守巨鹿这人不服赵无恤赵无恤将他擒住软禁起来赠以丝竹三队美人数十每日派人送酒十壶赵氏族人还以为他这是爱护兄长其实他这是故意以酒色戗害前些天赵望因酒色过度而死无人能查觉赵无恤之谋。智某手下的絺疵先生颇通毒物曾使人偷了些酒出来才知道那些酒中虽然无毒却下有天然的催情草汁。单从此事便可以看出赵无恤不顾亲情。”

  他见伍封仍有些不信道:“龙伯或者不会深信不过日后赵氏伐代之时便会想起智某今日之言了。你想他新婚之日便能弃新妇而不顾月余方回到晋国是惜亲情之人么?他哪里是想送赵大小姐多半是想趁未接掌赵氏一族身份方便时探听代国的路径和虚实吧!智某以前与龙伯有些许冲突不和得罪之处请勿见怪不过无论是公是私智某并非有心对付龙伯所有的计谋多是因赵氏而。”

  伍封见他说得如此明白道:“这个在下也理会得。”

  智瑶道:“智某虽想与龙伯化敌为友不过也知道一时间为友不易但化敌未必不能。”

  伍封道:“智伯在晋在下在齐就算是国事相冲其实在下还没有将智伯当成敌人。”其实智瑶在殿上以屠岸夷来讥讽其父伍子胥伍封心中早已经深恨智瑶口上虽这么说脸上却显出不耐之色。

  智瑶暗生惧意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讥讽伍封亡父肯定激怒了伍封可惜当时话已经说出口收回不得心中叹息假意呵呵笑道:“这就最好了智某知道龙伯并非心胸狭窄之辈。”

  伍封沉吟良久道:“若真如智伯所说桓魋是受了赵无恤所使但这行刺之事须得随机应变安排如果无人在此操控只怕不易谋划可赵氏并没有派人前来否则怎也要见见在下吧?”

  智瑶道:“赵无恤何须派人来这各使之中便有他的人。”

  伍封愕然不解:“它国之使怎会成了赵氏的人?”

  智瑶道:“那卫使石圃自小在晋国为质居于赵氏家中因为他是质子自然无人理他恰巧赵无恤因出身不好众兄弟也不愿意与他在一起。这赵无恤与石圃同病相怜自小玩到大关系极佳情若兄弟。这次石圃出使成周却先到了绛都在赵氏府中住了两日这才到成周来。这些天桓魋和梁婴父不住地往卫舍行走自然是日日商议。若非如此智某怎猜得出其中的原由?可惜智某前些天未曾在意以为他们是为了研习剑术今日出了事才慢慢推想出来。”

  伍封道:“以智伯之见那南郭先生一家被害又是谁做的?”

  智瑶摇头道:“这件事智某可猜不出来只因杀了南郭先生一家似乎对任何人都没有太多好处舍妹派人刺杀赢利也不会节外生枝先杀南郭先生。”

  伍封道:“智伯以为日后是否还有人刺杀秦世子呢?”他问这句话实际上是想问智瑶还会不会派人刺杀赢利。

  智瑶道:“经过今日之事赢利再杀不得了。相反智某还得派人暗中保护他才行否则无论是谁杀了他别人都当是智某所为此事甚为烦恼。何况有龙伯在周谁也不敢在天子脚下生事。”

  伍封点了点头。

  二人说了许久这才出了厢房到了大堂之上便见赢利已经来了伍封看见他时赢利笑吟吟向他打招呼。堂上众人不知道伍封与智瑶密议些什么眼光不住在他们二人身上睃巡却无人敢问。

  堂上侍者往来穿梭丝竹声声竽笙相鸣外面固然是寒风阵阵但堂内炉火正旺暖意烘烘众人纷纷脱了裘服相互间说话饮酒气氛十分热闹。

  伍封忽想:“怪不得梦王姬府上宴客各国使者每次都赶来原来他们固然是要见一见梦王姬更要紧的是可借此机会述谈展开各国的外交。列国之间或敌视、或盟好若没有这个机会相互间拜访得多了免不了会被它国猜疑。”又想:“梦王姬想必也是知道此中道理才会以宴客方式让各使交谈说话这可免了许多私底下的国国交易和猜疑争斗。”他么想着渐渐忘了烦琐之事。

  正热闹间梦王姬带着婢女从后堂出来。此时她穿了一身浅黄色的衣服头上盘着乌黑的云髻袅挪上了高台与伍封等人点头致意后坐在主人席上。

  众人声音渐止梦王姬道:“梦梦母难之日难得各位贵使辱足诸般寿礼足见盛情梦梦受之有愧。”

  众人纷纷出言:“王姬是天子之女理当拜寿些许寿礼更是不在话下。”如此云云。

  梦王姬向伍封道:“龙伯诸礼之中有一面透光镜此物甚难得到多谢龙伯厚赐。”

  伍封笑道:“其实此物在下并没有费多少气力只是从市肆上购来且仅费八十金如此便宜之物充作寿礼王姬不嫌在下不恭便好了。”

  梦王姬笑道:“此镜价值千金以上龙伯仅以八十金便得到看来是家学源渊精通货贸之秘。”

  她转头向赢利谢道:“世子那一只雪貂更佳虽然价值未必比得上透光镜但世子为雪貂遇袭受伤旋又返身去猎貂此举甚为冒险这番心意比天还大。”

  伍封愕然心道:“原来世子利与在下分手之后又去了邙山猎貂。”

  赢利呵呵笑道:“在下若不觅到那雪貂怎好厚颜到王姬府上来?不过能擒这雪貂龙伯也有功劳。今日全靠了龙伯的家臣帮手才能擒到一只雪貂。我们秦人的猎艺在列国中出类拔萃想不到猎艺的天下高手却是月公主的徒儿商壶。”

  伍封心道:“原来你借老商去是为了帮你捉雪貂。”

  梦王姬十分细心将各位使者的寿礼都夸了一遍她见多识广深知每一件异物的由来当众将该物的珍贵之处说出来自然令送礼者大为开怀心忖自己辛苦准备的礼物总算让主人体察到自己的心意人人都觉得在梦王姬心中自己所送的礼物珍贵之处在他人之上一个个脸露笑意。

  伍封心道:“此女很会说话毕竟是天子之女说话大方得体三言两语便让人心中欢畅。”

  这时候侍女们奉上食案铜鼎匕俎爵壶众人觥筹交错听着廊下的丝竹对饮不迭。

  伍封向梦王姬敬酒梦王姬略饮一些便止姬仁和姬厚却扯着伍封对饮众人渐生酒意堂中越热闹起来。

  此时那鲁使与郑使游参争执起来便听游参道:“以阁下之见唯鲁国是最守礼的地方而我们郑国则最不守礼。此言岂非太过份了么?”

  鲁使道:“并不为过。孔子之学问天下皆知连他也以为鲁国是礼仪之邦。”

  游参不悦道:“孔子甚有学问毕竟有些迂腐不能尽以其言作准。”

  众人闻言而惊连伍封也有些不悦他向来敬重孔子这游参居然说孔子迂腐实在有些不恭。

  蔡使忍不住插言道:“阁下为何以为孔子之言也不能尽数作准?”

  游参道:“譬如孔子说‘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逊远之则怨’。王姬文采风流赵大小姐精通兵略越女善剑若以此三女观之孔子之言误矣。”

  那鲁使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虽然此时女子小人不涉军政且在坐诸位都有同样的想法可梦王姬便在眼前若附合孔子之言只怕会惹得梦王姬不悦。

  梦王姬笑道:“孔子未必有误只因眼下之世如此女子、小人不理军政若以事而论自然难以沟通。昔日商王武丁有夫人名叫妇好勇猛善战商王以之为将曾伐印方、尸方。孔子若当其时便不会这么说了。孔子说这话时正在卫国受卫灵公夫人南子所辱是依时而言非指万世之通理。”

  游参又道:“王姬说得是不过自古以来用人殉之制眼下渐改为土木之俑陪葬以代真人这是仁政之举。听说孔子反而有些不高兴曾说:‘始为俑者岂无后乎?’似乎仍想用人殉哩!”

  赢利道:“这又有何不可?眼下我们秦国便以人殉。”

  鲁使摇头道:“人殉太过残忍秦制早晚要改之才好。不过孔子此言只是推测为何会有人制俑并非反对以俑代人。”

  梦王姬点头道:“梦梦也是这么想。譬如从孔子之言我们可以类比推想譬如说‘始制剑者。其必士乎?’或是‘始试药者其必伤乎?’只须这么想来便知道孔子语意之中并非坚持人殉。”

  鲁使笑道:“王姬也这么说可见孔子之言无误是他人领会有错而已。鲁国有不仅有孔子这大贤还是周公旦之封国是列国中唯一得天子特许使用天子之礼乐之国周礼是周公旦所制怎比得郑国之无礼?”

  游参不悦道:“郑国如何无礼了?”

  鲁使道:“昔日天下尊王唯贵国郑庄公时公然割天子成周之禾、温之麦又以军相向臣军伐王箭伤周桓王不说还假王命伐宋无礼甚矣。从郑开始世人尊王之心大损。”

  游参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只觉颇难辩解强道:“这是数百年前的事当时实情如何有谁知道?”

  卫使石圃插言道:“要说最先失礼其实是秦国然后是鲁国。”

  赢利不悦道:“此事与我秦国何干?”

  石圃道:“秦之先人非子善牧周孝王使之在渭水附近养马。周宣王四年时令非子之后秦仲为大夫使伐西戎秦仲战死后又封其子为西垂大夫是为秦庄公列为附庸。周幽王时犬戎攻镐京庄公之子秦襄公勤王有功被周平王封为伯爵从此成为诸侯。因犬戎占歧丰之地大半平王将歧丰之地赐给秦国。秦襄公逐戎得歧丰之地辟地千里虽然将歧东之地献王仍成大国。秦文公时僭祀白帝。鲁惠公闻讯僭用郊禘。这祀帝和郊禘都是天子之祭礼秦鲁僭用在先才有郑庄公之无礼在后。”

  智瑶在一旁道:“秦、鲁、郑都有失礼之处坏了天子之尊严不过最坏周制的当属楚国。楚为芈姓又称熊氏。周成王封熊绎为楚子其后楚子僭爵称王到了周夷王时楚子熊渠甚至还封其三子为王后来熊渠怕周厉王伐楚自去王号。到了周桓王时楚子熊通见郑国箭伤周桓王天子唯有默受便又再僭爵自立为楚武王天子也不敢问。君臣名份从此混乱诸侯敢与王争卿大夫便敢与诸侯相争。”

  伍封见众人在成周之地、王姬府上大肆谈论周室与列国之失无人以为异才知道正如梦王姬所说在她府上常作舌辩的确是就事论事、雅而无伤心忖在天下间只怕再难找到这么一个能放心直言之处了想来各国使者爱到梦王姬府上来这或者也是一个原因。

  梁婴父大声道:“智伯言之有理。”他瞥了一眼伍封笑道:“龙伯祖上是楚人夫人之中又有楚国公主未知对此事怎么看法?”

  伍封道:“在下没什么看法只是觉得自从宋灭曹、楚灭陈之后日后各国事情多多诸侯大夫难为得紧。何况各国民俗人情迥然不同以致礼乐军政不同孰是孰非固然要清楚不过列国要强盛先要尊王。礼乐自是重要军政也不可偏废只重军政而失礼仪也非强国之道。譬如鲁重礼而兵弱楚、秦、越重兵而礼废齐重技艺而流于空谈晋人奢华而横蛮傲慢王畿之人喜歌舞诗乐而不尚军事郑卫不求自强而依附大国各有其利弊。”

  众人听他指点各国之俗言语中的暗暗佩服。梦王姬道:“此言甚是。龙伯转战列国想来对列国士卒较为了解吧?”

  伍封道:“在下是齐人对齐人了解多些。齐人性情刚烈仓廪盈富但自景公时开始君臣骄奢、轻忽民生以致君位常换政事多变令不出于公宫是以军心不齐、士气稍低。在下曾去过楚国知道楚人性情柔弱境大而富足但王位嗣传无常制常有弑王自立之时世代贵卿大臣又厚敛于民以致政乱民力疲惫士卒虽多却不能持久。晋人性情温顺一些但傲慢而奢华政事虽然平和由于处中原之地战伐过多民疲于斗士卒厌战厌战则无斗志傲慢则不敬将帅奢华则贪心不足因而士卒多而无大用。”

  众人听他侃侃而谈皆合于实情敬佩之余又暗暗心惊梦王姬听得甚感兴趣问道:“其余之国又是如何?”

  伍封道:“小国不论秦国和燕国在下虽未去过也略知一二。听说秦人性情强悍地势险要士卒好胜因而甚有斗志不过秦人上重武技下不知兵守有余而攻不足。燕人诚朴谨慎好勇尚义交朋友甚好一旦有战事便稍缺智诈也是只能防守攻则机动灵变不足。”以他的年纪自然不可能对未到过的国家了如指掌不过他曾与孙武深谈听孙武说过是以照样说出来以致举座皆惊。

  梦王姬叹道:“莫非在龙伯眼中列国均无能战之士卒?”

  伍封摇头道:“最能战的莫过于越国。越人虽然力弱于北人但坚毅勇悍又诡诈多智。士卒纯忠大夫尚义军令整肃最能上下一心。在下与越人两番战事知道越国士卒技艺装备并重令之后数万人行如一人当真是天下少见的精兵。越国偏居东海为楚、吴所阻一旦被它灭了吴国、或是侵破楚国兵锋北指便如大河缺口一而不可收拾。”

  鲁、卫、莒等国使者暗生惧意这几国紧邻吴国一旦吴亡后果堪虞。

  姬仁叹道:“眼下列国相兼兵戈不断的确是件令人头痛的事。”

  梦王姬叹了口气道:“天子不许列国互伐但在夷王之时卫顷侯并邶、鄘之地坏王制已经四百多年。其后这些年间列国攻伐不绝。秦灭荡社、邽、冀、小虢、梁、滑、芮等十余国;齐灭纪、郕、谭、遂、莱等三十余国;楚灭权、邓、息、申、弦、夔、江、六、蓼、庸、英、鸠、赖、陈、唐、顿、蛮等四十余国;晋灭耿、霍、魏、虢、虞、黄、鼓、肥、潞、甲氏、留吁、铎辰、6浑等二十余国;鲁灭项;郑灭郐、东虢、许;邾灭须句;卫灭邢;莒灭鄫;吴灭州来、徐;宋灭曹;狄灭温。这中间虽然有不少狄、戎、夷、舒、蛮族之国但大多数是天子封国。另见中山数灭数起;陈三灭于楚乃绝;蔡亡再复;卫被狄人亡后复国;六先亡于晋复立后又亡于楚;英亡于晋复后改为蓼再亡于楚。其中兵祸之烈可见。晋楚争竞宋郑身处其间所受战祸各达数十次以上日后这大国日盛必使小国日衰更不知有何国再上覆亡之途。”

  此女学识渊博记忆奇佳众人听她如数家珍般将诸国兴亡之事说出来无不佩服莒、邾、郑、蔡等小国的使者更是脸上变色添了若干心事。

  梦王姬见气氛稍有些低沉改变话题道:“龙伯今日救了秦世子又为天子立了一功。只是梦梦有些不解龙伯为何在大寒天的也跑到邙山上去终不成是与秦世子同样的目的吧?”

  她这么一问众人的注意力立时转到了伍封身上。

  伍封笑道:“在下也是为了雪貂只不过略有不同。世子利是冲着貂皮而去在下却是冲着貂肉而去。不瞒各位说在下并未食过雪貂之肉听说其肉甚美不免有些垂涎谁知道貂儿未吃到几乎惹了一身臊。嘿若不是在下学过几招剑术恐怕早就被刺客射倒在雪地上来个‘呦呦鹿鸣’了!”

  众人想不到“呦呦鹿鸣”在他口中还有这种用法虽与《鹿鸣》诗意相距甚远却十分生动登时哄然大笑。ahref=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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