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_天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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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伍封怒道:“支离益!要战便找在下专拿小卒出气怎合你剑中圣人的身份?”飞身迎上去只听戟响剑鸣两条身影在空中飞快闪动刹那间剑戟碰响清脆繁杂之极也不知眨眼间交手多少招。

  鲍兴毕竟是经验丰富此刻不敢耽搁大声下令带着死士猛冲。可越军毕竟是天下精兵行动奇快鲍兴等人被支离益稍稍一阻立时被越军重重围在营前。鲍兴见眼前全是越人闪动大怒道:“找死不成!”大斧专往人多处劈落正缠斗之际便听前方呐喊之声楚月儿带着铁卫迎了上来这班铁卫厉害之处更胜过死士数十倍更兼有楚月儿挥矛在前开路立刻杀入重围与鲍兴汇在一起打开一条通道。

  铁卫见接着人又转身杀回本来杀入时是楚月儿在前鱼儿和石芸在最后此刻反向杀出去便变成鱼儿和石芸在前了。楚月儿和鲍兴却反杀至死士队尾断后长矛铁斧扫开逼退追兵众人杀开血路往己方营中冲回去。

  此时便听越军中一人道:“快追上去!顺势荡开敌方营寨!”楚月儿听得出是勾践的声音瞥眼瞧去只见勾践穿着金甲、头戴黄金盔正立在兵车上指挥众军。

  楚月儿道:“小兴儿带死士冲回营我去杀勾践!”飞身而起长矛向勾践刺过去。勾践见她来势甚猛笑道:“月公主又想重施故伎?”他说话之时身旁有一人向楚月儿迎上来飞身而起手中长剑挽了个剑花顺着楚月儿的长矛批削下来。

  这人剑未至先有一缕阴森森的寒意沁过来楚月儿叱道:“颜不疑!”长矛震动如大弓般一弯一弹向颜不疑抽过去。颜不疑的屠龙剑术虽能跃在空中挥剑毕竟比不上楚月儿的御风之术般灵动有力见长矛弹来只好挥剑格挡“当”的一声人剑被弹飞开去。

  楚月儿回身再找勾践时却见他的周围已经围着大批士卒长矛一齐由下而上向她攒刺过来。楚月儿寻思再向勾践下手必难得手转身向鲍兴追去。幸亏她攻向勾践令越人纷纷去保护勾践追得就不甚急了此刻鲍兴、鱼儿、铁卫和死士已经完全冲出了围困到了己方营前。

  楚月儿飞落营前此时听鲍琴大声下令箭矢如雨阻住了追兵。楚月儿让众人入寨自己横矛站在最后仰面向空中看去只见伍封与支离益斗得甚紧两条身影在晨曦中盘旋展动一时也看不清谁占上风。

  伍封和支离益已经交手了二百余招本来他的铁戟长大沉重而支离益的蛇剑极轻二人身在空中伍封自然吃亏但伍封的身法合于天地之力支离益却只是在借力之境身法又比伍封不上是以在空中势均力敌。

  伍封与支离益交手多次支离益的蛇剑诡异难测力道又缠绕牵引好在伍封的旋力已经大成这是天下用力之至法足以化解旋力再加上他和楚月儿在大海扶筏而行长达月余在海中练成了应付诸般异力的法子是以支离益剑上的古怪力道已经不足为惧更兼他的吐纳和武技已至无界之境虽然支离益的剑术比当日在北地追杀他时又精进不少但此刻伍封仍能随手化解。

  伍封最精擅的武技以空手格击为次则是剑术他的戟术虽然也能随其空手格击和剑术精进而有所长进毕竟不是他自幼练习的武技何况这种戟术本是用于战阵上冲决荡阵之用与高手相较却有些不便是以与支离益交手二百余招一直处于下风好几次差点被支离益的蛇剑刺中。然而有利也有弊支离益吸人精气无数劲力之大骇人听闻连伍封也艰于应付但他手挥铁戟几乎比得上他的双手剑术以双手对付支离益的单手从力道上便胜过支离益单手握剑许多支离益剑术虽精却被他的力道所迫也觉得颇难应付。

  二人辗转相斗又过了一百多招支离益的凌空之术毕竟不如伍封的行天之术般与天力相合终于气力不加落地而战伍封凌空下刺在空中以身法辅助化解支离益的剑术但支离益的剑术实在精妙经验又极为丰富无论伍封以何奇招妙式相击他总能有对应之术是以斗了许久始终只是个平手相比而言伍封还稍落下风。

  此时天已经大亮双方营中都看着这场剧斗齐平公等人见伍封在空中纵横往来神威凛凛大为心折本来他们还耽心伍封不敌支离益此刻都放下心来。楚月儿在一旁暗暗焦急天下间除了伍封和支离益二人便以她的武技最高她对双方的本事十分了解见伍封已经尽展全部本事只堪堪与支离益打平手而支离益还有一套新练的“诛心之剑”未曾使出来。这套剑术当日由颜不疑施展出来时厉害无比如果支离益用此剑术威力只怕要比此刻大了许多伍封说不定要立刻落败。

  楚月儿想到此处立刻飞身上前大声道:“夫君、屠龙子难道你们不守十日之约了么?”她身形一动敌营中也窜出两人来一个连跃带跳闪将过来正是颜不疑另一人不会凌空飞跃的本事只是飞跑出来但脚下却十分沉稳却是鹿郢。二人挡在楚月儿面前鹿郢也道:“老先生、师父请住手!”

  伍封和支离益本来酣斗此刻都想起十日之约来正好支离益一剑划出伍封用铁戟格一格借力上飞十余丈远远飘落在楚月儿身边大笑道:“好在下差点忘了旧约。屠龙子今日便收手不战决战之时再分高下如何?”支离益缓缓收回剑道:“昨日龙伯不战而走今日之战龙伯的武技令在下大感意外!在下数十年未有今日之战感到痛快再过九日我们再战。”伍封点头道:“好!”

  支离益叹了口气道:“九日之后的决战所决不仅是胜负更是你我二人之生死龙伯还是回去练习剑术最好切不可再派人骚扰越营!阁下是一军主将战事便要分心在下却是个闲散之人前方血流成河也不关在下的事是以如此之举骚扰的其实是龙伯自己。”伍封道:“惭愧昨日是小兴儿违在下军令擅自出战决非在下指使!”支离益点头道:“在下也想这非是龙伯所为。大王答应这十日内不动兵戈一切等在下与龙伯决战之后再说龙伯大可以放心练剑。”说完转身便走颜不疑恨恨地瞪了伍封一眼跟了上去。

  鹿郢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对伍封道:“师父你……你还是尽早回扶桑去吧!”伍封心内一热寻思鹿郢是自己的徒儿又整日跟着支离益再加上看了今日这一战自然深知自己和支离益的本事猜想自己必定打不过支离益才会劝自己离开。伍封点头道:“小鹿儿你的心意我明白的不过这一战关系到齐国的生死存亡我万万走不得!”鹿郢满面焦急之色望着楚月儿道:“小夫人……”楚月儿叹气摇头道:“小鹿儿你知道你师父的性子就算我劝他他也不会走的。”

  鹿郢长叹一气忽地垂下泪来掩面而回。

  伍封将铁戟扛在肩上看着鹿郢的背影心想:“小鹿儿夹在中间好生难做人!”摇头与楚月儿回营。

  伍封往营内走回去时越往回走脸色越是难看铁青着脸直入中军大帐。齐平公等人本想上前与他说话见他沉着脸怒冲冲入帐暗暗心惊都不敢问他。伍封回到大帐让楚月儿带上恒善去清点伤亡将铁戟交给庖丁刀在帐中来回走了良久气冲冲道:“小刀将小兴儿拿下绑在帐外!小阳击鼓聚将!”圉公阳和庖丁刀吃了一惊不敢违命立时去击鼓拿人。

  齐平公与诸将本就在外看着伍封与支离益的一战见伍封气冲冲入帐又见庖丁刀将鲍兴拿下捆绑便觉十分不妙帐外鼓声只响一通齐平公、郑声公、姬克、田盘、鱼儿、石芸、鲍琴、鲍笛、赵悦、蒙猎、招来、宗楼、田成都赶入帐伍封先请齐平公、郑声公和姬克坐在旁边他是主将齐平公三人身份再高也不能乱了军中规矩坐在旁边谁也不敢说话。

  伍封坐在中间面色铁青并不说话。众人见他大氅盈红如血氅内黑色衣甲如同华服黑闪闪有红光漾动头盔上那一根金色犀角朝天指着虽然只是坐着却神威凛凛的极有杀气。众人被他气势所迫谁都不敢吱声。

  一个小卒进来禀报道:“楚营派了吴句卑带了十人赶来说是叶公依约派来服侍龙伯的。”伍封哼了一声道:“他哪里是服侍我?是派人监视还差不多请吴先生进来。”

  吴句卑进来向伍封施礼伍封道:“吴先生请稍待等在下处置军中之事后再说话。”吴句卑入营时便见双方大战的痕迹此刻见气氛不对便站在众将后面。

  这时楚月儿和田成走进来按将帅之节向伍封施礼。伍封问道:“此战伤亡如何?”恒善道:“我方三千死士阵亡了五百七十二人伤三百十一人被擒的有六十二人。不过据死士杀敌之计杀敌之数约有一千三百多人伤敌不计其数。”楚月儿补充道:“小兴儿一人便斩杀越将十二名、小卒二十多人这一战虽险却大挫敌方锐气。”本来只须恒善说双方伤亡之数便够楚月儿却故意加了后面这句是怕伍封责罚鲍兴。

  伍封点了点头恒善站到宗楼之后楚月儿站在他身边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伍封知道她想为鲍兴求情摇了摇头喝道:“将鲍兴带进来!”圉公阳和庖丁刀将五花大绑的鲍兴押进来让他跪在帐中。

  伍封猛一击案喝道:“鲍兴你可知罪?”鲍兴垂头道:“小人未得将令擅自出兵致使死士伤亡惨重请龙伯按军法治罪!”伍封哼了一声道:“你随我征战多年当知行军打仗军令如山想不到竟会犯此大错!大司马依军中之法不遵将令、擅自出战者当如何处置?”田盘忙道:“依军律当斩不过鲍兴奋勇之心不可……”伍封道:“既是如此小刀小阳将鲍兴推出去斩示众!月儿不许求情!”虽然早日楚月儿也曾出营但她是独自一人也没有擅自兴兵是以不算违令鲍兴今日却是擅自带了士卒去营与敌军交战性质大为不同。

  此言一出帐中众人都变了脸色他们与伍封颇熟以前都见过鲍兴知道他是伍封的亲信下人。人人都知道鲍兴冒险出战是耽心伍封与支离益之战是以奋勇杀入敌营想找支离益拼命虽是违了军令也是护主心切至多打上几棍便罢了想不到如今伍封不念私情竟然要将他斩执法之严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楚月儿大急本想为鲍兴求情却被伍封预先堵了口小嘴张了张却不敢说话。鲍兴向伍封叩了个头道:“小人论罪当诛甘愿领罪受死!”圉公阳和庖丁刀与鲍兴交情极好此刻都怔住向伍封和楚月儿看去却见伍封向他们一瞪眼吓得连忙将鲍兴扯起来将他押出帐外一边走一边垂下泪来。

  齐平公素知鲍兴对伍封忠心耿耿虽见伍封怒不可遏此刻也顾不得忙道:“封儿这小兴儿在越营来回杀出身上连伤也没有可见他勇猛无比杀之可惜!不如免其死罪打几军棍如何?”郑声公道:“齐侯说得是郑国便无如此勇将龙伯请予轻罚饶其一命。”姬克也道:“龙伯所谓三军易得一将难求请看两位国君面上放过他这次许他戴罪立功。”

  他们三位的身份高贵既然出了声伍封怎能不给面子?沉吟道:“既然如此便饶他死罪重打百棍!”招来道:“龙伯小人只是外人多一句口:眼下用人之际将鲍兴打坏了我们便少了一员猛将可用。”田盘也道:“龙伯师兄此言有理这百棍打下来只怕数月也不能痊愈想用他上阵立功也不得。”

  伍封皱眉道:“难不成就放过他?此人违我军令若不重惩日后谁还会遵从号令行事?”田盘道:“请龙伯听在下一言。”伍封道:“大司马请说。”

  田盘道:“鲍兴擅自出战违龙伯将令以军法处置是应当的。不过这一战杀敌之数多过己方伤亡而且又是由敌方营寨、士卒围困中杀进杀出不仅重创了敌军还惊扰敌营挫了敌军锐气可算是打了场胜仗。再者说了龙伯能让闾氏父子戴罪立功又将罪囚释放令他们为军中死士给予立功之机会为何不给鲍兴一个赎罪机会呢?”田成、宗楼点头道:“大司马言之有理。”

  伍封问道:“依大司马之见该当如何处置?”田盘道:“鲍兴身为城司马犯错自当贬谪可撤其职再责打二十棍许他仍领死士戴罪立功。如此褫职责打处罚已经是极重的了龙伯以为如何?”

  这城司马之职在他人看来不可不大换了他人自然是宁愿多挨几棍也不愿失这官职但此职鲍兴向来不当回事因他早知要随伍封到扶桑去这齐职要来何用?其实鲍兴还是天子所赐封的大校尹只不过众人不知道罢了。伍封见只打二十棍正合心意点头道:“好便打二十棍再请国君免其城司马之职。”齐平公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须知此时各国乃宗族大夫世代相袭庶人要得个官职十分艰难更不用说城司马这种掌一城军马的显官了。郑声公和姬克等人不知道内情还以为田盘是借机会减伍封的权责故意假作求情实要削伍封属下的官职却不知道田盘的用意。田盘并非与鲍兴有何交情而是见今日一战鲍兴勇冠一军如此猛将实在难得眼下大战在即多此一人便多一人用打得伤了便用不上才会提出此议却正合了伍封的心思。

  便听帐外“噼噼啪啪”的责打之声响起鲍兴虽然一声不吭伍封心中却十分伤痛他由小到大鲍兴和鲍宁二人便侍候他虽然身份不同感情却如同一家人再加上鲍兴为人风趣极得家中人喜爱今日却要责打他心下自然是痛惜无比。

  众人闻棍声入耳见伍封脸上抽*动眼泛泪光都知道他十分心痛心中无不凛然寻思这人治军极严就算心腹爱将犯了军令也要重责自己当要格外小心万一触犯军令那可是天下的祸事!

  二十棍顷刻打完圉公阳和庖丁刀将鲍兴架扶进来众人见鲍兴脸上苍白两腿全是血迹却咬牙蹒跚而入跪在帐中。暗暗佩服这人壮健如牛换了旁人还怎走得动、跪得下去?

  伍封叹道:“鲍兴今日虽只责打二十棍但你这城司马之职便褫撤了仍许你领死士戴罪立功!再有违令之举谁也救你不得!月儿带他下去让他好好养伤日后还要上阵为国效力。”

  鲍兴叩了个头勉力起身楚月儿早就泪流满面连忙奔上去将鲍兴带出帐外。伍封让她带鲍兴下去自然是让她这歧黄妙手为鲍兴医治楚月儿怎不明白?让圉公阳和庖丁刀将鲍兴背回其帐连忙为他施药治伤不提。

  处置完鲍兴后伍封道:“鲍兴违令死士却是奉鲍兴之令行事今日以少胜多挫敌锐气理应嘉奖。恒善!”恒善出班施礼伍封道:“今日之战谁人杀敌最多?”恒善道:“杀敌之多以鲍兴为次则是龙伯的大小姐和铁卫。”伍封道:“还有何人奋勇?”恒善道:“另有二人格外勇猛一人杀敌十一人还有一人杀敌八人居众死士之。”

  伍封愕然道:“死士之中还有如此勇猛之士?”恒善道:“其实就是闾邱明和闾申父子。闾邱明杀敌八人闾申还胜过其父!”田盘等人大感惊奇闾氏父子是田盘特意编到死士队中的寻思几仗打下来这父子多半就亡于阵中这闾家也就因此而没想不到闾氏父子竟然会如此善战出乎意料之外。

  齐平公叹道:“想不到封儿为他们求情许闾氏父子戴罪立功这二人竟真的能奋勇杀敌为我齐人立威!”伍封道:“众勇士和铁卫各加功一级闾邱明升小将闾申升佐领各加功两级!”齐军中有伍长十长之类的职司那是士卒的小头目其实不算官职。小将属军中将领中最小的官儿可管百人佐领比小将高一级可管三百人都算得上军中的将领了中军立帐之际只要主师有令小将佐领也能入帐受令五长十长之类却是不入帐的头目一是将、一是卒是以身份相差甚远决非仅仅是带兵多少之别。

  恒善将闾氏父子带进来谢恩伍封对二人大为夸奖许他们二人立在众将之尾又道:“在下与支离益有十日之约眼下还有九日。勾践为了这一战九日间多半不会来搦战但各位还是要严守各营不可放松。”众人齐称领命伍封这才退帐。

  伍封将齐平公、郑声公和姬克三人送出帐外又让人先安置吴句卑等人暂歇只将鲍琴、鲍笛、恒善、闾邱明、闾申五人留在帐中道:“你们五位其实身手都不弱鲍家和闾家也各有家传兵法小善久随大司马和令姊多半也知些用兵之道本领或有高低但都可算得上是将才。除老闾之外你们四人经验不足不过若能遵令行事仍然无妨。然而临阵之际你们却缺乏胆气以致不能尽展所长。今日闾氏父子和众死士奋勇各位当知道他们是因为毫无退路只能勇往直前才能全身立功。是以战阵之上奋勇向前者未必会亡退缩无胆者就算不被处以军法也会束手束脚反死在敌人手中。”五人不住点头。

  伍封又道:“如今与越国一战不仅是你们就算是国君也毫无退路。勾践灭吴之后吴国原来的宗族大家尽数被谪为庶人齐国若亡了无论是鲍氏还是闾氏将无一家可保其宗族是以你们也毫无退路唯有奋勇杀敌才有生机。齐国经此一战伤损巨大军中极需将才。在下日后要离齐远去齐军之事便靠你们各位了。闾家虽然没落但二位能立功国君自会重立闾氏小善这恒氏虽不是大族只要你立了功得赐高官恒氏一族便因你而兴别人说起恒家便不会只说是田氏的姻亲了。鲍家更不用说息大哥的英名列国皆知小琴小笛可不能丢了鲍家的脸。”

  这五人除了鲍琴鲍笛外其余三人与伍封都是曾有怨隙眼下伍封推心置腹向他们说了这番话视其为日后齐国的栋梁众人都大受感动闾邱明流泪道:“小人以前真是混帐透顶未知龙伯如此高风亮节。小人父子之命是龙伯所救龙伯如此高义小人父子当效死以报知遇之恩。”

  伍封见他们深有感触知道这番话对他们大有影响或者日后战事便可见效让他们下去后急匆匆赶到鲍兴的卧帐。

  还在帐外便听小红在内哭着道:“你这小兴儿委实大胆怎可以擅自出战?幸亏龙伯绕你一命换了旁人早就斩了!”伍封大生内疚之意不禁停下了脚步。又听鲍兴呵呵笑道:“都是我不好你无须耽心小刀亲自执棍下手自然是表面上吓人实则只破损一点皮肉丝毫未伤筋骨。有小夫人的妙药过几日便好。”圉公阳道:“是啊小刀能用大钺将小人鼻尖上的肉渍批去运力是极有妙诀的若换了我只怕你会伤重些。”伍封心道:“原来小刀和小阳还弄这哄骗人的事。”鲍兴笑道:“嘿今日一战其实十分痛快越人虽然厉害也不见十分的难打。”

  楚月儿叹气道:“小兴儿日后千万不可再违令了若是在家里我还可以为你求情可在这军中便不大好出声何况夫君预先说了不许我求情其实夫君也委实心痛。”鲍兴道:“这个小人自然知道棍子虽然打在小人腿上却痛在龙伯心中。龙伯是小人服侍、看着长大的怎会不了解他的性子?不瞒小夫人说就算没有今日之事小人也会想个法子违一下军令让龙伯重惩一下或是将小人杀了。”帐中众人都惊道:“为什么?”

  鲍兴道:“小人在镇莱关时与冉先生详细谈过冉先生表面上没什么其实心底里对龙伯与越人之战十分担忧。他说就算龙伯能掌齐国大军但这些士卒大多是田氏的亲信为将佐久来只听田氏的号令就算龙伯为帅他们也未必能由心底里遵从号令。须知这战阵之上凶险无比士卒若有异心表面遵令私底下却不尽力龙伯再费心费力这仗也没法子打。”楚月儿道:“冉先生这话十分有理支离益用蛇兵袭营时田盘的左右两营士卒便有些不听使唤。”

  鲍兴道:“当时小人便有些忧心忡忡问冉先生有何办法。冉先生也没可奈何小人这些天一直寻思前几日与恒善说话听他说过晋文公当年还是公子时流浪在外在曹国被曹君所辱而大夫僖负羁对他有赠饭之恩。其后晋文公为君伐曹报仇攻入曹都擒下曹君感念僖负羁之旧恩不许人惊扰其家。不料晋军中勇将颠颉恃宠生骄妒晋文公待僖负羁之厚伙同他人将僖家烧了僖负羁被烧死在家。晋文公大怒命将颠颉杀了以正军纪。晋国上下见颠颉随晋文公流浪十九年立功不可谓不大居然也被晋文公所杀从此上下惊骇全军肃然之畏此后才能打败楚国大军。小人便想若是小人违令龙伯将小人杀了众军岂会不惧?龙伯此战便好打得多了。”众人惊道:“什么?”

  伍封在帐外微微一震想不对鲍兴竟然宁愿一死以助他顺利领军作战如此之忠心的确是世间难得。

  旋波在一旁叹道:“小兴儿怎么想出这么个笨法子?”鲍兴道:“我本就蠢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此次龙伯与支离益约战小人想起当日我们被支离益追得狼狈不堪逃到旱海大漠总是有些耽心。是以晚间带死士去劫营向支离益叫骂寻思这人或受不住骂出来我们一拥而上杀他未必能够若能拼死伤他一手一脚龙伯与他决战便大占便宜。这是一举两得之事小人便冒险去做了。可惜越人防守太严那支离益脸皮又厚死骂都不出来。”

  小红斥骂道:“你这想法虽不错这法子委实蠢笨无比怎不与我先说说或者能想出个好主意呢?”鲍兴道:“这可不能让你知道否则连你也掺和进去龙伯便不好办了。”

  伍封听到此处长叹一声掀帐进去小红等人连忙向他施礼伍封摆手让他们起来道:“小兴儿今日可对不住其实你的心意我怎会不明奈何军法如山不得不为。其实我早知道国君会为你求情才会不许月儿开口免得别人当我假公济私。”鲍兴笑道:“先前小人未曾细想此刻也知道了。当初龙伯练步到夷维城次见到公主、国君之时小人便跟在旁边此后时时见到还多番替国君往夫人处送信国君为小人求情是可想而知的事。”

  伍封点头道:“你知道就好。唉难得你一番忠心今日之后军中自然会整肃如一这都是你的功劳。只是你这法子委实不好日后不可再用。月儿他这伤势如何?”楚月儿道:“小刀下手极有分寸只是损些皮肉未伤筋骨以小兴儿的体格再加上用药即时五六日便可收口下床**日便能行动自如了。”伍封看着鲍兴股上渗血的帛带心中一酸眼中泪光闪动叹道:“你们随我多年四处游走不定每每要上沙场征战未曾过几天安静日子。等这一次击退越人我们便回扶桑去远离中土纷争逍遥自在。”

  楚月儿叹道:“这些年来月儿最怕的一件事就是夫君与支离益决战。以前与支离益交手夫君打不过还可以逃这一次事关重大想逃也不得。想不到这一战这么早便到来了!”鲍兴道:“今日龙伯与支离益一场大战数百招打成平手可见龙伯的本事已经比得上支离益就算不胜也输不了。”

  楚月儿摇头叹道:“小兴儿不知道的今日支离益未尽全力才会与夫君打成平手。”小红等人脸上变色惊道:“什么?”鲍兴喃喃道:“这老家伙使出这么厉害的剑术还不是全力施为?”楚月儿道:“那支离益新创了一套什么‘诛心之剑’厉害无比今日一招都未曾使出来哩!”

  伍封见众人十分担忧笑道:“勿须怕他支离益未尽全力我也留了手九日之后必然能见分晓这一战非同小可我是只能胜决不能败。我若败了个人生死事小楚国转而攻齐齐国必亡无疑。”

  楚月儿一直与他在一起从固丘见过颜不疑使那套“诛心之剑”后只见过伍封时时入海练剑也没见他有何新创的对付“诛心之剑”的剑术心知他是在安慰大家免得众人没了斗志叹了口气柔声道:“该来的始终会来夫君若是死在支离益剑下我便杀入敌营去拼死杀了勾践勾践若死齐国便未必会亡也算完了夫君的心愿。月儿若是侥幸不死再去找支离益报仇大不了是随夫君于地下而已。”

  伍封心旌震动伸过手去揽着楚月儿的细腰缓缓道:“你们放心这一战我必要获胜!”

  一连数日伍封也不练剑只是与楚月儿带着铁卫和吴句卑等楚人如同游玩般巡视各营每日都在伍堡请齐平公设宴宴请郑声公、姬克、田盘、游参、姬非、招来、吴句卑等诸人请酒为乐显得十分轻闲偶尔请郑声公的乐师演几曲新声诸人品评一番又使军中小卒摔打跌扑为乐。

  众人见他丝毫不耽心与支离益的决战寻思这人必定是有了取胜的把握才会如此浑不在意也都放心。只有楚月儿心内着急可事已至此也只有各听天命了。倒是鱼儿和那班铁卫毫不耽心在他们心中伍封是大神肯定是所战必胜又会输给谁?

  田恒果然往齐国各地招集四散的齐卒66续续到阵前这些日大队小队齐卒赴往营中加起来有**千人伍封对各地齐师不熟让田盘根据各队擅长的战法、能力将士卒补入各营使齐师势力更增。

  这日伍封还在高卧士卒说晋营的赵无恤派了一人来伍封命将那人请进来见是新稚穆子大喜道:“穆子你怎会来?”他与这新稚穆子并不十分熟络但这人是赵飞羽的弟子伍封爱屋及乌对他十分喜欢。

  新稚穆子眼下已是个二十余岁的壮汉道:“赵公派小人来探望龙伯。”伍封道:“张孟谈是否留守晋国?”他想自己与赵氏家臣最熟的当是张孟谈其次才是新稚穆子、高赫等人赵无恤要派人来探望张孟谈自然是选可他却派了新稚穆子来想是因为自己领兵在外将张孟谈这智士留在晋国。

  新稚穆子果然点头道:“张先生的确留守晋国。”伍封道:“高先生想是在赵公身边?”新稚穆子点头道:“是。”伍封叹了口气道:“赵氏诸臣智士当以张先生为勇士以高先生为最将才却以穆子为第一赵公带穆子前来日后战阵之上只怕我们要兵戎相见好生可惜。未知智瑶等人带了谁来?”

  新稚穆子听他始终称赵无恤为“赵公”而不像赵氏灭代前称其为“无恤兄”知道虽然已经过了数年伍封心里对赵无恤仍有些怨气道:“豫让、絺疵、段规、西门勇等人都来了。赵公命小人前来是有要事相告。其实赵氏随晋师而来是碍不过智瑶、韩虎、魏驹的催促决不是想真的与龙伯为敌。赵公说了当日主母临死之前龙伯与他曾经立誓、互不相害言犹在耳赵公可负他人却不会负主母之意是以这些日在营中卧病不出万一晋师要动我们赵氏也会设法拖延拖不过时便找个借口附在阵尾。如此左右为难的心情龙伯不可不知。”

  伍封叹了口气道:“在下明白的不会怪他。”心道:“智瑶与我也曾立誓互不相害却引晋师前来。”

  新稚穆子沉吟良久忍不住道:“赵公还有一言穆子怕挫了龙伯锐气本不敢说此刻也顾不得了昨日支离益与智瑶一试剑术以智瑶的剑术居然一招落败可见支离益的厉害之处。龙伯虽然勇猛但犯不上与支离益拼死一搏。龙伯眼下是天下亲赐的龙伯国之君早已经不算齐臣。赵公听说龙伯在海外辟有佳地叫小人劝龙伯不理齐越之事径自回海上去算了。以龙伯万金之躯何必与支离益作匹夫之斗?”

  伍封拍了拍他的肩膊道:“无恤兄一番好意在下心领了。烦穆子回去向无恤兄说起等在下与支离益决战之后再去拜访。”新稚穆子闻他又称赵无恤为“无恤兄”心内十分高兴愕然看着他良久叹了口气告辞走了。

  伍封每日去看鲍兴只见这家伙果然皮糙肉厚四五天创口便愈合六七日已能行动自如只要不是激烈行动不致与伤口破损。

  眼看第二日便要与支离益决战伍封依然是悠闲自得宴饮之中吴句卑忍不住问道:“虽然龙伯剑术高明但那支离益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与此高手相搏龙伯怎么浑若无事这几日也不见练剑?”众人心中早有疑问寻思就算你有必胜把握但事关重大支离益是天下间第一高手自己多练一分本事便多一分生机这人平日还早起练剑反而这几日却不练了好生古怪。

  伍封看看众人神色笑道:“我猜各位都有些猜疑其实这是叶公的厉害之处。试想在下与支离益之战对双方影响重大不仅是在下和支离益各位和勾践、范蠡、文种也肯定有些忧心忡忡。叶公之所以约在十日后其实是考较双方的耐力和心性。他是军中老将要说经验之丰富两军营中无人能及。这战阵之上比试的不仅仅是武技、勇气、智谋主要的还是耐力的韧性为将者要想百战不殆先须沉得住气。”他向吴句卑看了一眼笑问:“叶公派先生到鄙营中时是否这么说?”

  吴句卑点头道:“的确如此叶公想看谁人才是真正的将才是以派了两队人一队到齐营一队却往越营。”伍封道:“叶公自然还另有用意顺便让先生看看营中的布置、士卒的勇气从而盘算双方的胜算得失决定助齐还是助越。”吴句卑张口结舌愕然道:“这个……龙伯怎么知道?”

  伍封道:“以吴先生之见我军状况如何?”吴句卑沉吟道:“虽然人数少了些却上下齐心士卒都有奋勇之意如此士卒足以对抗越军。小人未见过越营布置但以治军之严、布防之谨只怕再无人胜得过龙伯了。”

  伍封点了点头道:“其实在下并非小觑支离益这人果然是厉害无比要说这世上还有一人能杀得了在下此人唯支离益而已。不过支离益也不敢有轻忽之心在下还未生出来时他便有天下第一的称号肯定不愿意让在下这后生小辈打败。这些日子只怕是练剑不辍高手比试信心体力极为要紧。虽然双方都在等待但心情是放松还是紧张对战局影响可不小。在下是放松高卧、不想任何武技的事他却不同那日我使了一招‘一波五折’让他看这人就算不练剑只怕也会在心里盘算剑术招式、彼此绝技寻思进攻破解之法患得患失如此紧张心情最易使人心力憔悴在下曾经因苦思剑技三十三天浑浑噩噩以为只是一时之事便知道其中利弊。因此明日之战在下能放手一搏尽展所长他却可能计虑重重反而影响挥。其实与支离益这样的高手决战**日的苦练能有何用?剑招万变只是眨眼之间到时候全看随心所欲的本事一招一式起不了多少作用。”

  楚月儿闻言看着他点头道:“夫君所言的确是武道至理。”众人也尽皆叹服。

  晚间正要睡时楚月儿过来道:“有人射了一箭入营这箭没有箭头上面扎了条竹简用帛裹住士卒不敢拆看。”伍封道:“多半是给我的。”由楚月儿手中接过箭拆开厚帛取下竹简看时只见上面只写着一个“走”字也不知道是谁射来。

  楚月儿道:“未知这是谁人射来。”伍封笑道:“简上可没写不过我看这字迹与范相国亲手绘的天下形势图的字迹一样自然是范相国给我的。他是见支离益厉害猜我不能敌之叫我不战而逃保全性命。”楚月儿叹了口气问道:“夫君真有把握打败支离益么?此刻要走还来得及他那‘诛心之剑’当真是厉害无比!”伍封叹道:“月儿还是以为我敌不过支离益。”楚月儿小声道:“若是再过数年夫君便不用怕他可眼下……唉!”

  第二日便是伍封与支离益决战之日伍封酣睡一晚过了卯时方才醒来楚月儿却是一夜未能睡着早已经披挂湛齐为伍封准备好了等伍封盥洗后替伍封穿好衣服和战神之甲又替他戴好护臂、护腿最后替他扎好郑声公夫人所送的革带将“天照”宝剑挂在他腰间腿幅内插上短匕袖内藏好铁链子除了那铁臂连弩未放入袖中外都准备得甚是整齐。最后蹲下来替伍封穿上有铜垫的革履楚月儿为他束履之际眼泪却流了下来滴在伍封的履上。本来这些事有圉公阳等人服侍但楚月儿不放心亲自替伍封穿衣束带。

  伍封将楚月儿抱起来在她白玉般的脸上轻吻一下笑道:“月儿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这时鲍笛走了进来见状愣了愣讪讪笑道:“小侄是否该退出去?”伍封哈哈大笑将楚月儿放下来问道:“小笛有事么?”鲍笛道:“国君和君夫人亲自到庖室为二叔准备了麦粥拿到大帐来请二叔和婶婶一起用饭。”

  伍封愕然道:“国君亲自下庖室?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连忙与楚月儿到大帐大帐中尽是麦粥香气齐平公和田貂儿正等着他们。齐平公笑道:“封儿快来尝尝寡人做的麦粥!”

  伍封和楚月儿施礼坐下鲍笛也坐在一旁案上案上菜肴甚多都是些开胃小菜。宫女正替众人盛粥之时众人忽闻香气由帐外袭来庖丁刀和圉公阳带些寺人捧了若干个小铜鼎进来庖丁刀道:“小人用香薰鸡肉做了些小菜请国君、君夫人、龙伯、小夫人送粥。”在每人面前案上放了一鼎。

  众人闻异香扑鼻食指大动各吃了些只觉其肉细嫩无比香味是天生的又略带辣登时胃口大开这麦粥又天然清香配合起香薰鸡肉滋味说不出的好。伍封不住口赞道:“国君和君夫人这麦粥甚好小刀的香薰鸡肉也好!”

  齐平公笑道:“其实这麦粥都是貂儿的功劳寡人一生只下过两次庖室一次是妙儿三岁之时有一晚饿极了哭寡人一时间叫不上庖人遂亲自为妙儿做粥几乎在庖室放了一把大火好生凶险!这一次有貂儿在旁寡人便没那么笨手笨脚了哈哈!”田貂儿笑道:“国君将龙伯这女婿看得比积儿还重貂儿怎能不跟着效劳?”

  伍封心中甚为感动寻思齐平公一生下庖室二次一次为妙公主一次为自己可见对自己的爱惜叹道:“微臣得国君和君夫人如此爱护万……”说了一个字便强自忍住心想大战在即不可说出这不吉利的话吓着了人。虽然他这“万死不辞”没说出来楚月儿等人还是听出了他的话中之意脸色微变。

  伍封连忙顾左右而言它问庖丁刀道:“是了这香薰鸡肉鲜美之极绝非寻常鸡肉是怎么弄到的?”庖丁刀道:“这是田鸡肉昨晚小人和小阳带几个人在田间捉的想着今日龙伯要与支离益决战早饭非得吃好了才做了这道香薰鸡肉。”

  伍封看着这田鸡肉就想起颜不疑那只“田鸡”来不禁笑道:“这个意头甚好等我打败了支离益再去对付那只‘田鸡’!”齐平公和田貂儿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话中之意楚月儿微笑解释道:“许多年前公主给颜不疑起了个外号叫作‘田鸡’颜不疑是支离益手下第一高手今日我们吃了田鸡肉夫君才说这意头甚好。”齐平公大笑道:“妙儿怎么给颜不疑起了这么个名?哈哈这真是好意头。”

  伍封心道:“这一战月儿、国君对我寄望甚重我决不能败在支离益手下否则怎对得住他们的厚意?”问鲍笛道:“小笛叶公来了吗?”鲍笛道:“来了他一大早便带了百人在我们两营之侧立了几个营帐架上了观台早已经坐台远望。”伍封气恼道:“这叶公有些可恶当我和支离益的决战是演给人看笑不成?哼就让他多等等晒他个头昏脑胀!”

  慢吞吞用完了饭伍封等人才站起身郑声公和姬克急匆匆进来郑声公道:“今日是龙伯大战剑中圣人的日子寡人替龙伯制好了数面大旗上写着‘剑圣’二字只要龙伯打败了支离益我们就打着这旗接龙伯回营哼就算支离益逃过了龙伯的神剑寡人这几面旗也要将这老家伙气个半死!”姬克笑道:“郑伯此计甚妙!外臣却没想到。”

  伍封大笑走出帐外只见田盘与诸将都在外等着。伍封向营外望去却见支离益早已经在齐越两营之间的空地上站着如同一根铁矛扎在地上丝毫不动。

  伍封向诸人拱了拱手又对楚月儿道:“月儿你守住营门不许人出去此战不跟胜败如何连你在内都不许擅自出手。”说完瞪了她一眼楚月儿知他是怕自己如那日般擅自出营被支离益所擒吐了吐舌头点头答应。

  伍封施施然向场外走去只见对面营中十余处华盖盖下有许多故人向这边坐着正是勾践、范蠡、文种、柳下跖、赵无恤、智瑶、韩虎、魏驹等人颜不疑和鹿郢却一左一右站在营门两边。

  伍封向勾践等人挥了挥手走到支离益面前笑道:“阁下久候了在下来得晚了些!”支离益道:“我们本来未约时辰龙伯何时来也不晚。反正在下站在此处是等阁下在营中也是等并无不同。”

  伍封看了看天只见阳光在东方灿烂耀眼笑道:“大有不同的在下在营中多等等就让叶公那老头儿多晒一晒这家伙将我们的决战看得像在帐中观小卒摔跤为戏一般在下颇有些不高兴。”支离益忍不住笑道:“龙伯此言倒有趣是该让叶公多等等。”他伸手按住腰间剑柄便要拔剑。

  伍封笑着摇头道:“且慢。”支离益皱眉道:“怎么龙伯忽然变得婆妈起来?”伍封向他眨了眨眼笑道:“眼下观斗的人不少都已经我们一见面便打死打活我们偏让他们多等一等岂不是好?”

  支离益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年轻人着实顽皮眼下这决战生死的时刻还有心思胡闹。

  双方人见他们二人说话并不急于动手大感愕然他们离战场甚远谁也听不见伍封和支离益说了什么话。

  伍封向支离益笑道:“在下对阁下向来敬重本来想决战之前拿酒上来我们对饮三爵再动手。但在下又想我们若饮了酒阁下败后恐怕会有人以为这酒中被在下施了手脚那么这一战的胜败只怕大有争议我们便白打了一场。这么想着只好改变主意在下回去后再独饮算了。”

  支离益奇道:“难道阁下真的以为这一战会取胜?”伍封笑道:“那是自然阁下不是以为你真的是天下无敌吧?”支离益哼了一声道:“你可知九日之前那场比试在下并未全力施展剑术?”伍封道:“这个在下知道不过在下那时也留了手何况那日在下使的是戟而非剑就因为在下的剑术大有名堂免被你预先看破了哈哈这是在下的诡计先说给阁下知道免得阁下死不瞑目。”

  支离益听他语气越来越放肆怒道:“少年人年轻气盛早晚必会后悔!”伍封斜眼看着他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在下故意以言语相激想令阁下心浮气燥阁下果然上当哈哈!阁下可要小心高手比试切不可激动!”

  支离益心中一凛也不知道是何原因不禁后退一步拔出剑来心道:“这小子好生可恶!”伍封见三言两语果然将支离益的情绪激起时怒时恨趁支离益后退一步气势稍减之际大笑冲了上前他一冲之间顺势拔出“天照”宝剑来和同以身冲撞之力双手握剑“唰”的一声只见一道剑光如同闪电般划过向支离益当头劈落。

  此时阳光灿烂然而伍封这一剑上的光芒更为耀目如同黑云中的闪电、暗夜里的流星一般只是一闪之间威力惊人。两营旁观众人惊呼失声不禁都缩了缩颈仿佛这一剑是劈向自己一般。

  支离益也大吃一惊想不到伍封这一剑之威如此骇人当下挥剑上格两剑相交却是无声无息。伍封只觉一缕诡异的缠绕之力盘到剑身之上暗忖支离益这阴柔剑力以臻化境自己这么奋力一剑居然被他轻松化解力道反而缠绕上来。

  伍封由伍氏剑诀中悟出的旋力却是天下间至精奥的运力之法对付支离益的阴柔剑力自是轻松当下一声长笑长剑微旋由蛇剑的缠绕间震脱。伍封转身横跨一步腰扭一扭长剑圈起一道白光横斩向支离益的腰间。

  他这一步横跨扭腰用的是在海中练出的身法配合他长大健硕的身形显得十分潇洒力道又大得惊人。支离益赞道:“好剑术!”蛇剑一弯一弹点在“天照”宝剑上将伍封的长剑震开了数寸从身前数寸处掠过去。

  支离益道:“阁下的剑术委实高明!”伍封笑道:“尊驾的剑术又何尝不是?”二人口上说话剑势却不停就这么一人一句之间双剑相击了六十余次。

  二人使的都是快剑之术伍封昔日未练“无心之诀”以为收随心是使剑妙法自从与接舆一试剑术被接舆的剑术逼得手忙脚乱全凭直感运剑才略知无心之妙。从那时开始习练快剑随手挥洒敌方剑动自己的剑便有应手之招收不由心剑如同手一般自然行剑。支离益的快剑未必与他相似但出招之快胜过接舆和董梧数倍对付支离益这样的高手出剑时丝毫也不能迟疑。

  伍封信手挥剑有时是见招拆招有时却是自然而然地随上一剑而出下一剑并无什么剑法的拘束使来使去在别人眼中是千招万招实则在他来说却是并无招式这便是无界之妙境。

  在支离益的眼中只见伍封的剑术时而繁杂得匪夷所思时而简单得令人难以致信可剑法堂堂正正大有君临天下的气概自己见多识广天下间任何剑术、任何人挥出一剑都能看出底蕴唯有伍封的剑术却让他看不出剑术间的关联见前一招猜不出其下一招而伍封每一剑之中都有一种凌厉摄人的气势更是令人总有心悸之感。他与伍封交手数次对伍封来自于“开山剑法”的剑术十分熟悉早就推算了多种解破反击之法可今日一见伍封所使的剑术却完全不是他熟知的剑术路子相反每一招都十分陌生、新奇偶尔有一两招与“开山剑法”相似但力道方位又全然不同。他心下一片茫然不知道伍封使出的是什么剑术。

  他略一分神便听“嗤”一声伍封的长剑由他左臂前擦过去立时将臂上衣服划开了一条小口子。幸好他反应敏捷伍封这一剑是刺向他的左胸被他扭身避开。支离益毕竟是一生行剑的剑中圣人输了一招立时心静下来一口剑反而使得更为流畅霸道威力不减反增。

  他在剑道上极有天赋练剑有勤更兼他用两头蛇吸取过数百人的气血精神每挥一剑便如有数百人助力一般力道虽然诡异却是威力奇大伍封如果不是双手使剑单靠一手之力决计敌不过支离益的神力。

  二人辗转相斗双方旁观的人早已经看不清二人的剑法了只见到两道身影闪来闪去剑光偶尔映着阳光照入眼睛令人不得不闭目。楚月儿细看良久又惊又喜自己终日陪着夫君却想不到夫君的剑术之高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寻思夫君练到无界之境未曾遇过支离益这样的高手偶尔动手也只是一两招便获胜始终未见过他尽展剑术之精奥处怪不得他对与支离益决战之事信心十足。

  这时二人交手已经四百多招支离益渐觉不耐展开他的屠龙剑术在空中飞纵。伍封也跃身空中以行天之术行剑。他的行天之术本就是因本颜不疑使出的屠龙剑术所逼勤练出来其后随吐纳之术精进这行天之术也由起初的一纵一跳变成与楚月儿互相借力飞跃最后能独立飞行后由海中悟道真正的与天地合而为一的奥妙法诀变成现在可与天地风雨融为一体的行天之术。以此术对付支离益的屠龙剑术自然是轻而易举。

  二人只对了数十招支离益便觉无论是身法力道都比伍封大有不如寻思自己这屠龙剑术对伍封毫无所用再使下去反会吃亏连忙落下地来伍封由空而下长剑下刺。

  支离益经验老到早料到伍封会追刺而下蛇剑飞扬“嗤”的一声一道剑气破空而出正向伍封激射。伍封正往下飞忽见剑气激荡连忙在空中侧翻斜飞便觉肩上一震已经被剑气刺到幸亏这战神之甲坚韧无比将剑气大多数化解了去。虽是如此伍封仍觉全身震动一时间身法滞住。

  支离益与人斗剑的经验极为丰富一见伍封被剑气刺中也无暇理会他伤得十分沉重见伍封身法稍滞又一道剑气立时激出来这一次剑气与上次不同上一次如同细针这一次却如同拳大的一朵火花般。

  伍封暗暗佩服虽然自己也会剑气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剑气激得如这么大一团火花。当下毫不犹豫剑上的剑气也激两道剑气相撞“呼”的一声火星四溅。

  二人剑气纵横你来我往虽然仍使的是剑术但各人的宝剑仿佛猛地伸长了一丈般激撞得铮铮直响。

  旁观众人无不色变这剑气是极难见到的就算剑尖上一两成的剑芒天下间也没几个人能使出来何况是这种激射丈外的剑气众人看在眼中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伍封暗忖:“若是比剑气你未必能比得上我!”当下全力施展剑气越来越凌厉范围也越来越广渐渐衍出到三四丈外。不料支离益并不弱过他剑气也能射到三四丈外。伍封的每一道剑气时如铁矛般直刺时如长刀般横扫支离益的剑气却如同一条大棒般劈打、一条铁殳般猛戳互不相让。

  这剑气之斗凶险更胜过只用剑尖剑刃的格刺须知这剑气度极快、剑尖一指便轰然而出颇难看得出方位来。二人相隔了三四丈一个在地一个在天恶斗了六七百招仍然不分胜负。

  仿佛他们的恶斗太过惊心动魄以致天地为之色变此时天上渐渐堆移云彩稍稍昏暗下来。

  再斗了二百余招后支离益便觉得有些气力不加了。这便见到吐纳之术的妙处伍封的吐纳之术已至大成毛孔一吐一纳之间仿佛天上地下的力量都随之聚集、攒似乎并不费自己本身的气力而支离益却没有这种奇奥的吐纳术护身每一道剑气都要用自己的气力出来虽然然吸过数百人的精神气血以剑气相斗近千招时便觉得有些不妙。

  此时二人已经拆了一千三四百招始终未能分出胜败来。

  支离益寻思:“这小子怎么如此有长力?难道他天生的力气还胜过我吸取的数百人的精血?”忽地鼻中哼了一声:“嗡!”剑尖一抖斜斜地向伍封指过去。

  伍封本来长剑一旋一道剑气正要出耳听支离益这“嗡”的一声似乎一只大手在心上捏了一下手臂不禁一滞这道剑气却出不去聚在剑尖上“啪”一声炸开自然是伤不了人。

  支离益趁他剑气不出时闪身上前口中又出“嗤”的一声蛇剑上扬向伍封腿上疾点。伍封又觉周围的空气似乎猛地向自己压来一时无法展身由空中直落下来也幸好他这一落便避过了支离益的蛇剑。

  便听支离益或口或鼻不住地出怪声:“嗤——嗡——噼——呓——嗤——叽——”每一声蛇剑便使出一招。他凌厉霸道的剑招伍封还不觉难应付但是这些怪声却如同魔咒每一声仿佛都在心上扎了一针心头为之一紧这些怪声又仿佛是条细绳而自己的这颗心却如当日在成周城头放出的布鸢被这条细绳牵动得左右摇摆无穷思绪便因此涌上心头。

  伍封挥剑格挡迟迟、叶柔、赵飞羽、田燕儿的身影不断在他眼前闪过令他心情大为郁结恨不得放声一哭。

  支离益口中的怪声时快时慢、时急时缓每一声如同魔咒般直沁入伍封心里伍封心下闪过许多旧日的情形时而喜悦、时而哀愁、时而郁闷、时而烦燥总之是百感交集一片茫然。幸好他练过“无心之诀”见招拆招不由于心是以心头思绪万千、心潮起伏迭荡手上的剑却勉强能挡得住只是一连退出了十余步自己却浑然不知。

  支离益见伍封眼神茫然手上长剑却仍能奇招百出抵御大感愕然。他为了练这套“诛心剑术”不知试杀了多人少从来无人能像伍封这般神惑之后仍能使出精妙剑术。

  这时两营中旁观的众人虽然听不到支离益古怪的声音但也感受到一股诡异的力道沁体。许多人面色变幻喜怒无常颜不疑和鹿郢二人由于离得近些隐隐听得到支离益的声音不知不觉跌坐在地。

  楚月儿也听得到支离益的声音虽然吐纳大成也抵受不住不禁倒退了三步好在她心思天真清纯立时醒悟暗忖支离益使出了“诛心剑法”大为不妙。她心思急转知道上前助伍封是不可能的只要再上十余步便会被支离益的魔音所控回望营中见人人神色变幻不定心道:“营中人听不到声音居然也有所感这支离益好生厉害!”连忙退守营门不许任何人出营。

  两军营中士卒虽听不到声音仍然稍稍混乱再过一会儿有的士卒便抵受不住又的猛然伏地大哭有的仰天大笑有的哀声叹气有的怒吼连连。

  勾践坐在营中也觉得甚烦他见颜不疑和鹿郢跌倒不知站起亲自起身出营相扶谁知一出营门便隐隐听到支离益的声音立时呆住想起自己当日以一国之君的身份在吴国为奴受尽屈辱又想起十余年艰苦经营一面阿谀巴结夫差、一面偷练甲兵又想起灭吴之痛快、伐齐之威仪忽想起得胜之师在镇莱关大败情势大变以致列国聚兵龙口蛇兵被毁、偷袭之师败于西山猛地一阵气恼、烦燥上来忍不住恨恨地回望了文种等人一眼。

  颜不疑和鹿郢此刻也回过了神虽然他们早知道支离益的这套“诛心之剑”威力无穷但此刻仍然大为骇异。均想怪不得支离益出营时让他们守在营门不许任何人出来以防误伤。鹿郢见勾践呆立在营门连忙上前将他扶入营中见他仍然思虑不属暗暗耽心索性扶他入帐去命人侍侯。

  支离益这种异术的确如同邪法魔咒一般诡异而骇人此刻天公也仿佛为之而惧乌云密布天色变得昏暗起来。两营中人未闻支离益之声也觉得难耐更不用说伍封面对支离益之辛苦了。

  伍封此刻所受胜过余人万倍支离益出了百余声后他心神渐失茫然无措几乎忘了此刻正与支离益决战。猛然间支离益哼了一声蛇剑向他颈上横扫点打。伍封顺手将剑竖起格挡隔在蛇剑之上但他心神恍忽之间忘了支离益这蛇剑绵软而坚韧、形如活物“天照”宝剑碰在剑身上蛇头一弯直向伍封颈上叮来。伍封的吐纳术大成之后感应最为敏捷一听见耳边风响虽然未曾念及是何缘由却不自主地侧头相避。

  幸亏侧了一下头蛇剑便未能叮在他的颈上而是击在他的头盔上。伍封这战神之甲与头盔连成一体上面是金犀头骨内胎黄金为里被蛇头击中后出“当”的一声轻响。这响声虽然极弱却是自伍封耳边伍封听见这清脆的声音便如一个巨雷在耳边滚过立时间浑身一震回过神来。

  此时支离益又怪声伍封不理其声音若何双手握剑大喝一声:“天!”长剑猛地下劈支离益这一招“诛心之剑”才使出一半却被伍封这一声大喝惊得气息一滞旋即被伍封的剑风逼来连忙格挡而退。

  伍封毫不迟疑一连四声大喝:“地——有——正——气!”他大喝四声也劈了四剑每一剑如同开山巨斧。以声逼声支离益的怪声只求诡异自然不如伍封雷鸣般的大喝响亮。虽然支离益挡开了伍封的连续五剑下劈却被他大喝的这一句“天地有正气”将怪声硬生生逼了下去。

  支离益便觉心头剧震猛地张嘴喷出一口血来。他这“诛心之剑”伤的是人的心神可此刻没伤到伍封反被伍封的大喝逼回伤了自己之心。

  周围众人都听到伍封这一句“天地有正气”声音入耳立刻神清气爽此刻天上乌云散开阳光又重新透入每个人都觉得猛然间空气格外清爽怡人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众人向场上看去恰好见支离益口中喷血猛地一个怪异的情形出现:只见伍封跃上半空他这一跃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分明极快众人看着却仿佛伍封是极缓慢地冉冉升上去一般这种看着慢实则快的情形使观者人人觉得心头一震产生出一种神奇绝伦的感觉。

  支离益此刻心旌震动茫然抬头看上去恰好见伍封巨大的身影正好与赤日叠在一起飞快地向他移来仿佛他本来就是由赤日上飞来一般。此刻伍封双手举剑。又喝一声:“天地有正气!”长剑如同开天劈地一般“轰”地一声凌空劈下来剑鸣之声响彻四周远在齐越两营中的人耳边也觉到“嗡”的一声只觉得剑光耀眼谁也分不清那究竟是剑光还是日光。

  支离益此刻心神俱失伍封这一剑蓄力无限十分缓慢在支离益眼中却如同疾飞急斩一样直到剑风及体半身触痛。支离益才醒起挥剑格挡蛇剑缠在伍封的“天照”宝剑上可伍封这一剑有无穷力气支离益单手挥剑无法抵御“当”的一声支离益虎口震裂流血连蛇剑坚韧的剑身上绽开了数道裂痕脱手飞出到数丈之外。

  便听“嚓”的一声长剑由支离益右肩劈下直及右胸之上几乎将支离益连同右臂的小半边身子劈落。支离益大叫一声跌坐丈外立时间血染全身。

  伍封横剑站着看着浑身鲜血的支离益心中暗叹谁能想到这号称天下第一的剑中圣手今日竟会被自己打败呢?

  支离益缓缓由地上坐起来咬牙道:“杀了我!”此时他披落的长和浑身衣服上都是鲜血伍封看在眼中心下恻然寻思是否上前杀了这人以除后患。

  伍封正迟疑间一条人影飞闪上前捡起那柄蛇剑眨眼间到了支离益身边正是颜不疑。伍封叹了口气道:“颜不疑你将他带回去养……”话未说完忽见颜不疑手中的蛇剑一闪竟然一剑刺在了支离益的颈上支离益大叫一声:“你……”只说了一个字声音便如被人斩断了一般。

  伍封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原以为颜不以上来是救支离益却想不到颜不疑竟会刺杀他一时间愣住。便见颜不疑猛然间面红如血整个身子便如一个牛皮囊被人吹了气一般慢慢涨起来。

  这时楚月儿闪身上前道:“夫君颜不疑在吸屠龙子的气血!”伍封立时醒悟喝道:“颜不疑!”正要跨步上前忽听支离益怪叫一声。

  只见支离益猛地由地上跃起来他的右臂被伍封几乎连肩斩落自然是再不能用但他左手却空着也不知他哪来的力气左手猛地抓住那柄蛇剑回夺出一声狂吼便听“啪喇”一声这柄蛇剑在支离益和颜不疑二人合力相夺之下碎裂成了十余截。这蛇剑是支离益用东海金英合以人称“蛇中之王”的金睛两头蛇炼成坚韧无比本来是不易碎裂的可先前被伍封倾全力一剑震出了裂痕此刻又被支离益和颜不疑两大高手奋力一夺终于不胜其力裂成十余段。

  伍封上前数步却被楚月儿猛地扯回原来那蛇剑一碎内里猛地溅出许多黑血来腥臭无比若非楚月儿这一扯只怕要溅数滴在身上。楚月儿一嗅异味便道:“这血内有蛇毒!”原来这蛇剑本来就是用活蛇加金英炼成剑体内含蛇体支离益又曾多番用它吸人精血是以剑身内的残血混合蛇体便成了剧毒之血。

  颜不疑大叫一声急忙用手掩面原来这黑血四溅有五六滴溅在了颜不疑的脸上。这人面上剧痛见蛇剑已毁伍封和楚月儿又逼上来急忙闪身跃起弹跳如飞往越营而去。

  柳下跖本来坐着观战忽见生变大吼一声拔剑挡住想截住颜不疑不料被颜不疑手起一剑刺在肩头。柳下跖本来还无杀他之意反被他一剑刺伤怒道:“你个畜牲!”挺剑欲战颜不疑却一弹一跳没入越营之中。柳下跖挥剑要追却被越军一圈圈围住怒道:“干什么?”范蠡忙叫士卒退开道:“中山君勿恼这事以后再说。”他与文种对视了一眼都摇头叹气对颜不疑之举大为气恼。

  楚月儿远远见颜不疑这度远胜刚才扑上来之时一剑便刺伤了柳下跖以柳下跖的本事也未能避开仿佛这颜不疑突然间功力大进一般心下骇然:“原来就一瞬之间他已经吸下了屠龙子不少精血!”

  支离益身上也溅了不少毒血只见他双膝挺直在地上跳了数次情形十分怪异。此时鹿郢飞跑上来原来先前他见勾践被支离益的魔音所惑将他扶入帐去命人侍候再赶来时场上胜负已分正好见颜不疑用蛇剑吸取支离益的精血大骇之下飞赶过来。

  支离益见到鹿郢吁了口气直挺挺倒了下去鹿郢抢上前抱住泪如雨下。伍封和楚月儿蹲在支离益身边瞧他伤势甚重楚月儿轻搭其脉伍封问道:“月儿可还有救?”楚月儿叹了口气摇头道:“剑伤倒好办可他体内毒血甚剧已经入心。其实这蛇毒也有法子可解想是先前毒血溅入了他的创口就算师父在此也无法救活他了。”

  支离益看着伍封口中道:“龙伯小鹿……”伍封心想自己见过东郭子华之事鹿郢必定告诉了支离益遂点了点头小声道:“你放心看在小华面上我早将他视为我儿子一样。”支离益脸露宽慰之色忽地显出微笑道:“你才是……剑中……圣……”头一歪便断了气那个“人”字终是未能说出来。

  鹿郢抱着支离益的尸体放声大哭伍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柔声道:“小鹿好好将老先生葬了吧!”他将“老先生”三个字说得特明响亮些鹿郢立时会意知道师父是提醒自己自己哭便罢了千万不能悲戚之下露出破绽泄露了自己真实的身份。鹿郢向伍封和楚月儿叩了个头抱着支离益的身子蹒跚走回越军大营去。这时柳下跖也奔了上来一边流泪一边与鹿郢入了大营。

  伍封猛地大有感触想不到支离益一生纵横天下被人称为天下第一今日却死在此地!而颜不疑居然如此丧心病狂竟然会在支离益重伤之际吸取支离益的精气当真是欺师灭祖人神共愤!转念又想支离益欺骗颜不疑在先不仅将自己的儿子说成颜不疑的儿子欲借此偷骗越国王位还教颜不疑练那“蜕龙术”使他不能人道。这二者之间究竟是谁欠了谁一时间也弄不清楚想起那日在大昆仑山洞前支离益与颜不疑的说话心道:“支离益对颜不疑并不好或者颜不疑早已有杀他之心!”

  呆立良久待楚月儿的小手牵住他时伍封才回过神来长叹一声挽着楚月儿缓缓回营。二人回走之时楚月儿问道:“夫君你最后这招‘天地有正气’是何时练出来的?怎么我未见过?”伍封道:“那日在夷州见老商和盘丁比武时我便想到用以声破声的法子应付这‘诛心之剑’。其后想练习闭塞耳音时时在海中练剑终是不成不过总算将‘无境无界’的武技练得精熟。刚才击败支离益的一招是随手而‘天地有正气’这一句话也是临时想出来的。”

  楚月儿愕然道:“原来是临时想出来我还以为你想到用这招对付支离益。既是如此夫君事先为何对这一战有格外有信心呢?”伍封笑道:“其实我毫无把握不过我那信心不假只因我一直在想邪不胜正的道理就算魔高万丈最终必亡于道。”楚月儿吁了口长气道:“见了夫君与支离益这惊心动魄的这一战月儿才知道的确是天地之间邪终究不能胜正!”

  回到大营营中早已经一片欢腾郑声公让郑卒挥舞着“剑圣”大旗齐呼:“剑圣!剑圣!”伍封微微一笑将圉公阳和庖丁刀叫来道:“你们陪吴句卑往叶公处去问他何时引楚军来助齐。”二人去后郑声公大笑上来道:“哈哈寡人早就知道龙伯才是真正的剑圣!”伍封道:“过誉过誉支离益这一生也就毁在‘剑中圣人’这四个字上。”

  姬克这些天与郑声公混得十分熟络开玩笑道:“支离益这剑中圣人刚死这名头便给了龙伯似乎不甚吉利吧?”郑声公笑道:“寡人早就算计过了支离益是‘剑中圣人’龙伯却是‘剑圣’意思是一样的但少了两字这便不会触支离益的霉头了。”齐平公笑道:“郑伯言之有理。封儿这一战足以让越人丧胆这回叶公可无辞推脱了。”

  此时众士卒看着伍封的眼神中都透着说不出的敬畏之意伍封心知这一战可算自己在武技上的颠峰一战已经在士卒心中奠立了无上的威信在旁观列国之人的眼中必然也建立了牢不可破的威望。

  下午圉公阳和庖丁刀赶回来道:“叶公已经让楚军打出了伐越的大旗眼下大军东移往越人逼近。”

  众人闻讯都是欢欣鼓舞晚间齐平公设宴为伍封庆功。伍封与支离益这一战虽然只是个人间的决斗其实是能否引楚军相助的关键伍封一战获胜使楚军甘心伐越此功不可谓不大。

  宴饮甚欢席间齐平公问道:“封儿这‘天地有正气’五个字大有意蕴寡人已经命人火打造十面大旗上面都绣‘天地有正气’五个字日后便插在临淄城头以镇邪佞之辈。”田盘脸色微微一变向齐平公看去却见齐平公似是随口而说并无他意。

  游参颇懂些剑术忍不住问道:“先前龙伯败支离益那一剑似乎与龙伯之前所使大不相同只一招便胜了未知是何剑法、有多少招?”伍封道:“剑法无名也并无它招。”田盘愕然道:“原来只有一招不过此招的威力惊天动地可敌千军万马理应是剑术之极致了。”伍封道:“其实一招也没有是在下随手使出来在剑术之中此称为‘无’无生有无也是有此谓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是以又可说有千招万招是为至巧也为至拙。”

  众人闻他话中似乎有万千道理却面面相觑无人能懂唯有楚月儿不住点头知道夫君所说的正是剑术以及其它武技至高无上的境界。

  姬克道:“从今往后天下间只怕再无人敢与龙伯比剑了。”伍封笑道:“这人还是有的。”郑声公愕然道:“是谁还有这么大胆子?”伍封看了身旁的楚月儿一眼笑道:“这人肯定是月儿了否则日后谁陪在下练剑?”楚月儿摇头道:“夫君深不可测月儿看寒了胆也不敢动手。”

  众人哈哈大笑姬非忽地长叹一声向齐平公敬了一爵酒道:“国君有龙伯这女婿让外臣好生羡慕。有婿如此夫复何求?”他本来不大说话此刻只说一句便让齐平公乐不可支。郑声公点头道:“如今天下间当丈人的只怕人人都有羡慕之意。”齐平公脸上大有得色笑道:“郑伯和司马说得极是。”狂饮数爵。

  伍封心道:“这个姬非平日少言寡语其实很会说话一句话便让国君高兴之极。”忽想起这人当日曾与代国商货又为“海上龙王”徐乘押货到代国许衡将长笑坊三姬送给他为妾他便收容许衡、张平还用他们与胡人交易想是个贪财好色之人顺嘴问道:“早闻司马与董门之人大有交情想是与支离益早就认识吧?”

  姬非吃了一惊道:“哪有此事?龙伯想是听人误传。”伍封怔了怔笑道:“或是在下听错了。”心想:“莫非乐灵、许衡临死还骗我?”旋又想:“当日伯南曾说任公子与你有交情以致徐乘所掠之物能远运到代国其后许衡也说过这事想必不假。”又想起雪地中许衡、张平与乐灵偷袭之事心中一动借口更衣将田盘、鲍兴、鲍琴叫来小声吩咐了一阵三人匆匆走了。

  伍封回到席上又向楚月儿说了几句话楚月儿告辞出帐。席上众人都饮了不少酒帐中觥筹交错热闹之极谁也没有在意。

  营中诸将纷纷向伍封敬酒伍封一一对饮到三更之时众人大多已经饮得大醉醺醺的各自回帐沉睡。

  半夜之时众人都酣睡之间猛地里营外杀声四起。齐平公匆匆由伍堡出来一时间只有招来等人上来保护伍封、楚月儿、鲍琴、鲍笛、田盘等人都不知道去了何处。齐平公问道:“何事?”招来道:“越军趁我们得胜庆贺、松懈之际劫营!”

  齐平公让招来扶他登上巢车招来命鲜虞铁骑守在巢车之下齐平公向营前看去只人火把闪动连成一条条长龙越军四下里往营寨杀过来攻势极猛大惊失色道:“勾践好生可恶趁我们酒醉高卧来劫营!封儿和大司马、左司马想必还在醉卧快派人去叫醒这……这可不大妙!”

  招来道:“外臣已经派人去催了。”齐平公细看了一阵见越军兵分三队一队弩手在后以箭矢相射一队步卒在前以长干为墙前推还有一队车兵夹在弩手和步卒之间这才是他们的主攻人手。

  眼见敌人步卒已经冲到营前两旁分开兵车由中间疾冲出来百余兵车已经直闯入营门。齐平公见敌方大批兵车入了营门大惊道:“坏了敌人冲进了营寨!快……”话未说完忽听营外又传来一阵喊杀之声仔细看时只见左右两侧各出现一队人马打的是齐军的旗号战车辚辚两路夹击向越军杀去。

  齐平公又惊又喜道:“咦原来我们早有埋伏!”招来目力极佳火光中看旗号上的字两边旗上写着大大的“鲍”字招来笑道:“是鲍琴和鲍笛的人!”

  这两路埋伏的兵车不知由何处出来直击敌军两侧越军正往营寨猛冲前方已经冲入齐营越军正振奋之际忽然有埋伏人马杀向两侧就这么一冲越军的步卒、弩手和兵车的三重之阵形立时大乱这两侧人马又是车兵专攻越军的弩手和步卒平地上以车兵对付步卒和弩手自然是以一敌十。越军的兵车大多冲入了齐营一时回身不得。

  这时越营中见势不妙知道齐军早有埋伏连忙鸣金各兵车前冲容易回身便难。猛听齐营中战鼓如雷一队人马沿着营前面木栅横杀至营门将越军的兵车冲杀成两段。齐平公看那旗号时写着“田”字招来道:“这一队是大司马的士卒!”

  齐营下里拥出许多箭手向营内被隔断的越人兵车放箭箭矢一过便见伍封的战神大旗闪了出来这一队人是伍封、楚月儿、鲍兴、铁卫和死士最为勇猛专往敌方兵车稠集处冲荡数次来回敌方车队四分五裂各自为战被齐兵四下里由帐后拥出来片刻间便将这百余兵车尽数埋没。

  此时营外的越军步卒、弩手也乱成一团再被己方还未及入营正回撤的兵车驰过更是散乱不堪。齐军两侧的埋伏兵车左冲右决交错穿刺来回四五次后鲍兴的死士又由营内往外杀越军此刻已经是溃不成军。

  就这么冲杀半个时辰之后眼见越营中旌旗展动似乎有援军来接应。此刻齐营中也鸣金收兵大队人马鱼贯而入等越营中接应的士卒出营时齐军已经尽数撤回了。早有弓箭手以长干为墙立在木栅之后严阵以待。

  齐平公在巢车上看得血脉贲张不住口地叫好见越军狼狈回去不禁哈哈大笑与招来下了巢车往大帐处走去。

  伍封一身戎装迎了上来齐平公大笑道:“原来封儿早有埋伏却瞒过了寡人让寡人徒自耽心。”伍封笑道:“军机大事营内人太多不宜使太多人知道并非有意隐瞒国君。微臣想让小琴小笛历练一下增其胆气擅自将小笛这郎中令调走国君勿怪。”齐平公笑道:“这个寡人理会得封儿是三军主帅该怎么用兵寡人不一定非要知道不可。小琴小笛经此一战日后便不怕战阵了。”

  众军收拾兵甲清点伤亡俘获忙了一夜天亮时伍封与齐平公、楚月儿一起用饭后在大帐聚将众将匆匆入帐。

  此战齐军伤亡不到五百人但敌尸却在三千人以上生擒七十余人敌方伤者不计其数获越人兵车一百多乘、兵甲若干可说是大获全胜。

  齐平公笑道:“这次勾践可吃了个大亏!”郑声公不悦道:“怎么有战事不用我们郑人帮手?莫非龙伯以为郑卒不足为用?”姬克也道:“是啊我们燕卒也颇能战龙伯却不用我们瞧不起人。”已方能少些伤损是最好不过郑声公和姬克这么说当然只是客套话。

  伍封笑道:“非是在下瞧不起人只因敌方偷营不可能用数万大军挤过来齐军足够使用。在下怎么会瞧不起郑燕之卒呢?郑燕两军远来辛苦宜多休息数日。何况齐军是此地主人怎可动辙让远客伤亡?不到万不得已在下也不忍心郑燕士卒丧生异乡。”

  郑声公赞道:“嘿龙伯能说这话很够朋友!”姬克问道:“龙伯怎知勾践会来劫营?”齐平公心中也有此疑问道:“是啊封儿怎么知道的?”

  伍封道:“敌方大胜或大败之际都是劫营良机大胜之师容易松懈骄傲大败之师则士气低落缺少斗志此时劫营十有七八都能凑效。昨日微臣与支离益一战侥幸获胜营内自然会宴饮相庆。勾践之辈擅能用兵多半会想着我们宴饮松懈正是劫营之机。微臣便预先埋伏了人马等候越军劫营。敌人不来劫营我们只是白埋伏一夜无甚损失真来劫营便叫敌人吃个大亏而去。好在勾践十分听话果然派士卒劫营我们没有白白辛苦。哼勾践太过小觑了微臣居然以为微臣毫无防备他吃点亏也是应该的!”

  田盘赞道:“龙伯用兵的本事果然有孙武之风。”伍封道:“这是个很好的预兆。勾践有些沉不住气了!”田盘点头道:“是。”

  齐平公等人不大懂兵法不知道伍封和田盘话中的含义田盘解释道:“我们与越军两军相恃近二十日龙伯每日观察敌营越军从布防、士气以及各军调配方面都是无懈可击我们寻不到丝毫可趁之机。相反我们这大营也是如此勾践也不能得用兵之隙。是以两军相恃不下若是各排阵势决战只要一方守寨不出便无法为战。”

  齐平公皱眉道:“莫非就要这么相恃下去?”伍封笑道:“若是觅不到战机还可用主动和被动两法用兵。被动用兵便要等待敌方士卒调度或是粮草接济方面出现问题再趁机攻杀;主动之法就是要设下巧计诱敌露出破绽。两军相恃不下田相在后方招集士卒甚为有效每日都有士卒入营声势渐大今日楚人又打出了伐越之旗勾践毕竟是以南师北向耽心士卒不服水土再加上以是秋末再过十余天便要入冬勾践怕久拖不利才会冒险劫营以他的谨慎一般不会如此用兵今日便知道他的确有些沉不住气。”

  众人这才明白一齐点头郑声公道:“这用兵之法寡人并不擅长闻龙伯和大司马一言当真是获益良多。”

  伍封心下正盘算用兵之策圉公阳上来禀报道:“龙伯今日所擒越人之中又见故人。”伍封问道:“是谁?”圉公阳笑道:“是那陈音。”伍封道:“快将他请来。”转头对齐平公道:“国君陈音是微臣故友一阵间微臣想将他放了。”齐平公毫不在意道:“任凭封儿处置。”

  圉公阳和庖丁刀将陈音带上来陈音苦笑道:“龙伯想不到今日又是如此相见。”伍封连忙下去将他身上的绳索解开道:“我们各为其主于公是敌于私却是朋友。先前国君已经答应放陈兄回去。”陈音愕然道:“在下两次被龙伯所擒龙伯都放了是否会引旁人谤议说龙伯是个公私不分的人?”

  伍封笑道:“在下也不是白放前几日小兴儿擅自动兵闯入越营有六十二人被你们擒住。今日在下将所擒之人尽数放了随陈兄回去以换回这六十二死士回来应当算是公平。”陈音点了点头道:“是否让在下回去然后两军行阵前换人之举?”伍封摇头道:“何必那么麻烦!在下将人交付陈兄一并回去陈兄回去后请勾践将我的人放回便是。”

  众人哗然寻思这换人之举哪能如此?自己先放了人走万一勾践不将己方士卒放回岂非白放了这些人?再者说了己方被擒的只是些小卒而放回去的还包括越将在内比较起来己方有些吃亏。

  陈音也大感愕然道:“在下可没把握说服大王放人。”他一说这话帐中诸人立时知道这人十分老实换了别人自会言之凿凿、一定有把握换人回来唯恐伍封不放回他去可这人却预先说明自己未必能说服勾践也不想想说了这话齐人还放不放他。

  伍封笑道:“陈兄决不会欺我相信会尽力说服勾践至于勾践放不放人那是他的事。在下候之三日三日后不见我们的士卒回来便知道勾践无放人之意在下只好再做打算。”当下让圉公阳和庖丁刀将陈音带下去连同所擒的士卒一并非放回去。

  陈音等人下去后齐平公道:“如此也好让越人知道我们是仁义之师。”田盘道:“这也给其他越人作个样子他们被擒之后仍被放回便知道我们不是非杀越人不可到时候战阵之上也容易投降不会有拼死之心。”

  姬非道:“贵军被擒的只是些罪囚死士是否一定要换回来不可?”伍封笑道:“他们以前是罪囚现在却是士卒做主将的怎能弃之不顾?如此才能使上下将士用心杀敌。其实在下还有其他用意先用此事试探一下勾践多一分了解日后便好用计。”

  正说话时楚营派了使者来还是那吴句卑。伍封笑道:“吴先生这些日子因为要与支离益决战颇有怠慢之处请勿见怪。”这吴句卑在营中十日伍封的确是没怎么与他说过话。吴句卑道:“小人理会得。楚营已经移至大昆仑山下叶公派在下来请龙伯前去商议军机。”

  伍封起身道:“叶公见招在下怎敢不去?”向齐平公等人告辞之后带了楚月儿、圉公阳、庖丁刀和铁卫随吴句卑赶往楚营。还未出营旋波拿着一只信鸽来道:“龙伯有信。”伍封拆下了鸽腿上的黄帛看后微笑沉吟片刻手写一书让圉公阳出去。

  然后随吴句卑赶往楚营路上见吴句卑忧心忡忡伍封问道:“怎么?楚营出了事情?”吴句卑叹了口气道:“叶公自从昨日观了龙伯与支离益一战回去便吐血倒卧一夜未起遂命小人请龙伯前去。”

  伍封吃了一惊道:“叶公虽有小恙也只是感受些风寒而已怎么忽然间病势加剧了?”吴句卑垂泪道:“这一次叶公可不是诈病用计看来十分沉重小人觉得有些不妙。”伍封道:“月儿擅医正好去瞧瞧。”

  不一会儿便赶到楚营众人直入叶公的卧帐进帐看时果见叶公面色惨白眉眼青黑仿佛一夜之间瘦下一小半去一看便知道病势十分沉重。楚月儿连忙为他搭脉半晌方道:“叶公受了支离益‘诛心之剑’的魔音所伤牵动旧患。”

  伍封恍然大悟寻思自己与支离益一战时除了自己之外能听到支离益魔音者还有楚月儿、颜不疑和鹿郢而叶公身处高台离得又近自然也听到其音。

  吴句卑道:“怪不得昨日随叶公在台上台下的十名小卒回来都染病不起今早还死了三个。”

  伍封倒吸一口凉气暗叫侥幸想不到支离益的“诛心之剑”厉害至此竟能伤及二三百步外的人自己昨日若非突然惊觉以声破声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

  楚月儿替叶公扎了数针又写药方让吴句卑派人煎药让他将这些药也给其余受伤的小卒服用。伍封见她面色凝重小声问道:“怎么?”楚月儿看了看叶公小声道:“叶公以前受过不少次伤这些天又感染风寒被支离益魔音一摧心旌震动激了旧患他年岁高大了十分不妙。月儿只是尽力而为尽些人事而已。”

  伍封面色微变道:“这么说是没救的了?”吴句卑猛地放声大哭伍封忙道:“吴先生千万不可如此若让士卒知道只怕全军震动后果堪虞。”吴句卑心中一凛放低悲声。

  这时叶公渐渐醒来问道:“是龙伯来了么?”伍封连忙上前道:“正是晚辈。”叶公叹了口气道:“老夫以为还可以打完这场仗回去想不到天不予寿看来是不能生还楚国了。”伍封安慰道:“这也未必叶公静养些时日……”叶公摇头道:“龙伯不必瞒我老夫自己的身子怎会不知?只是这千乘楚军老夫有些放心不下。其实二十多日之前老夫在行军途中感染风寒便有不详之感遂命人急赶回郢都请大王亲来引军。算计脚程大王也该在行程之中了或还有些日子才到。”

  伍封点头道:“贵国大王亲来必能振奋士气。”叶公又将楚月儿和吴句卑叫上来道:“老夫只怕等不到大王赶来老夫死后秘不丧想请月公主在军中坐镇有吴句卑相助想必可以支持些日子等大王赶来。”

  当下叶公恕恕叨叨安排军中之事吴句卑仔细听着。伍封见他预先都有安排这老人果然不简单不愧是楚国名将。叶公安排完毕向伍封道:“龙伯眼下齐有国难田恒要依仗龙伯自然是事事由得你。此人智谋深远最擅政事战后须要小心此人。”伍封点头道:“叶公一番好意晚辈受教了。”叶公又道:“大王来后请代老夫一言:楚地虽大但不可轻易封县于人以免群臣势大难制有损王权。”说完吁了口气渐渐睡去。

  天亮之时叶公亡于军中。

  吴句卑果然叮嘱亲随悄悄将叶公装敛在帐内秘不丧只说叶公年高体弱风寒未愈请月公主襄赞军机自己卧帐养病。

  伍封因军中事烦在帐中祭了叶公一回吩咐楚月儿小心提防敌军又将圉公阳、庖丁刀、鱼儿和铁卫都留在楚月儿身边自己一人回齐营去。

  回到齐营已经是中午时分正好赶到伍堡与齐平公、田貂儿、田盘一起用饭齐平公见他一人回来大感奇怪。伍封道:“叶公亡故了月儿是楚国公主暂留在楚营坐镇等楚王到来。”

  齐平公叹了口气道:“叶公虽然有些专擅行事但他一生为国算是个大大的忠臣。”伍封点头道:“国君言之有理。不过这个‘忠’字有时候是很难断定的。”田貂儿奇道:“一心为国便是‘忠’怎么会难以断定?”伍封问田盘道:“大司马心中何以为忠?”田盘道:“诚如君夫人所说一心为国自然是忠。”

  伍封道:“问题是有时候好像忠君不一定是为国有时候为国却不一定忠君。譬如说商纣王残害百姓比干、梅伯以为纣王之举损于国事是以冒死苦谏、力阻其倒行逆施以致被杀这自然是忠了吧?而飞廉、费仲事事顺纣王之意纣王说要杀人他便不理是非去杀这自然是奸了吧?”齐平公三人都点头称是。

  伍封道:“诸国卿大夫在家里摔几件玉器、杀几个隶臣隶妾这是常见之事大司马以为此事如何?”田盘不解其意道:“玉器臣妾皆为其私产此乃家事并无不妥啊。如此之举列国卿大夫何家不曾有之?”

  伍封道:“然而四海之内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商纣王杀其臣属、害其百姓这都是其自家之事就像卿大夫摔玉器、杀臣妾一样为何前者为暴虐后者却是正常呢?”

  田盘一时语塞齐平公道:“听封儿这么一说寡人倒糊涂了。”田貂儿皱起眉头道:“龙伯是否想说事事顺着君意此为忠君而逆君之意不管其理由如何都不算忠臣。”

  伍封叹道:“非也非也。按道理推下来虽是这样可如此一来那逆商纣王之意、冒死进谏、阻纣王倒行逆施的比干、梅伯岂非成了奸人而事事顺着纣王、助他害人的飞廉、费仲岂非成了忠臣?然而比干梅伯之忠、飞廉费仲之奸是肯定的是以这中间有些问题。”

  齐平公三人皆感愕然颇有些摸头不知脑伍封这番言语的确令人越听越是糊涂。

  伍封道:“我一路由楚营中回来因叶公而想了许多事。譬如某国之君喜泳见大泽而想跃入而臣子知道泽中凶险恐其君溺死死命将其君拉走这臣子是忠是奸?”田盘道:“这自然是忠。如果其君因该臣阻其乐而杀之便是昏君。”

  伍封点头道:“大司马所言极是。但其君是否真会溺死谁又能知?这岂非给当臣子的有了许多借口?譬如为臣子的以防止其君噎死为理由阻止其君进麦饭只许他用糜粥;或是恐其君由车上跌下摔死而阻止其乘车只许他步行。如此一来便会生出许多事来。其君是否真会噎死、是否真将跌死大有疑问其臣是忠是奸谁能辨之?”

  齐平公三人渐渐明白伍封话中之意他举例所说的臣子岂非正说的是田恒?

  伍封又道:“比干梅伯之忠是忠于职事忠于百姓自然是忠。然而在为君者眼中又有不同采地邑民是为君者之私有大夫卿族是为君者之臣仆是以在为君者眼中忠于自己方为忠。同是一个忠一者是忠于百姓爱护家国一者是君王尽臣仆之道。二者利害相同便是天下忠臣利害有异在君王眼中忠与不忠就大有斟酎之处。所谓‘忠君爱国’前两字是说要忠于君王后两字是说要忠于天下二者要能兼顾非要君明臣贤不可。”

  田盘叹道:“这么说来这当臣子的真是十分为难了。”伍封道:“为臣者难其实为君者也难。人皆说‘忠君爱国’先说忠君。如先前之例其君入泽、麦食、乘车之利弊如何要看其君的体格、能力和习性所谓一叶障目为臣者当多多参商一人计短、三人计长如此才能避免出忠心而作奸为。”

  田盘心道:“你这岂非是说要我田氏交出权柄遇事共决?”

  伍封看出他的心思道:“如果要群臣共决如今也不易做到。朝堂之上有相国、大夫诸官权有大小责有轻重不可能人人身份如一然而臣子虽然有有辅但诸臣各执异议时并非权重者就说得对、权轻者就说得错更不能以权相欺戕杀执异议者。每人都有公正之心这样才能群策群力臣子都能如此便是忠君大抵可称得上是忠臣。”

  虽然他说得委婉但齐平公三人都听出伍封话中之意是请田氏与其余齐臣图结一心共为国事绝不能以家族为重侵害他家。

  田盘点头道:“龙伯言之有理在下受教了。”

  伍封又道:“再说‘爱国’。凡为君者国中之事皆是自己的事凡为卿大夫者家中之事都是自家私事是以为君者必爱其国正如卿大夫必爱其家一样。譬如那商纣王可称是祸国秧民但天下是他的他能不爱么?可见只有爱国之心不够是否爱国要看其所为是否真的利于国。当年晋楚争霸敌意极深。楚成王围宋晋文公破曹而下楚成王不欲与晋决战命子玉解宋围然而子玉不愿意不战而还是以并不肯听反而进兵欲与晋战。其实这是晋楚国事于子玉个人并无多大利益他只是不想晋楚相争中楚人失了锐气可算是子玉的爱国之心使然。然而晋文公退避三舍城濮一战破楚楚国丧师辱国楚成王令子玉自杀。这个子玉就是虽有爱国之心却祸于国的例子。”

  齐平公道:“封儿说得是无论为君为臣都当以此为鉴。”伍封道:“微臣最恨的是那些打着爱国的幌子自把自为的家伙有的人以为只要出自爱国之心任何行为都有可赞之处口称‘爱国无罪’实则祸国秧民如此无知之辈决不可重用有罪者便要诛之无赦!或有人为子玉惋惜以为他俱材勇、为国争先虽败亦荣其实大谬不然!子玉一者不忠于君二者不利于国如不诛杀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效仿子玉胡乱生事。假如我们退越之后有人恨晋越之伐国擅自诛杀晋人越人以报仇岂非又惹战祸?日后见有此辈便要重惩。”

  齐平公和田盘都点头田貂儿叹道:“闻龙伯之言貂儿茅塞顿开。龙伯今日之言是为我们齐国日后打算来着。”伍封道:“微臣战后要离开齐国但心里却必然牵挂国君和齐事是以今日多说了几句。齐国经此重创日后还是要与列国和盟不可轻启战端。先前大司马说列国卿大夫皆有杀臣妾之事在下却不以为然。在下家中摔玉器之事自有杀臣妾之事却是从未有过。这并非在下故意做给人看、假作仁慈而是念及人命。以前是见天下地多民少珍惜人力之贵颇有私心;后来是因为历事多了爱妾故友先后有所亡故明白了天下之贵无有过乎人命者。在下多年来战阵杀戮杀人无数心下总觉不好但有时又不得不为。唉!”

  他恕恕叨叨说了许多话勾起齐平公等人的许多心事来一时间四人都未曾言语各有所思。

  这时鲍笛进来道:“国君、君夫人、龙伯、大司马越军有所调动。”伍封问道:“怎么动法?”鲍笛道:“眼下晋营西移与大昆仑山下的楚营相对;卫营对燕营、宋营对郑营越营未动仍与我们大营相恃。”伍封笑道:“勾践是想与我们对阵决战了。或者这几天间他会大兴战阵欲一战而决胜负。”

  田盘皱眉道:“楚军可应付晋军大抵可成平手;燕军可应付卫军稍有胜机;郑军应付宋军却有所不足。这三阵或不会输但齐军对越军有些难越军人数比我们多出一倍有余其君子之卒和神弩之卒十分难当直接冲荡我们大有难处。”

  伍封见他将双方势力分析得十分合理点头道:“的确如此不过我们未必会输人数不足可用阵法相辅。”田盘道:“中军固然每日练阵但在下的左右两营却只练过寻常的阵法一时间龙伯想教他们奇阵只怕有些难。”

  伍封笑道:“大司马的左右两营在下每日都看过两军似乎颇熟方圆之阵。”田盘点头道:“方圆之阵是军中常见之阵列国士卒有谁不会?左右两营颇熟这方圆之阵只可惜此阵主守攻势不彰。”伍封道:“无妨勾践若真想决战在下便来个阵中套阵。”田盘愕然道:“阵中套阵是个什么阵法?”伍封道:“便是两阵合一阵阵中有阵阵外也有阵。嘿在下研习阵法多年除了用王师破秦之时外倒未怎么用过。越人最擅野战在下以阵法对付我们大有胜算。勾践想决战我们便先搦战。”

  伍封当下聚将帐中一一安排让楚、郑、燕三营严密防守不出胜负之举都看齐越两军。又从楚、郑、燕三营借来了许多无字的旌旗备用。ahref=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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