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既齐既稷,既匡既敕_天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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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既齐既稷,既匡既敕

  如今正是严冬之时伍封也很少出府中每日除了与楚月儿入宫陪妙公主玩闹一阵将她接到府中晚上送回去外也不大出门只是练习拳脚剑戟或指点一下众女的剑术无聊时便与楚月儿投壶为戏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其间去了一趟伍堡田貂儿听说田燕儿负伤急于回府伍封便将田貂儿送回相国府。

  大雪一连下了二十多天才渐渐停止天色放晴这些天他们又去看过田燕儿两次见她伤势渐渐好转也觉欣慰。

  这天一大早伍封与楚月儿刚用过早饭一个宫中寺人到府中来说是国君召他参与朝议伍封与楚月儿都大感奇怪。

  自从伍封当了这下大夫以来只有朱平漫到临淄时齐平公召过他一次今次召他也不知为了什么缘故。

  伍封与楚月儿匆匆入宫楚月儿自去后宫找妙公主伍封便到了大殿上来却见齐平公还没有来大殿上规规矩矩地站了许多大小官儿除了晏缺、田恒、田盘、公子高、闾邱明之外还有以前见过的画城都大夫宗楼、画城司马田成、安平司马田政那位被罚了去管武库的左司马田逆也站在后面。

  伍封向众人点头示意后站在左手为他空出的位上正好在田盘的下。

  过了片刻便听足音霍霍齐平公在一大群侍卫相拥下出来坐在了中间台上田常领着众人下跪施礼齐平公笑道:“各位都起身罢。”

  众人站好后齐平公道:“寡人今日将众卿召来是有事要于众卿商议。如今莱夷之地有五百里其中有莱南百里是晏老大夫的父亲晏子平仲时所赐的采邑以夷维为中心还有莱北百里采邑是国氏所有以北口为中心剩下的莱西一百三十里、东海近二百是寡人自领之地。莱夷本是夷民民风与齐人不同是以自从我齐国灵公灭莱开始夷人就常有叛乱如今晏老大夫年老多病无暇打理封邑寡人已将晏氏百里莱南夷地收回将晏氏之地换到了历下一带的百里。如今国氏又亡是以莱夷一带五百里尽是寡人之地无人镇抚以至夷民如今大有复莱之势成为齐国后患不可不防。”

  田恒道:“国氏一族久在莱夷与夷人时时征战虽然夷人未曾西进早晚会动摇国之根本宜早定策。”

  田盘慨然道:“国君微臣愿领兵车百乘将夷民乱者剿灭。”

  田政却大摇其头道:“莱夷之民分为玄菟、乐浪、高丽、满饰、夫余、索家、东屠、倭人、天鄙九支右司马可知乱者为谁?若是尽数剿讨恐怕所有夷民都会执矛相抗如今夷民已过十万户每户出一人为卒不要说你区区百乘不保万一激得他们倒戈西向直奔临淄后果大是堪虞哩!以微臣之见不如以抚为主。”

  他这人果然能言善辩又颇知夷人情形说起话来头头是理只是他公然在国君和众官之前与乃兄提出异议大驳田盘的面皮令众人尽皆愕然。

  田盘哼了一声伍封见他张嘴要驳但话到唇边却又忍住想是不愿在众人面前公然争执。

  田恒虽然也略有不悦不过听田政之言也有些道理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伍封心道:“这个田政竟敢公然与乃兄对着来是何道理?”忽想:“虽然田盘的官位高过田政不少但田恒至今还未立嗣他只有这两个儿子若要立嗣定是田盘与田政二者其一。田政如此公然对田盘驳辩那是大大地不给面子多半是为了故意削弱田盘的威望罢。”

  画城司马田成奇道:“眼下我们齐国辖地方二千里只有八十万余万户莱夷之地仅国土四十之一政司马怎知其已过十万户?”因这殿上姓田的便有五人田逆、田政和他自己都是不同的司马若称一声“田司马”不免令人混淆是以如同称伍封为“封大夫”一样便称田政为“政司马”。

  那画城都大夫宗楼笑道:“这又有何难猜?如今临淄城地方九里便已有五万户莱夷之地五百多里怎也会过十万户了说不好恐怕二十万户也有哩!”

  田成不悦道:“临淄是国都这怎能相比推测呢?”

  伍封见他二人态度便知田成是偏帮田盘而宗楼又倾向于田政一边。

  田政笑道:“国之大事怎能胡猜?实不相瞒在下是从太史朴的籍册上所见的太史属大司空属下虽然眼下大司空一职暂缺但由相国代为署理其下有舆地官二十四人曾作过堪舆考证。”

  田恒面露嘉许之色对齐平公道:“国君是否应将太史朴召来一讯?”

  齐平公点了点头道:“也好。”命寺人召太史前来。

  那太史名叫朴已是个须皆白的老头儿进殿施礼之后齐平公问道:“太史你可知如今莱夷之地有户多少?”

  太史朴答道:“前年先君曾使人堪舆各地以前年之数莱夷有夷人十万三千六百二十一户还有齐人三万余户共十三万户有余。”

  田恒笑道:“果然如政儿所言。太史如今莱夷的夷人是否仍有九支呢?”

  太史朴道:“东方异族曰夷夷人在商时便曾在其地建薄姑、奄等国入周后齐境之内有莱夷国淮泗一带有淮夷小国。吴北一带被称为徐戎其实那是夷人而非戎人。淮夷与徐戎曾数曾联手与周天子的大军交战后来楚国和鲁国灭了淮夷吴灭了徐戎。我齐国于齐灵公时灭了莱夷将夷人全部列为隶臣隶妾这是八十七年前的时了。眼下夷人共有三处一处是莱夷在我们齐国境内江淮之间靠海处是淮夷之后称几黎也叫九夷。据说东南大海之上有个大岛岛上人也是夷人之后称为岛夷。莱夷人的确分为九支名曰九族为玄菟、乐浪、高丽、满饰、夫余、索家、东屠、倭人、天鄙。夷人喜歌舞好饮酒行商之历法保存了不少周礼。当年孔子修《礼》曾专赴夷地寻礼。不过眼下齐国之南、莒、郯二国之东、吴国之北之地也有夷人称为九夷楚国汉中一带也有九夷都与莱夷九族之人不同。”

  齐平公赞道:“太史果然博闻强识不亏职守。”

  太史朴被齐平公一赞登时脸上光兴冲冲地道:“夷人九族各有不同。其中以东屠、高丽、夫余、满饰人数最多四族占了夷人的大半。玄菟和天鄙在夷人中人数最少玄菟是夷人中身份最高尊贵的族人是原莱君之亲属;天鄙却是夷人中身分最低的一族却最为忠直是以莱夷一带的齐人喜用天鄙族人为仆佣忠心不二。东屠、夫余、倭人最为善战东屠族嗜杀夫余族好利倭人族最多勇士。乐浪族善水、高丽族善舞、索家族善渔盐满饰族善猎。各族中互有征战是以都有族兵多者数千少者数百。”

  伍封心道:“这太史朴学识多半渊博得很暇时找他聊聊定能大长见识。”

  太史朴道:“本来莱国之地三百三十里莱国之东为夷又叫东海总称为莱夷。齐国灭莱之后东屠族人全部迁出了莱境移至东海东海本就人少如今夷人充斥其中。因此如今莱夷有地有五百多里占了全部齐境的不足半成。”眼下齐国全境有方二千里每方千里合一百方百里五百余里为全境的四十之一。

  齐平公笑道:“太史果然了不起自今日起你便兼职侍读加秩二百钟每过三日入宫一次陪寡人读书。”

  太史朴大喜叩谢。他继承父职当了这太史三十余年连国君的面也才见了三次甚不受重视如今得国君十分看重自然是感激涕零。

  太史朴退出殿后田恒道:“对夷人是战是抚可以再议。如今左司马田逆因为身体不适不堪重负已辞了临淄城守一职如今此职空缺须另排人手补上以免军中无多生变故。”

  闾邱明道:“微臣以为此职由右司马田盘兼任最是合适。右司马精于用兵在军中极有威望正是最佳之人选。”

  田成、宗楼等人纷纷赞成出言附和。

  晏缺皱眉道:“右司马虽然合适不过他在军中职司甚高鲍大夫常年在外军中事务大小多在右司马身上恐怕难以分心。老臣的意见便由封大夫任这临淄城守恐怕最为妥当。”

  公子高点头道:“封大夫近来大展神威威震齐国被士卒视为偶像更得临淄百姓爱戴晏老大夫之言甚有道理。”他对晏缺的这番附和之言令田氏一族颇有些意外。

  一时间众说纷纭难以决断。

  伍封本想推辞但见齐平公与晏缺热切的眼神知道他们恐怕已早有商议要设法从田氏一族人手中夺回一点兵权来。

  田恒大是懊恼本来这临淄城守是田逆所任不管田逆如何不成器毕竟是他田氏一族的人将他赶下去本是想让田盘的接掌谁知被晏缺找了这么个空子。若是真让伍封当了这城守岂非自己拱手将这兵权让给了他人?临淄城守执掌都城兵权地位极其重要当初若不是因田逆当这个城守恐怕田氏一族早给阚止毁了。

  他沉吟半晌只好老着面皮道:“虽然盘儿是本相之子但举贤不避亲本相也觉得盘儿较合适一些。封大夫固然是我齐国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终是经验稍有不足最好是在军中略作历练再委以重任。”

  晏缺见他这么话说成这个样子再要反对的话那是存心与田氏一族对着来了呵呵笑道:“相国之言也有道理。自从上次阚止的余党在临淄城外虚张声势以来老夫便觉得我齐国之兵制大有漏洞譬如明知对方可能是虚张声势却不敢出城追剿以致堂堂大国之都被区区少数的贼子弄得束手束脚。”

  田恒点头道:“老大夫所虑甚是日后要在军兵防卫上另有安排以策安全。”

  晏缺道:“老夫已想出一策正要禀告国君。”

  田恒问道:“老大夫想出来的方法多半是好的不知是什么呢?”

  晏缺道:“如今临淄城民户日多城池所辖范围也逐渐扩大原有的一万城兵已不敷其用而画城、安平、昌国三城毕竟又远了些是以临淄的守军应增加五千人才是。”

  田氏一众见他这么说喜出望外。晏缺既然不反对田盘任这城守城兵便由田盘统辖自然是越多越好了众人都是纷纷赞成。

  齐平公也道:“老大夫所言甚是寡人也觉得城中兵士不敷其用。”

  田恒笑道:“此事既然国君也赞成到时让盘儿这个城守去办就是。”

  晏缺道:“但这事又有一个难处城中军营本就占地太大再加上五千人岂非连部分民居也要撤迁了去?何况城中兵卒越多越是不易管理。权衡利弊老夫觉得这五千人应另设一军驻守于城外由封大夫管辖以助守临淄都城。”

  众人愕然不料晏缺说了半天竟是要另设一军交给伍封他们先前对晏缺增兵的提议均大表赞成此时又怎好出尔反尔加以反对?

  田恒皱眉道:“军无二帅不如这支新军统归临淄城守管辖岂不是好?”

  晏缺笑道:“兵法上常说用兵之道全在于正兵和奇兵敌方若敢攻临淄守城之兵便是正兵城外的新军便是奇兵了若是均由一人统领怎能分身?若是右司马愿领城外的新兵便由封大夫统领城兵反之亦可才能更好的挥两军之用。且此新军最好是少有羁绊无论是助守城池还是抚战夷人均可用上。”

  他这番言语是摆明了态度。若是田盘要当临淄城守那么新兵便得交给伍封;若是田盘要领新兵的话就乖乖地将城守一职让给伍封算了。

  晏缺自从先君齐简公逼死了他的女儿后一直深居简出齐平公即位后平日朝议之时也很少说话是以众臣也不大在意他此刻他一番言语正是十分老辣的手段厉害之极。

  公子高道:“在下觉得晏老大夫之提议十分有道理譬如万一夷人有何异动若有个几千人可随时调动也不至于伤了临淄城之元气。”

  田恒暗暗叹了口气知道若不答应晏缺和公子高自是大力反对田盘任临淄城守最终无非是一拍两散之局便道:“晏老大夫之议不无道理不过既是用作辅助的奇兵人手太多反而太过明显何况多了五千人耗费公帑不少。若用一军人数到了一万二千五百人人数自是太多;只用一旅五百人人数又太少。不如改为一师二千五百人驻于城外无兵符相召不得入城以免两军混杂反而出了差错。”

  晏缺知道田氏势大如今田恒作了让步再要勉强为五千人恐怕也难何况他早就与齐平公商议好了只要伍封手上有两千人留在临淄城中便足以牵制田氏他提出五千人之数本就是个虚的早拟会被田恒减下至少一半人去如今他答应二千五百人之数已是十分好了便点头道:“二千五百人虽然少了些也还过得去了。”

  于是议定将这支新兵定名为“都辅军”军营称为“都辅营”。

  田恒心道:“兵符在我手中盘儿又执管临淄十三门就算你有何异动也不能轻易入城。你的兵再多终是盘儿属下我的兵符传过去你也得乖乖地听话。”

  伍封既然有了都辅军田盘也顺理成章的成了临淄城守。

  晏缺又道:“自从先君归天执掌宫中侍卫的郎中令也亡于阚止之乱中老夫勉力兼任郎中令至今日甚是不堪其累今日便辞去此职。公子高是国君至亲兼任此职正是极为合适。”

  这郎中令是宫中侍卫的最高领天下列国类似的职司向来都是由国君的至亲所担任。郎中令下有郎中十人每郎中之下有侍尉长十人每侍尉长下又有侍卫二十人连郎中令在内总共是二千一百一十一人。

  田恒早已盘算好了只待齐平公与田貂儿的婚礼一成田氏立即成了国君的亲属便让田政接掌郎中令之职控制国君身边的这两千多侍卫。

  谁知晏缺老辣之极在齐平公与田貂儿大婚之前便让出位来如今合适的便只有公子高一人了。

  田氏众人面面相觑却也是毫无办法只好由得齐平公宣布由公子高兼任郎中令。

  田恒眼珠急转呵呵笑道:“如此也好只是公子高既任郎中令便得专司宫中防卫此职向来不能兼任晏老大夫兼任了许久是因无合适人手如今公子高专司其职那临淄都大夫一职便只好空了出来不知国君想让谁来担任呢?”

  闾邱明道:“微臣以为此职当由安平司马田政担任。”

  晏缺与公子高对望一眼也无法反对只好如此了。

  其后齐平公宣布了一系列升迁制令:

  伍封救赵氏一族立功由下大夫升为中大夫兼掌都辅军;公子高由临淄都大夫改任郎中令;田盘仍为右司马兼临淄城守一职;田政由安平司马调任临淄都大夫升了一级;田逆专任左司马不兼它职赐爵上大夫;晏缺仍为大司寇由下卿升为亚卿;鲍息虽然还未回来但他常年领兵在外劳苦功高赐下卿之爵仍为大司马;画城司马田成调任安平司马;闾邱明由临淄副守改任一直空缺的大司空升了两级成了那太史朴的上司日后不再设副守;田恒辅政有功增赐采邑一百里。

  诸人都各有赏赐齐平公还特地将齐东莱夷之地的莱北、莱南、莱西三百三十里之地赐给伍封为采邑另将他自领的剩下近二百里东海夷地作为公主的嫁妆。

  其时诸官的禄秩或靠采邑或靠食禄伍封身为大夫并未划定采邑本来以他中大夫的官职邑地最多不过百里但他是国君的女婿国君将封地作嫁妆也是列国常事。何况这五百里地方少半是国异和晏氏原来的封地现归国君自领国君自愿赏给伍封田恒等人也不会肉痛。只是令闾邱明等人颇为羡慕如今田氏一族有采邑六十三百里鲍息、晏缺、公子高各有二百里其余的人封地从五十到一百里不等伍封竟一下子得了五百里采邑最令人眼红的是伍封区区五百里之地所食之户竟有十三万余户可谓极为富足。

  不过如今齐地方二千里五百里只是四十分之一何况那五百里采邑远在莱夷人所居之处民户虽多这些莱夷人常常闹事每年邑收未必如其余地方丰足众人便没有说什么。

  田氏父子见伍封一下子便得采邑五百里稍有不悦但转念又想这些地就算不是伍封的还是在国君手中对田氏毫无损失。何况田氏之地有六十三百里地域是伍封采邑十余倍若说伍封的采邑封得多了自己更多些又怎好开口?

  齐平公道:“适才所说莱夷之地的夷人常常生乱以至其地每年所收只有其它地方的一半可见其地非武勇过人者难以领之是以寡人将此地与莱夷所有隶臣隶妾赐给封大夫。今日寡人将玉册图本交给封大夫以为凭识。”命寺人将玉册交给伍封。

  伍封上前施礼从寺人手上接过玉册。

  齐平公这一番升迁赏赐其中大多数都是齐平公与田恒早已议好的田恒自然也无甚异议。

  田恒呵呵笑道:“如此最好不过了。既然莱夷常常生乱封大夫领了其地手上又有一师都辅军不如便由他镇抚夷人是战是抚由他所决以免夷人成我齐国的心腹大患。”

  他对伍封倒没有什么忌讳怕的却是他手上有二千多人后晏缺会用来对付他田氏一家都辅军加上宫中两千多侍卫近五千人再加上府中的私卒那是非同小可的人数不可不防。是以提出此议索性将伍封这一支都辅军调到莱夷去。何况他二千多人与十多万户夷人相抗衡恐怕没几天这支人马便剩不下几个人了。伍封这中大夫本是朝官在都城任职田盘这么一来便是将他派到了莱夷变成地方官了。

  不料田恒的手段厉害至此晏缺立时大感沮丧但田恒顺理成章这么说出来倒是不大好拒绝只好道:“相国之言也有些道理。”其实他父亲晏婴本就是夷维人晏婴之祖父属倭人一族母亲又是玄菟人。他们晏氏的百里封地原在莱夷这些年来在莱夷也有些势力。

  齐平公心中甚惊脸上却笑道:“如此也好。封大夫的五百里之地靠近琅邪和即墨琅邪、即墨二城三面侵海依山而建极其富饶如今是寡人自领封大夫的都辅军或可为寡人兼守琅邪和即墨一带。”

  田恒与田盘对望了一眼谁都知道国君对伍封的宠爱他名义上将琅邪即墨一带二百多里的地方由伍封兼守只怕与赐给伍封差不多如此一来伍封不仅有了齐东五百里之地虽然比起田氏一族六十三百里来算是极小却有莱北和东海的渔盐占了齐国三成以上的渔盐产地若再加上琅邪和即墨一带齐东的整个海域便基本上落入了伍封之手全国大部分渔盐由此所出非同小可但国君说了出来一时间也找不出理由来反对。

  田政道:“此事便有些不合法度了。封大夫才智卓绝剑术群由他镇抚夷人自然是最为合适。只是封大夫实际上是莱夷五百里地其都辅军既是齐国的常兵便只能镇守这五百里地还要备作它用。若将琅邪与即墨一带也交给都辅军这都辅军便不成样子不成其成军之理。何况莱夷是封大夫的采邑琅邪和即墨一带又是国君之地都辅军兼而管之国和家便混淆了于私于公都有些不伦不类。”他这番话实则连其父田恒的提议也否决了田恒颇为不悦。

  伍封暗暗吃了一惊心道:“这个田政你仅能言善辩心智也非比一般怪不得田恒说田盘善兵、田政善言十分得意。”那日他从画邑回城时曾与田政小有冲突当时见他胸襟狭小言语失当心中对他便不十分在意谁知这人其实也厉害得很。那日恐怕是见了楚月儿因为妒忌才有些失态。

  田恒与田盘暗赞田政颇有急智言之成理。

  田盘点头道:“政大夫之言确有其理。天子封诸侯以国诸侯封卿大夫以家这国和家理应分得清楚才是。”田政刚被任为临淄都大夫是以便改称他为“政大夫”了。

  齐平公与晏缺对望一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虽然众人说来说去多与伍封有关但他家财巨万对五百里采邑便不怎么在意又不愿意涉入军政之事是以在一旁一直未说话此刻见田氏父子之言令齐平公和晏缺颇有些难以下台心中寻思如何想个双方都满意的法子来。

  公子高插言道:“其实镇抚夷民之事是齐国的大事万不可等闲视之。既然相国以为此事由封大夫施任最为适当不如听听封大夫有和见解。”

  众人的眼光一起向伍封看了过去。

  伍封看了看田政笑道:“政大夫可知道齐国眼下有多少士卒?晋、楚、吴、鲁又有多少士卒?”田政怔了怔道:“齐国或有十余万人吧它国却所知不详。”

  伍封道:“齐国眼下与当年仲父管子的军制有所不同当时仲父在全国设工商之乡六士农之乡十五。因为地多人少以二千户为一乡。士农之乡每家出一人为士卒每乡二千户可出二千人十五乡共出三万人。眼每车有甲士十人徒卒二十人此为列国定制是以三万士卒便是兵车千乘但那是二百年前的事了现在齐国可不止此数。”

  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众人一起点头。

  伍封道:“齐国自八十多年前灭莱之后地临东海境方二千里再加上人丁增长极旺是以乡党之设尽按周制只不过将乡推到全国不限于城郊。周制五户为比五比为闾二十闾为一党二十五党为一乡每乡一万二千五百户。如今齐国不尽按管子旧制全国共有士卒九万人合兵车三千乘加上各府的私卒备战之兵车兵车在四千乘许。这些士卒闲事务农战时为卒谓之常军。”

  齐平公点头道:“原来封大夫也熟悉军制。”

  伍封续道:“微臣先前所说的是齐国常备之士卒。其实齐国还有非常备的士卒也在各地农户之中平时务农战时极紧时也可编为士卒大约可再编入四万人不过这些士卒不是常备之军。若非敌国大军入境常军不足时便算不得士卒。如果将他们加起来齐国士卒便有士卒十三万人。”

  田恒与田盘都不住点头其实伍封所说的他们也知道只是不知道伍封说话之意只好含笑听着。

  伍封笑道:“其实列国之兵由国人充甲士、野人或隶臣充徒卒。卿大夫的采邑之中的甲士徒卒虽然不多各府加起来就不少了。卿大夫私卒按制不能过百乘即不能过三千人否则于国事不利。是以孔子说‘家赋不过百乘’我齐国先相国晏子更说得明白‘有车百乘者此一国之权臣也。’”

  他这么一说田恒父子脸上都露出尴尬之色其实田恒便有五百乘以上私卒。

  伍封又道:“晋国在曲沃武公时只有一军万余人晋献公时扩为二军晋文公时扩为三军后来又扩为五军晋景公时更扩为六军。其时晋国虽有六军与鲁卫伐我在鞍之战中兵车仅八百乘但我齐国更少士卒是以齐国大败。四十多年前晋昭公合诸侯于平丘便用了兵车四千乘少说也有十二万士卒。晋国地域为三千里左右自比齐国的兵车为多。这还仅是车兵晋邻戎狄狄人居处山林车兵讨伐不便晋国还多用徒兵抵御戎狄其六军中的‘三行’即徒兵徒兵之数与车兵相加只怕有二十余万士卒。”

  殿上众人脸露惊色想不到晋国之士卒竟然出齐国一倍还多。

  伍封道:“吴国多用步卒舟师至吴王寿梦时晋遣申公巫臣赴吴授吴车战之术以牵制楚国吴国始有车兵。吴王僚时吴国已有三军吴齐艾陵之战时吴国有上、中、下、右四军黄池之会时吴国又添左军共有五军合七八万士卒。”

  这都是列国的军事隐密它国之人难以知道田恒等所知也不甚详。好在庆夫人多年来派了诸多家臣在晋国设陶坊又是来自吴国伍封才能了解得十分清楚。

  伍封看了看众人又笑道:“若在二百年前千乘之国便是极大之国了。齐恒公时管子只设常兵三万人兵车千乘。当时狄人灭卫齐桓公复之卫文公当年为君时国止兵车三十乘他在位二十五年死时卫国已有兵车三百乘了可见三百乘之国只是小国。晋文公时在晋国设六军虽然城濮大战时只有七百乘兵车其实兵车已过二千五百乘当时晋国兵多车众天下莫能比强。如今又过了一百五十余年如今晋国设县已过五十每县有兵车百乘三家之兵加起来早就过了五千乘!楚国就更多了在楚灵王时单是陈、蔡、东西不羹四个大县每县赋皆千乘已有四千乘兵力再加上叶、申、息等县和其它都方兵力当有万乘是以天下间最早的万乘之国当是楚国。另如鲁国昭公时已有千乘即便小如莒国晋平公时率诸侯伐我齐国莒国还请求以千乘之兵相助晋国。”

  他所说的国中除楚国外其余晋、卫、鲁、吴、莒都是齐国的邻国都与齐有过战事。

  伍封道:“以常备之军来算齐国上下的士卒有九万人其中有七万余人受田相节制。今日在下受国君与相国之命镇抚五百里莱夷之地只有二千五百人委实不能算多。如果政大夫以为不妥在下便以私卒镇抚莱夷也未尝不可在下拟练私卒九十九乘可当其用。国君既然莱夷九族都有族兵日后微臣便尽数收下以为我齐国的夷军。”

  田恒吃了一惊心道:“就算我们不许你要练私卒也无人能理会我要你带都辅军去莱夷一来是消耗士卒二来是远离临淄政儿不懂其理胡言乱语弄得你要收夷军。若让你打着这幌子你要立万人之军也可。”心中大急瞪了田政一眼心道:“都是你多嘴惹出祸来。”

  田政这才知道伍封的厉害饶是他口才便结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分说。

  晏缺呵呵笑道:“老夫对军中之事不甚了解经封大夫一番解说才算明白过来久闻夷人善战封大夫能收为齐卒正是件好事!”

  田氏父子心道这还得了若是让伍封手上再有数千士卒就算不对田氏一族不利恐怕也会令他们难以安枕。

  田盘忙道:“兵贵精而不在多人数多少必非胜负之所在夷人与齐人不同难以统御以封大夫之才何用收夷人士卒呢?”

  伍封笑道:“正如右司马所言人数自然是可多可少无甚要紧微臣只是怕二千五百都辅军本来人数就少却身兼二职除了要镇抚莱夷的五百里之地还要另作机动协守都城万一再有人执兵符将一师人中调了三四旅去那就不成样子了。”

  公子高点头道:“封大夫之言甚有道理国君这都辅军职责与它军不同兼且人数又少不如便由国君另备信符调动以专其特别职司以免被寻常军中调度搅乱了封大夫的计略。”

  他这一着提议最为厉害。都辅军若是仍由寻常兵符调动此兵符必是落入田恒之手都辅军人数再多只要田恒一符执来便乖乖地会被调走。若是由齐平公另备信符便不怕了。

  这军中信符并非通用之物每一军或一师调动其信符均不相同。其符一剖为二一半在军中将领之手一半在国君之手。但国君不可能自己燃炉铸符还是得交给他人去做。田恒势大是以每有符铸好后一半交给军中另一半便到了他手中国君甚至未曾见过其模样。这自然令齐简公大为恼怒才会升了原来的家臣阚止为左相以分田恒之权再设法除田结果事败被杀。

  齐平公即位之后一直未曾改过军制是以军中信符照样在田恒之手被田氏掌握了全国之军权。

  田恒闻公子高之言暗叫不妙向田盘和田政看了一眼。

  田政道:“都辅军既是齐国之常兵自然要受兵符调度否则军中制度岂不是混淆了?公子之议恐怕是取乱之道。”

  伍封笑道:“既然如此微臣便练一支夷兵出来吧作守境之用平时受兵符调动另将二千五百人便作为都辅军非与它国交战或国君另有它用之时不受兵符调度。国君与相国看看这样可好?”

  晏缺点头道:“这样最为合理了。老夫先前不懂军制幸好得政大夫提醒封大夫详细解说才知道其中的概要。”

  田恒和田盘吓了一跳田恒心道:“此事非得快刀斩乱麻否则晏老儿又不知想出什么花样来。”点头道:“先前国君已作决定颁令下来设一师都辅军此刻又变岂非朝令夕改太过不成样子。不如便依先前所议都辅军仍为二千五百人由国君另备信符来调度。封大夫若嫌不足便由国君许可再添一千人为封大夫的亲卫军不过这一千士卒的金贝由封大夫自出算是封大夫私卒只由封大夫调度。除此之外封大夫可不能再练士卒了。都辅军毕竟新建训练需时暂时难堪大用琅邪与即墨之地还是不必交给都辅军为妙。”

  其实各家均有私卒平日美其名曰为家将而已就算他不这么说伍封也会练数千私兵出来因而田恒亲卫军之说只不过是表面上的人情实则是限制了伍封的私卒人数就算伍封真的只设九十九乘私卒那也是二千九百七十人如今限制在亲卫军千人伍封若再练私卒便由道理上说不过去了。

  齐平公心里暗暗叹气点头道:“便依相国之议吧。”他知道田恒对琅邪和即墨之地十分垂涎本来他心里虽想将琅邪和即墨赐给伍封但一下赐得太多田恒定会反对便想先交给伍封暂管日后找个藉口赐给伍封也是顺理成章的事谁知田氏父子立刻警惕起来只好罢休。不过经伍封一番辩驳不仅将都辅军的信符拿到了手中还多了一支千人的亲卫军也算是有所补偿了。须知这亲卫军虽是伍封的私卒却与它府私卒不同。譬如它府私卒只能在各家邑地非国有战事决不能出采邑之境否则不算叛逆也会让其他各家警惕指责。伍封这一千亲卫士卒却不同既然是朝堂上议定的又赐以佳名那是公开的卫队行走国内均合乎礼。他和伍封都是守礼重律之人有了一支合乎礼的亲卫兵在齐界内任意调动也不怕田恒日后借此难。既然田恒让了一步他也就不再坚持将琅邪即墨一带交给伍封了。

  田盘道:“朝议之后微臣便令执令司马铸造信符再交给国君。”

  齐平公心道:“若是还象以前的规矩有你们铸造信符哪里会到我手上来?”他与齐简公不同怎会上当?当下笑道:“既然是另备信符何必那么麻烦呢?封大夫!”

  伍封应了一声走到齐平公所坐高台的阶前跪下。

  齐平公从腰间拔出了宝剑笑道:“此剑是寡人在莱夷之时有人采到一块有着天然彩纹的铜石献给寡人寡人请名匠将它铸成了剑剑刃上有天然之纹类似龙云之状故名之为龙云剑。天下只此一剑无法仿制便以此为信交封大夫一半封大夫见了另半支剑便可调动士卒。封大夫请看清刃上之纹!”

  他一边说一边命身边寺人将剑交给伍封。

  伍封接过了这口龙云剑只见刃身上光彩流动天然的纹理好似有色作龙行云中之状。他点了点头伸出两根手指捏在剑刃中间龙纹的腰身处轻轻一扳只听“呛”的一声脆响这口剑便被他报成了两截。他用力之时故意用的是滞力使刃断之处犬齿交错极不整齐。

  众人见他单用二指便轻易将铜剑折断如此指力实在非同小可暗暗吃惊。

  伍封将剑柄的那一截交给寺人从袖中拿出帛巾将剑尖那一截包好放在自己的大袖之中。

  齐平公从寺人手中接过了半截铜剑看了看剑刃笑道:“封大夫手劲不小寡人佩服得很哩!”将半截剑龙云剑符插回了腰中的剑鞘之中。

  田氏父子面面相觑总不能说这断剑不能作信符吧?

  田恒笑道:“如此信符倒是少见了。封大夫领军镇抚莱夷是否要设一新职才像个样子呢?”

  按齐国之制国君所任的官职应是都大夫和司马等职。因从道理上说士卒属于国君全国各城的司马自然是由国君所任。

  都大夫便不同了虽然已前各城的都大夫由国君所任但后来因为将地赐给了卿大夫为采邑其政自然由卿大夫的家臣打理国君在其地所任之都大夫便成了虚职是以后来在各地采邑便不任都大夫了。卿大夫的采邑由各家自任家臣家臣当然不能按国之制齐国便学鲁国之法卿大夫将其主理各城的家臣任为宰譬如田恒的采邑之中便有淤陵宰、东阿宰等职宰的禄秩由卿大夫家中所出禄秩数量与国君所任的都大夫基本相同。

  齐平公将五百里莱夷之地交给伍封按理应是莱夷司马之类的官称。

  田政叹道:“不如就叫莱夷司马吧。”话音刚落便见田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中大惑不解不知自己又说错了什么。

  田盘摇头道:“新设的这一师都辅军在列国中大树异帜这新职自然要别出心裁才行以微臣之见不如叫都辅将军为好。”

  田恒见毕竟是田盘懂他的心思微笑点头道:“官名都是人设的微臣以为都辅将军之名太过平常了便叫‘征夷大将军’只好以此名来镇抚夷人恐怕最好!”

  伍封皱起眉头心道:“天下间只有那大盗柳下跖才称‘大将军’我这官名岂非与柳下跖一样的了?”

  公子高点头道:“征夷大将军?这官名气派甚大正合封大夫的身份。”

  齐公头点道:“既是如此封大夫便任征夷大将军好了!”

  田恒与田盘相视一笑没有再说话。

  朝议过后众人少不得互相祝贺了一番表面上甚是亲热。田氏父子大致如愿虽被晏缺胡搅一番让伍封得了一支新军但人数毕竟颇少且远在莱夷镇抚夷人何况他对田氏族人并无敌意暂可以放心。今日终仍是让田盘当上了临淄城守虽然宫中侍卫被公子高所领有些心疼意外的是田政却捡了个临淄都大夫也算小有补偿。

  客套一阵后各自出宫回府伍封却自入后宫。众人知道妙公主的脾气知道伍封每日不到后宫打个转后果堪虞是以并不在意。

  午间饭时晏缺和公子高不知何时又入了宫随齐平公一起走到后宫来。

  伍封也没有向妙公主和楚月儿说起朝议的事正与二女嘻闹忽听三人竟到妙公主的寝宫来忙迎了出去。

  齐平公命在后宫设宴楚月儿是伍封的人自然算是一家人便在一起用饭。

  用完了饭宫女侍奉诸人盥洗之后公子高吁了一口气道:“今日晏老大夫虽然大费口舌总算未白费心机。如今有了封大夫的二千五百都辅军和一千亲卫军再加上我的两千多侍卫也可以稍稍牵制田氏了。”

  妙公主和楚月儿听说什么“都辅军”愕然不解公子高笑着向二女解说了今日的朝议。

  二女听说伍封升了官又有了数百里采邑也大觉高兴。

  晏缺却皱眉道:“可最后还是上了田恒和田盘的当哩!”

  众人愕然不解连伍封也不知上了什么当一起追问。

  晏缺叹道:“封儿这‘征夷大将军’的官名说起来好听其实不在军制之中。如今天下列国之中无任何一国有‘将军’的官职‘将军’二字只不过是对领军将领的一种笼统称法。如果封儿的官职是‘莱夷司马’那是正式的军中职司可因军功而升迁以封儿之才未始不能升为大司马。如今官名为‘征夷大将军’那是摆明了封儿并非军方将领难以升迁上去。何况封儿要去抚平夷人可官名中有‘征夷’二字摆明了态度要对付夷人夷人知道后难免不生戒备之心封儿想要安安静静收服夷人平白的困难了不少。”

  晏缺是政事老手这么一分析众人才知道为何田政提议将伍封的官名定为“莱夷司马”田恒和田盘都提出异议的原因了。

  公子高叹道:“原来如此我今日居然还对‘征夷大将军’这个官名大加赞成看来比起田氏父子来还是大有不如。”

  齐平公笑道:“其实今日还是大有所获至少封儿手下的军马可不听田氏父子的驭使了。若非老大夫深谋远虑要达此目的还真是不易哩!老大夫算无遗策老到之极连田恒也恐怕不是对手。”

  晏缺笑道:“老夫朝议之时从不爱说话为的就是今日。不过田恒与田盘都有智虑过人之处不可小觑。其实今日是田政大出风头卖弄如簧之舌反被封儿抓住了痛脚才使事情急转而下顺理成章。”

  齐平公点头道:“不过寡人今日对田氏一族尽有封赏他们也不会太受刺激。何况再过一个多月封儿便是寡人的女婿就算寡人有偏爱之处田氏一众也可以理解。”

  公子高笑道:“其实若非封兄对田氏父子都有救命之恩恐怕田恒绝不会由得他练一支新兵出来。只要田氏无谋反之心我们也不会冒险与他们做对还是象平日一样与他们和和气相处为好。”

  晏缺点头道:“老夫已经想好了。只要这二千五百都辅军绝不让田氏插入一指唯听令于国君和封儿当然也不以此与田氏作对以免齐国再内乱徒损国力。”

  伍封笑道:“如今兵符在国君手上不怕被人调走我便将这二千五百士卒练成一支精兵。”

  齐平公赞道:“封儿说得不错你们家铸兵制陶富可敌国就算多养五千人的一支兵马也只不过是九牛一毛。何况封儿如今有五百里的封地养家将三万也足够了不足为虑。”

  伍封笑道:“家将若是人数太多恐怕会招田氏父子之忌那就变成逼虎跳墙了。我便再练些士卒出来这些人便专守莱夷万一都辅军有其它的动作这些人也可以用上来。”

  齐平公点头道:“这样也好你在莱夷设一个都辅军营址在伍堡附近也设一个以备它用。”

  晏缺道:“建立新军之事要快老夫在田府中安插了两个探子听说如今田恒有立嗣之念以至田盘与田政争得十分厉害再加上田貂儿与国君的婚事在即田燕儿又受伤中毒田府正值多事之时无暇顾及他事。田氏父子三人都是极厉害的人物若是心无旁婺时说不定会想出什么法子来阻止都辅军的建立不得不防。”

  齐平公又道:“寡人生于莱邑在莱邑过了几十年其实该地夷民并非难以相处。国异不懂恤人是以与采邑内的夷人常有冲突是以年收不如他处。其实莱夷九族数十年不被战事齐兵又不籍夷人休养多年以至民户极旺地不到全齐的半成民户却占了一成以上再加上其渔盐之利应为齐国之冠其农收林产恐怕比其它地方高出近倍这十余万户当得上赐封儿十个万户之邑哩!”

  公子高道:“怪不得国君命渠公为官盐令原来是早想到这一点。”

  齐平公叹了口气又道:“其实寡人还另有一层意思若是能与田氏善处那是最好万一有变寡人便可逃回莱夷如今那是封儿的邑地自要善加营造未始不能另成一番局面。真是连莱夷也不足持时海上齐人未涉的岛有不少到了海上便谁也不用怕了。就算寡人无恙也得为子孙想条退路哩!”

  众人听他话说成这个样子无不大骇。

  伍封心中凛然正色道:“国君放心吧!封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伍封带着妙公主、楚月儿、列九、楚姬、伍傲、赵悦、蒙猎、鲍宁、鲍兴等人到了伍堡与庆夫人共同议事这可是伍堡建堡这么多年最隆重的一次议事了。

  庆夫人听伍封详细说完点头道:“国君的话不无道理不料他虑事如此深远倒是意想不到。世事难料莱夷封地须大力经营才是日后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也可以据此周旋。这样吧莱夷五百里地方日后便由我亲自去打理吧。”

  伍封问道:“那伍堡怎么办呢?”

  庆夫人道:“伍堡这一里之地是田恒向先君请赐予你的以田恒之富不会在意此宅你便送给息大哥作别院吧。过几天渠公回来后再让九师父和楚姬赶到莱夷封府另觅人手。”

  第二天齐平公派了一个舆地官到伍堡来庆夫人带着伍傲和百余个家将动身共二十乘马车先前往莱夷。

  伍封却留了下来与赵悦和蒙猎二人在伍堡旁边选了一大片地方作为都辅军在临淄城外的营址营址将整个伍堡包了进去此地名叫龙口形如咽喉。赵悦将地形画成图简伍封仔细构画好后拿入宫中齐平公自然批了下来。

  伍封让赵悦和蒙猎先回府自己由鲍宁和鲍兴驾着铜车拿着图简拿着去找田恒。由于今日要办的都是公事是以未将楚月儿带出来。

  鲍宁和鲍兴因为连连立功已被伍封升为了门客虽然仍为伍封驱车在家中的身份却与赵悦和蒙猎相同。他二人还兼管伍封、妙公主的楚月儿的兵器今日因楚月儿未一起出来是以铜车上的那支笔管铜矛和楚月儿的小神连弩便留在了府中。

  甫入相府便见府中喜气洋洋多是为了田貂儿与公女的婚事上下一片忙碌。

  田恒笑道:“封大将军行动快得很哩!这都辅军不是镇抚莱夷么为何在临淄城外也要有军营呢?”

  伍封笑道:“其实是做做样子万一哪天相国要用在下的都辅军总不能将大军带进相国府来骗吃骗喝吧?”

  田恒大笑道:“为了本相府中的美酒大将军还是安营于城外吧!”说笑了几句也在图简上批了字。

  伍封并不急着离开对田恒道:“相国送了在下四名燕女在下还未多谢哩!改日请相国到鄙府宴饮。”

  这时田盘刚好走进厢房中来闻言笑道:“若要说一个‘谢’字恐怕是在下先说吧?若非大将军相救在下怎会有命回来?本想到大将军府上致谢只是刚刚回**中和府中事情又烦杂未有余暇。”

  伍封点头道:“军中大有变动相府中又连连有事自然是忙碌之极了。否则在下早就跑到相府找相国讨几杯美酒喝了。”

  三人大笑田恒笑道:“昨日朝议之事本相并非有意为难大将军大将军千万不要有所误会徒伤感情。”

  田盘叹了口气道:“在下父子向来是公私分明是以公事在先私交在后大将军想来可以了解我们的苦衷吧。”

  伍封心道:“你们自然是公私分别了只不过你们这个‘公’是指你们田氏一族而已。”笑道:“天子封国于诸侯而天下之政归于列国;诸侯赐地于卿大夫而列国之政出自于各家。如今列国的国君有谁不是为了自己之国打算心中真是为了周天子的恐怕没有吧?各国的卿大夫只不过是仿效其国君而已。相国父子为田氏打算正如在下为鲍家打算一样怎会见怪呢?”

  田氏父子不料他说得如此坦白怔了怔。

  田盘叹道:“如今谁的心中不是这样想呢?只是不敢象大将军怎样敢直说出来罢!”

  伍封笑道:“相国与右司马又不是外人在下怕什么呢?”

  田恒点头道:“大将军说得不错本相父子与大将军都曾并肩作战战阵之上最见真情大将军的确不是外人。何况令兄鲍息是本相表弟大将军与本相虽无血缘之亲其实也算得上是本相之弟了。”

  田盘皱眉道:“这么说起来在下岂不是要叫大将军一声叔叔?”

  伍封大笑道:“右司马还是不要叫的好万一真要这么搞清楚日后与右司马喝酒时长幼有序便太可无趣了。”

  三人又大笑起来。

  田恒道:“盘儿为天子练兵许久这次从成周回来听说天子还要派使臣来央借将才到时候不知该派谁去为好。”

  伍封忙道:“田相不是想让在下去成周吧?”

  田恒呵呵笑道:“本相原有这意思不过转念又想国君怎舍得让大将军走呢?何况天子只是说说而已未必真会派使臣来。”

  伍封好奇道:“诸国名将甚多天子为何独喜齐将呢?”

  田恒道:“眼下周室甚弱唯有结交大国。论国之大推楚国和晋国其次便是我们齐国了。楚国是蛮夷又自称为王天下岂有二王之礼?天子当然不会理会楚国了。晋国离周甚近向来是天子所依重的关系极佳不必用这种手段交结。齐国离周远却也是一等一大国齐之士卒天子用不上便想了这么个法子请齐派良才到周名曰练兵实则交好以备不测。”

  伍封点头道:“原来如此。”

  田盘道:“不过成周之俗甚为开放百姓富庶非它处可比去看看也不错。”

  说了一阵伍封问道:“不知四小姐伤势如何了呢?在下想到后院去看看。”

  田盘道:“如今可以食肉糜了过不了几天恐怕还可以下床行走了吧。大将军如要去看在下便带你到后院去。”

  伍封与田盘一起往后院走着伍封道:“右司马名震齐国可惜在下一直未能向右司马讨教兵法。”

  田盘摇头道:“在下这点兵法怎入大将军的法眼?那日林中在下兄妹遇险大将军寥寥数人竟能将三百多人赶走兵法剑术委实厉害之极。”

  伍封笑道:“据说尊夫人的兵法是从右司马处学来尊夫人在画城用兵谨严在下亲眼所见果然与众不同由此可见右司马的兵法精熟了。”

  田盘叹了口气道:“可惜恒善那小子太过不成器弄得素儿甚难做人。”

  两人说着话便到了后院田燕儿的房中果见田燕儿坐在床上恰好见田貂儿也在床边坐着姐妹二人正说着话。

  伍封笑道:“原来二小姐也在这里四小姐看来已好得多了想是毒性已经尽除了罢。”

  田貂儿笑道:“还未恭喜封大夫荣升大将军哩!”

  伍封摇手笑道:“在下这个大将军不伦不类二小姐可知天下间除了在下之外还有一个大将军?”

  众人都感奇怪一起问道:“还有谁是大将军?”

  伍封笑道:“就是那大盗柳下跖了。他以兵法治盗手下人都叫他大将军。”

  田燕儿脸色苍白精神却好笑道:“这怎么能相比呢?他那大将军是自封的你这大将军是国君赐封的怎会相同?”

  田貂儿道:“其实官名都是人想出来的如今列国之中仅齐国有个大将军谁知日后它国会不会有?譬如齐国的众官之为相国楚国却叫令尹各有不同。”

  田盘笑道:“日后你这大将军名扬天下说不好它国也会纷纷把将军做为军中要职也未可知。”

  田燕儿道:“燕儿与大哥这条命是大将军救的这些天来大将军已来探病四次了这番盛情燕儿难以忘怀。”

  伍封笑道:“这算什么?我们之间何必说这些客套话?四小姐可知道适才有人差点要叫我一声叔叔哩!”眼光向田盘瞟了过去。

  田貂儿与田燕儿愕然遂及明白田貂儿点头道:“若真要细细论起来我们却要唤大将军为叔叔。”

  伍封双手乱摇苦笑道:“此事万万细论不得若真要细论起来我这叔叔当不了几天岂非便要改口叫二小姐为‘娘’了?见了四小姐恐怕少不得也要叫一声‘姨’哩!”

  众人都笑了起来田燕儿笑道:“若是大将军远远叫我一声‘姨’别人定当我是个老太太了我还没那么老哩!我宁愿叫大将军为叔叔还好些。”

  伍封叹了口气道:“四小姐哪天真叫在下一声叔叔的话我这麻烦恐怕就相当不小了。”

  田盘奇道:“那又会有什么麻烦?”

  伍封道:“四小姐怎会无缘无故叫在下为‘叔叔’呢?若真是这么叫那定是有事要我办了。以四小姐之能还有你们父子兄妹的神通广大若你们也难办的事交给我岂非大大的麻烦?”

  田燕儿笑道:“大将军意思是否是说万一哪天燕儿叫你一声叔叔你便会答应我求你办的事?”

  伍封愕然道:“在下好象不是这么说的吧?不过四小姐也不必定要叫我叔叔就算不这么叫吩咐我办事我恐怕也不好意思推脱吧?”

  田盘大笑道:“大将军一言既出燕儿便可无虞了。日后有了大将军这个靠山还怕什么呢?”

  田燕儿笑道:“这就好了燕儿正想求大将军一件事哩。”

  伍封瞠目道:“四小姐立刻就有吩咐了吗?”

  田燕儿抿嘴笑道:“大将军怕什么呢?其实燕儿只想看看你这口宝剑而已。”

  伍封点头道:“这口剑确有些与众不同四小姐是剑术行家对宝剑自然是大有兴趣。”

  他拔出了“天照”宝剑倒转剑头用二指捏着剑尖将剑柄伸到田燕儿面前。

  田燕儿伸手便想接过去伍封忙道:“这口剑颇重四小姐便这么看吧别弄破了伤口日后尾就长了。”

  田貂儿赞道:“大将军其实心很细哩!”

  田燕儿轻抚着剑刃脸上露出惊异之色问道:“此剑与它剑确实大相同剑身带着黑色摸上去却有些烫。”

  伍封道:“这口剑上用了三十六斤天上落下的陨铁大概是陨铁天生会热之故。”

  田盘伸手接过了剑手微微往下一沉惊道:“这口剑怕有一百多斤吧?”

  伍封笑道:“朱平漫说此剑是屠龙子壮年时所用之物重有一百零八斤在下也未曾称过应该是差不多。”

  田盘随手舞了几下甚觉吃力摇头道:“如此沉重之物大将军居然能挥洒自如手上的神力当真是天下罕见。”

  田燕儿若有所思缓缓道:“燕儿听田力说过大将军的神威尤其是与月儿一起同那颜不疑的一战更是骇人听闻待燕儿伤好之后定要向大将军请教剑法。”

  伍封忙道:“这就算了吧又有什么好比的?”

  田燕儿嗔道:“哼你当我剑法就不如你么?我不仅要和你比剑还要与月儿比一比哩!她剑术高明在府中许久居然连我也瞒过了!”

  伍封忙道:“四小姐伤愈之后在下答应和你略比一下算了月儿就不用比了吧?”

  田燕儿见他神色张惶“噗嗤”笑道:“大将军怕我伤了月儿么?你放心好了不说我能不能胜她就算能胜也不敢伤她哩!”

  伍封搔头道:“此事慢慢再说吧。是了在下今日来还有一事要多谢四小姐。”

  田燕儿奇道:“你有什么事要谢我呢?”

  伍封道:“相国早些时送了四个燕女给我听说四女是四小姐的侍婢当然要谢四小姐了。”

  田燕儿笑道:“这种小事又何必谢呢?”

  田盘插口笑道:“听说大将军纵横宋卫之境一舌一剑便吓退了桓魋的八千多大军后来一支玉箫又劝走了大盗柳下跖其中情形当真是刺激得很了我们府中随大将军一起去过的人至今还津津乐道。不过最香艳的恐怕是大将军激战之后施施然将近百个卫国美女带回齐国来如今大将军府上的美女恐怕不少吧?”

  伍封苦笑道:“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了。相国送了四个燕女给我我那日只说了一声‘不要’弄得四女都要哭了。别人送了来自好收下了又不好送出去自然是越来越多了。”

  田盘笑道:“原来大将军对美女是见一个爱一个舍不得送出去。”

  伍封摇头道:“非是在下见一个爱一个只是觉得这些美女也与我们一样是个人与玉饰金贝不同怎好象物什般送来送去害了她们?”

  众人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田貂儿动容道:“原来大将军是这样的想法!如今天下间有谁当我们这些女人也是个与你们男人一样的人呢?譬如我和燕儿……”说着便停了下来叹了口气。

  田燕儿的脸色也黯然下来。

  伍封当然知道她所指的是田恒将她嫁给齐平公将田燕儿嫁给赵无恤的事纯粹是为了田氏一族的利益使然恐怕对二女的幸福并未曾多想。

  田盘苦笑摇头道:“其实不说女人男人也不一定就好多少了。那秦穆公军进西戎益国十二开地千里使秦国跃身于大国之列也算得上是一时雄主了。他死后用了一百七十七人殉葬其中子车三兄弟是秦国的大贤人深得秦民爱戴人称‘三良’居然也被用来殉葬十分可惜。”

  田貂儿叹道:“秦穆公死后秦人中间便流传着一诗诗道:‘交交黄鸟止于棘。谁从穆公子车奄息。维此奄息百夫之特。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秦民都愿意自己死一百次来换回三良的性命哩!”

  田燕儿黯然道:“我听田成他们说在鱼口一战时大将军事事以月儿的安危为先身中两箭其中一箭是因父亲而中另一箭是为救月儿而中的后来月儿还以身相蔽为大将军挡箭二人真情流露竟能不计自身的生死。大将军是个重情之人月儿能嫁给你真是天大的福气!”说着幽幽地叹了口气。

  伍封见众人都勾起了若干心事上来叹了口气向二女告辞由田盘送出了相府。

  伍封站在铜车上心情不知如何有些抑郁起来暗恨自己未将楚月儿带出来。此女善解人意温柔如水有她在身边大可以排解心中郁闷。

  铜车才动迎面便见到田力两眼红红的从外面走进来伍封打个招呼田力上前与他寒喧了几句。

  伍封见他心神恍惚问道:“田先生是否一夜未睡?”

  田力苦笑着小声道:“大将军乌荼死了小人这些天在他家中忙着他的丧事。”

  伍封惊道:“乌先生与我们一起从宋国回来还是好好的怎会死了?”

  田力叹了口气摇头道:“也不知道何故有一晚睡后便再未起来。”

  这乌荼虽然有些势利但毕竟是随伍封去过宋国多少有些感情伍封叹道:“乌荼的丧事在何处办呢?”

  田力道:“他在相府中有房但前些时闹鬼如今又怕冲了二小姐的喜事便改在府外了。”

  伍封奇道:“闹鬼?”

  田力道:“乌荼并无妻儿单身一人随我们去宋国后常有人见他房中有影子晃动可里面又没有人是以都说是闹鬼。这事相国也知道相国怕传出去有损相府威严是以不让人说。”

  两人说了几句各自分手。

  鲍宁和鲍兴见他心情不佳未敢说话照伍封的吩咐直接将铜车赶到了新任大司空的闾邱明府上。

  伍封拿着图简到闾邱明的府上他是第一次到闾邱明的府上来闾邱明笑嘻嘻地迎了出来道:“大将军如何有空到在下府上来呢?”

  伍封笑道:“在下这次说是给大司空郎道贺其实是想给闾大司空找一点麻烦的事情做大司空千万不要见怪才好。”

  闾邱明将伍封领入了府笑道:“就怕大将军不来哩!大将军尽管吩咐在下定会将事情办得妥妥贴贴。”

  伍封将都辅军营址的图简交给闾邱明道:“这都辅军的大营还烦大司空督建越是坚实越好。”

  闾邱明看了看图简笑道:“在下昨日才当上大司空大将军就找上门来了这是在下职司范围理应由在下这个大司空署理。大将军放心好了这大营既在临淄城外若有它国的使者来说不好会见到。若是建得草陋了岂非有失我齐国的体面?大将军尽管放心好了这座大营在下定会善加营建用良木美材造成高栅巢车不仅气派还要坚稳如山才对。伍堡一带地称龙口依山傍水形如咽喉用来设大营是最好不过。”

  伍封心道:“这是你任大司空后的第一件正事若建得不好恐怕也没面目见人。”笑道:“听司空一说便知道司空不仅擅兵也甚通土木。有尊驾任这司空果然是大有道理。”闾邱明笑道:“国君这是不得已而为之。擅兵不敢说在下诸事皆不擅长不过颇为好事多番拆府重建乃至营建之道稍有心得。这是以暇变瑜就像数年之前先君得了一块玉石上面有好大的暇处本来是块极劣之玉然而那暇点甚怪居然形成一个‘闾’字先君便赐了给在下。”

  伍封大感好奇道:“还有这样的玉?”闾邱明笑道:“是啊别人眼中的劣玉但对我闾家却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况且天下仅此一块若非小儿闾申喜欢每日佩戴在下便拿给大将军瞧瞧。如今在下便像这块玉虽无所用但也不是全无用处自是不如大将军英明神威是齐国之柱石了。”伍封见他拿玉比人颇觉有趣哈哈大笑。

  闾邱明留伍封吃了晚饭后才放了他回府。伍封出门之时迎面撞上个年轻人匆匆入府那人见了伍封深施一礼也不说话直入府去了。伍封见他十分傲慢甚感愕然。鲍兴甚为不悦找个闾府家人问了问那人道:“这是大司空的独子闾申是子剑先生的弟子最喜欢周游列国也不在府中住。是了他与鲍家的二位少爷交情甚好。”

  伍封心道:“几番见过子剑都不见闾申这人既是子剑的弟子想是有些本领怪不得十分傲慢。”

  回到封府伍封叫了几个家人命他们代他到乌荼丧事处致祭。

  往后院走时见楚月儿正在练武场教四名燕女练剑虽是大冬天众女额上却出了细细的香汗。

  伍封笑道:“月儿天气这么冷怎在外面练剑呢?就算你不怕雪恐怕这四季美人会冻坏哩!”

  楚月儿与四女愣了愣才醒起伍封所说的“四季美女”是春雨、夏阳、秋风、冬雪四人一起格格娇笑。

  楚月儿道:“公子若不在练武场练剑又在哪里练呢?”

  伍封笑道:“我看后院的大堂地方也不小二三十人练剑应该是够的下次你们便在后堂练剑吧。”

  那“四季美人”见伍封对她们甚是关怀大为开心。

  伍封与众女回到后院房中楚月儿道:“今日华神医来过赵爷和蒙爷从宋国带来的那人已经能下床行走了今日还想见公子哩。”

  伍封忙道:“那我去见见他好了月儿便先沐浴休息吧。”他出了后院四季燕女自去服侍楚月儿沐浴换衣不提。

  赵悦和蒙猎带来的那人被安置在东院东院中住的都是门客家将。众人见了伍封都恭恭敬敬施礼。

  伍封沿路一边与所遇的家将门客说笑一边到了那人的房中。房中生着一大盘火那人正斜躺在床上看着房顶愣。

  那人一见伍封进来忙滚了下床向伍封施礼道:“大将军来了。”他住在封府伍封当上了大将军之事他自然也知道。

  伍封将他扶起来笑道:“还未知兄台高姓大名哩!”

  那人恭恭敬敬地道:“小人名叫平启是董门中人那日在鱼口茂林之中幸亏大将军手下留情饶过了小人一命。”

  伍封拉着平启二人坐在床上道:“平兄无须多礼那日我见平兄力大无穷剑术又高明爱惜平兄人材是以不忍下手。”

  平启叹了口气道:“正因如此小人才知道大将军胸襟弘大常常后悔未能投大将军麾下入错了门径偏到了董门之中。”

  伍封道:“平兄过奖了。”

  平启道:“其实小人以前便来过临淄。那时阚止以重金相请任公子带了五十四个董门弟子便来了临淄小人便是这五十四人之一。董门中人其实分为刺御二派我们五十四人中说起来有三十六人是刺派另十八人是御派的人其实除了小人外五十三人都是刺派的人。小人在御派中七年又在刺派中三年身份稍稍特殊一些便算得上五十四人的领。”

  伍封惊道:“原来任公子那时候就来过了!”

  平启道:“任公子亲来自然是有重大图谋。那时阚止请我们刺杀田恒兄弟和令先君齐简公然后立公子高为君。任公子的意思却是想将公子高和阚止一起杀了。”伍封大奇问道:“任公子既助阚止为何连公子高和阚止也要杀呢?”

  平启道:“任公子是有道理的他曾对我们说阚止这人奇蠢无比既要杀了简公却准备立简公之子为君难道不怕公子高日后为父报仇?他觅了一个人模样与公子高相似准备让阚止立了公子高为君后便将阚止与公子高一并杀了让这假的公子高当国君自己再控制齐国的大权便如将整个齐国拿到手中了。”

  伍封吓了一跳道:“任公子利用阚止来对付田恒待立了公子高后再杀了公子高和阚止用假的公子高顶上去此计当真有些匪夷所思哩!”

  平启道:“可惜此计中间出了老大的问题终于未成。”

  伍封笑道:“阚止怎也想不到公子高却将他的计谋告诉了田恒吧?有人要杀他的父亲他怎会答应呢?只是想不到他父亲还是因此而死了。”

  平启道:“其实任公子早料到公子高可能会将阚止之计告诉田恒以为就算阚止斗不过田恒只要我们杀了简公田恒也会因此立公子高为君那假的公子高仍可用上。是以让小人带了十七人随阚止入宫给简公当侍卫好趁机下手。只可惜前一日晚上小人与田恒手下犰委比试剑术中了他的诡计被犰委重伤。剩下的十七人终是无人主持事时被大将军的兄长鲍大司马杀了。小人因伤被送入城中医士府上治伤反逃过了大难。”

  伍封道:“那时任公子既在临淄怎说无人主持了呢?”

  平启叹了口气道:“这就是事败的最大原因了。本来我们区区五十多人除了能杀几个人之外根本成不了大事非得柳下跖的骑兵入城不可。可惜柳下跖颇讲情谊一见子路后便想起与孔子之诺既要守诺又担心孔子和其兄柳下惠怪罪便匆匆撤军走了。任公子只好去追他的大军想劝柳下跖回军杀入临淄。柳下跖与任公子的师父董梧一向不和又怎会受任公子的调遣是以大军一走便不再回头任公子说破了嘴也是无用。任公子一走小人又受了伤董门中人便不成气候了。”

  伍封又问道:“平兄为何又几乎倒毙于宋国呢?”

  平启道:“任公子这人一向多疑我们五十四人到临淄来仅小人一人活了下来他看了小人的伤口后说伤小人之人的剑术并不如小人伤得有些奇怪。他虽这么说也未曾细加追究。后来在鱼口设伏大将军饶了小人一命被他人看见事后告诉了任公子任公子便大生疑心以为小人与大将军暗通款曲曾细细盘问小人数日终是未能确定暂放过了小人。”

  伍封皱眉道:“我饶你一命只不过是一时爱材手软任公子为何会如此多疑?”

  平启道:“小人最不应该的是在易关之上救了任公子一命反而招祸。”

  伍封奇道:“这又是何缘故?”

  平启道:“那日任公子在易关埋伏欲杀害大将军和赵鞅父子小人便站在他的身后结果反被人埋伏后来才知是赵鞅之女赵飞羽虚张声势。赵大小姐那时暗一箭射中了任公子又从山上跃下来欲趁机杀了他是小人以身相蔽抱着任公子滚了开去。”

  伍封讶然道:“原来那人是平兄!我听赵大小姐说过那日她想将任公子杀了结果有一人以身蔽剑她感于其人忠心护主一时手软未曾下手以致被那人救走了任公子。想不到那人竟然是平兄!平兄救了任公子一命任公子理应感激才是为何平兄反会招祸呢?”

  平启叹道:“赵大小姐饶了小人一命任公子便想起那日在鱼口大将军也饶了小人一命的事来以为小人与大将军真的早有交情。一晚便趁小人不备时用剑抵住了小人的咽喉命人将小人捆住说小人定是一直于大将军暗通消息否则大将军怎会知道赵鞅有难千里迢迢赶到了卫国去?又说那鱼口之伏如此周密居然也会被大将军看破定是小人暗中透露了消息。五十余人进了临淄结果只有小人一人生还大将军与赵大小姐居然在战阵之上都饶过了小人小人自然是奸细了。”

  伍封摇头道:“任公子虽然多疑确不是傻子他怎会不知道我和赵大小姐如何会放过平兄呢?其实平兄如是奸细就根本不必救他的性命他怎会不明其中之理?任公子硬指平兄为奸细只不过是为了找个藉口面上好看些罢。他从阚止相请开始便苦心谋划最后着着失败不说死伤的人不少他和颜不疑二人还都受了重伤不将平兄推出来做藉口日后有何面目去见代王和董梧?”

  平启目光闪动叹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任由小人如何解说他也置之不理要命人将小人乱剑砍死。小人怎甘心无辜被杀?幸好小人还有些蛮力挣断了绳索夺剑杀了出去。任公子箭伤未愈无法动手其余的人又非小人的对手何况不少人与小人多少有些情分便被小人杀了出去夺马而逃。任公子命人乱箭齐射小人也不知中了多少之箭终于从数百人的围中逃脱直到马流尽了血倒毙小人才跌下了马昏绝于地。”

  伍封点头道:“这也算巧得很了平兄幸好被赵兄和蒙兄经过时见到若非平兄叫我之名他们也未必会管这闲事救平兄这素不相识之人了。只是平兄偶尔清醒时为何会唤我的名字呢?”

  平启苦笑道:“小人在董门十年忽然成了奸细自然是有些不忿了。当时神智迷糊之中隐隐约约想到小人的冤屈唯有大将军可以代为否辨了。虽然大将军是董门的敌人但凭大将军能劝退柳下跖的大军自也能劝告柳下跖在董门中为小人分辨冤屈。柳下跖对小人一向较为喜欢每次回代国去都会教小人的剑术多半会为小人出头排解让小人重回董门。”

  伍封敬佩道:“原来平兄被董门中人乱箭齐射仍然无背叛之意如此忠义之士倒也罕见!”

  平启叹了口气道:“今日听大将军一说才知任公子并非出自误会而是存心要杀小人就算有柳下跖出头小人恐怕也逃不了任公子的毒手再也不敢有回董门之念了。”

  伍封问道:“我还有一事不解:那三千个阚止的死士怎会听任公子的差遣呢?”

  平启道:“那三千死士表面上是阚止的人其实只听恒因之令。阚止最蠢不过了大费金贝替恒因养出一班死士来。”

  伍封讶然道:“原来恒因对阚止也是另有异心。”

  平启道:“其实恒因是大有来头的他是昌国子剑的族人剑术是子剑一手调教出来。这人原是阳城司马他的女儿嫁给了阳城都大夫田柄的儿子。”

  伍封惊道:“田柄就是那田恒的堂弟吧?”

  平启点头道:“正是恒因原想用这三千死士助田柄代田恒为田氏之长。谁知他这三千死士还未练出来田柄便露出了马脚来被田恒现了奸谋。田恒说田柄激起了阳城民变将他当众责打逐出了田氏宗族恒因也由此而被罢免了阳城司马之职子剑与田恒是亲家为了表明他与恒因之事无关便将恒因从恒氏一族中除了名字。”

  伍封问道:“莫非恒因从此就投入了董门?”

  平启摇头道:“那倒没有只是恒因与任公子是旧识是以将三千死士交给任公子指挥。”

  伍封沉吟道:“子剑与朱平漫是老朋友恒因与任公子又是旧识这子剑一族与董门究竟有何渊源呢?”

  平启道:“似乎没有什么渊源好像是恒因在多年前便识得了任公子后来才将子剑引见给朱平漫罢。”

  伍封道:“那三千死士在阚止败亡后躲在哪里?”

  平启道:“那时任公子与小人先到了安平城没几天田柄便带着三千死士到了安平城来由任公子按练兵之法再加训练。小人随任公子在安平半年由任公子仔细点拔是以剑术大进。”

  伍封一拍大腿道:“我明白了。你们一直躲在安平城自然是田政那小子的安排了。田政那时是安平司马将你们藏在安平城中怪不得连田恒也找不到。田政多半是想夺田氏之嗣任公子便会带你们在鱼口埋伏若能杀了田恒田盘又远在王城他有任公子之助自然是轻易执掌田氏一族的大权了然后请董门中人杀了田盘便名正言顺地成了齐国的相国罢。”

  平启恨然道:“小人在安平天天见到这田政见他口才了得却虚情假意十分看不起他与他争执过数次。本来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有一日这田政忽对任公子说董门五十四人进入临淄却只有小人一个人生还其中颇令人疑惑他口才了得任公子这才起了疑心开始怀疑小人。”

  伍封道:“怪不得任公子带着你们在临淄城外装神弄鬼时他也巴巴地赶到了临淄自荐守城其实是想配合你们在城外的动作吧?”

  平启道:“任公子命我们放肆地胡来还说城中绝不会有人杀出来原来是有田政作奸细哩!”

  伍封又道:“田恒命田逆授寻三千死士的下落这么大队人马入了安平田逆怎会不知道?看来田逆与田政也是同谋。是了田盘从王城回来一入齐境便遇伏看来也是田政的手段了。哼这人对付自己的兄妹居然用上了毒箭心肠十分狠辣。”

  平启叹道:“小人自小父母亡故又无兄弟姐妹总羡慕别人一家团聚这田政竟对自己的父亲、兄丈、妹妹下毒手还算是个人么?”

  伍封心道:“这人只所以眷恋董门恐怕心里早将董门当作了自己的家了。”道:“平兄如今董门是回去不得了你心中对日后有何打算?”

  平启道:“大丈夫在世不是报恩就是报仇任公子与小人有仇但也有十年授剑之恩是以恩仇相抵无法去报了。剩下的便是大将军与赵大小姐对小人的恩了大将军若不嫌弃小人便投身大将军麾下效力。若是大将军嫌小人是董门中人不愿收留小人便去投赵大小姐大将军之恩就容后再报了。”

  伍封一听这番言语便是这人心怀坦诚毫不用言语来讳饰忙道:“平兄是罕见的忠义之士又是难得的人材我正想开口请平兄留在府中哩!不如便留在我府中为客赵大小姐之恩日后去报吧!”

  平启大喜滚落床下便向伍封叩头。

  伍封忙将他扶起笑道:“其实自从鱼口一见后我对平兄颇为挂念早想设法觅了平兄来如今连平兄的徒弟我也找好了哩!”

  平启愕然道:“小人有什么徒弟?”

  伍封笑道:“便是公主了。那日我见平兄挡我四剑剑法极妙。便记下了那四招剑法教给了公主。公主将那四招剑法练得出神入化我看当平兄的徒弟最合适了。”

  平启笑道:“徒弟便说不上了公主若是要学剑小人便倾囊相授。小人这条命如今是公子的了只要公子吩咐小人万死也不辞了。”既然他已是封府中人便不必称伍封为大将军那么见外了。

  伍封极为高兴平启不仅心怀忠义坦诚爽直而且力大无穷剑术高明实在是难得的人才有他在手下可以作很多的用途了。当下吩咐家丁们以客礼待之与赵悦等人相似又命人视其所需另备佳房设施。

  伍封对平启道:“平兄好好养伤待伤好之后有很多事要靠平兄援手哩!”

  平启道:“小人身体颇为壮实如今伤已大好了公子如有差遣即管吩咐便是。”

  伍封点头道:“如此甚好我这几日要等渠公回来然后便要去莱夷到时你便随我一起去吧。”

  伍封回到后院时却见楚月儿在他房中。他这房分为内外两间伍封的床在内室楚月儿每晚都是睡在外室以备伍封叫唤。

  此刻楚月儿正在外室在倚案而睡多半是等他太久以致瞌睡。如今天气颇寒伍封登时大为心疼悄悄到了楚月儿床前打开了厚厚的熊皮大被然后蹑步走到楚月儿身边轻轻将她抱起来准备将她放到床上去才走出两步便见楚月儿已睁开了眼睛红着脸正看着他。

  伍封笑道:“怎么在桌上便睡了?小心天寒受凉。”

  楚月儿被他紧紧抱住想挣下来却浑身软她用细细的声音道:“我会吐纳术哩怎会受凉?”

  伍封将她放在床上又用熊被捂住奇道:“练这吐纳术难道不怕寒天么?”

  楚月儿笑道:“公子是否觉得今年这个冬天比往年要暖些呢?”

  伍封讶然道:“就是啦。莫非冬天还是一样的只因我练了吐纳术便觉天暖了?”

  楚月儿点头道:“公子练这吐纳术已有三个月了至少第一步的气血变换已经练成是以不大怕寒。若是练多些日就更见其效了。月儿曾经试过在冬天只着单衣哩!”

  伍封笑道:“是么?要不要再着单衣让我瞧瞧?”

  楚月儿大羞将头缩进了被去。

  伍封大笑等楚月儿伸出头来道:“月儿跟我这么久了怎还是怕羞呢?过些日子成亲后应该好些了吧?”

  楚月儿脸又红了起来岔开话头问道:“赵爷和蒙爷救回的那人伤势大好了吧?”

  伍封“嘿”了一声道:“这人与众不同如今已是府中的人了。”将平启之事说了一遍。

  楚月儿道:“公子身边确实是有些人手不足。以前月儿在楚国时白公府上便有三千多门客到了齐国才知田相国府上单是家将就有二千八百多人总是不知道为何非要这么多人不可。如今在公子身边公子家业渐大人手便越见不足了。如今多了个平启总是好了一些。”

  她在白公府和田府时自然对这些事不大关心如今随伍封越久却开始关心这些事情显是不知不觉已完全将自己融入伍封的生活中去了。

  伍封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笑道:“如今我们要去莱夷平启、赵悦、蒙猎、鲍宁、鲍兴自是要带走小傲也随娘走了这几日渠公回来姊姊与九师父也要随我们去只是这封府可就没有人照看是以有些烦恼。”

  楚月儿问道:“公主是否随我们到莱夷去呢?”

  伍封道:“我们要去莱夷她怎会不跟着去?否则恐怕会大脾气吧?”

  楚月儿忽笑道:“不如让你那两个贤侄代你照看封府岂不是名正言顺?他们若是不愿意便让公主跟他们说好了。”

  伍封笑道:“月儿这主意不错鲍琴和鲍笛这两个家伙整日无所事事给他们安排点差事他们会高兴得很哩!此计大妙明日便将他们叫来好了。”

  伍封在楚月儿脸上香了一口哄她睡下自己进了内室解夜就寝。

  次日一早伍封便备好了一份厚礼先放在铜车上与楚月儿赶到宫中与妙公主一起吃饭鲍宁和鲍兴自有寺人安排饭食无须细述。

  吃完饭伍封道:“公主这几日我和月儿要去莱夷你是否也跟去?”

  妙公主道:“当然啦!我到临淄快一年了也该回去看看父君还替我准备了好多东西让我去赏赐在莱邑公子府上的那些老家人。怎么你又想扔下我自己走了去?哼这次你若不带我去恐怕父君都会大大责怪你哩!”

  伍封笑道:“我怎敢不带你去?不过小傲随娘先去了莱夷我们一起走了封府中无人打理。月儿说让鲍琴和鲍笛代为照应封府的大小事务这两个小子向来不大听我的话只好劳动公主的大驾了。”

  妙公主笑道:“自己的侄子也驱不动居然要找我来帮手太羞人了吧?”

  三人坐上铜车一路赶到了鲍府。

  鲍夫人在堂前将三人迎进大堂先向妙公主施礼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对伍封道:“二弟听说你当上了大将军又得了封地大嫂还未向你道贺哩!”

  妙公主和楚月儿都是第一次到鲍府来见鲍夫人仪态雍容慈眉善目一见便是忠厚长者都心生敬意。二女与鲍夫人见礼介绍后坐在一旁听伍封与鲍夫人拉家常。

  伍封笑道:“大嫂小弟因为事忙少回家中十分地过意不去。”

  鲍夫人笑道:“你人虽来得少每月却派人上门送些东西来足见盛情了。”每月派人到鲍府送些日用品或奇物异产是庆夫人一早定下的规矩这多年来都是如此如今伍堡之内有专人负责此事譬如国君宫中、鲍府、晏府现在还有公子高和田恒府上每月都要送些东西也维系感情。

  伍封笑道:“些许小东西只不过是一点心意其实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是了大嫂为何不见小琴和小笛呢?”

  鲍夫人摇头叹道:“这两个小子自从他爹领兵外出后便越来越不像话了终日在外饮得醉醺醺的有时还一两日不回来。今天两人一早就带着僮儿出门了也不知在搞些什么。”

  伍封皱起眉头老气横秋地道:“年轻人出外玩玩也未尝不可只是夜半不回还不给家里说一声便不大好了。一阵他们回来小弟问问他们。”

  妙公主和楚月儿忍不住暗自偷笑。

  鲍夫人叹道:“他们爹不在二弟若能管一管是最好不过了这两个小子自小便不听大嫂的话甚难管束。”

  伍封苦笑道:“其实小弟的话他们也不大爱听是以今日将他们的二位未来婶婶带来看看他们是否会听婶婶的话。”

  鲍夫人点了点头这时家人端来果品淡酒放在众人身前的案上。

  伍封饮了一觯酒道:“大嫂我看小琴和小笛年纪也不小了家中这么多事情为何不让他们去做呢?若有事可做恐怕他们会生性许多了吧。”

  鲍夫人叹道:“这都怪你的息大哥了终日拿二弟与他二人相比说他们年纪比二弟大本事却连你的一成也没有还说将鲍家交给他二人打理不知会弄成什么样子弄得小琴和小笛大为气恼。其实你息大哥有好几次要派他们做事你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每次与小琴和小笛说话先要板着脸教训一顿最后三人都不欢而散自然也派不了差事下去。”

  伍封叹道:“其实息大哥也是望子成龙不免心切了一些。”

  鲍夫人道:“可你息大哥反说是我从小纵坏了他们我看是你息大哥吓坏了他们还差不多。”

  伍封微笑道:“这也算不了什么小弟近日内要去莱夷到时候我府中没有人照应便想请二位贤侄到府上代我打理府中事务。一来让小琴和小笛有些事做二是因用其他人有些不放心。”

  鲍夫人大喜道:“这就最好了免得他二人终日在外胡混花费金贝倒也罢了最怕他们闯出祸来哩!”

  楚月儿道:“其实琴少爷和笛少爷也能干得很哩公子的乔迁之喜二位少爷帮手不少。”

  妙公主也笑道:“我看小琴和小笛都有其本事那日让他们打理花园片刻间便弄好了。”

  鲍夫人听二女赞她的儿子立时大为开心起来笑咪咪地道:“是么?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会做些什么。”

  几人说得正高兴忽然一个家丁匆匆进来道:“夫人、二爷两位少爷回来了。”

  鲍夫人忙道:“快叫他们过来公主也在这里!”

  那家丁应了一声出去不久便见鲍琴和鲍笛畏畏缩缩走了进来远远地向众人施礼道:“公主、娘、二叔、婶婶。”将四人依次叫了一遍。

  楚月儿的脸不免又微微红了起来。

  鲍夫人柔声道:“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二叔有事找你们哩!”

  鲍琴与鲍笛对望了一眼缓缓走了上来。

  二人走到近前众人才现他们身上有不少污迹那鲍琴脸上肿起了好大两块鲍笛眉眶之间居然还有一块青记显是被人打伤的。

  鲍夫人吓了一跳站起身来问道:“你们脸上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与人打架了?”

  伍封霍地站起身来使得革带上的玉璜撞得“叮咚”地响。他身材高大这么突然一站便如忽地耸起了一座小山似的连鲍夫人也吓了一跳。

  鲍琴和鲍笛脸露惧色吓得倒退了一步。不怪怎么说他们二人表面上对这二叔不怎么服气但他毕竟是二叔长了一辈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惧意。

  正耽心伍封会如他们父亲鲍息一样斥责他们惹事却听伍封问道:“是谁那么大胆敢打你们二人?”

  鲍琴和鲍笛立时感到伍封护着他二人鲍琴道:“其实……其实也算不了什么只不过是……”。

  妙公主嗔道:“你们两个家伙怎么搞的怎会在外让人欺侮了呢?你们父亲不在城中还有你们娘和二叔嘛。”

  鲍笛道:“是田相国的三少爷田政他们先动手他们一大群人……”。

  伍封怒道:“这田政好大的胆子息大哥不在他们便敢欺侮你们居然还把你们打伤了!”

  他这是真的怒了。在他心中鲍息便如亲生大哥一样既然鲍息领兵在外他这二叔自然得照看鲍府的事如今那田政竟将鲍琴和鲍笛打得鼻青脸肿地回来岂不是将鲍息和他都不放在眼里?

  毕竟楚月儿心思细密问道:“田政不习剑术文弱得很怎有本事打伤了你们二人?”

  鲍笛道:“那个恒善在他身边哩!恒善是子剑的儿子厉害得紧。”

  妙公主问道:“是不是你们先惹了祸呢?”

  鲍琴和鲍笛一脸冤屈之色鲍琴道:“我们并没有惹祸是他们无理取闹仗着人多势众先动了手。”

  伍封走上前上下打量问道:“还有哪里受了伤?有没有内伤?”

  鲍琴摇头道:“虽然被田政踢了几脚应该没有内伤。”

  伍封点头道:“小琴小笛你们先坐下来喝杯酒压压惊再慢慢将事情的原由说出来。哼田政竟欺侮在鲍家头上此事我绝不会善罢干休。”

  鲍夫人又是心疼又是埋怨道:“你们怎么好惹不惹偏要去惹田家的人呢?”

  鲍琴和鲍笛坐下来各自喝了两觯酒鲍琴道:“这事的确怪不得我们。前些时小笛在长笑坊见到……”妙公主插言道:“长笑坊是个什么地方?”

  伍封道:“当年管子劝齐桓公设女闾三百以安行商便设了数个女坊这么多年下来临淄城中便剩下了几座大的女坊长笑坊是其中最大的了。”

  妙公主和楚月儿愕然不解鲍笛道:“公主婶婶其实长笑坊是临淄城最大的妓寨内有三大美人名曰……”。

  妙公主“呸”了他一声也不再问。

  鲍琴道:“长笑坊中本有艳艳、甜甜、香香三大美人前些时又从鲁国来了一名叫迟迟的绝色歌姬寄居在长笑坊。有天我们偶去长笑坊小笛见了这迟迟之后十分喜欢便想……”。

  鲍夫人怒道:“莫非你们是在长笑坊与人争风吃醋打架?这……成什么样子!”

  鲍琴忙道:“才不是哩!既然迟迟是寄居在长笑坊小笛喜欢她又不敢将她接回府中来便在城东的淄水之旁买了一座并不太大的宅子准备将迟迟接了去。谁知那迟迟答应了小笛第二天却跟着田政到了他府上去了。”

  妙公主点头道:“你们便因此找田政要人才被他打了?”

  鲍笛摇头道:“爹临走时再三吩咐不要惹田家的人我们怎敢找上门去索性罢了只是到长笑坊将那老板许衡大骂了一顿那许衡却说是田政将人要了去不干他的事对我们并不在意。我们若为此事大起争执不免坏了鲍家的名声是以忍怒走了。闾邱明的儿子闾申平日与我们颇好见我们心情不好是以这些天邀我们到城中四处逛逛饮些花酒。”

  伍封赞道:“你们能为了鲍家的名誉而忍气吞声其实也很好啊怎么还会被人打了呢?”

  鲍琴道:“昨晚我们忽想起在淄水旁买的那小宅子心想去看一看闲时在水边饮酒钓鱼也有个休息之所。是以今日一早便去了谁知一去才现那个迟迟竟已住在了宅子里面。”

  鲍笛恨恨地道:“那宅子既是我们买的本是想接了迟迟进去住这贱人却跟着田政走了。走便罢了竟然也不问问我们便在里面住下来这不是太过份了么?”

  伍封怒道:“这真是欺人太甚了!”

  楚月儿奇道:“你们买的宅子这女子竟然不问而居之怎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鲍琴看了鲍笛一眼嗫嚅道:“只因小笛当时为了搏得迟迟的欢心在宅契之上用的是迟迟的名字。”

  伍封皱眉道:“这就有些难办了宅契是否在她手上呢?”

  鲍笛道:“当时在契约官面前立约时是一式两份的契约正本还在我手上那份副本现在迟迟手上。”

  伍封问道:“你怎知副本在她手上?”

  鲍琴道:“当时我们上去与她理论正要大骂她她却拿了那片宅契出来说宅子本是她的反说我们无理取闹。周围有不少人围着看这事关系到鲍家的声誉若不辩个清楚别人会当鲍家的人欺凌这女人欲强占宅屋哩!这时田政从走了过来扬手就打了小笛一个嘴巴子我们上前要还手那恒善从我们身后闪出来不由分说便动手打人。二叔知道我们二人的本事颇有些稀松怎是恒善的对手?自是被他打倒了不仅是田政连他身边的几个僮儿也踢了我们几脚。”

  鲍笛道:“最可气的是周围的人还当我们是恶霸强人田政他们是见义勇为的人物哩!”

  鲍夫人叹了口气道:“唉田家势大暂不理他算了这一座宅子能值得多少?也算不了什么。”

  伍封问鲍笛道:“那片宅契拿来我看看。”

  鲍笛从袖中摸出了一块竹简来交给伍封。

  伍封看了看道:“这‘迟迟’两个字歪歪扭扭地好像是小笛的手笔吧?”

  鲍笛惭愧道:“两片宅契上都是我拿在手上写的未曾伏案是以笔迹歪斜。”

  伍封沉吟片刻对鲍夫人道:“大嫂小琴和小笛被田政欺侮了不说还反被他占了理大损鲍家的声誉此事绝不能善罢干休不如便由小弟为小琴和小笛出头吧?”

  鲍夫人脸上变色道:“二弟虽然剑术厉害但田家势大你息大哥又不在家若是两家争执起来恐怕鲍家要吃亏哩!”

  伍封微笑道:“小弟自不会打上门去不过这个田政可恶之极不略加惩戒日后恐怕还会欺侮小琴和小笛。大嫂放心小弟自有办法。”

  鲍大人与鲍息一样向来知道这位二弟的本事见他胸有成竹点了点头道:“也好如今你息大哥不在二弟便是鲍家之长便由你去处置罢!”

  鲍琴和鲍笛见伍封不仅不责怪他们在外惹祸反要为他们出头无不大喜。

  伍封对鲍琴和鲍笛道:“你们两人找些青齑在身上揉一揉揉出几大片青痕来再将青齑擦干净然后一起躺在床上去。”又叫门外的家丁将进来吩咐道:“一个时辰之后你们出去一二十人将临淄城的医士请数十人来别人问起就说二位少爷被田政打成重伤有性命之忧。此事闹得越大越好!不过你们要盘算好了务要让华神医最先赶来。”

  那家丁答应了出去鲍琴和鲍笛也自去擦齑卧床。

  妙公主奇道:“为何非要华神医先来呢?”

  伍封笑道:“这就要公主说话了。华神医的医术是临淄城最高明的了我与他虽有些交情却不好对他作何吩咐。你是公主他自然会听你的。你便让他将小琴和小笛的伤说得越重越好。他若是了话其他的医人就算未现小琴小笛有何伤重处也会以为自己医术不够未诊断出来定会学着说得更严重非把人吓坏了不可。”

  妙公主笑嘻嘻地答应。

  伍封又叫了一个家丁来道:“你过一个时辰后去到晏老大夫府上将老大夫请来他是执掌齐律的大司寇非要老大夫来从中主持不可。”

  妙公主又问道:“为何非要一个时辰之后呢?”

  伍封笑道:“这一个时辰中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哩!”对楚月儿道:“月儿你让小兴儿驾车去一趟问剑别馆见见子剑那老狐狸。”

  他说道:“你只须告诉他恒善又闯了祸此事还牵涉恒因和田柄二人他听了自然会心惊肉跳。你让他找个藉口到相府将少夫人恒素请出来直接到鲍府上来他多半也会想跟着来你让他们尽快赶到若是相国先来的话恒氏一族怕都有些麻烦。”

  楚月儿知道伍封又有厉害的手段使出来笑嘻嘻去了。

  伍封再叫了一个家丁来道:“你到我封府去将赵爷、蒙爷请来尤其是平爷一定要来让他们带十几个生得凶恶的家将来做做样子。”

  那家丁点头去了。

  伍封安排已定笑嘻嘻对鲍夫人和妙公主道:“公主、大嫂我们便留下这里看一出好戏吧哈哈!”

  二人见伍封安排得井井有条知道这人向来智计百出每一步安排自是大有名堂都微笑点头。ahref=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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